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你好，我要買份自殺險?！?/p>

????“?。俊?/p>

????“啊什么，你們保險公司不是有這種類型的嗎？”

????“有是有，但是要兩年后才能生效，購買日起兩年內自殺，并不會賠償。”

????“我知道了，給我辦手續(xù)吧?！?/p>

????“好的?！?/p>

????走出保險公司，他默念了句，“要等兩年嗎？努力熬過去吧。”?

????這天，五月十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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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jié)

????被鬧鈴震醒，金大山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睡著的妻子，她也被鬧鈴聲吵得屬于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迷迷糊糊的問，“幾點了？”

????“剛七點?！苯鸫笊轿橇讼缕拮樱瑴厝岬恼f道，“還早，你接著睡。”

金大山將昨天剩下的饅頭切成片，打開電餅鐺，倒了點油，想煎一下它當做早餐，一不小心油倒多了，讓他覺得有些可惜。索性，金大山打開冰箱，取出兩只雞蛋，打到碗里，又做了兩個煎蛋。

“老婆，起來吃飯吧。”金大山溫柔的說道，“今天有攤雞蛋哦。”

“真的？”金大山的老婆驚坐了起來，興奮的表情稍縱即逝，換了個表情說道，“怎么這么浪費，早上隨便吃點稀飯暖暖胃就好了。”

“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嘛?！闭f完，金大山將頭靠在妻子的肚子處，耳朵仔細的聽著里面的動靜，然后，換了個聲調說，“媽媽要吃蛋蛋了。”

妻子也被逗笑了，拍拍金大山的頭，說道，“好了好了，吃飯了?！?/p>

妻子將雞蛋仔細的吃完，又把煎的焦黃，脆脆的饅頭片吃了兩片，滿足的對金大山說，“我先走了，培訓八點開始，再晚的話就遲到了?！?/p>

“真是辛苦你了，對不起?！苯鸫笊絻染蔚恼f，“要不你別去了，我聽說保險這行不好做，我的傷馬上就好了，很快就會找到新工作，就可以養(yǎng)活你們娘倆了?！?/p>

“傻瓜，怎么會辛苦呢？”妻子笑道，“以前一直是你照顧我，現(xiàn)在我們家處于非常時期，換我來工作也是應該的?！?/p>

“可是，孩子......”金大山欲言又止，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無力。

“沒關系，放心，我能照顧好的。行了不說了，我真的要走了?！?/p>

看著妻子離去的背影，金大山摸了摸左側空蕩蕩的袖口，失落感油然而生，同時，又狠狠的說，“我一定要讓你們過上好生活，一定?！?/p>

這天，五月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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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同學們，聽懂了嗎？”

“聽懂了?！苯淌依锏膶W生異口同聲的說。

“那謝謝大家的聆聽。”自稱老師的人鞠了一躬，說，“同學們，先休息十五分鐘，下課。”

自稱老師的人走后，教室里立即亂成了一鍋粥，嘰嘰喳喳的聲音響個不停。

“你好，我叫張文斌?！鄙砗髠鱽砹诉@樣一句話，韓麗轉過頭，看到的是一個長相俊俏，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在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韓麗?！表n麗回以微笑。

“韓麗，這名字真好記?！睆埼谋笳砹讼聞⒑＃χf，“我以前是做銷售的，現(xiàn)在打算入保險這行，你呢？”

“我好像沒怎么工作過?！表n麗笑著回答，然后將雙手緊握。

“哦，這樣啊。一會兒下課了，我們一起吃午飯吧，附近有家川餐館，他家的川菜做得非常不錯。我們好好聊聊，覺得你很有趣?！?/p>

韓麗猶豫著，沒有回答，張文斌見狀，趕緊說，“川菜可能有點辣，遠一點的地方有家牛排也可以?！?/p>

“不好意思，我得回家，謝謝你的好意?！表n麗回絕了他。

“美女，只是吃個午飯而已，這樣家里也不允許嗎？”張文斌打趣的問，一臉的無辜。

韓麗笑了笑，點了點頭。

張文斌沒有放棄，向前探了探身子，說，“那么，留個電話唄，我們以后可是同事了。”

“還是不了，不好意思?！表n麗回答著。

“OK，下次聊，我去個廁所?！睆埼谋箅x開了。

韓麗笑了笑，看著張文斌走開了。她分開了交叉著的兩只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格外閃耀。然后，她撫摸著自己的臉，自言自語的說，“我，還挺漂亮的吧。”

時間很快過去了，張文斌也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他的位子離韓麗的位子有些距離，韓麗將目光從他的身上掃了一眼，張文斌回以微笑，然后看著書，一副認真的樣子。“男人認真起來的側臉，也挺帥的。”韓麗看著張文斌的側臉，這樣認為。

講臺上的老師口若懸河，“今天，我來給大家講一個險種，自殺險。同學們可能會奇怪，保險公司是不是瘋了，為什么會有這個險種，是不是每個人自殺前買個自殺險就行了。答案當然是錯的?！?/p>

教室里笑聲一片，韓麗也不知道他們都在笑什么。

“保險公司的人不是傻子，他們早就想過這件事情。一個人有自殺的想法不可能持續(xù)太久，過一段時間，生活穩(wěn)定下來，這種想法自然會消失。所以保險公司訂的時間是兩年，沒有人自殺的想法可以堅持兩年，堅持兩年勉強活著，等到保險生效再自殺。如果一個人買了這種保險兩年后，還是自殺了，保險公司照賠.......”

“不可能嗎？”韓麗自言自語著。她的注意力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就從老師的身上移開了，她的思慮走向了遠方，遠方那個她牽掛的人，那個獨臂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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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jié)

“真奇怪，現(xiàn)在竟然有自殺險，保險公司真是想賺錢想瘋了，這樣的想法也能想出來，真是可笑。買這種保險的人都是白癡?！表n麗邊彎下腰脫鞋邊說。

金大山趕緊走過來扶住韓麗，說道，“他們那群人就是這樣，想各種各樣的保險來賺錢。不過話說回來，保險的確是個好東西，如果我當初也有意外傷害險，拿到一筆賠償金的話，現(xiàn)在也不至于生活得這么辛苦了，你看看現(xiàn)在這個家。。。”

“別這么說，你始終是我的超級英雄。”

“超級英雄?！苯鸫笊嚼湫α艘幌?，說道，“為了給我治傷，我們把房子賣了，落到了現(xiàn)在要擠在出租屋的下場，還要讓我們的孩子出生就和我們受苦?！?/p>

“出租屋也好，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不是嗎？”韓麗揉著肚子說道，“我們的孩子也會以你為榮的，一定會的。而且，到那時，我們也不會太辛苦的，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奮斗，去改變我們的生活。你得自信?！?/p>

金大山笑了笑，岔開了話題，“老婆，想吃什么，我給你做?！?/p>

韓麗擺了擺手，說，“算了，你還是歇著吧，幫我把冰箱里的青椒和雞蛋拿出來就行了。”

金大山打開冰箱，里面青椒和雞蛋，除了這些，冰箱里就空無一物了，他在考慮要不要把冰箱拔了，省點電費?？諢o一物的冰箱插著電也沒有什么意義，不光費電，還影響冰箱的使用年限。

