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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古神契

2021-10-24 21:12 作者:方策゛  | 我要投稿

睡不著隨便寫點小故事

入秋了 人就變得不聰明


“古神說了什么”

————————

? 自然的微小變化會改變?nèi)祟惻d衰,甚至文明的走向。

? 比如古雪山的一次小型雪崩,比如延綿三周的陰雨,比如河海比往常更為失衡的水體。??


? 岡底斯山的古老崇秘給原始文明帶來了生命與饋贈,隨之而來的也有天災(zāi)與禍難,在雙重的膜拜與壓迫下,蒙昧?xí)r期的人類文明便擬塑出了始祖神形態(tài),以此敬拜古山神,祈風(fēng)調(diào)雨順,太平豐年。


? 今年氣象怪的很,在持續(xù)了半個月的雨天,并三四日暴雨如注后,雨村自寒露這日突然卻罕見得晴了天,甚至之后的每日都能饒出幾個小時的好天氣,連帶著空氣也干燥下來些許。

? 我在門檻上坐了一下午,看著遠(yuǎn)山的雨層烏頂飄至我們頭頂上空,逐漸迫近,四面氣壓變低。


? 天冷后人就犯懶,行動緩慢,思維衰退。

? 我仰著臉看著雨水卷風(fēng)自半空襲下,預(yù)判了將會在兩三秒后暴雨會把我淋透,慢吞吞伸手去拿傘的過程中,雨水已噼里啪啦臨至。

? 我的動作尚停在緩慢取傘的動作上,冷雨就劈頭蓋臉澆了下來。


? 這激靈的幾秒鐘,我的大腦難得清醒,甚至澆出些奇怪的記憶,比如我老家說,像這種下雨天不會往屋里躲的傻子,基本是討不著媳婦的。


? 被淋了沒有片刻,有人已站在我面前在我頭頂覆了一小片庇護(hù)。

? 我抬起頭,看到穿著居家背心的悶油瓶立在我身前,單手前傾著一把傘,替我擋雨。


? 四面靜下來,只剩雨聲環(huán)繞。

? 雨天無法繼續(xù)工作,悶油瓶也被困在檐下,于是我們兩個人安靜坐在門檻上看積水。


? 我太無聊了,被廊燈影子里傘與頭發(fā)之間的靜電效果吸引,開始抓著傘一上一下,把自己的頭發(fā)摩擦生電至炸開,根根直立原地飛升,在積水的廊燈下把自己的頭發(fā)倒影模擬成了一朵有多動癥的蘑菇。

? 悶油瓶轉(zhuǎn)過頭看靜靜看著我,用目光表示希望我可以自己停止這種行為,勸說未果后,只能輕輕控住了我的手。


? 我安靜了下來,兩秒鐘后貼近他,開始電他的頭發(fā)。


? 引擎聲。

? 胖子這兩天去縣城給我們相開鋪子的門店,捎帶著給小金杯加油,置辦秋貨。說是一天來回,晚上等他回家做燉大鵝吃,第二天黃昏了才抱著缸小王八晃悠回來。

? 悶油瓶在檐下把傘推給我,起身冒雨去車上卸貨,我拍拍褲腿上的泥水站起來,下去接?xùn)|西幫忙,夸胖子回來的挺早,等你回來吃飯家里的鵝都推翻政權(quán)當(dāng)家做主了。

??

? 胖子老遠(yuǎn)舉起個茅臺紅塑料袋,說這話說的,這不給你捎了好酒回來了。

? 我接過來,把茅臺包裝盒打開,看里面疊著兩罐嶗山啤酒,看著他問酒呢?

? 胖子拍拍我肩膀,眼神略過我看著遠(yuǎn)山的落雨,突然感慨。


? 他說是啊,這叫好酒不見。


? 我把塑料袋口扎起來,夸他說得好,下次別說了。


? 悶油瓶動作很快,說話的這會功夫已把車上的東西搬了七七八八,現(xiàn)下正抱著最后一筐果子往院里走。

? 雨絲漸衰了,林間的濃霧開始彌散,天色陰沉下來。

? 也就在這時,我看到鄉(xiāng)間的道路上出現(xiàn)了一個纏頭佝僂的身影。

? 悶油瓶在我示意前先一步停下來,回頭看過去。


? 雨村的地理位置其實較為開放,在深山里還分布著數(shù)不清古舊的傳統(tǒng)部落,他們有著自己的傳承和血脈。

? 這些部落大多我喊不上名字,悶油瓶比我清楚的多,他在巡山的過程中需要計算風(fēng)水方位,便會主動了解這些寨落的地理位置與習(xí)俗,甚至可以用他們的語種簡單進(jìn)行攀談交流。


