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廳里坐滿了人，大多數(shù)都是來看熱鬧的學生。他們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今天的演講人。學生們早就聽說了克拉拉，都知道她究竟有多么的可愛迷人，于是紛紛來到演講廳，想要一睹芳容。

“咳咳…”史達林先走上臺，他需要一點時間來處理演講輔助內(nèi)容?？死⌒牡貜哪徊己筇匠鲱^，卻被眼尖的聽眾看見了。聽眾們立即發(fā)出一陣歡呼。還有人甚至舉起了寫有她名字的應援牌，這讓克拉拉感到幾分親切和尷尬——親切是自然的，畢竟以前在帝國大廈演講的時候，下面的民眾也會如此；感到尷尬也是難以避免的，她知道有很多人并不是來聽演講的，被這群人盯著看，多少不太舒服。

“您怎么了？不上臺嗎？”多米茨問道，他手里拿著一套克拉拉剛換下來的校服：“還是說您決定穿著校服上臺演講？畢竟您現(xiàn)在的裝束…”

“不就是女式低領(lǐng)西裝加超短裙嘛！沒事的…誒，這襪子有點緊……”她扯了扯自己的白絲襪：“一邊去，知道不合適還在這里看。”

深吸一口氣，然后把貪睡的小克拉拉喊醒，準備工作就完成了，她于是走上臺階。

“各位聽眾，你們好?！彼央p手往桌上一拍。

底下的聽眾瞬間沸騰了——比起傳言中的樣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死膊焕^續(xù)說，只是冷靜地用手撐著身子，保持沉默，直到聽眾回歸安靜為止。

“在這里，我不必介紹潛艇的來歷，在座的各位肯定都對此有些了解。我們今天要討論的內(nèi)容要稍微比這深入一些，你們看這個?！?/p>

她按動遙控器，幻燈片切到了下一張——那是一艘一九四二型驅(qū)逐艦：“你們看，對于這艘快速反應驅(qū)逐艦來說，她裝備了八管火炮，十五管魚雷，十二管防空武器和兩管深水炸彈?！?/p>

史達林饒有興趣地聽著，還順帶給庫茲涅佐夫做內(nèi)容的翻譯?？死┝怂谎郏^續(xù)說：“再看這艘蘇聯(lián)驅(qū)逐艦，名叫戈爾穆斯，她建造于一九四五年，同樣是一艘噸位相近的驅(qū)逐艦，她的火炮較一九四二年級少兩管，深水炸彈多六管——當然，她比一九四二年級重一千多噸?！?/p>

現(xiàn)在還沒有進入正題，這讓伊扎諾娃很是著急。她忘記檢查克拉拉的演講稿了，萬一弄錯了主題，這臉可就丟大了，她拿起一塊寫有主題的板子，舉了起來。

“而對于更下一代的天津級，深水炸彈增加到了驚人的十二管，火炮減少到了四門。”

她停頓了一下，將三個數(shù)據(jù)放在一起，還包括幾個沒有詳細介紹的內(nèi)容：“因此，在一九三五年至一九五五年這段海戰(zhàn)史中，水上艦艇的戰(zhàn)斗正逐步演變?yōu)槎鄬哟蔚暮?zhàn)，我們今天的主題正在于此?！?/p>

聽眾們愣了一下，隨后便是一陣掌聲。

“真是的，鋪墊做這么長，嚇到我了?！币猎Z娃摁著胸口，似乎松了一口氣。

克拉拉突然指向她：“我的社長剛才擔心我說不到今天的正題，于是特意舉了個牌子提醒我，多么好的一個社長啊，你們看看?！?/p>

聽眾的視線忽然全部聚焦在了伊扎諾娃的身上。

“哎呀，光顧著看克拉拉小姐了，沒想到我們之中還藏著一個大美人呢?！辈恢裁慈苏f道，伊扎諾娃急得滿臉通紅，用手捂住臉。

克拉拉趁這個時機連忙看了一下大綱，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溫習了一些內(nèi)容。

“咳咳。所以，無論是一九六五年后，中立國聯(lián)邦的平臺航空母艦計劃，還是日益興起的護衛(wèi)艦、輕型巡洋艦家族，都著重于一個重要的問題：一場勢均力敵的海戰(zhàn)的勝利，不僅來源于水面艦艇的發(fā)揮，也必須依靠水下力量的支持。這恰恰是我國目前的印度洋海軍戰(zhàn)略的核心。”