想到自己現(xiàn)在過的生活，自己要考慮在這方面節(jié)約，金大山就覺得有些可悲，本來，新婚生活是很幸福的，周圍人都羨慕自己娶了個賢惠溫柔的妻子，自己在一家木雕制作公司上班，是一個木雕師，賺得雖然并不太多，但在這個小城也可以生活的很幸福了。而造成現(xiàn)在的結果的事，源于兩個月前的那次意外。那次事件，自己雖然成了人們口中的英雄，但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讓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從富足跌倒了谷底。

那天，金大山走在回家的路上，下班前妻子的電話讓自己興奮不已，妻子告訴自己，她懷孕了，已經兩個月了。金大山一直笑著，妻子真是可愛，這種事情應該要給自己驚喜的，而不是從電話里通知，她一定是知道消息，第一時間就告訴自己了。這一路上，金大山看每個孩子都非?？蓯邸?/p>

在過馬路時，金大山安靜的等著紅綠燈，這時，一個青年人不顧紅燈，打算穿過馬路，金大山本想提醒，想想還是算了?？墒?，一個小孩看到了，就有樣學樣，以為可以通過，也跟著闖了紅燈。一輛私家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沖了過來，金大山想也沒想，就撲向了那個孩子。

醒來時，金大山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白的，頭痛的厲害，下意識的用右手揉了下，想用左手支撐著坐起來，卻絲毫感覺不到左手的存在，眼光一掃，空蕩蕩的袖子擺在旁邊，他“啊”的一聲喊了出來，這一聲，也驚醒了在一旁熟睡的妻子。

“你醒了，怎么樣，睡得舒服嗎？”妻子甜甜的說。

“這是怎么回事，我的左手......”

“嗯，沒有保住，不過沒關系，老公。看看這個報紙吧，我的超級英雄?！逼拮右琅f甜甜的笑，輕輕地在金大山額頭上吻了吻，但金大山清楚的看到妻子的眼眶是紅色的。

報紙顯眼處標題寫到，“我市一青年順利從車輪下救下一少年”。

金大山費力的用右手將報紙拿好，粗略的讀了標題下的內容，然后問，“這個救人的青年，是我？”

“當然是你啊。”

金大山把報道內容讀完后，說道：“這么說，那個司機也因為這次事故喪生了？”

“是的，真遺憾?！?/p>

金大山仔細回想，問到：“后面又發(fā)生了什么？那個闖紅燈的年輕人找到了嗎？孩子呢？”

“年輕人沒找到，孩子沒事，挺好的?！?/p>

“孩子沒事就好。那么，我的醫(yī)藥費。。。?！?/p>

“司機家里挺困難的，賠償沒到位，沒事，你安心養(yǎng)傷，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來，摸摸我們的孩子。”

韓麗站在金大山的面前，挺了挺肚子，金大山費力的抬起右手，放在了韓麗的肚子上，有些興奮的說，“好像動了?！?/p>

“傻瓜，才兩個月?！?/p>

加上之后的兩個月，現(xiàn)在已經四個月了，妻子的肚子已經微微鼓起了，正是因為剛剛鼓起，所以去保險公司培訓并沒有被發(fā)現(xiàn)。金大山關上了冰箱門，一只手操作，他只能拿出雞蛋，把雞蛋放在桌上，又打開冰箱，拿出了青椒，給了韓麗，說，“老婆，我去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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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jié)

事情并沒有結束，自那次事件起，報紙，媒體又連續(xù)報道了好幾天，不光是贊嘆金大山的英雄事跡，后來也有了呼吁大家不要闖紅燈的報道，以防旁邊的小孩子跟著學習，養(yǎng)成不好的習慣。那個闖紅燈的青年并沒有被找到，金大山也沒有記清他的長相，后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午飯過后，妻子又去了保險公司培訓，家里就剩下了金大山一個人，他拿出了那張保單，離兩年還有很久，這段時間一定要找些事情做，如果能賺到養(yǎng)活妻子的錢，那么這張保單就算作廢了。在這之前，一定要把這張保單藏好，不要讓妻子發(fā)現(xiàn)。想到這層，他收起了保單，穿上了衣服出門了。

出了意外后，他在木雕師的工作就不能做了。缺了一只手，怎么做得下去。單位看在他上了報，成了英雄，不好辭退他，要他去值班室看監(jiān)控，這是公司最閑的閑職。但是，去這個職位工作，就意味著要擠掉在這個職位干的好好的老大哥，所以為了不給人添麻煩，金大山固執(zhí)的辭掉了工作，他不能忍受自己在這么年輕得到這樣的一份閑職，也不能忍受以前的同事努力工作，做著以前自己熱愛的木雕工作，而自己不能動手，只能坐在門衛(wèi)亭，眼巴巴的看著的那種沮喪，他受不了這些。

辭職的時候他就知道，未來的日子很苦，求職過程中，他一定會被很多單位拒之門外，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離開。

果不其然，面試的每家公司都以單手做不了為由，拒絕了金大山的求職申請，有些單位即使沒明說，但看到他左邊空蕩蕩的袖子，也都皺起了眉頭。這段時間的經歷，金大山早就讀懂了這個眼神，他也沒有強求，設身處地的想，誰會愿意用一個獨臂的員工呢？

一次又一次的求職失敗，失落感逐漸壓在金大山身上慢慢堆積，不錯的學歷，高超的手藝，以往的經歷建立起來的自信與自尊，在經歷了一次次的失敗后，也逐漸消磨了下去。

生活不該這樣的！金大山的內心深處念叨著。

不過也不是完全走投無路，還有一個希望，就是兩年后，熬到那張保單到期，那個時候自殺，妻子可以得到500萬，這樣應該足夠妻子和孩子生活下去了，而且，在那之前，自己還可以做一年半的父親，幸運的話，還能聽到孩子叫“爸爸”。想到這，金大山會心一笑，現(xiàn)在花點錢也沒有關系，于是走進了一家肉店，他決定晚上熬點骨頭湯。

回到家，妻子還沒有回來，他費力的用單手把鍋刷干凈，靜靜的等著妻子回來。在這期間，他瀏覽了本市的招聘網站，打了電話過去，無一例外，還是被拒絕了，他惱怒的將手機扔到一旁，頭又隱隱作痛，那個闖紅燈的青年到底長什么樣子呢？如果找到了能不能拿到點賠償呢？當時沒注意樣子，現(xiàn)在完全想不起來了。

正想得有些頭痛，敲門聲響了，金大山敲敲頭，做出了微笑的表情，起身開了門。

“啊，聽課聽得我好累，多少年沒上過課了?！表n麗順手把包遞了過來，金大山接了過來，同時放開了牽著妻子的手。

“那有沒有回憶起學生時代的生活呢？”金大山笑著說，“對了，老婆，我買了骨頭，還得你來做?！?/p>

“買這個干嘛，現(xiàn)在能省則省。”妻子嗔怪道。

“慶祝一下嘛，我找到新工作了?！苯鸫笊节s緊說，“在一家家具品店做銷售，非體力活，我也能做?！?/p>

“真的啊，你真棒，那好好工作?！表n麗在金大山的臉上吻了一下，說，“我去做飯了。”

