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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的末裔】卷一·流浪子嗣歸鄉(xiāng)途:第四章

2023-03-23 08:54 作者:ridingsky  | 我要投稿

逐漸暗淡的天空下,羅諾村的東南角,在交錯的鄉(xiāng)間道路和參差的鄉(xiāng)舍之間,三道身披灰袍的身影正貼著墻壁,謹(jǐn)慎地向前移動。

從醫(yī)生的房屋出來,三人已經(jīng)走了一段距離。由于天色已晚,陽光本來就不強(qiáng),夕夜·澤勉強(qiáng)能借著長袍的遮擋在外活動。而落日的隊伍此時明明應(yīng)該在大肆搜查村中的房屋,村子里卻出奇的安靜,甚至比往常還冷清,這讓夕夜·澤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安。

在一座石質(zhì)建筑的陰影里,夕夜·澤停下了腳步,在兩步極其陡峭的臺階上面,是一段土路,土路對面是一幢看起來許久沒有人打理的老舊房屋,而房屋背后不遠(yuǎn),就是森林的邊緣,只要進(jìn)入森立,教會的人便很難在追上來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種極其強(qiáng)烈的厭惡感從她的心底生出,仿佛實質(zhì)般的惡寒緊緊地攥住了她的心臟,熟悉而又陌生的痛苦在全身蔓延……

“唔……”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澤?”察覺到她的異樣,身后的牧荊皺起了眉頭,利·壬也關(guān)切地看向了她。

“不……沒事……”夕夜·澤強(qiáng)忍著不適,她環(huán)視四周,屋舍、樹木、灌木,卻又怎么也找不出異樣的地方。夕夜·澤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沒由來的不安,向下拉了拉灰袍的兜帽,讓其更好地遮住陽光,“繼續(xù)走吧?!?/p>

她伸手扶住旁邊的樹木,借力爬上了臺階,然而,就在她的腳踏上土路的一瞬間,震耳欲聾的聲響破空而來

“砰!砰!砰!砰!”

銀制的彈丸在一瞬間鉆透夕夜·澤纖瘦的身體,綻開了數(shù)朵血花,一枚彈丸擊碎了夕夜·澤的右腿膝蓋,使她的身體失去平衡而向前傾倒,然而,還未等身體接觸到地面,伴隨著令人窒息的灼燒感,金色的光芒將夕夜·澤的視線占據(jù),緊隨而來的熱浪和火焰將無數(shù)塵土掀起,將夕夜·澤的灰袍被吹飛,也將夕夜·澤略顯嬌小的身軀高高地拋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夕夜……唔!”

牧荊下意識地喊出來,一只手卻緊接著捂住了他的嘴,隨后一股大力從身后傳來——利·壬從背后撲倒了他。

“噓!”

利·壬示意牧荊不要出聲,同時自己將姿態(tài)貼著臺階壓到最低,就在下一秒,雜亂的腳步聲和盔甲的摩擦聲從上方傳來,而后,是熟悉的女聲。

“總算是抓你了,吸血鬼,”名為落日的圣徒不急不緩的從二人上方經(jīng)過,走向了夕夜·澤被拋飛出去的方向。

驚恐之中,牧荊停止了掙扎,利·壬于是松開了按住牧荊的手,讓開到一邊。

“只有你一個嗎?”

聽到琉殤的聲音從道路對面的方向傳來,牧荊的心臟幾乎漏跳一拍——沒想到他竟然也在追擊的隊伍中。

“咳咳……你……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這是夕夜·澤的聲音。聽起來她已經(jīng)受了相當(dāng)重的傷——畢竟就連不怕陽光的人狼族都會被陽炎的高溫和火焰灼傷,更不用說血族了。況且,雖然十分微弱,外面的陽光也還是存在,失去了灰袍直接暴露在外,在這種狀況下,夕夜·澤怎么可能是琉殤的對手?

我得……我得去救她!

理解了現(xiàn)狀,牧荊顫抖著將手伸向腰間的長劍,然而,平時能夠輕易拔出來的劍柄此時卻似乎有千斤的重量,任牧荊怎么用力也不動分毫。

動起來啊……

牧荊咬著牙,他奮力嘗試著支配自己的身體,可身體仍然只是停在原地,四肢不斷地顫抖,根本用不上力氣。

這時,琉殤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聽不懂我的話嗎?牧荊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聽到自己的名字,牧荊的思考驟然一滯,緊接著,夕夜·澤的聲音傳來。

“就算、就算他還活著……你以為……咳咳……你以為我會帶著、帶著那個廢物一起?”

聽到這里,利·壬看向了牧荊,后者此刻的狼狽一改之前自己對他的印象。似乎是察覺到了利·壬的目光,牧荊深深地埋下了頭——

夕夜·澤在那種狀況下都要庇護(hù)自己,而自己呢?

“對不起……”

間雜著些微的抽泣,牧荊的聲音輕到連他自己也聽不清。

“說的也是,”道路上方,琉殤提著十字刃錘,踱步著走向夕夜·澤,“總之,你就乖乖準(zhǔn)備……”

然而,琉殤話未說完,便感覺自己的左腳被什么東西絆住。慣性之下,琉殤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傾倒,而夕夜·澤似乎早有準(zhǔn)備,幾乎在同一時間抽出掛在自己腰際的西洋劍,向琉殤沖去。

“雕蟲小技!”

琉殤的雙眸幾乎在一瞬間被鮮紅填滿,在倒地之前雙手揮動手中的十字刃錘,重重的刺入地面,自己則憑借反沖向前躍起,同時扭動十字刃錘的手柄——這個機(jī)關(guān)原本是彈出十字刃錘前段的,而此時,由于前段插在地上,后半段便被彈飛出去,并由琉殤的身體帶動著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牽引著連接錘柄和錘頭的鎖鏈向夕夜·澤劈去。

擋不??!