? 所以有時候這個人悶不做聲的回家來吃飯睡覺,你以為他一整天遠(yuǎn)離人群沉默寡言會出心理問題,可能他在外面跟人嘮了一天家常。


? 許多山體深處的古寨落人口稀少,信息閉塞,在突遇外來的陌生人時便會因個體差異而不自覺感到奇異,加上悶油瓶較為樂于助人,且其體力值確實超出了正常人范疇,在這幾年如一日不分晝夜的巡山下,不少周邊村落里悶油瓶的形象已經(jīng)開始上升變質(zhì)。

? 我很難解釋他的風(fēng)評變成了什么,但如果硬要進(jìn)行定義,那就是類似于“山神”,或者“城隍爺”一類,專管控雨、豐收和鉆天入地。


? 我曾經(jīng)試圖擺正這種風(fēng)氣,比如給悶油瓶買粉色的卡通衛(wèi)衣,把他巡山的深色雨衣?lián)Q成支棱著倆耳朵的明黃皮卡丘雨衣,用現(xiàn)代工藝向人們表明他的身份,但作用并不明顯。


? 人類的原始相信,如洪水猛獸不可逆。


? 這樣的后果,就是我發(fā)現(xiàn)開始有周邊村寨的阿公阿婆開始往我們籬笆門上掛特產(chǎn),時常會有一兩條曬得干癟的黑魚干或者香料串出現(xiàn),我把這類行為統(tǒng)一解讀為他們在給悶油瓶上供。


? 現(xiàn)在走過來的佝僂阿公,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似乎是西夷山山陰一處老村寨的老寨主,每逢月十五月圓都要拄著拐找上門來,在我們家門上掛點土特產(chǎn),神神叨叨念兩句再顫巍巍原路返回。

? 只是今天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眼神陰郁得很,步速慢緩,手里提的禮物也格外多重,將用紅繩捆的臘肉掛在我們籬笆上也不轉(zhuǎn)身離開,躬著背站等在雨中,似乎有什么話想對我們說。


? 悶油瓶把手里的東西放下走過去,隔著雨幕我看到阿公似乎用方言跟悶油瓶說著些什么,說時帶著敬懼,惴惴不安一直在四處張望,而后,他從熏黑的指縫里扣出了一小張膠片,交到了悶油瓶手里。

??

? 阿公寨中的事,是在從村支書家的牌局上東侃西扯拼湊出來的,回來的路上我們進(jìn)行了短暫的梳理。


? 西夷山整體狹長,以半環(huán)狀背靠東海,深入內(nèi)地的部分以雨林為主,阿公的寨子就在西夷山南向的山陰深處,雖距海不遠(yuǎn),卻因天然狹隘地形將整個寨子封閉了起來,村寨架空于半山腰,山體環(huán)抱處有一處死潭,名作“錫摩”。

? 我聽到這停了一下,跟胖子交換了一下眼神。


? 新娘。

? 新娘潭。


? 從我的經(jīng)驗來看,發(fā)生的事絕不會以童話的方式發(fā)展。


? 錫摩潭不知如何形成,也無人能探測其深度,或通往地下何處。在七十年代,因連年自然災(zāi)害,有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村民試著往潭中撒養(yǎng)魚苗,勉強(qiáng)養(yǎng)了一段時日,在經(jīng)歷了一場長達(dá)整季的雷暴后,整潭的魚突然全部消失了。

? 這里的消失,是指真正意義物理消失,那漁民甚至將漁網(wǎng)拉放至山陰潭水最深處,也不能打撈上任何一條活物,那群魚就如同被潭底什么巨物吞入腹中一般,尸骨無存。


? 后來那個漁民沒有跟任何人談及此事,于不久后便舉家搬離了寨子。在我們看來這不過是謀生的活計被斷了的失敗投資,寨中人卻諱莫如深,心照不宣地刻意避開了這件事幾十年,時至如今。


? 幾個月前,有返鄉(xiāng)的年輕人帶著機(jī)械化的現(xiàn)代捕魚設(shè)備回到寨子,并帶回了許多抗生能力極強(qiáng)的健康魚苗。村里有老人試圖阻攔,奈何青年在外闖蕩慣了,完全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

? 魚苗在第三天便按計劃全部撒入潭中,出人意料的是,魚苗種下去幾個月來一切風(fēng)平浪靜,幼魚在潭中正常生長甚至茁壯健康,寨中老人放松了警戒心,甚至默許其他族人效仿往錫摩潭中投撒魚苗,古潭似乎開始有了生機(jī)。


? 直至兩周前,大雨后,錫摩潭發(fā)生了些奇怪的變化。


? 魚再一次全部消失了。

? 寨中眾人聞聲大驚,紛紛撐船至潭中四尋覓,即使在聲吶設(shè)備的全河網(wǎng)搜索下,也無法測量到任何一條活物的訊息。

? 死潭。

??

