……

“科學家創(chuàng)造了衡量與末日距離的時鐘，

心理學家在人類心中發(fā)現(xiàn)了同樣功能的‘末日之鐘’。”

……

[9月24日，星期四]

[18:30/23:57:40]

[樂正 綾，洛 天依]

[Y中學，高二408班]

剛打上課鈴，樂正綾就已經(jīng)把幾乎大半的周過關題完成了，翻出課本準備預習。

刷刷翻到對應的頁碼，劃出幾個重點知識，接著對照自己的學習資料開始思索——這是她的同桌，洛天依前段時間看到樂正綾預習課本的一般模式。

只是，洛天依感覺樂正綾這幾天一直很不對勁——

從22號起，她就一直悶悶不樂，似乎心事重重，而且隨時都會拿出她的一個黑色筆記本記錄下什么。

今天，她尤其如此——曾經(jīng)帶著一簇烈焰的火紅色雙眸比前段時間黯淡不少，每個課下時間都要到天臺，趴在欄桿上眺望一陣——按她自己的說法，她是在“散心”，“教室太悶了，我就想在天臺透透氣?！?/span>

“前段時間那個志存高遠的阿綾呢……前段時間那個宣誓比誰都響亮的阿綾呢……前段時間那個豪言壯語‘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的阿綾呢……”

洛天依帶著擔憂，在做題間隙不時向樂正綾偷偷瞄一眼，像是生怕她下一刻就會出事一般。
……

“厭惡彼此，互相排斥?！?

“不被旁人相容，也不愿降格世俗?！?/span>

“飛蛾撲火?！?/span>

樂正綾心煩意亂地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這樣的字句。

“國慶只放兩天？絕事做盡，真的?！?/span>

寫下這句話，樂正綾默默嘆了口氣，接著一下趴在桌子上，看著課本上的化學方程式發(fā)呆。

此時，一片飄灑著櫻花、桃花的向日葵花海，正在她的心中盛開。

大片大片的金黃襯著粉紅，在藍色的天空中顯得格外耀眼而壯美。

可是，這片金黃的底色，卻不是什么嫩草的翠綠，而是——

血紅。金黃之下，一望無際的血紅——

那是石蒜花的顏色。

……

“都收一下答題卡，下課了，準備準備，上廁所的上廁所?！?/span>

化學老師的聲音與下課鈴把樂正綾從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來，她匆忙把答題卡給了洛天依——她在班上是化學課代表——就起身離開了教室。

洛天依把答題卡收拾完畢，送到年級組，接著前往天臺——

“她今天下課時間都來這里的……”

那里并沒有她的身影。

“問一下，有見樂正綾去哪了嗎？我有急事。”

“她？不知道?！?/span>

聽到此話，又想到快上課了，洛天依轉(zhuǎn)頭就往教室趕去。

到了教室，樂正綾在座位上趴著。

“阿綾？怎么了？”

“你無權(quán)知曉?！?/span>

冷冰冰的語調(diào)，讓洛天依嚇了一大跳。

此時，上課鈴剛好響起。

“起立——老師好！”

洛天依幾乎能從樂正綾有氣無力的問好中判斷出，樂正綾此時狀態(tài)不佳。

……

[19:30/23:58:10]

“嘶……”

樂正綾專心盯著白板的視野中突然閃過一道紅色的蹤跡，不偏不倚，正好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

“作個假設，如果那道蹤跡以某種方式存在于現(xiàn)實……”

“不不不……不要……”

一股異樣感在手腕上流淌，似乎里面有什么東西需要被立刻釋放出來——以劃開的方式。

老師講課的聲音在樂正綾的耳中逐漸模糊，一場左右互搏的較量正在她的腦中進行——

有什么身影，將一枚煙頭丟入了樂正綾心中的花海。

煙霧從煙頭處彌漫開來，余焰引燃了底層的血紅色花朵，火苗竄上空中，將向日葵與粉紅色花瓣一并點著。

一團烈焰在花海中逐漸擴散。

……

“每一句話都會被無情貶斥，

每一件事都能歸咎于自己?！?/span>

樂正綾仿佛聽到一個聲音在指責著自己，貶低著自己的一切。

“我不配。”