看著妻子高興的樣子，金大山的臉沉了下來，暗想著，如果說的是真的該有多好。那樣的話，自己也能肆無忌憚的跟著笑了。

第二天早上，在妻子離開前，他穿上了很久沒穿過的正裝，先一步離開，怎么說，也得繼續(xù)圓自己的謊言，假裝工作一下?？墒?，走出家門，金大山就迷茫了，這會兒，該去哪呢？是要等到妻子離開家后，悄悄回家嗎？還是再去找工作？找工作的話，往左邊走還是往右邊走呢？

不知不覺，金大山走到了公園，選了個沒人坐的長椅，他坐了下來，坐之前，他還不忘擦了下椅子。西裝革履的坐在這兒，儼然成了一道風景，金大山自己都覺得有些別扭。路過的人偶爾朝他看看，他感受到了路過的人的眼光，最近的日子，他對別人看自己的眼光特別敏感。

坐到接近午飯的時間，他拖著步子，回到了家。進家門前，他不忘揉揉自己繃緊的臉，擠出些笑容，推開了家門。

“今天不太順，一上午沒賣出去什么。”金大山說，“不過萬事開頭難，沒關系，慢慢的就好了?！?/p>

“這都正常，剛開始做一定是這樣的?！?/p>

“我知道是這樣，所以沒什么?！苯鸫笊叫α诵Γf，“接下來我會加油的。”

匆匆吃過飯，金大山就離開了，他要“上班”嘛。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不知不覺，金大山已經假裝工作一個多月，后來，天氣熱得不行，他就去肯德基里坐著，舍不得點喝的，就那樣干巴巴坐著。所以，周圍的男男女女看他的眼神也是怪怪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肯德基，桌上沒有吃的喝的，不知道在干嘛，每天都這么坐著。金大山當然能感受到那種眼神，可是能做什么呢？

妻子那邊的工作也露餡了，肚子鼓起來了，公司的人發(fā)現(xiàn)她是有身孕，很快的就將她辭退了，后來也就閑置在家了，等著孩子的出生。對于金大山來說，這一個月的日子熬一下，也就過去了，可是，一個月后，也就意味著發(fā)薪日到了，金大山發(fā)愁的是，這幾天要拿什么回去交差。

算了，借吧，反正不管借多少錢，兩年后都能還得清。想通了這一層，金大山笑了，拿出了手機。

“嘿，是我，我有事求你?！?/p>

電話那頭很興奮，金大山感覺得到，那邊非常興奮能收到金大山的消息。自打出了意外以來，金大山就和朋友斷絕了聯(lián)系。他不想生活在朋友的同情中，但現(xiàn)在實在沒別的辦法了，最困難的時候還是這幫兄弟最靠得住。

“老婆，這是我這個月的工資，少了點，下個月一定會更多?！苯鸫笊介_心的說。

“十七，十八......”韓麗數(shù)著金大山帶回來的錢，“兩千三，不錯啊，第一個月可以拿這么多，老公你真棒。”

“今晚吃點好的吧。”

韓麗想了一下，說，“我給你煮面，多加個蛋?！?/p>

金大山無奈的笑了笑，這種幸福是他一直以來奢求的，他看了看手機的倒計時，681天，自己還可以享受六百多天的幸福生活。

那張保單最后不用該有多好啊。

這天，六月三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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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jié)

金大山依舊上著班，依舊在肯德基里坐著，面前什么都沒有，一坐就是一整天。開始的時候，很不習慣，不習慣周圍人的眼光，不習慣一整天的無趣。后來，漸漸的習慣了，坐一整天什么都不做，碰上個周末，還可以輔導幾個在肯德基寫作業(yè)的初高中生，時間也過得很快。

金大山在倒數(shù)著“發(fā)工資”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這次還得打電話找朋友。朋友那邊猶豫了一下，還是借給了金大山。

這次，金大山給自己留出了一百，留下自己買煙抽，幾個月了，有些忘記香煙的味道了?，F(xiàn)在空閑的時間多了，他非常懷念那種味道。

已經燒到過濾嘴了，金大山才依依不舍的熄滅了香煙。拿著這個月的“工資”，他敲響了家門。

“這個月賺的比上個月多了兩百?！苯鸫笊叫χf，“今晚再給我多加個雞蛋吧?！?/p>

“好啊。”韓麗笑嘻嘻的數(shù)著錢，說，“這個月恐怕要比上個月辛苦一些了，我要去醫(yī)院做產檢，需要的錢可能會多些?！?/p>

“是啊，寶寶快出生了。我快當爸爸了，下個月我一定更努力一些?！苯鸫笊綋崦n麗的肚子說，下個月，再多借點錢吧。

這天，七月三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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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jié)

“你找工作了嗎？”坐在桌子對面的張生說道。

“還沒有，我這條件，不好找?！苯鸫笊叫χ卮?，端起酒杯，“來，喝一杯?！?/p>

“你得找??！”張生沒有拿起酒杯。

“嗯，我再努力?！苯鸫笊叫÷暤鼗卮?，同時，低下頭，夾起一口面，塞進嘴里。

“這是這個月的錢，你收下?！睆埳f過來一個信封，末了，說了聲，“寫個欠條吧?！?/p>

“??？”嘴里的面還沒咽下去，金大山抬起了頭。

“嗯?！睆埳f出了紙筆，說道，“順便把前幾次的一并寫上吧，我也得給我老婆一個交代?！?/p>

“那行吧?！?/p>

寫好后，張生仔細的看了看欠條，覺得沒什么問題，將它折疊好，放進了口袋。

“你這樣可不行。”

“我知道。”金大山有些不耐煩，猶豫了良久，還是把信封裝進了口袋。

“我?guī)筒涣四愣嗑?，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p>

金大山心里一顫，額頭上滲出了一些汗珠，思慮后，顫抖著說，“再幫我?guī)状?，等孩子出生?！?/p>

“可是。。?！?/p>

“求你了。錢我會還，一定會還，求你了?！?/p>

張生長嘆了一口氣，“那行。不過，你一定得找工作，再這樣下去，你就廢了?！?/p>

“是，我知道，我知道。孩子出生后，我立即去找，你放心?，F(xiàn)在孩子快出生，我沒心思，沒心思?！?/p>

“是嗎？算了，吃東西吧?！?/p>

晚上，金大山很晚才回到家，他把信封遞給韓麗后，說了句，“老婆，我今天很累，先睡了?！闭f罷，倒頭便睡。

這天，九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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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jié)

“哇......”