西洋劍的劍身雖然堅固,但顯然不足以格擋這樣的攻擊,于是夕夜·澤向旁側(cè)飛撲出去,下一瞬間,鎖鏈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揚起一片塵土。

然而,將目光放在砸下的鎖鏈上,夕夜·澤并沒有注意到在落地后沒有停頓,手持戰(zhàn)錘長柄向這邊沖來的琉殤。

幾乎是在夕夜·澤剛剛站定的一瞬間,琉殤已經(jīng)欺近。他壓低身姿,全身的肌肉驟然緊繃,像揮動棍棒一樣將長柄橫劈而出,關(guān)節(jié)本就已經(jīng)破損的夕夜·澤躲閃不及,沉重的銀質(zhì)長柄重重地打在了夕夜·澤毫無防備的小腹處——

“呃!”

夕夜·澤被琉殤那源于血族血脈的巨力擊飛出去,伴隨著一聲巨響砸在土路旁的一棵樹上,西洋劍也脫手掉落到一邊。緊接著,沒等她有任何動作,一陣破空之聲傳來。她忍著劇痛抬起頭,正好看到琉殤揮動手中的錘柄,刃錘的前段在鎖鏈的牽引以及琉殤對鎖鏈長度巧妙的調(diào)節(jié)下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向自己飛來

“砰!”

十字刃錘從側(cè)面切入,幾乎砸碎了夕夜·澤的半個腰部,而后嵌進(jìn)了背后的樹干里,把夕夜·澤釘死在了樹上。

“嗚?。 ?/p>

隨著夕夜·澤的哀鳴,打斗的動靜消失了,土路上變得一片安靜。

牧荊的心驟然沉了下去。雙手深深扣進(jìn)石階的縫隙里,由于用力過猛,幾枚指甲甚至已經(jīng)微微破裂見血,饒是如此,牧荊的身體依舊沒能動起來。

……必須……去救她……

明明下定了決心,此時卻連移動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牧荊的頭抵在石階上,汗水已經(jīng)打濕了他的頭發(fā),深深的無力感中,他看向了利·壬,后者怔在原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一些異樣的神情。

是在憐憫我吧……

“對不起……請你,幫幫她吧……”

聽見牧荊的請求,利·壬明顯怔了怔,她抿緊嘴唇,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數(shù)秒后,在牧荊的注視下,利·壬半蹲著的身體微微變化姿勢,只見她輕輕地翻躍入旁邊的一條水溝,然后開始迅速而無聲地移動自己的位置

——沿著相反的方向。

她逃走了。

幾乎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利·壬便消失在了牧荊的視線中。留在原地的牧荊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感到一陣令人絕望的窒息。

怎么會……

而此時,土路上方,一陣掌聲從十字軍后方傳出,

“不愧是琉殤閣下!真是相當(dāng)精彩的戰(zhàn)斗!”

諾瓦爾緩步走到落日身側(cè)。而落日也對琉殤點了點頭表示贊許,她也有些吃驚于琉殤的實力??磥?,在琉殤與自己分開的時間里,他絲毫沒有懈怠訓(xùn)練。

琉殤向落日和諾瓦爾點頭致意,比起牧宅那種狹窄陰暗的環(huán)境,他的本領(lǐng)在開闊處更加得以施展。他又瞥了一眼先前絆住自己的東西——那是一小簇從土路下鉆出的血薔薇。他看向夕夜·澤,砸了咂舌,“暴漲期過后,你的異能就只有這點本事嗎?”

夕夜·澤咬著牙,她看向了琉殤,眼神盡管虛弱,卻幾乎要燃燒起來。

“反抗的眼神?憑你的傷勢,現(xiàn)在傍晚的陽光都可以讓你動彈不得吧?你真的以為你可以反抗?放心吧,你不會死的。無論是落日前輩還是我,下手都有分寸,畢竟教會還指望著靠你去對付夕夜·瑟斯。”

說著,琉殤扭動戰(zhàn)錘的長柄,鎖鏈回縮,長柄重新接回釘在樹上的戰(zhàn)錘上,隨后,琉殤右手微微用力,戰(zhàn)錘便被拔了出來,同時,先前被戰(zhàn)錘堵住的創(chuàng)口也噴出一大股血液,和沿著樹干流到地上的鮮血混合在一起。

只是,在得到自由的一瞬間,夕夜·澤再一次撲了上去——盡管伴隨著她的動作,更多的血液從腰部的破洞中流出。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盡全身力氣的嘶吼,沒有劍,她就用右拳向著琉殤的面龐揮去。

“啪!”

然而,琉殤穩(wěn)穩(wěn)地接住夕夜·澤的拳頭,然后隨著“咔吧”一聲脆響,干脆利落的將她的右手關(guān)節(jié)沿著反方向掰斷。

“呃啊——”

駭人的慘叫聲中,不知是因為平衡被琉殤的關(guān)節(jié)技破壞還是因為太過虛弱,夕夜·澤倒在了琉殤面前。

“毫無章法……既然如此,就讓你看看吧,”琉殤說著,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個吊墜,“看了這個,你還想反抗嗎?”