“今天的狼群已經(jīng)和之前的大有不同了。不知各位有沒有讀過鄧尼茨的《中美洲的狼群》？”她瞟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多米茨，沒讓其他人察覺：“在《中美洲的狼群》中提到了這樣一段話：'在一九五一年以前的破交戰(zhàn)中，潛艇總是處在襲擊的劣勢地位。而在第一枚潛射導彈發(fā)射后，潛艇也變得主動起來'?！?/p>

底下的聽眾聽得很認真，雖然似乎有兩個女生正在捏伊扎諾娃的臉，但氣氛很好，無傷大雅。

“因此，對于今日來說，更加優(yōu)秀的潛射導彈計劃必須被提上我們的科研日程，針對敵方潛艇的護衛(wèi)艦群也應當增加建造量——現(xiàn)在，航母和戰(zhàn)列艦已經(jīng)成為了海戰(zhàn)的核心；但任何一支潛艇部隊的滲透都將是致命的，憑借區(qū)區(qū)幾顆導彈，便能將建造一年的航空母艦打成廢鐵。我們必須重新審視潛艇，尤其是針對戰(zhàn)術(shù)打擊的潛艇，審視她們，理解她們，運用她們?！?/p>

她把書合上，表示自己已經(jīng)講完了，接下來是多米茨和庫茲涅佐夫的時間。僅僅一段簡略的強調(diào)，就把主題和氣氛全部帶入現(xiàn)場，她覺得還是不錯的。

“呃，就講完了？”伊扎諾娃見她下了場，連忙湊上去問她：“我還以為很長呢?！?/p>

“主要部分還是給他們兩個演示啊，畢竟我也不是什么專業(yè)人員。”克拉拉伸了個懶腰。

伊扎諾娃覺得克拉拉這個人很奇怪：為什么哪里都有她的熟人，難不成她只是看起來純潔？“他們兩個你又是從哪里認識的？不會又是同學吧？”

“嗯？怎么啦？”她默認了。

“你們學校還真是人才濟濟。他們幾個社區(qū)大學選的什么方向？”伊扎諾娃問道。

“還能是什么方向？搞一些軍事、歷史之類的唄?！?/p>

這回答沒什么瑕疵，畢竟從一九五六年起，維也納藝術(shù)學院就是一所全科目綜合學院了。無論他們究竟是什么專業(yè)，這里都有對應的科目。但伊扎諾娃還是想不通：“那…你和他們很熟嗎？怎么一見面就肯幫你這么大的忙啊？”

“嗯，當然很熟。”克拉拉拍了拍她的肩膀?！皠e再問下去了，以后可以講給你聽?！?/p>

伊扎諾娃不好繼續(xù)多問，便回座位了。

“話說，小克拉拉？”

“呃…誒，等一下，我收個東西…”

“收什么東西？”克拉拉拍了拍她的腦殼。

“我剛剛在腦子里畫畫來著…”“哦…”

過了幾十秒，找了張椅子靜坐養(yǎng)神的克拉拉就聽見了來自小克拉拉的腦內(nèi)通話。

“所以，你想聊什么呢？”她問。

“就是這身衣服啦…總感覺太暴露了些？”“他”居然感覺到了害羞，真是不可思議。

“其實我覺得還好?！毙】死\懇地說道。

克拉拉不禁感到驚詫，“他”有些弄不清楚小克拉拉對這種事情的界定?！盀槭裁瓷弦惶撞恍校@一套卻覺得還可以呢？明明上一套保守多了?！?/p>

小克拉拉不太安分地捋著自己的發(fā)辮：“其實……其實是人物表現(xiàn)力的問題啦！我看那些流行漫畫里，設定和我本人差不太多的御姐角色服飾都被設計成了上一套衣服的樣子，那種給人的感覺更朦朧可愛，今天這種反而不是最突出的，所以能接受……”

“哦……漫畫啊……”克拉拉嘆了口氣。

突然，一陣大風迎面吹來——面前就是美術(shù)歷史陳列館前的長廊！輕飄飄的超短裙被直接吹了起來，克拉拉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連忙按住。

“誒！你沒有穿安全褲？”小克拉拉驚訝地喊：“這不就被看了個一干二凈？”

“不要怕，我里面穿了社長特制的安全褲，作用是一體化的。我怎么可能一點防護都不帶呢？”

“也是哈…”小克拉拉松了口氣。

克拉拉站起身，無論如何，她覺得現(xiàn)在應該回社團活動室休息——或者回到會場看看情況。大概看了看人流的方向，她意識到“十分鐘講演”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她于是決定先一步回到社團活動室去。沒想到，她才剛剛站起來，就被幾個拿著小筆記本的男學生圍上了。

“呃…有事嗎？幾位？”

