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羅夫大廈|

“我必須要馬上開始工作，議長先生！”吳言拍著戴維斯的辦公桌，“如果職位沒籌備好或者還沒有工作給我的話，我馬上回我老家，等有工作了再來！”

戴維斯正在看一份很厚的文件，他抬起眼來用很奇怪的眼神盯著吳言，像是看到了什么無法相信的東西：“吳言先生,請禮貌一點。還有，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我的助手，我隨時都可以給你一份工作?！?/span>

吳言將手從辦公桌上抬起：“叫我去看那個什么直線盡頭也是你給我的工作？”

“可以這么說?！?/span>

“目的是什么！？”

“你明白了什么？”

吳言一愣，這又是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明白？我什么都沒有明白！我只知道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卻沒有人管！”

“管不住的，也沒人愿意管?！?/span>

吳言略一思考，這老頭沒問自己話里的“那樣的事情”是怎樣的事情，說明他一開始就知道會發(fā)生那種事，還把自己叫過去看！長安大街混亂事件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已經(jīng)公布，7死25傷。要不是吳言當時反應(yīng)迅速逃了出來，現(xiàn)在說不定不在醫(yī)院就在地府了！“你知道會那樣？！”

“知道?！?/span>

“那為什么不管？！”

“管不住的，也沒人愿意管。”戴維斯又低下頭去看文件，語氣平淡。

戴維斯的漠不關(guān)心徹底激怒了吳言，他怒不可遏：“那你叫我去看什么??？這簡直是謀殺！？”

“吳言先生，我要糾正一下你的言論?！贝骶S斯仍然隨意地翻看著文件，但聲音鏗鏘有力，“第一，我只讓你到國家大劇院北門外看他們畫線，沒有讓你跟著他們到金安路那邊去發(fā)瘋！第二，這不是一次謀殺，至少對你不是。實話告訴你吧，在長安大街上劃線的那個團隊里一共有三個領(lǐng)導(dǎo)者，每組一個，我的助手卡里斯蒂娜是其中之一，她負責第一組的事宜，當時她就在人群外圍監(jiān)護著你的安全，只是你沒有看到她而已。你以為你在人群外圍是運氣好嗎？是她安排那些加入其中的路人到內(nèi)圈，把你給擠出來的！”

吳言的大腦一陣空白，沒錯，他當時就是這么想的，就是覺得自己無比幸運逃過一劫。原來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么那些路人呢？那些為了換取自己的安全被安排進人群內(nèi)圈的路人呢？吳言逃生時看到的那些跌倒后不知有沒有再爬起來的人中有沒有這些路人？那7死25傷里有沒有這些路人？他們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剝奪了生存的機會，替一個不認識的人去死，甚至這個不認識的人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切！吳言突然覺得卡里斯蒂娜是魔鬼，戴維斯也是魔鬼，甚至連自己也變成了魔鬼！吳言想象著那些為自己而去死的路人在地獄里哭嚎，他們詛咒著：吳言……吳言……吳言……

真是要瘋了！吳言努力將這駭人的景象從腦海里除去：“這樣得來的生存我寧可不要！你們知道我會有危險，為什么不直接叫我出來！？你們能監(jiān)護我的安全，為什么不監(jiān)護其他人！？你們?yōu)槭裁床恢浦鼓谴位顒樱?？為什么不管！？?/span>

“管不住的！也沒人愿意管??！”戴維斯猛地把那疊厚厚的文件拍在桌上站起身來，怒視著吳言，“你以為卡里斯蒂娜想這樣！？你以為我想這樣??？你以為那些參與活動的人想這樣??？憑什么你能活他們不能活?。繎{什么為了你活有些人要去死??？你這么重要嗎？對，你就是這么重要！你對那些為你去死的人來說屁都不是！對我來說也屁都不是！但你現(xiàn)在對這個社會這個世界很重要！我們沒有選擇，也只能這樣！”

戴維斯的突然發(fā)火讓吳言有些驚訝，自己的氣反倒泄得一干二凈。

“我對這個社會為什么重要？我們……為什么‘只能這樣’？”

戴維斯眼里燃燒的怒火也慢慢熄滅下去了，他推開椅子，慢慢地走到鋼琴前拉出琴凳，再慢慢地坐下。

許久沒有答復(fù)，吳言又換了一個問題：“你們怎么知道會發(fā)生那樣的事？”

“都知道，他們也知道?！?/span>

吳言如觸電一般，他想起了那個黃昏里，坐在馬路邊的年長城管吐出一口煙，說出了一樣的五個字。他們也知道……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竟是同樣的蒼老，同樣的悲涼，同樣的無奈。

他們也知道？那為什么還要那樣瘋狂？吳言一陣恍惚，仿佛又看到那些人眼中惡狼般的眼神，聽到他們口中詛咒般的怒吼……

“你走吧，我會安排你去一個地方?！贝骶S斯翻開琴蓋，“你不是想回老家嗎？那地方離你老家也不遠?！?/span>

吳言不知道說什么好，既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而是向門外走去。走出辦公室關(guān)上門的一瞬間，辦公室里響起了琴聲，一樣的旋律，還是那首《克羅地亞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