夕夜·澤已然有些渙散的意識瞬間凝聚。

——那是她的血十字。

“不……不可能,”說話間,夕夜·澤只感覺惡寒從四面八方侵入了她的身體,擠壓著她的心臟,“明明……唔!明明已經(jīng),牧颯、毀掉……”

“你是想說牧颯已經(jīng)毀掉了它?”琉殤輕笑一聲,“很遺憾,雖然威力有所削弱,奇跡教會的煉金術(shù)師們技藝非凡,把它復(fù)原了?!?/p>

“不可、嗚啊……”

“已經(jīng)難受的說不出話了嗎?看來,就算是削弱之后的血十字,對你的影響還是很大啊,”

聽到血十字和自己父親的名字,牧荊猛地從利·壬離去帶來的絕望中清醒過來。

作為吸血鬼獵人,他當(dāng)然學(xué)習(xí)過血十字相關(guān)的知識,知道血十字對于血族而言到底有什么意義。而且,夕夜·澤的血十字是被自己父親毀掉的,也就是說,在那場襲擊之前,在她來自己家之前,她一直忍受著其他血族的奴役和支配。

牧荊原以為作為血族元老的女兒,夕夜·澤教會那場襲擊之前,生活的只會比自己更好,可現(xiàn)在看來,那場各自帶走了二人至親的災(zāi)難,給他造成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對于夕夜·澤來說,竟然諷刺的可以稱之為救贖。她所背負(fù)的痛苦,只會比自己更多,可她從來沒有失去過斗爭的勇氣,相比之下,自己到底有什么臉面龜縮在這里?

“上圣釘,先把她帶回木陽城。”

琉殤的聲音打斷了牧荊的思緒。上方,幾名十字軍從后面湊上來,琉殤則后退一步,將場地讓開。十字軍們將已經(jīng)無力反抗的夕夜·澤按在地上,然后,一名十字軍從腰際懸掛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枚幾乎有半個手腕粗的、一端削尖的木質(zhì)長釘。士兵舉起長釘,對準(zhǔn)夕夜·澤纖弱的肩部關(guān)節(jié),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

慘叫聲中,他們的動作并沒有停下。手腕、腳腕、膝蓋,哪怕是剛剛被琉殤掰斷的右手關(guān)節(jié)也沒有放過,夕夜·澤全身上下的主要關(guān)節(jié)都被浸泡了圣水的、特質(zhì)的圣釘刺穿、鎖住。

每一根圣釘刺入,夕夜·澤都會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但慘叫的聲音卻在逐漸減弱——估計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力氣了吧。但在牧荊聽來,她的聲音卻越發(fā)刺耳, 每一聲哀嚎都讓他的心口一陣絞痛。

忽然間,他的腦海中響起一陣令人戰(zhàn)栗的嘶鳴:

“殺了他們?!?/p>

牧荊感到腰際傳來一陣炙熱,他低頭,發(fā)現(xiàn)那是自己掛在腰間的、父親傳給自己的長劍。他再次握住劍柄,瞬間,一股寒意由內(nèi)而外浸透全身,強(qiáng)烈的不詳感在心底產(chǎn)生。

牧荊打了個寒顫,也就在這時,一道凜冽的喊聲從道路盡頭響起:

“住手!”

那是利·壬的聲音!

牧荊頓時停下了動作,利·壬竟然并沒有丟下自己和夕夜·澤逃走,但是她這樣出現(xiàn),又有什么意義呢?

“人狼族!?那是……你想干什么!”

令牧荊震驚的是,落日的聲音中竟然透出一絲慌亂,

“你們,后退!”

利·壬的聲音似乎在逼近,而出人意料的,隨著窸窸窣窣的一陣聲響,教會的人竟然真的向著后方移動。

“牧荊,去看看澤的狀況!”

聽到利·壬叫自己的名字,牧荊這才從土路之下探出身來,緊接著,他便理解了狀況。

見利·壬挾持著被五花大綁的醫(yī)生,一只手掐在他的喉部,與十字軍一側(cè)對峙著,而十字軍那邊,三名圣徒——尤其是琉殤——看向自己的目光寫滿了不可思議,然后,在雙方對峙的中間,是倒在血泊中,全身遍布傷口和燒傷而不剩一寸完膚的,已經(jīng)沒有了意識的夕夜·澤。

“澤!”

盡管有了心理準(zhǔn)備,牧荊還是沒有料想到夕夜·澤會是這幅慘狀。顧不得形象,牧荊攀上土路,連跑帶爬的沖到夕夜·澤身邊,看見夕夜·澤身上遍布的圣釘時,他的心更是猛地生出一股疼痛。

他顫抖著一根一根的把刺入夕夜·澤全身關(guān)節(jié)的木釘拔出,夕夜·澤全程沒有一點反應(yīng),如同死去一般,只有看見木釘拔出后的傷口在緩緩愈合,牧荊才松了一口氣。將木釘全部拔除后,牧荊一只手扶住夕夜·澤的肩膀,另一只手從她的膝蓋下穿過,將她輕輕抱起。

夕夜·澤的身體出人意料的輕盈,哪怕是以人類的標(biāo)準(zhǔn)來說,也太過瘦弱了。這幾天的強(qiáng)勢與冷漠幾乎讓牧荊忘了,她其實也只是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

“你們就在這里不要動,等我們走遠(yuǎn)了,我們自然會把他放回來。”

利·壬緊盯著對面的圣徒,眼中閃爍著兇光。聽見背后傳來盔甲摩擦的聲音,落日比出手勢,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確認(rèn)了同伴已經(jīng)遁入森林之中,人狼也緊緊挾持著醫(yī)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最后離開了眾人的視野。

而在場的三位圣徒和十字軍,則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琉殤的手緊緊地攥著十字刃錘的錘柄,他已經(jīng)感覺到在背后的十字軍之中,一些人向自己投來了異樣的目光。這也難怪,原本在他的口中應(yīng)該死在那片密林中的人狼此時卻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還挾制著一名平民放跑了原本已經(jīng)抓住的夕夜·澤,教會就算是剝奪自己的圣徒身份也毫不過分。而此時,在自己面前,諾瓦爾無聲的站在原地,落日則不動聲色地注意著他,恐怕,是擔(dān)心諾瓦爾為了給十字軍們一個交代,在這里揭發(fā)自己吧。哪怕是這樣他也認(rèn)了,他現(xiàn)在只希望諾瓦爾不要因為先前三人的對峙,把落日套上一個庇護(hù)自己的罪名。