金大山第一次覺得啼哭聲這么動聽，這啼哭聲是自己的兒子的，現(xiàn)在的金大山滿是幸福?？戳搜叟赃吿芍钠拮?，金大山笑得像個孩子。

孩子終于出生了。

單手并不能把孩子抱得特別舒服，所以金大山把孩子放下了。妻子滿懷愛意的看著孩子，又看著金大山，說，“看，他多像你啊。”

“像嗎？我看不出來。”金大山憨厚的笑著說，“我覺得更像你，一樣的漂亮。”

“亂說?！表n麗也笑了，不過隨即她就皺起了眉頭，說，“明天我就出院吧，在家坐月子就行，醫(yī)院花銷太大了?！?/p>

“別啊，身體要緊，在醫(yī)院多待幾天。”

“現(xiàn)實一點。”韓麗反駁道。

金大山很想反駁，但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捉襟見肘的鈔票讓他說不出來，剩下的錢還要買奶粉，尿布等很多東西，的確是沒什么閑錢再住院了。

“好吧，那就出院吧。對了，我想換個工作，希望能賺得多些?！苯鸫笊綄ζ拮诱f，他怕自己下個月借不到錢穿幫，所以以這個借口緩自己一個月。

韓麗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說，“我們明天回家?！鳖D了頓，又小聲說到：“你要是沒受傷就好了?！?/p>

金大山注意到了妻子臉色的變化，他知道，這種臉色，背后到底隱藏著多少心酸與無奈。如果，沒有那個闖紅燈的青年，如果，自己還是個健全的人，如果，這個社會不歧視殘疾人，現(xiàn)在一定有更好的結果。如果那個被救的孩子偶爾來看看自己，也許會舒服一點。

“那個被救的孩子怎么樣了，你有他的消息嗎？”金大山問。

“沒有，怎么了？”

“哦，沒事沒事。”

往日的榮光早該回歸現(xiàn)實，它沒有讓生活變得更好，反而更糟糕。金大山思慮著，接下來該怎么辦，去哪里找工作，找個什么樣的工作能養(yǎng)活家人?，F(xiàn)實該怎么去面對，難道真的只能依靠那張保險單了嗎？

還有多少時間，金大山不需要手機給自己倒計時了，他每天都在計算著，所以，他很清楚，還剩57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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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jié)

孩子又醒了，半夜，韓麗起來給孩子喂奶，金大山也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妻子滿懷內疚的說，“把你也吵醒了，你快點睡吧，明天還要工作呢。”

金大山搖了搖頭說，“沒事?！?/p>

現(xiàn)在的金大山，搞了輛人力三輪車，白天到晚上，他就靠這個賺錢。偶爾，碰到個心地善良的人，看到金大山獨臂，也會多給一點點車費。開始的時候，金大山很不習慣，他不想要別人的施舍。但想想家里還等著喝奶的孩子，他還是強迫自己接受了。時間久了，他就習慣了，習慣到以為別人給的錢就是自己應得的?？腿私o的錢是正常數(shù)目時，反而會覺得自己虧了似的。

辛苦一點的話，金大山一天可以賺兩百多，漸漸的，他有了還朋友錢的計劃。等孩子大一點，開銷少點的時候，一定把朋友的錢還上。

日子步向正軌，那張保單也就沒用了?，F(xiàn)在，終于明白了，保險公司為什么會設置這樣的保險，原來，真的不會有人想要自殺想兩年的。

孩子喝完奶，滿足的睡著了，金大山看著他，欣慰的笑了，這一笑，感覺前一天的疲勞也消失了?？戳丝幢?，馬上到三點了，還能睡幾個鐘頭，然后，他也滿足的睡了。

而旁邊的妻子，睜著眼，盯著黑漆漆的房頂。

早上，稀飯，饅頭加咸菜，金大山也吃得很滿足，吃完早飯，他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妻子的眼睛有些疲倦，有了孩子后，妻子一直處于這樣的狀態(tài)，很難休息好，金大山并沒有太過在意，看了眼兒子，穿戴整齊，他就出門了。

現(xiàn)在正是冬天，天冷的時候，坐車的人很多，一整天，金大山的生意都出奇的好。上一個客人剛下車，緊接著下一個客人就上來了。生意很好，接連不斷，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師傅，到人民公園?！?/p>

“好嘞。”金大山答復道。

車子的速度一點點提了上來，后面的乘客也感覺到了異樣，往前看了眼，說，“師傅，你的手......”

“哦，前段時間出了點意外。沒事的，放心，我騎車很穩(wěn)。”金大山笑呵呵的說。

乘客仿佛也被感染到了，說，“師傅，真崇拜你。我很難想象我也這樣的話，會變成什么樣?！?/p>

“老弟?！苯鸫笊揭蚤L者的語氣說，“你不需要想象，來的時候自然就知道怎么辦了，不來也就別趣想，給自己添堵?！?/p>

“是這樣的。”乘客會心一笑，“我可能會死了算了，省得麻煩周圍人。哦，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我應該沒有勇氣像你一樣，努力好好生活的。”

“沒關系，這些我早就想過的?！苯鸫笊交卮鸬?，“老弟，看你西裝革履，去人民公園干嘛?！?/p>

“我在那附近工作，保險公司。”客人回答道。

保險公司，金大山想起了自己的那張保單，還剩多久呢？有些記不起來了。

“師傅，就在這停吧?！笨腿撕暗?，“我去買張彩票，說不準中獎了呢?！?/p>

金大山拿著客人給自己的十元錢，其實，這段路也就收五元，金大山自然的接過錢，沒有找錢的意思。乘客下了車，順著乘客離開的方向，金大山看了眼那邊的彩票站，幻想著，如果自己也能中獎多好。

想歸想，金大山把錢踹進口袋，與其幻想那不屬于自己的存在，還不如多買二兩肉實在。又一個客人上了車，說，“師傅，去商城。”

“好嘞！”

午飯的時候，金大山回到家里，妻子正在忙碌，忙著做午飯，孩子在一旁自己活動著。金大山笑著撫摸著孩子的臉，近來，他騎車，手已經變得很粗糙了，所以，他沒有太用力，只是輕輕的撫摸著。

現(xiàn)在的生活是這樣，這孩子注定要和我受苦了，但沒辦法，誰讓你成了我的兒子呢？金大山這樣想著。

金大山瞥了一眼，看見妻子的包放在沙發(fā)上，金大山意識到，妻子上午出門了。他悄悄的坐在了沙發(fā)上，用右手輕輕的翻動了一下。他很想知道妻子干什么去了，近來，他的控制欲很強。

妻子還在那里炒菜，根本就沒有注意金大山在干什么。

翻動著妻子的包包，金大山看到了幾張彩票，原來妻子也有這樣的幻想，金大山笑了笑，原來她是去買彩票了。金大山想到了上午的那個乘客，做這樣的夢的人還真多。

現(xiàn)在，十二月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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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jié)

走出福利彩票店，金大山將彩票揉成一團，一個月過去了，一瓶醬油都沒中。這一個月，一包煙都沒有抽，這段時間攢的零花錢，全部拿來投資這上面，也全都打了水漂。金大山想，這錢還不如拿來買包煙，或者買二兩肉呢。

妻子的飯菜做得越來越不用心了。想來也是，有限的食材，也沒辦法做出更多的花樣，對付著做熟，能吃飽，也就夠了。更多的時間，妻子都放在了帶孩子上。

這段日子，金大山又拉到了那個買彩票的保險業(yè)務員，奇怪的是，金大山對他還有印象，看他一臉失望，想必他的夢也沒做成吧。金大山也沒有提這方面，乘客似乎也忘記了和他說過彩票的話題了。

“師傅，你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保險?！贝蚱瞥翋灒丝瓦@樣說道。

“不了，現(xiàn)在沒有那些閑錢?！苯鸫笊接窒肫鹆耸裁?，說道，“實話告訴你，我偷偷的買過一份保險。”

“哦？什么保險？”乘客顯然對這些產生了興趣。

“噓，這是個秘密?！苯鸫笊缴衩氐恼f，“我想，這個保險用不上了?！?/p>

過紅綠燈的時候，金大山看到一群小朋友在排隊通過，此時正是綠燈，小朋友沒有錯誤，金大山會心一笑。也許，他們這么規(guī)矩，也和自己當初的英勇有關，當時的行為造成現(xiàn)在的結果，也就有了意義。