“那個，我們是隔壁音樂文化社的，能不能請您幫我們完成一次演唱呢？”

“哎呀，我不會臨場唱歌啦?！彼窬艿馈?/p>

他們不依不撓：“不要緊的，實在不行的話，我們會啟用錄制方案——就像電影配音?！?/p>

克拉拉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錢包：“呃……來你們這里參演，有實際一點的福利嗎？”

“收入五五分成！”

好像不錯的樣子，她想到。想起自己后天可能就沒錢吃飯了，她還真得想想辦法，但該懷疑的還是要懷疑一下，不然出事了怎么辦？“不過，為什么找我？”

“我們剛剛聽了您的開場白，觀眾都很熱情，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會成功?！?/p>

其實音樂文化社社長本不想找外人，無奈新招的人都拿不出自己的成績，再這樣下去就涼了。今天本是跟著兄弟去湊熱鬧，沒想到發(fā)現(xiàn)個這樣的寶藏——但她好像和伊扎諾娃混在一起，招募她是沒指望了。

似乎是經(jīng)歷了一番內(nèi)心的爭斗，克拉拉足足沉默了半分鐘，好像是做出了決定，她伸出手去：“克拉拉-施克爾格魯伯?！?/p>

“你好，我是社長喬克森?！彼樟宋账氖?。這人有著一股美國式的外在觀感，讓“他”非常在意。

“美國人？”她邊簽字邊問。

“不，德國人?！彼f。

“美裔德國人？”克拉拉又問道，打量了他一番。

喬克森覺得很奇怪：美國都沒了，哪里還有美裔德國人呢？轉(zhuǎn)念一想：她和伊扎諾娃混在一起，說不定她也是史學社的，既然是這樣，她很有可能是在說一些自己不明白的知識，于是點頭稱是。

“那好，就是這樣的吧？明天來排練對吧？”

“呃，嗯嗯，我們會準備衣服的，你盡管放心。”

克拉拉扭頭就走：她打算回活動室去，那幾人可能都已經(jīng)回去了。小克拉拉連忙探了個頭：“你怎么那么在乎那個帥哥的出身?。俊彼闷娴貑?。

克拉拉敲了敲腦袋，讓她別瞎說。但她堅持地問，克拉拉也不好瞞著她：“以后離他遠點。”

“誒？為什么？”小克拉拉充滿了不解。

“要沒他們搗亂我肯定能贏！”她有些憤怒地說：“雖然把這話放在這里不甚合適，但我還是覺得，不能太相信他們，容易出問題——能遠離就盡量遠離吧。”

“噗嗤?！币姷健八庇帜贸鲞@副老樣子，小克拉拉輕輕地笑了幾聲：“你呀，總是這副樣子，你和史達林都能做到和解——甚至親上了，和他就不行？”

“那、那是計劃的一環(huán)嘛！快別說了！”

“嘿嘿…”小克拉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時間已經(jīng)臨近中午，陽光照在學院用石板鋪砌的道路上，為兩旁的樹木鍍上了一層閃光層。風穿林而過，吹在克拉拉的臉上，吹起了她的頭發(fā)。左手下意識地按住裙子上的亮金色裙邊，似乎是不想再被吹起來。

就這么一路走回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感受到了他們熱切的目光，克拉拉回眸一笑——無意間把自己的霸氣給展現(xiàn)出來了，把路人嚇了一哆嗦。

走到社團辦公室門口，伊扎諾娃便迎了出來。她潔白的衣裙額外惹眼，似乎非常高興。多米茨就跟在她的身后，似乎是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頭上不住地冒著細密的汗珠：肯定是和庫茲涅佐夫打上頭了。

“干得不錯嘛，不枉我一番功夫?！币猎Z娃先是把裝著獎金的信封交到她手上：“不過，我好像看到你和音樂社那幫人聊天，聊些什么？”

“他們說，讓我和他們一起錄節(jié)目？”

伊扎諾娃覺得并不意外：“你答應了？”

“那當然，有外快為什么不賺？”

伊扎諾娃點頭稱是：“那是自然。之前他們也用相同的口吻邀請過我，你猜怎么樣？”

“你沒答應？”

“不不不，我當然答應了。滿心歡喜地到了現(xiàn)場，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表演不正經(jīng)?！?/p>

克拉拉的興趣被勾了起來：“怎么個不正經(jīng)法？”

“演的也不是戲劇、唱歌啥的，倒像是幾年前流行起來的少女漫畫風格——追求可愛。”

小克拉拉不禁打了個寒噤——她就是干這個的?？死瓌t是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這怕什么，我去！”