壓抑的氛圍籠罩在四周,無論是圣徒還是十字軍,誰也沒有動作。

良久,諾瓦爾嘆了一口氣,幾乎在一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真是太遺憾了,沒想到,在遠(yuǎn)離凱爾姆的青木帝國,竟然一下子讓我們碰上了兩只人狼。”

落日和琉殤聞言都是一怔,隨即馬上理解了諾瓦爾的意思。在先前對人狼的追擊中,那只人狼的臉上糊滿了血漬,更別說再高速運動中,看清那只人狼的面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他們宣稱今天遇到的人狼是另一只,即使十字軍中可能有人還會懷疑什么,也不好明說出來。

“畢竟接近青木森林,對于落單的人狼來說,這里恐怕是中庭內(nèi)少有的好去處?!甭淙振R上出言附和諾瓦爾。

“可惡 !如果不是它來搗亂,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抓住夕夜·澤了!”琉殤故意把十字刃錘的錘柄重重地砸向地面,發(fā)出一聲巨響。

“你也別太生氣了,畢竟是血族元老的子嗣,輕輕松松就能抓到才是不正常的吧?!甭淙兆呱锨?,拍了拍琉殤的肩膀,隨后看向了身后的十字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三班去附近巡邏,防止血族再溜回村里,其他人,原地修整,調(diào)整武器裝備,隨時做好出發(fā)準(zhǔn)備。”

十字軍們稀稀散散地動了起來,趁著十字軍們不再關(guān)注這邊,諾瓦爾也湊了上來。

“十分感謝,諾瓦爾大人,”琉殤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既然我認(rèn)同了你先前的利害判斷,自然要承擔(dān)自己的一份責(zé)任,”諾瓦爾卻只是笑了笑,而后他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只是沒有想到,我們所追捕的三名逃犯,竟然在那天就全部在場,而現(xiàn)在又碰到了一起……”

琉殤并不理解諾瓦爾的意思,落日卻回想起了那天在茶廳之外的遭遇,于是向琉殤解釋了一番。

“竟然還有這種巧合……如果當(dāng)時諾瓦爾大人使用圣痕查看一番,恐怕就……”琉殤說著,皺起了眉頭,“不過,那只人狼就算了,牧荊在那種傷勢下還活了下來……難道,夕夜·澤把他初擁為子嗣了嗎……”

“不,他依然是個人類。”諾瓦爾指向自己的眼睛,那是他的圣痕,“我能夠分辨出來,相比于血族特有的各種體征,牧荊給人的感覺就是普通的人類?!?/p>

“可是,我當(dāng)時就給他造成的傷害足以殺死他了,哪怕他擁有血族的血脈也不可能活下來……”想到這里,琉殤猛地想起了什么,“除非,他憑借那一點微薄的異族血脈覺醒了異能,憑借暴漲期帶來的力量修復(fù)了自己的傷勢……”

“這也太荒唐了,就算不說牧荊那點血族血脈的純度,異能覺醒這種事本來就罕見,怎么可能同時……”落日陷入了沉思,“難道是由于夕夜·澤作為高等血脈進(jìn)行異能覺醒時引發(fā)的共鳴?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不管怎么說,如果真是這樣,一只覺醒了異能的夕夜家族子嗣,一只難纏的人狼族戰(zhàn)士,還有一名異能尚不清楚的,接受過系統(tǒng)訓(xùn)練的吸血鬼獵人……”

聽了落日的話,諾瓦爾卻哈哈笑出了聲。

“不,落日小姐,反過來想,正是由于他們在一起,我們才正好能夠一網(wǎng)打盡啊?!?/p>

“您是說……”琉殤一愣,看向自己握在手中的血十字,旋即也露出了笑容,“啊……諾瓦爾大人所言甚是?!?/p>

……

與此同時,在通往依諾城的林間道路某處,一輛馬車在緩緩垂下的夜幕中飛奔。

將馬車從藏匿處取回路上后,牧荊已經(jīng)駕著馬車移動了一段距離。利·壬和醫(yī)生則待在車廂里,照顧夕夜·澤的狀況。

“她的情況怎么樣了?”車廂里,利·壬盡力在顛簸中穩(wěn)定著自己和昏迷不醒的夕夜·澤。而醫(yī)生此時則半蹲著,一只手扶著車廂壁,另一只手提著一盞不?;蝿拥挠蜔?。

“很難說……”搖晃的油燈模糊地映出醫(yī)生凝重的臉,“她受的傷看起來已經(jīng)愈合了一些,但如果以人類的角度看,絕對依然是致命傷。而且不知為何,這些傷口自愈到一半就不再恢復(fù)……”

“以前在書上看到過,陽光、秘銀和圣水對血族帶來的傷口需要血族花費漫長的歲月才能徹底痊愈,”利·壬看著渾身是刀傷、骨折、陽光灼傷,身上布滿了血洞的夕夜·澤,抿緊了嘴唇,“她的這些傷,如果不想想辦法,說不定……”

“如果能攝入一些人類的鮮血,澤小姐的的狀況應(yīng)該會好一些吧……”醫(yī)生看向了利·壬,“利·壬小姐,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

“我……我是她的血仆。如果有需要的話……請讓我來吧,我也想……做點什么?!?/p>

牧荊的聲音從前室傳來,聯(lián)想到方才牧荊狼狽的模樣,利·壬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那份失落與自責(zé),微晃了晃神。不過她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

“牧荊說得對,我們已經(jīng)給您造成了足夠多的麻煩,剛才也是我擅自將您帶到戰(zhàn)場上,我們不能再讓您付出更多了……”

“……好吧,牧荊先生作為半血族,他的血液也應(yīng)當(dāng)比我的更能幫到澤小姐……”說到這里,醫(yī)生將燈掛到了車棚頂?shù)膾煦^上,“澤小姐是血族,傷口不會感染,用不著做處理,那么我也沒什么能做的了,在前面的村子把我把我放下去吧,我明早動身回去,時間夠嗎?“