那個小朋友現(xiàn)在生活得怎么樣了，是不是也這么規(guī)矩，有他父母的聯(lián)系方式就好了，就可以知道他的近況?；仡^再問問妻子吧，也許他有孩子父母的聯(lián)系方式呢？

突然，乘客打破了金大山的回憶，“這樣，我給你留張名片吧。需要保險的話，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現(xiàn)在不需要，也不代表以后不需要，是吧。有空打個電話，我們也可以坐下來喝一杯?！?/p>

金大山將車子停在了彩票店門口，拿著乘客給自己的名片，上面寫著，“業(yè)務經理，張文斌。”

金大山將名片揣進口袋，拿出手機，撥通了妻子的號碼。

“喂，孩子在干嘛。”

“自己玩呢，怎么，有事嗎？”

“嗯，看到一群孩子過馬路，突然想起那個闖紅燈的孩子了，他們的父母聯(lián)系過你嗎？”

“沒有，你怎么總想起他們。聯(lián)系他們干嘛?！逼拮泳X起來。

“問問近況，看那個孩子怎么樣了，沒事。你有他們電話嗎？”

“沒有。”妻子冷冷地說，“沒事就別想著他們，知道了能怎么樣，好好騎車，過好我們的日子得了。”

“怎么每次提到他們你都不高興?！苯鸫笊絾?。

“他們把你害成這樣，我高興得起來？”

“那是個意外，你看，我們現(xiàn)在過得不也挺好嘛?！?/p>

“挺好你就接著騎車吧，掛了。”

妻子掛掉電話后，金大山警覺著，難道當時還有別的什么事。思慮了良久，金大山緩緩地將車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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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jié)

轉眼，春節(jié)快到了，整座城市其樂融融的。連著半個月，金大山每天都悄悄的留下了點錢，為了過這個春節(jié)，金大山買了條煙，又買了瓶好酒，不忘的是給妻子買了件紅色的衣服，圖個喜慶。

在這種日子，金大山的生意出奇的好。幸運地是，他買的彩票也中了獎，雖然不多，但中獎這件事本身就不在意大小，能中就夠金大山樂呵一段時間的。其實，這種獎金根本就不夠支付他買彩票所花費的錢?？墒?，買彩票的人，誰會去算呢？

這天，金大山將煙和酒藏在車里，提著給妻子買的衣服，提早回到了家里。妻子正在家里哄著孩子，看到金大山買回來的衣服，說了他一句，又亂花錢。金大山只是笑笑，妻子也難掩臉上的笑容。

“近段時間，生意還不錯，我們的年能過得好些了。”金大山感嘆的說。

韓麗已經換上了新衣服，在鏡子前照了又照，說，“挺合身的?！?/p>

“衣服還喜歡吧。”

“當然了，你買的衣服當然喜歡?！逼拮有χ卮?。

“那個，你說，那個孩子過年會不會給我們拜個年?！?/p>

“誰？”妻子狐疑者，反應過來后，說道：“不會。”

“為什么？”

“為什么來呢？他們好好生活，我們好好生活，忘了這件事，不好嗎？”

“可是。。?！?/p>

“你就把它放在心里吧！況且，人家未必有多感謝你。”

“什么？”

“啊，沒什么?！逼拮宇D了頓，說道，“小孩子沒那么記事，你不要多想?！?/p>

不要多想嗎？金大山陷入了沉思。

不過，這些談話也沒影響到金大山。年前的這段時間，金大山每天都樂呵呵的，外面能賺到錢，回家就能吃上熱乎飯，兒子健康的成長，還有個漂亮的老婆對自己不離不棄，原來幸福這么簡單。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也許自己到今天也體會不到這種幸福。

生命就是這樣，只有失去了一些東西之后，才能意識到自己擁有的其他東西。

金大山簡單計算一下，大概還有四百多天，到底是四百多少，金大山也不知道了，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吧。

只知道，今天一月二十號，離春節(jié)還有一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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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jié)

時間一天天的流逝，日子依舊這樣，出門，騎車，拉客，回家，吃飯，平淡而又充實。金大山依舊買著彩票，雷打不動，小打小鬧，也中了一點點，然后中的這些完全抵不上買彩票的錢。但是，堅持買下去就有希望，就可以做做夢。所以金大山根本沒覺得自己虧了。

讓金大山驚奇的是，妻子偶爾也會買一張彩票，金大山從來不知道妻子中了沒有，他很關心，但是堅持著沒去問。

那個叫張文斌的保險員經常坐自己的車，每天西裝革履的上下班，而且每次也都會給金大山多一點點車費，金大山欣然接受，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

其中有一次，這個人多給了金大山一百元的車費，看著他的表情，金大山也明白，他一定是有了筆意外之財。金大山沒有去過問，想也明白，一定是買彩票中了，如果這事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該有多好。

為什么不幸可以發(fā)生在自己，而幸運就不可以呢？

幸運從來沒有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從來都沒有。對比別人的成功與自己的失敗，為什么永永遠遠都是這樣呢？

金大山揉碎了手中的彩票。

轉眼又到了夏天，最熱的季節(jié)，金大山固執(zhí)的穿著長袖襯衫。即使能接受大家對自己的照顧，但他還是不想總是拿著斷臂示人，每時每刻都接受大家不一樣的眼神。

這天，他載著張文斌送到彩票站，張文斌穿的并不是西裝，而是一身舊的運動服，似乎也是沒有上班吧。下車的時候，他依舊給了金大山多一倍的車費。

金大山也將車子停在了彩票店門口，自己也走了進去，買了張彩票。今天來得比較晚，差不多馬上就要開獎了，所以，金大山決定留在了彩票店，和彩民們一起等著開獎。

果然，完全沒中，金大山將彩票揉爛，離開了。

走出店門，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子不見了，左看右看，真的不見了，剛才明明停在了這家店門口。金大山下意識地向某一個最可能的方向追了上去，追了一個路口，完全沒有收獲?；厝ハ胝覐埼谋髥枂枺此袥]有發(fā)現(xiàn)什么，卻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了。

倒霉的事情總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出了意外，失去了一切，剛剛覺得自己可以生活下去，有了一項可以讓自己生活的技能，而現(xiàn)在，又完全失去了。

金大山笑了一下，他不知道現(xiàn)在為什么還能笑得出來。笑完了，他猛地想起來了，自己還有一張保單，還有多久呢？簡單的計算了一下，大概還有九個月，二百七十天左右吧。看樣子要把那張保單拿出來好好計算一下了，這下真的需要了。

金大山在公園里坐到了晚上，才邁開回家的步伐。妻子正在和孩子玩鬧，孩子看到自己，也開懷的笑著，金大山回以微笑，然后坐在了沙發(fā)上。

“飯還沒做好嗎？”金大山問道。

“還沒有呢，你怎么回來這么早?！逼拮舆吅秃⒆油骠[邊說。

“我餓了?！?/p>

“好吧?！逼拮诱酒鹕韥?，說，“你看孩子?！?/p>

在妻子做飯的時候，金大山悄悄的拿出了收在箱子里的保單，計算了一下，還剩26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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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節(jié)