“不過，你的課業(yè)要怎么辦？總不能為了一場演出就逃幾節(jié)課吧？那可不行，會影響到畢業(yè)的?！币猎Z娃有些擔心地說。這里的畢業(yè)規(guī)定很嚴格，若是平時故意不上課，畢業(yè)時就有可能被留級。

克拉拉自己思索了一番：“呃…放心吧，畢竟這邊演講的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自然有時間安排?！?/p>

克拉拉鐵了心要去，伊扎諾娃也不好阻攔。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克拉拉全身的裝束和她精致的臉蛋，發(fā)出一聲意味深長的長嘆?？此吡?，多米茨連忙將克拉拉拽進房間，史達林和庫茲涅佐夫就坐在里面。

看二人愁眉苦臉的樣子，克拉拉只覺得奇怪：明明活動很成功，為什么不高興呢？她輕輕撩起裙子，坐在一張墊了電熱墊的座椅上——可能是小克拉拉的習慣性動作吧，反正“他”無法理解：“怎么了？”

“簡單點說吧，沒錢了?！笔愤_林拿出賬單，他一直都在記錄每天的開銷：“我們每天都至少需要花掉三十馬克，而且馬克在緩慢貶值，估計下周的平均數(shù)就能到三十五馬克——我們只有一百二十馬克了?！?/p>

“意思就是說，過兩三天就沒錢了對吧？我就覺得挺疑惑的，只有我一個人在存錢嗎？”

史達林聳了聳肩：“我又不能去做老本行?！?/p>

“你老本行是什么？”

“搶劫啊?！?/p>

他明顯能感覺到庫茲涅佐夫正在偷笑，于是回頭望了他一眼：“怎么，我就不能是個熱血青年？”

“打住打住?！笨死p手合十，略垂著頭：“你也別傻站著，多米茨，想想辦法?！?/p>

“我有什么辦法可想？哦，我這里還有兩百，從那邊帶過來的，還是元首你給的零用錢?！?/p>

“呃……”仔細想想，如果這兩百可以流通的話，自己手上就有三百多了，完全可以堅持到五天以后的正式表演：“那個社員？”

書架處坐著兩個社員，一男一女正互相靠著對方說著悄悄話。“誒，是在叫我們嗎？”

“對的，這附近有舊幣更新的地方嗎？”

“那當然是有的。出校門左轉(zhuǎn)，那些超市旁邊就有一個歐洲銀行，可以把舊幣換成新幣的?！蹦猩鐔T熟練地回答道——他見過克拉拉，也不怕生，他的女友就比較靦腆了，一時間說不出話。

“那就好辦了?！?/p>

“所以你想到辦法了么？”史達林點了點錢數(shù)，把錢交給克拉拉：“以后怎么辦？”

“五天后，呃，那個音樂社社長邀請我去唱歌，應該會有一些收入的——你們倒是也去存點錢??！”克拉拉一邊說一邊收拾東西，準備出門：“你們之前要么是我的下屬，要么是我的對手和我對手的下屬，怎么變成我賺錢養(yǎng)你們了？還是用這樣的方式……”

克拉拉臉全紅了，好像非常難為情。史達林默認她是裝的，但其他人不這樣想：“呃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的，只是暫時沒有機會而已…總之很對不起！”多米茨連忙認錯，庫茲涅佐夫跟著他鞠了個躬。

“嘛，算了，鄧尼茨，你沒必要這樣說。這次算是我的失誤，嗯……”克拉拉托著下巴：“你們可以去附近打打工，做做兼職，反正我也要出門，我去幫你們打探一下消息，你們喜歡怎樣的？”

史達林挑了挑眉，和多米茨對視了一眼：他之前就說克拉拉和“他”有著不小的區(qū)別，今日一見，多米茨也就不得不相信了?！澳裁磿r候會考慮我們了？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誒？”克拉拉突然頓悟：他是我的下屬，是我讓他做我布置的任務，什么時候我會讓他們選擇了？“那是我不小心的，哼，別吵，再吵我就讓你們掃廁所！”

她嘗試展現(xiàn)了一下威風，卻幾乎展示不出來。她現(xiàn)在好像只剩下可愛了：“笑、笑什么？算了，晚上還要一起上課，你們先睡覺吧，我……”

可惡，就好像是思維慣性一般，她非常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他”平時可從來不說?？吹绞愤_林和庫茲涅佐夫正偷偷地笑著，她氣不打一處來，把門微微用力地關(guān)上，發(fā)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音，以示抗議。

活動室內(nèi)傳出了兩個人的大笑聲。

“哼，等我把手頭的事情辦完再收拾你們?！?/p>

克拉拉頭也不回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