“一晚上我們應(yīng)該能跑出一段距離了,而且如果時間再長的話,您也會被教會懷疑吧?!?/p>

“那就這么定了,”醫(yī)生嘆了一口氣,看向遍體鱗傷的夕夜·澤,露出一個苦笑,“作為醫(yī)生,病人在自己眼前自己卻什么也做不到,總是覺得有點莫名的失落啊……”

“請不要這么說,您幫我們的已經(jīng)夠多了……”利·壬報以一個微笑——盡管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份微笑有多勉強(qiáng),畢竟同伴現(xiàn)在還沒脫離危險,任誰也不可能笑得出來。

數(shù)分鐘后,馬車在一個路口緩緩?fù)A讼隆at(yī)生從車廂跳下了馬車。

“一路順風(fēng)?!崩と晌⑽⑾崎_幕簾,向醫(yī)生低頭致意。

“多謝您的照顧……”牧荊也欠身行禮。

“你們才是,多加小心啊。我也要去這個村子找個落腳處了,我記得這邊有個商人來我這看過病,希望他家有空房間吧。”醫(yī)生輕輕笑了笑,隨后轉(zhuǎn)身離去,只在夜幕中留下一個背影。

三人都明白,這恐怕是最后一次見面了,但時間緊迫,夕夜·澤又還處于危險之中,根本沒有空余留給他們傷感。

“牧荊,我來駕車吧,現(xiàn)在晚上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人看到,你來后面給澤喂點鮮血?!崩と烧f著,掀開了隔開車廂和前室的布簾,從布簾后鉆了出來。

“你會駕車嗎?”看著利·壬接過韁繩時生疏的模樣,牧荊不禁有些擔(dān)心。

“我、試試看吧。”利·壬輕輕抖動韁繩,隨著馬蹄聲,馬車開始緩緩移動。

“就這樣拉住韁繩就好,今晚是滿月,馬應(yīng)該不會走岔,你只要以防萬一盯著就好,”說著,牧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放在了利·壬旁邊,“晚上風(fēng)大,你還沒痊愈,如果冷的話就披上吧?!闭f完,他躬身鉆進(jìn)了車廂里。

看著躺在車廂里的、幾乎變成一個血人的夕夜·澤,牧荊又感到一陣心痛,他用右手拿起車廂貨架上的一把小刀,然后用左手握住刀刃——

會很痛吧,但和她的傷比起來,又算得上什么呢?

鋒利的金屬劃過皮膚,留下了一道橫穿整個手掌的血口。牧荊在夕夜·澤身旁坐下,用右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的上半身微微抱起。

“果然,還是覺得好輕啊……”

左手微微握拳,牧荊把拳眼湊到夕夜·澤嘴邊,血液不斷從中淌出,流過她柔軟的嘴唇,在上面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鮮紅,而后進(jìn)入她的嘴里。盡管夕夜·澤并沒有吞咽的動作,但直到數(shù)分鐘后,鮮血才從她的嘴角溢出來。

“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一次喝不下太多嗎……”

牧荊說著,緩緩放下了夕夜·澤,用自己的衣袖擦去留在夕夜·澤嘴唇上和流到臉頰上的鮮血,然后扶著車廂壁起身,又拿了一段繃帶,纏在自己手上的傷口處??噹缀躐R上就被鮮血浸透染紅,但是牧荊并沒有在意,只是緩緩坐了下來。

或許是聽到車廂里沒有了動靜,利·壬開口了。

“怎么樣了?”

“她似乎已經(jīng)喝不下了,但是好像沒有什么變化?!?/p>

“想來也是,就算有效也不可能這么快有作用……”利·壬聽起來并不覺得失望,只是語氣中透著一些無奈,“等澤醒了,我們就直接進(jìn)入森林里吧,在主路上行進(jìn),遲早會再被他們抓住。”

“嗯……”

應(yīng)了一聲,牧荊沒再說話。他看了看身邊昏迷不醒的夕夜·澤,一股挫敗感自心底涌出。

“利·壬小姐,你會覺得我是個廢物嗎?”

在馬車搖晃的吱嘎聲中,布簾的對側(cè)安靜了一會兒,片刻后,伴著一聲嘆息,利·壬的聲音響起:

“……如果只看事實的話。”

聽到這個答案,牧荊苦笑一聲,隨后低下了頭。

“那個時候,即使受了那么重的傷,她也想著要保護(hù)我,而我,我這種人……到底憑什么……”

牧荊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化作了無聲的顫抖,被淹沒在馬車行進(jìn)的背景音中。不知為何,利·壬沉默了許久,而后嘆了一口氣

“牧荊,現(xiàn)在還來得及,如果不想她離你而去的話,就試著自己變得更強(qiáng)吧。沒有人愿意一直保護(hù)一個弱者。哪怕曾經(jīng)為了守護(hù)你可以放棄一切的至親之人,在時間的流逝中也會變成你所陌生的模樣……”

越到后頭,牧荊越能聽出利·壬言語間分明的悲傷,仿佛她的心與自己的悲傷產(chǎn)生了共鳴。

“……對不起,讓你想起傷心事了嗎?”

“不,沒什么,只是覺得現(xiàn)在的你和過去的我很像而已……”在牧荊看不到的前室,利·壬抬頭看向了滿天的星空,“不……搞不好現(xiàn)在也一樣,在那人眼中,我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格站在他身邊吧……”

“連利·壬小姐都不夠資格嗎?”

“……算了,不聊這個了,”利·壬深吸一口氣,收起了自己的情緒,“我倒是有些事很在意,牧荊,為什么醫(yī)生剛剛說你是半血族?”

