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摘自《都市、摩登大樓、霓虹燈之神》: “雷電是世界的妊娠紋,你的親吻沾滿我的唾液,博客的留言是腦電波交匯寫的全新代碼,因為我不知道什么是專業(yè)的所以全部亂說一通。 我們每個人都是霓虹燈的傀儡,自瞳孔映出你悲傷的倒影之后只能可悲地吐出安慰的話語,聲音還沒發(fā)出就把喉管刺穿了,流不出血液,我的身體是殘破的風箱,用力握著我的手的你在說著離別的話語。 我的血管是蜿蜒著盤在地面上的鐵軌,廢棄的水泥柱,斷掉的鋼筋和地基。我低頭時會掉落石灰和破碎的瓦片,發(fā)絲中反射著燈光,光污染從你熠熠生輝的雙眼中誕生。瀝青粘連了即將轉(zhuǎn)身分別的你我,抬起腳的時候扯下一整塊鮮血淋漓的皮膚,是游樂園摩天輪的入場券。 我們從最高處落下,鋼筋刺穿了眼眶??奁?,沒有眼淚的人們,深埋在底下三十層,尸體跌落在地鐵的月臺上?!? 我一直感到孤獨,當我坐在大理石紋的瓷磚鋪好的飄窗上,側(cè)過頭看著窗外的燈光時。路燈亮著昏黃的燈光,在三百度散光的眼里,所有燈球都長滿了毛茸茸的腳,那些燈光全部都拉長了、發(fā)散了。我的新家是一個約莫有一百八十平的房子,樓層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紅木做的家具沉重,稍微不留神就會在手上和腳上磕出淤青,于是父親給它們起個名字,叫做“九五至尊”。 我的新家,一共有五個房間,現(xiàn)在想起來就是有六扇門??头亢椭髋P相連,然后再用一扇門和屏風割斷連接。我不停地在這個家里游走,試圖在里面留下屬于我的痕跡或者能夠讓我記住的回憶。它們像蒲公英的種子在時間飛逝中飄走,而我是湍急的河流,它們無法在我心里扎根。 我經(jīng)常聽父母提起,這是最大的戶型,這是繁華的地帶,這個房子等了十幾年。就連樓底下的荒地,堆滿沙石的垃圾場,他們都說以后會建起一個人聲鼎沸的商業(yè)街。我背著手走在樓底下,小區(qū)里,路燈的光芒暗淡,是垂死的白熾燈。 在這個城市里,我緩緩地漫步在長夜中。白藍色相間的警戒線把故障的樓梯圍起來,扶手變成了扭曲成幾段然后斷裂的不銹鋼殘渣,不同于以前農(nóng)村的火磚,路邊的水泥磚是它的四倍大。 水泥磚就那樣零零散散的放在路邊,它們安靜地凝視著路的對面,仍然也只是幾塊水泥磚。未攪拌的水泥和細細的砂石也堆在一邊,稍有不注意就會踩到它們,惹得一陣鉆心的痛。夜色朦朧中,我看不到高樓上裝了什么,綠色的防護網(wǎng)里面是黃色的手腳架,高高的起重機用臂架運輸著鋼板,緩慢地伸長,送入大樓里。 偶然的,我可以聽到沉悶的噪音,像是春日的悶雷,轟、轟、轟的,接近后半夜了,工地里也變得安靜。我從路邊看著,照明燈仍然打開,照亮了工地里面。房子里面沒人,工地里面也沒有人,我的小區(qū)也沒人,人們仿佛在夜里都消失了。 而我是游蕩在都市里的幽靈,僵尸,未腐爛的軀體。 高高懸掛的路牌,指向的道路兩邊長滿了雜草,緊閉的卷閘門和關(guān)了燈的招牌,時不時經(jīng)過我的機動車和共享單車關(guān)閉的提示音。 他們共同的名稱是孤獨。我仿佛將人生倒過來活了,找不到應(yīng)該裝著屬于這個地方的記憶存放在心底,只能行色匆匆地在夜里找尋。 像一個心虛的小偷。我住在一個未完全建好的小區(qū)里,四周也都是建筑工地,每當我看到那些高樓的時候,總是不經(jīng)意地想,會有人住在那里嗎?高樓不會說話,嶄新的身軀是堅實的水泥,鋼筋,混凝土造的,抬頭望去的時候只感覺太高了,脖子仰得生疼。房間里,沒有一個味道是我身上的,歌曲聽了幾百遍也沒有能夠記住的歌詞,一切都像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流水,急匆匆地環(huán)繞在我的身邊然后消散了。 夜里無法入睡時打開窗戶,汽車發(fā)動機的嘶鳴強制性地撞進我的耳蝸,刺痛感使得我從幻夢中清醒過來,熱浪卷著悶而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活像一首不入流的批判短詩。一滴一滴往下墜落的,是我的汗水,急速的喘息,柔軟的席夢思床墊和沒關(guān)好的衣柜門口。 我拿起沒有做完香薰蠟燭的果凍臘,想把蠟燭芯直接戳進去再點燃,但是它一瞬間就折斷了,斷成好幾節(jié)。我關(guān)上床頭柜的抽屜,用火機點燃了果凍臘,被熏黑的臘發(fā)出燒焦的刺鼻氣味。 打火機的外殼融化了,我躺在床上凝望天花板,白色紗簾透出暗紫色的天,還有昏黃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