金大山又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只是，與最初的時候不同，那時候是西裝革履，假裝是個上班族，而現(xiàn)在，粗糙的右手，結實的雙腿，完完全全是一個體力工作者的模樣。

現(xiàn)在，金大山發(fā)愁的是晚上回家如何交代，以前是一個月借一次錢就好了，而如今，是每天都需要把一天賺的錢交上去的，金大山翻了翻口袋，前一天交上去錢后，兜里只剩下十元錢了，這些錢當作今天賺的顯然不可以，所以，他還是拿它買了包煙，又買了瓶冰水。

一口冰水下肚，金大山覺得舒服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這次，他決定和妻子說了，倆人一起承受著這件事，一個人憋著事情不說，實在是太痛苦了，他很清楚那種感覺。

午飯的時候，金大山把車子丟了的事和妻子說了，妻子只是回了一句，“孩子的奶粉怎么辦。”

沒有關心，沒有安慰，只有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金大山放下碗筷，這句話讓他幾乎崩潰，他有些忘記了，現(xiàn)在不是一年前，現(xiàn)在，他有更多的擔當。

“我下午就去找工作?！苯鸫笊侥恼f，聲音小得自己都有些聽不清。

妻子只回了一句：“你要是沒受傷就好了。”

沒人能幫上忙，沒有人可以，金大山意識到，生活是自己過的，過得好過得壞都是自己的，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車子丟了，和妻子說了也就說了，但說了不代表問題就解決了，妻子原諒自己也不代表就可以心安了。接下來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還是得靠自己努力賺錢過下去。

工作的確沒那么好找，金大山很清楚這點，一個下午，他就把中午買的那包煙抽光了。

回到家，妻子還是在那陪著孩子玩耍，孩子又沖金大山笑了一下。只是，這次，金大山沒有回以微笑。妻子看到金大山坐在了沙發(fā)上，臉也變了色，說，“我去做飯?！?/p>

聲音冷冷的，金大山感受到了妻子有一絲絲失望。不光是妻子，金大山對自己也很失望，失望自己不能承擔起一個家。

金大山想起來，剛出意外那會，妻子還會抱著自己說，“你是我的超級英雄”，現(xiàn)在，自己仿佛一灘爛泥，絲毫談不上是超級英雄。也不知道那個被救的孩子過得怎么樣了，是不是偶爾想起來曾經有個超級英雄救過他一命。可是，這個孩子為什么從來沒有感謝過這個超級英雄呢？

一天過去了，沒有特別的事發(fā)生，只是，又過了一天，向那一天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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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節(jié)

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星期，金大山依舊游走在公園里，邊找工作，邊找尋自己丟掉的那輛車，可是，兩方面都沒有收獲。

這一個星期，金大山一張彩票都沒有買，現(xiàn)在，他反而后悔自己在一個星期前把那十塊錢花了，如果還有錢的話，這幾天酷熱難耐，還能買點水喝。正巧，公園里正好有樹木在澆水，金大山跑到那里，咕咚咕咚得灌了幾口。

現(xiàn)在的生活落魄到這個樣子，金大山苦笑著，邊走邊笑。

以前，他騎著車走遍了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現(xiàn)在，他是靠這兩條退走遍了大街小巷。以致到后來，他有些機械化了，走的過程中，會時不時地忘記自己是在找工作，還是在找那輛車。偶爾看到一些店鋪貼出了告示，才想起來自己要干嘛。

路過十字路口時，他偶爾還是會想起救下的那個孩子和闖紅燈的青年。

幸運也會眷顧金大山的，走了一個星期后，他終于找到了一個工作，是做保健食品公司的業(yè)務員。憑著對這座城市的了解，金大山覺得自己很能適應這樣的工作，至少找客戶是容易的，幾個月的騎車經驗讓他知道遍布在這個城市的藥店分布，那里就是他推銷的客戶。但他心里有一絲絲恐懼，不善言談的自己能做好這樣的工作嗎？那個家具店銷售的工作，就是因為自己不善言辭而辭掉的。

金大山很清楚老板招聘自己的初衷，是認為自己獨臂會讓人覺得可憐，辛苦，這樣跑下客戶的可能性會大些。雖然很清楚對方的意思，金大山還是接受了這個工作。

單手騎自行車困難得多，所以金大山選擇了步行，走了一個星期找工作，找到的工作還是靠走路，金大山想想都覺得可笑。

可笑歸可笑，金大山還是耐著性子，一家家的跑著，一家家的談著?，F(xiàn)實的情況沒有收到假想的效果，幾天下來，金大山一家客戶都沒有跑下來，更多客戶都是理性的，沒有因為金大山殘疾而談下訂單。

轉眼，到了九月底，金大山在這家公司已經上了一個多月的班了。上個月，金大山只工作了一個星期左右，老板說就拿那些天當做試用期了，金大山同意了。這個月，金大山該領薪水了。由于一個月一筆訂單也沒有簽出去，所以，他只能領底薪。一千五百塊錢。

領薪水的時候，老板看金大山的眼神怪怪的，像是看弱者的眼神，充滿了鄙視。金大山忍受著這樣的眼神，把錢接了過來。一千五百塊錢，一個多月，用一雙腿走遍了大街小巷，僅僅得到了一千五百塊，而且，拿的時候還要忍受老板那樣的眼神。金大山將這錢攥得很緊，很緊。

金大山忘記了將這些錢交到老婆手里時是什么心情了，那會，心境完全掏空了。貌似老婆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拿著錢安安靜靜的做飯去了。草草的吃過午飯，金大山逃也似的逃離了家，繼續(xù)游走大街小巷，繼續(xù)推銷著他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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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節(jié)

“我不干了，上個月的工資也不要了?！苯鸫笊皆陔娫捓镞@么說。

電話那頭是現(xiàn)在工作的這家店的老板，他沒說什么，也沒說祝你找到其他好工作什么的，也沒有問離職的原因，好像簡簡單單的就掛掉了電話。金大山不去理會他，自己，有錢了。反正上個月的工資只是底薪，不要就不要了。

這個時候，是十一月中旬。

幸運也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不，是妻子身上。時不時的，妻子也買一點彩票，沒想到，竟然中了大獎。十萬元。

金大山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妻子已經把錢取回來了，十疊人民幣擺在眼前，金大山好久都沒看到這么多錢了，看到錢眼睛都有些發(fā)直了。妻子也在那邊笑著，受到倆人的感染，孩子也在那手舞足蹈，雖然他完全不知道在開心什么。

這段日子，金大山決定辭去工作，也暫時不去工作了，先休息一段時間，好好享受這筆巨款。妻子同意，倆人計劃著如何過個好點的生活。

首先，倆人決定先換個房子，現(xiàn)在的住處對三人來說太擠了。孩子的奶粉也要買些好點的，韓麗也想買幾件好點的衣服，而金大山想買點酒，買點煙，也過段時間紙醉金迷的生活。

二個人只能計劃這么多了，過了太久的貧窮日子，突然有錢了，反而不知道怎么過了。倆人逛了一整天的商場，看哪些東西都覺得特別貴，所以倆人什么都沒買，就這樣回去了。金大山走進煙草店，糾結到底是買一條平均7元一包的煙還是9元一包的。最后還是不舍得，買了條平均7元一包的。