“……以前確實是,不過,幾天前,我和澤被琉殤——就是今天手持十字刃錘的那個圣徒打敗,都陷入了瀕死。據(jù)澤所說,當(dāng)時她是憑借異能覺醒的暴漲期恢復(fù)了傷勢,打敗了琉殤,而我——雖然不清楚原理,但恐怕是以失去血族的血脈為代價,修復(fù)了自己的傷勢……”

“這也太離奇了……話說回來,我還以為你只是個普通的血仆呢……不過也罷,畢竟曾經(jīng)擁有過血族的血脈,多少還是比普通人的要強(qiáng)。不過,比起這個……今天在土路上澤遇險的時候,你為什么會脫口而出夕夜兩個字?”

牧荊這才意識到,情急之下,他竟然忘了夕夜·澤對利·壬隱瞞了自己的姓氏。不過即使牧荊想跟利·壬解釋,他也說不出澤為何要這么做,只是,想起夕夜·澤作為血族元老的女兒竟然擁有血十字,或許這兩件事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吧。

“這個問題,還是等澤醒了,你自己問她吧,我也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是嗎……”

“不說這個,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太辛苦,現(xiàn)在換我來駕車吧?!?/p>

牧荊說著,就要起身,利·壬卻打斷了讓他。

“不了,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要趕路的話,必須要安排好輪流休息吧?我們倆就白天晚上輪流負(fù)責(zé)前室吧。”

“……也是,那就這樣吧……”

二人不再交談,牧荊安靜地在車廂中躺下,他想要強(qiáng)迫自己休息,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困意,利·壬的話語和最近的種種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正如利·壬所說,從一開始,這幾日的逃亡中發(fā)生的事情就太過離奇和詭異。自己的血族血脈是如何消失的?自己的傷勢優(yōu)勢如何痊愈的?后來,落日和琉殤他們又是如何鎖定自己一行人的位置,出現(xiàn)在羅諾村的?為什么夕夜·澤作為血族元老的女兒會有血十字?夕夜·澤的血十字又怎么會落到教會手上?而且,那個時候,自己的佩劍……明明夕夜·澤說上面沒有煉金術(shù)和法陣,那么自己那個時候自己聽到的聲音、還有劍上傳出來的惡寒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這里,牧荊偏頭看向了自己放在一邊的佩劍。煤油燈已經(jīng)滅掉,憑借著從車廂前后的布簾透出的一點點月光,牧荊能看到那華麗劍鞘模糊的輪廓,但也僅此而已。他伸手握住了劍鞘,卻什么也沒發(fā)生,仿佛那時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這柄劍從來就只是一把普通的、華麗的、并不實用的儀式劍。

如果,那時候我拔出了這把劍,到底會發(fā)生什么事呢?

利·壬說的對,自己不能一直做夕夜·澤的累贅。今天,若不是利·壬急中生智挾持了醫(yī)生,恐怕夕夜·澤已經(jīng)被教會抓走了。教會的人僅僅為了拘束夕夜·澤就要用圣釘刺穿她全身的關(guān)節(jié),如果夕夜·澤真的帶到了教會的本部,牧荊甚至不敢想象她會遭受怎樣非人的虐待。而下一次面對敵人,如果自己依然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的話,是不是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夕夜·澤被帶走呢?

自己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無論會付出什么代價。

“唔……”

低微的呻·吟打斷了牧荊的思考,牧荊愣了愣,隨即意識到了什么,驚喜之中,她轉(zhuǎn)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夕夜·澤。

只見原本昏迷不醒的夕夜·澤緩緩睜開了血紅的雙眼,然后緩緩支起了身子,盡管動作有些僵硬,但顯然,被完全破壞的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機(jī)能。

“澤,你醒……”

然而,沒等,牧荊把話說完,夕夜·澤迅猛地?fù)淞诉^來。距離實在太近,牧荊閃躲不急,被她按住兩肩壓在了身下。先前的驚喜一掃而空,牧荊忽然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作為生命最為頑強(qiáng)的種族之一,一些血脈足夠高貴的血族,即使是身受重傷而失去意識,身體有時也會依據(jù)本能進(jìn)行下意識的捕獵,以獲取更多的血液來修復(fù)傷勢,這種現(xiàn)象被稱為“假寐”——這也是為何在教會開始打壓血族之后,血獵的工作量反而增加的原因之一,出于假寐狀態(tài)的血族,失去理智后其危害反而更大?,F(xiàn)在,恐怕是自己剛剛給她喂血時的血腥味激發(fā)了這一本能吧。如果是這樣,那么在醒來之后,她恐怕就要準(zhǔn)備攝入血液了。

“沒事嗎?”似乎是聽到了后面的動靜,利·壬投來了詢問。

“啊,沒事……”

牧荊本想告訴利·壬是假寐的發(fā)生,但想到作為人狼的利·壬恐怕并不清楚這一術(shù)語,現(xiàn)在的情況他也沒有余裕為她解釋,也就只是簡單的報了平安。

夕夜·澤的本能的激發(fā)正說明她的傷勢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一定程度。剛剛在她無意識的時候,她能攝入的鮮血十分有限,現(xiàn)在說不定反而讓她補充更多鮮血的好時機(jī)。

想到這里,牧荊咽了一口唾沫,在夕夜·澤的壓制下,勉強(qiáng)伸手解開了自己衣領(lǐng)處的紐扣,隨后向左偏過頭去,將自己的頸部暴露在夕夜·澤面前。然后,牧荊感覺到夕夜·澤微微降低了自己的重心,一只手從左側(cè)繞過自己的后頸抱住了自己的頭部,另一只手則從自己的右臂腋下穿過,從背后反手抓住了自己的右肩。夕夜·澤血族的怪力讓牧荊有些喘不上氣,他不禁開始慶幸夕夜?jié)申P(guān)節(jié)的傷還沒有恢復(fù),不然恐怕自己會直接窒息。

緊接著,伴隨著頸部傳來的冰涼觸感,劇烈的刺痛穿透了皮膚,

“唔……”