萬千指責，最終凝聚到三個字當中。

[20:15/23:58:55]

一股無法形容的感受，充斥了樂正綾的內(nèi)心。

“現(xiàn)在死去，也沒什么人會太在乎的……”

“哈……斷開連接，才不會煩惱……”

“還有人需要我？我有什么好被需要的？”

“明明世界上還有兩千個比我更加優(yōu)秀的‘替代品’啊……”

“你有什么資格存在于此？”

不斷的自我貶低，不斷地擊打著樂正綾最后的心理屏障。

[20:45/23:58:50]

“阿綾？怎么了？看你這節(jié)課一直心不在——”

“沒什么，沒什么?！?/span>

下課，洛天依剛準備跟樂正綾搭話，卻被樂正綾打斷，一把跑出了教室。

樂正綾的心中，那團烈焰已經(jīng)擴散開來，漫無邊際，吞噬著一切美景。

花海被灰燼取代，火種在灰燼中散發(fā)著紅光，原本湛藍的天邊也被烈焰染成了鮮血的紅色。

濃煙滾滾，幾乎要把所有美好遮蓋，窒息而死。

[20:52/23:58:40]

“阿綾……”

“我沒事，真的沒事。”

“可別嚇我……可別嚇我……”

“真的沒事，你別瞎想啊，我緩緩就好?！?/span>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現(xiàn)在回教室學你的！我在這緩緩就好！”

“阿綾……如果你走了……我也會……會……”

說到這，洛天依突然一把抱住樂正綾，一股熱淚從洛天依碧綠色的瞳孔中掉落，打濕了樂正綾的校服。

“還是有人，在乎我呢……”

“可那又如何……”

樂正綾的心中，一些熾焰突然被洛天依的眼淚澆熄。

可是，大火的擴散，已經(jīng)無法被扭轉(zhuǎn)。

……

[22:00/23:59:45]

“逐漸抵達邊緣……”

“我，沒有價值?！?/span>

“一了百了?！?/span>

此時，花海已經(jīng)幾乎被徹底燒成一片灰燼。

樂正綾眼神空洞地坐在座位上，面無表情，誰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負面此時幾乎接管了她的神智，控制著她，不斷告訴她要放棄自我。

而她“活下去”的意志此時極度薄弱，如同窗戶紙一樣，一觸即破。

“哈……快了……”

[22:20/23:59:59]

“下課了……”

樂正綾機械地拿起筆記本，準備踏出教室。

“你？就你還想反抗？學校門口見！”

后排一個高大的——學生——譏諷她道。他一直以她的性格作為話題對她議論紛紛，而性格一直是樂正綾的敏感點——就因為這個，昨天甚至差點打起來。

“……”

樂正綾默默走向了天臺的方向。

此時，她的心中，一個鐘聲被重重敲響。

[22:28/0:00:00]

“對不起。”

天臺上風聲呼嘯。一個少女，正呆滯的站立在邊緣。

“再見了?！?/span>

她的心靈，已經(jīng)分崩離析。

“這樣，所有人都高興了?！?/span>

她張開雙手，身體向前傾去。

像個布娃娃一樣，她任由重力所擺弄，狼狽無比地向下墜落。

“啪?！?/span>

汩汩的血流，在樓下的綠化草坪蔓延開來。

“這，就是死的感覺嗎……”

……

“阿綾今天怎么還沒回來……”

“不管她了，明天再說?！?/span>

“她的狀態(tài)很危險，我得出去……”

“天依，出不去的，別忘了?！?/span>

……

“阿綾——阿綾——阿綾……”

擺在洛天依眼前的，已經(jīng)不是前段時間那個“立鴻鵠志，做奮斗者”的樂正綾，而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對不起……對不起?。。?！”

洛天依撲到樂正綾早已冰冷的身體上，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