金大山問妻子，“我們是有錢了嗎？”

不知不覺，到了元旦的時候了，二人有錢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金大山沒有去工作，天天在家就是喝酒，喝完了就睡，睡醒了再喝，沒事的時候看看孩子，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多月。妻子韓麗的生活并沒有多大的改變，每天看著孩子，買了幾件好看的衣服，但是也沒經常穿著出門。因為看不慣金大山的狀態(tài)，倆人吵過幾次架，在金大山喝多的狀態(tài)下，也沒吵贏，只能一個人生著悶氣。

“哎，我說，你差不多該去找工作了吧?！背燥堉?，韓麗對妻子說。

“著什么急啊，我們現(xiàn)在又不是沒錢花?！苯鸫笊綉醒笱蟮恼f，同時給自己到了杯酒。

“那也不能坐吃山空，錢總有一天會花沒的?！?/p>

“等等吧，等過完年再說吧?！?/p>

韓麗把臉轉向一邊，悶著聲吃飯。金大山沒去理會他，美滋滋的喝著酒。

春節(jié)很快過去了，這個春節(jié)過得還算不錯，金大山買了很不錯的酒，一個人喝了個干凈。沒變的是，依舊只是一家三口過年，那個孩子依舊沒有來拜年。

年后，妻子不斷的念叨著金大山要去找工作，金大山也沒完全閑著，偶爾也出去逛逛，看有沒有合適自己的工作，但過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今年比去年好些，用自己的人很多，但開出條件后，都被金大山拒絕掉了。要么工資太低，要么工作太辛苦，總之就是找不到可以安心干下去的工作。

金大山回憶起了去年的場景，找工作也這么困難嗎？答案是不，只是今年自己的要求高了。

這天，金大山依舊去找工作，在街道上走著的時候，碰到了好久不見的一個老朋友。那個經常坐自己車的保險公司經理，張文斌。

金大山拉著他進了酒館，張文斌沒有拒絕，就跟著走了進去。

“嘿，我說，怎么好久都沒見你了?！睆埼谋笫紫乳_口說道。

“哦，我車丟了，后來就沒騎車了。不過也巧，車丟了后就再也沒見過你了?！苯鸫笊交卮鸬?，“不說我了，倒是說你，最近怎么樣了，看你西裝革履，工作應該不錯吧?！?/p>

“保險嗎？我現(xiàn)在不在那做了，跳槽了，現(xiàn)在做金融。股票的一種，怎么樣，老哥，有興趣嗎？”

“哎?！苯鸫笊綌[了擺手說，“我哪有那本事啊?！?/p>

“你太謙虛了。這個很容易的，只要出錢，會有人幫著研究走勢，指導操作的，賺了錢后，他們抽取一定的傭金。所以，只要拿錢就好了。”

“真的嗎？就這樣？”金大山問。

“是的，開始我也不信，就少量的投資。開始投資一萬元，差不多每天能賺到一百吧。這也肯定不是每天都賺錢，總得來說，賺多賠少。后來投的就大了，賺得也就多了。”

金大山看著張文斌西裝革履，應該過得很是滋潤。想了一下，說，“這個入門容易嗎？我這兒倒是有些錢?！?/p>

“你也要做？你可想好了，這不是穩(wěn)賺的。說不定真的會賠掉。”

“也是，那你再容我考慮吧。”金大山喝了口酒，回答道。

“你不會是設的局騙我吧。”金大山小心的問。

“老哥你這話說的?！睆埼谋笱劬镩W過一絲狡婕，說道，“我騙誰也不能騙你啊。”

誰會去騙一個殘疾人呢。金大山這樣想著，他很清楚世人看自己的眼光，很清楚這個社會對殘疾人的態(tài)度。從眼前的男人每次都給自己更多的車費，他就覺得張文斌是個很好的男人。

走出酒館的時候，天色已經淺黑了，金大山裹了裹外套，走向了家的路。手中握著張文斌新的名片。

這天，是三月二十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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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節(jié)

糾結了幾天，金大山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想起了張文斌說的那個項目，如果那個真的能賺錢，那真的是極好的。他找?guī)讉€熟人打聽了一下，在這個小城，大家對這個都不是很熟，說不出什么。最主要的是，他信任張文斌。

他用其他的方式問過妻子，現(xiàn)在還剩五萬多塊。他在想，如果拿出來一萬出來做這事，那么即使賠掉了，也不至于變窮，那會再找工作也不遲。

對于殘疾人的自己，這樣的賺錢方式如果真能賺到錢，無疑是雪中送炭。

一大早，金大山對妻子說，“有個朋友要借錢，借一萬，希望我今天拿給他。”

“借錢？”妻子猶豫了一下，問，“什么時候能還啊?！?/p>

“最多一個月，放心吧，他一定能還。”

拿著妻子交給自己的一萬元，金大山把它放在了內兜里。走出房門，走到公園，走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撥通了張文斌的電話。

張文斌領著金大山到了一家證券公司，公司經理與金大山約定好，賺的錢抽取10%的傭金，賠了算金大山的。

金大山很開心，這下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只要拿錢就好了。腦中閃過一絲念頭，這事有這么簡單嗎？但也只是一閃而過，就被直接拿錢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就這樣喜滋滋的回家了。

兩個星期后，張文斌找到了金大山，帶來了一千元的利益分成，同時解釋道，最近的行情還不錯。對于這樣的結果，金大山很滿意，同時他也拿回了那一萬元本金。這讓張文斌很奇怪，金大山給他的解釋是，稍后會有更大的投入。

韓麗拿著一萬一千元，問金大山這多出來的一千元是怎么回事。金大山解釋道，朋友給的利息，說這一萬元幫了他大忙，表示感謝，多還了一千元。雖然有疑問，但妻子還是收下了。

“老婆，還是那個朋友，說要借錢，越多越好。最多一個月，會連本帶利還回來的?！苯鸫笊胶韧炅俗詈笠豢谂Ｄ?，擦擦嘴說道。

“他要多少?！?、

“我們還有多少，我的意思是，要不多借給他點吧。”

韓麗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那個朋友靠譜嗎？”

“當然，這話說的。上次還錢多痛快，你也不是不知道?！?/p>

“那好吧，不過最多一個月?！?/p>

金大山把錢交給了張文斌，計算著，一個月后，也就是，也就是五月中旬，自己能賺到多少呢？

算不清楚，到那時，把五萬本金拿出來，整下的錢，在那滾吧，滾到多少算多少，這樣至少不虧，金大山這樣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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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節(jié)

一個星期，金大山都沒怎么出門，在家喝酒，睡覺，過得不亦樂乎。韓麗抱怨了幾句，讓他出去找工作，都被金大山笑著拒絕了。那個項目能賺錢，還做什么工作啊。金大山沒有告訴妻子，他想到時候給妻子一個驚喜。

這天，金大山打通了張文斌的電話，問現(xiàn)在什么情況。那頭回答，現(xiàn)在行情不好，賺得不多。這讓金大山有些焦慮，他擔心一個月后拿不到那所謂的“利息”。

金大山打電話詢問的越來越頻繁，從以前的幾天一次到現(xiàn)在的一天幾次，張文斌那邊接電話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敷衍。金大山覺得奇怪，但為了賺錢，只能忍著。