血族巨大的咬合力讓牧荊輕呼出聲,隨后幾乎要令人昏厥的不適感傳遍全身,他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那是血液從體內(nèi)快速流失的感覺。盡管難受,但牧荊沒有試著反抗。反而經(jīng)歷去克制自己身體想要推開她的本能。

“嘶——”

夕夜·澤冰冷的身體讓牧荊打了個寒顫。身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再一次意識到,那個自己陷入絕境后還依然想著保護(hù)自己的夕夜·澤,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罷了。

不知是源于人類本能的恐懼還是由于血液的流失,牧荊的心跳開始加快,呼吸也越來越沉重。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牧荊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隨著血液的流失,自己的體溫開始降低,四肢也逐漸失去力氣。仿佛自己的生命正通過與夕夜·澤直接接觸的每一寸皮膚向?qū)γ媪魅ァ?/p>

“不好……”

隨著又一陣眩暈感襲來,牧荊已經(jīng)看不清東西了,思考也變得越來越困難。而不知是由于自己的虛弱還是由于夕夜·澤真的在恢復(fù),亦或是二者都有,牧荊只覺得束縛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大。

“意識……唔……”

下一秒,牧荊的世界墜入一片漆黑。

……

…………

好黑。

好冷。

仿佛沉浸在無邊的黑夜中,牧荊感到自己與周邊的一切失去了聯(lián)系。深沉而純粹的黑如同實質(zhì)一般壓迫著牧荊。一片恍惚中,似乎有什么聲音從黑暗深處響起。

“我感受到了你的憤怒?!?/p>

那聲音嘶啞而沉重,仿佛腐朽了數(shù)個世紀(jì)的惡魔的低語。而緊接著,深沉的男聲響起:

“……我不否認(rèn)。”

……是誰在對話?

牧荊想要發(fā)聲,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巨大的悲傷和孤獨從牧荊心底涌現(xiàn),他不理解這些感情的來源,但這些感情卻又無比真實。

這是……怎么回事?

“你想要復(fù)仇?!?/p>

“是的?!?/p>

于是,方才還充斥著牧荊內(nèi)心的悲傷和孤獨忽而轉(zhuǎn)換成了憤怒和仇恨,怒火和仇恨又似乎點燃了實質(zhì)的火焰,灼燒著自己的心房。

“你需要力量?!?/p>

“……而你能給我力量?!?/p>

漫無邊際的黑暗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透出了一點光芒,但不知為何,牧荊的身體開始戰(zhàn)栗,而后,男人和惡魔的聲音同時響起,重疊在了一起——

“我的憤怒……我的憤怒將會如烈火般傾瀉!”

這一瞬間,光芒驟然籠罩了牧荊的視野。而在光芒過后顯現(xiàn)的,是頭頂被烈火染紅的天空,和腳下一座比木陽城還要大上將近十倍、卻正在熊熊燃燒的城市。

這里是……哪里?

牧荊懸浮在半空之中,愕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原本壯麗的城市被更加壯麗火焰所籠罩,身著異樣服裝的人民在街道上奔亡哭嚎,維護(hù)秩序的士兵、抱著女兒奔逃的男人,跪在倒塌的房屋前的丈夫,抱著燒焦的尸體或者血肉模糊的殘肢哭泣的母親,還有街道上散落的、被烈火炙烤到尸體腫脹甚至焦黑的死者亦或是死者的“部件”……明明周遭如此嘈雜,但不知為何,雖然不能操縱自己的身體,牧荊卻能清楚地感知到周圍發(fā)生的每一件事。

“救命!救命?。 ?/p>

“不!我的孩子還在里面!”

“我的手啊啊啊啊啊——”

“諾蘭!放我進(jìn)去,我要……”

“不!房子要塌了!”

“咳咳咳!救命……”

“啊——”

“鐘樓!注意鐘樓!”

“轟——”

燃燒著的鐘樓從根部崩裂,失去了大地的支撐,而后龐然大物在空中留下一片扇形的火光,轟然砸在地上,將一對正在相擁著哭泣的兄妹淹沒在巨大的質(zhì)量和高熱之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俊?/p>

下方傳來一陣憤吼,牧荊這才注意到,在自己周圍幾座較高的建筑上,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弓手還有數(shù)十名身著長袍、巫師打扮的人將自己團(tuán)團(tuán)圍住。而怒吼的發(fā)出者,正是一名身著黑金色長袍的巫師。

“我想干什么?我只是把你們對我的同胞做的事情,奉還給你們而已?!辈粚儆谧约旱恼Z言從自己口中吐出,空靈的和聲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

“你這個……怪物!”巫師的眼中仿佛要噴出火焰,他后退半步,然后用盡全身力氣下達(dá)了命令——

“殺了他!?。 ?/p>

周圍的士兵和巫師瞬間開始了動作,戰(zhàn)士們收縮陣型,擋在己方的巫師和弓手身前,弓手們松開緊繃的弓弦,煉金術(shù)打造的弓箭疾射而出,巫師們也釋放出早已提煉好的魔力,挾攜著恐怖動量的石塊、鋒利無比的冰刺和蘊藏著高熱的火柱從四面八方向向自己襲來——

——但這一切在牧荊眼中,是如此緩慢。

伴隨著破空聲,三對漆黑的羽翼驟然在自己身后展開,而后龐大的能量以自己為中心迸發(fā)出來。伴隨著音爆和沖擊,向自己飛來的攻擊全都被彈飛出去,團(tuán)團(tuán)圍住自己的敵人連同他們腳下的建筑都被一起掀翻,在原地留下一片揚塵。

“只有這種程度嗎?也該讓你們見識一下,屬于天空的魔法?!?/p>

盡管牧荊沒有學(xué)習(xí)過任何魔法相關(guān)的知識,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牧荊確信,魔力在自己身后的羽翼上產(chǎn)生、流動、匯聚,而后散入周圍的空氣中,轉(zhuǎn)化成令人窒息的熱量。

“轟隆隆!”

伴隨著天空中傳來的巨響,明亮的光芒在高天上綻放,無數(shù)的火球從本就被烈火染成紅色的云層中降下,那場景讓人誤以為是流星墜落。

“不……”倒塌的廢墟中,先前那名黑金長袍的巫師狼狽的爬起,望向天空的雙目中倒映出絢爛的花火。

“轟!”

伴隨著第一顆火球落到城鎮(zhèn)中,接二連三的轟隆聲和比先前更加凄冽的慘叫不斷響起,在火球降落的地點,建筑和人畜都化作灰燼,蔓延而出的熱浪將附近的生物在一瞬間蒸干,時常有被明火包裹的人類痛苦地奔跑、嚎叫而后死去,濃煙伴隨著恐懼瞬間籠罩了整座城市。

“……”沉默了良久,那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又從牧荊嘴里響起,

“不夠?!?/p>

似乎是聽到了聲音,巫師看向了自己。然而,從他的眼神中,牧荊已經(jīng)看不到仇恨和憤怒,只有深深的絕望。

“地獄已經(jīng)降臨,那么,也該有一只魔鬼才對?!?/p>

緩緩舉起右手,一股令牧荊自己也感到膽寒的未知力量在指尖凝聚,而后,在巫師的注視下,血紅的薄霧在惡魔身邊浮現(xiàn),但牧荊能看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薄霧,而是漂浮在空中的、無數(shù)薄而細(xì)小的金屬刃片。

“去。”

輕輕揮動右手,薄霧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旋轉(zhuǎn)著四散開來。石塊、肉體、樹木……一切都被這些細(xì)小的刃片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撕碎、切割,成為肉泥或者灰燼,仿佛以牧荊為中心,整個世界都開始溶解。整個城市的一切,無論是過去的輝煌、宏偉,還是方才的苦難和廢墟,一切都伴隨著慘叫和哀嚎湮滅在這片淡紅色的薄霧中,就好像從未存在于這世界上。

收起雙翼,牧荊降落在由這座城市和他的市民構(gòu)成的廢渣上?;壹t相間的細(xì)沙無邊無際,空氣安靜的幾乎要凝固。難以想象片刻前,這里還是一座擁有無數(shù)人口和宏偉建筑的城鎮(zhèn)。

他默默地舉起右手,一直彌漫在四周的血霧以極快的速度向他手中聚攏。那些看似毫無規(guī)律、形狀各異的刃片,竟然拼湊成為一把長劍。收劍入鞘,他在原地佇立了良久,最終嘆了一口氣。

“不夠,我的怒火,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平息……”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皺起了眉頭,眼神中透出些許迷茫,

“可是……我到底……為何而憤怒?”

這時,牧荊的視野再度被黑暗所籠罩。

……

牧荊猛地睜開了雙眼,坐了起來。他大口的穿著粗氣??吹阶约荷硖幱谑煜さ鸟R車車廂中,這才微微放松。

“剛才那是……夢?”

只能是夢吧。剛剛看到一切實在是太過震撼。一人就那樣簡簡單單的屠戮——不,是毀滅了一座那樣龐大的城市。但為什么,自己的感覺和感受又是那么真實?剛才那個場景,到底是怎么回事?

猛地,他瞥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佩劍,難道和這把劍有關(guān)?那天自己聽到低語,和夢中聽到的低語確實很相似,這把劍竟然有這么強(qiáng)大的力量?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牧荊轉(zhuǎn)頭,一張他在十年間看過無數(shù)遍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那是夕夜·澤。

此時,她已經(jīng)換了一套以紅黑色為主體的新洋裝,身旁擺著另外一把西洋劍。嬌小的身體緊緊地蜷縮在馬車角落,夕夜·澤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頭靠在膝上,無神的雙眼中彌散著暗淡的紅光,失去了以往的精神。而讓牧荊震驚的是,她整個人身上看不到一處傷口,仿佛昨天的戰(zhàn)斗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甚至相反,先前過分纖瘦的體型還變得健康了許多。

“澤?你已經(jīng)……恢復(fù)了?”

“嗯。昨天恰好是滿月,所以傷勢恢復(fù)得很快,而且,也要多謝你,你的鮮血對于血族而言似乎有著很特別的力量。”

“……多半是因為我曾經(jīng)有血族的血脈吧……”

夕夜·澤的聲音很小,還帶著沉重的疲憊,看見夕夜·澤仿佛丟了魂魄的模樣,牧荊剛剛因為自己能幫上一點忙而感到的慰藉也消散了。

哪怕是在牧宅那場戰(zhàn)斗過后,夕夜·澤也沒有這般消沉過,恐怕是昨天琉殤拿出的血十字給了她相當(dāng)沉重的打擊。牧荊不知道血十字帶給血族的折磨到底是怎樣一種超脫認(rèn)知的痛苦,他也不知道這枚血十字對于夕夜·澤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但他知道,縱然自己的鮮血可以治療她的傷口,但卻對夕夜·澤心靈受到的創(chuàng)傷毫無作用。

“……下次不要再做這么危險的事情了,我恢復(fù)意識的時候,你的身體都快和我的一樣溫度了,如果我再晚一會兒恢復(fù)意識,你就沒命了?!?/p>

“……是?!?/p>

對話進(jìn)行到這里,夕夜·澤沉默了一會兒。

“不過,明明是一個連劍都不敢拔的人,你為什么敢讓瀕死狀態(tài)的我吸你的血?”

“……”牧荊摸了摸自己頸上的牙印,復(fù)雜的情感伴著苦澀涌上心頭——

“我原以為,這樣我可以為你分擔(dān)一些痛苦。”

?


【血族的末裔】卷一·流浪子嗣歸鄉(xiāng)途:第四章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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