直到有一天，張文斌那邊再也不接電話了。金大山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了，這下他開始擔心自己拿不到那5萬元的本金了，于是他急急忙忙的跑到那家證券公司，看到了那個經理，只是，再也不是意氣風發(fā)的樣子，而是垂頭喪氣，頭發(fā)亂亂的，應該是沒有打理過。

“怎么回事。”金大山急急忙忙的問。

“你也是我的客戶吧。對不起，我賠光了，你的那份應該也賠光了?！?/p>

金大山垂頭喪氣的走出了這家證券公司，細想一下，這能怪誰呢，還不是自己貪心，嘗到點甜頭就以為能賺到大錢，走到這步也是應該的。

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熟悉的名字，張文斌。

“對不起啊，老哥，賠光了，我實在不好意思接你電話。但回頭想想，還是應該告訴你的?！?/p>

“我已經知道了?！?/p>

張文斌后來又說了什么，金大山已經記不清了，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接下來怎么辦，又回到了中獎前的狀態(tài)，不，應該是還不如那個狀態(tài)。

失去了擁有的一切不代表就能回到沒擁有那一切的時候。

熟悉的公園，熟悉的長椅，熟悉的身影，金大山麻木的坐在那，儼然已經成了這個公園最特別的景色。

電話又響了，是妻子打來的。

“你在哪呢？你那個朋友該把錢還回來了吧。”

“他說還需要幾天，怎么了？”

“我們現(xiàn)在也需要啊，我打算帶孩子去醫(yī)院，還有，有個朋友說要和我一起加盟個店鋪，地址我們都選擇差不多了?！?/p>

“那你再等等吧，我催催他。”

金大山看了看表，快六點了，差不多該回去吃完飯了。他的手表還有日歷的功能，上面寫著十，是五月十號了吧。

金大山想著今天的日子，正好過了兩年，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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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jié)

睜著眼睛到了天亮，金大山完全沒有睡著，即使昨晚喝了很多酒，但是那酒越喝越清醒，越不想睡，就這樣睜著眼睛到天亮。妻子醒來的時候，金大山閉上了眼睛，假裝還在睡，同時也假裝被驚醒，問道，“幾點了。”

“六點半，對了，你那朋友怎么說。”

金大山知道她問的是那筆錢，這話讓金大山的心涼了半截。他看著妻子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有點黑。

“他說再緩幾天，放心吧?！苯鸫笊教氯?，他沒有向妻子說實話，自上次丟車那件事，讓金大山明白，說了實話，獲得妻子的原諒沒什么意義，事情已然發(fā)生了，該獨自面對還是要獨自面對。

“你要是沒受傷就好了?！逼拮诱f道，“我?guī)е⒆映鋈ス涔?，你記得把粥喝了，順便把廚房的下水道通一下?！?/p>

沒受傷就好了，是啊，胳膊沒斷就好了，不過還好，總歸是救了一個孩子，胳膊斷的還是有點意義。

金大山起身，將桌上的白粥和煎蛋仔仔細細地吃光了，末了，用一只手費力地將碗刷好，放進了壁櫥里。

完事，他打開洗手池下面的柜子，自打胳膊斷了后，這是他第一次清理下水管道。慢慢地打開軟管，一股惡臭傳來，他趕緊用盆將里面的雜物接住，又去衛(wèi)生間將軟管沖洗干凈，裝了回去。做完這些，他已經有些累了。

突然，他發(fā)現(xiàn)壁櫥的最里面有一個鐵盒，這是他從來沒見過的，他拿了出來，打開查看里面的東西。

最外面的是當初胳膊斷了的時候，醫(yī)院的就醫(yī)記錄以及費用清單，金大山一個一個的看著，仿佛是自己的勛章一般。翻著翻著，翻出了一張收據(jù)。上面寫著：今收到人民幣二十萬元，此費用為濱河路與振興街交匯處發(fā)生的車禍事故賠償費用。收款人：王紅。時間2016年2月15日。

這筆錢是什么費用？為什么收據(jù)在這里？王紅又是誰？她收到的是誰的錢？帶著這個疑問，金大山接著往下翻，接下來是一份和解書，取出來，金大山仔細的看了起來。

和解書的大意內容是就濱河路與振興街交匯處發(fā)生的車禍事故達成和解，甲方一次性支付乙方二十萬元，此次事故所產生的其他費用與對方無關。這份和解書乙方是收據(jù)上的收款人王紅，而乙方卻是妻子韓麗。

等等，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那次事故，賠錢的卻是自己，難道當時發(fā)生的事情與自己的記憶是錯亂的？和解書上寫明，王紅是出事的司機的妻子，而自己沖向孩子，卻讓司機出現(xiàn)了錯誤的判斷，才導致的這起事故。如果自己沒有沖出去，按照當時的行車路線與時間，那輛車是撞不上孩子的。

原來，自己并不是個英雄，如果自己當初沒沖出去反而更好。金大山這樣想著。

人家未必感謝你。猛地，金大山想起了去年過年前妻子說的設句話。原來這句話是這層含義，怪不得，那個孩子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原來，自己受的傷完全沒有意義，這個傷得不到任何人的感謝。

金大山拿起手機，想向妻子求證，在播出的前一瞬間，金大山頓住了，然后放下手機，將收據(jù)和和解單放回原處，又將鐵盒放回洗手池下面的最深處。

接下來怎么辦啊，金大山躺在地板上，閉著眼睛想。活著真難，要是死了就好了，金大山這樣想著。

對了，死，金大山驚醒了。死了的話，是不是一切都解決了，自己不需要再承受著那樣的痛苦，妻子所編織的謊言也不會被打破，保險賠償也能讓他們好好的生活下去了。兩年前買的保險，現(xiàn)在差不多到時間了吧。

金大山找出那張保單，狂笑了起來。五月十一號，兩年前的今天，剛剛好到時間，剛剛好的緣分，如此的妙不可言。

這個保險單到最后還是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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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節(jié)

死者男，三十三歲，獨臂，從高樓墜下，衣著整齊，當場死亡，身上的身份信息顯示，死者名叫金大山，無業(yè)。從家中發(fā)現(xiàn)寫好的遺書，死后個人財產全部歸于自己妻子的名下，經過比對，確實是死者的字跡。同時，在死者住處發(fā)現(xiàn)一張險保單，與遺書放在一起，即日生效，收益人是其妻子韓麗。

死者妻子韓麗，三十歲，無業(yè)，與死者育有一子，現(xiàn)年一歲半。經過詢問，完全沒感覺到死者死前有什么自殺傾向，也完全不知道有保險的存在。

警方詢問了為金大山辦理保險的工作人員，也證實當日死者層詢問，如果今天死亡會不會得到保險賠償。得到了工作人員的肯定后，隨即掛斷了電話。警方也在死者的手機里找到了通話記錄。

所以，判斷為自殺無疑。

只是，警方有些疑慮，兩個無業(yè)的人是怎么維持正常的開銷的。調查發(fā)現(xiàn)，二人生活質量并不太低，至少不是無業(yè)的人生活的水準。死者妻子的解釋是二人有筆存款，最近剛剛花完，可能是迫于壓力，丈夫才選擇死亡。

還有一個疑點，警方覺得死者妻子并沒有太傷心。不過，種種線索表明，死者是自殺，鐵證如山，這些疑點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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