? 有些詭異深沉的情緒開始在人群間蔓延,人們諱莫如深,卻又試圖用意外或者外來偷捕者來彼此安慰。搜尋工作一直沒有停止,幾個年輕人甚至坐著汽艇潛入深山腹內(nèi)的巖洞探測,依然未果。

? 今時不同往日,在信息傳播途徑無限發(fā)達(dá)的情況下,山外的人們很快聽到了風(fēng)聲,就在魚群消失的三日后,一個縣城里的報社研究員便登門拜訪了古寨。

??

? 這個研究員不到四十,身形矮胖,近視,隨身帶著一臺微型但功能齊全的膠卷照相機(jī)。

? 因厭煩了日復(fù)一日報道枯燥的瑣事新聞,對于寨中古潭之事,他展現(xiàn)出了超出常人的熱情與求索欲,第一日便租了村里的一艘汽船前往錫摩潭山林深處采風(fēng)。

? 老寨主對于不速之客自然持抗拒態(tài)度,嚴(yán)厲禁止族人隨其入山。


? 但也因此,再沒第二個人知道這個普通中年人那日在深潭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 研究員于當(dāng)日晚被人在潭邊發(fā)現(xiàn),那時他渾身濕透癱在植密深處,如水鬼一般,嘴唇青灰眼中血絲遍布,渾身的衣服上散發(fā)著詭臭氣息,甚至讓人難以接近,他目光空洞,嘴中始終念著兩個字。

? “古神”


? ?不久后人們在潭邊發(fā)現(xiàn)了研究員套繩斷裂的膠卷相機(jī),并從中洗出了一排無意義的照片,照片里開始只有漆黑的深水流動痕跡,直到最后一張,才出現(xiàn)了有意義的畫面。

? 在這邃深模糊的潭水深處中,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的半張臉。

? 一個只有眼白,臉皮斑駁,被鎖鏈打穿琵琶骨,在水下尖叫的女人。


? 也就在這件事發(fā)生的次日傍晚,錫摩寨人找回了他們的魚。


? 全寨老少皆舉火把圍集于潭邊。


? 那日水面出奇的平靜清寂,無風(fēng)有月。


? 穿過火把憧憧的紅光躍動,面前魚尸堆積成山,詭臭沖天,每一條魚皆以極痛苦詭異張大嘴的姿勢迎接死亡,周身腐爛。


——————

? ?原始的恐慌重新席卷了古寨,人心惶惶,他們將這劫難的源頭歸結(jié)為古神復(fù)生,恐怖氣氛幾乎推上了極點,老寨主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想到了一個人。

? ?悶油瓶。

? ?用胖子的話來說,他想讓小哥這個山神爺,跟古神前去斗斗法,最好能談判一下,鎮(zhèn)壓錫摩潭的邪氣。


? “小哥沒這業(yè)務(wù)?!蔽姨撝勖烁鶡?,沒叼到嘴里半路被人撅折成了兩截。


? 天又飄下些如霧的雨絲來,我在路燈下停下來,短暫思考了一下,隨手把悶油瓶的連帽衫拉鏈拉好,并表達(dá)了我的觀點。

? “但我需要弄清楚一個問題?!?/p>

? “什么?”胖子把我們唯一的傘撐開,抖了兩抖舉起來。

??

? ?“新娘是誰?!?/p>


? ?我自然地把悶油瓶的斗笠摘下來扣到胖子頭上,換過胖子手里的傘撐到了我和悶油瓶頭頂。


? 自開始,整個事件就存在一個盲點,所有的故事傳話人自始沒有人解釋錫摩潭與古神之間的關(guān)系,人們好像刻意避開錫摩這個關(guān)鍵詞,不愿讓人深究或詢問。但在此情況下,水下的女人出現(xiàn)就十分突兀,讓人覺得有什么詭秘的關(guān)聯(lián),又因故事敘述者的煙霧彈摸不清思路。

? 所以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就是新娘潭的這位“新娘”,究竟指代什么。


? 想查這些志怪傳說有一個好方法,童謠,城隍廟,地方志,胖子說其實我大可以去問寨里人,但比起人言,我更愿意相信這些木頭東西。


? 龍巖這邊的文化保護(hù)工程其實做的很不錯,城隍廟在不久前撥錢翻修過,現(xiàn)在掛名為“地方志博物館”,免費對民眾開放,里面有周邊群山的山史和話本,還有些七八十年代的小圖冊,混在兜賣的雜書堆里,十塊錢三本。

? 我想去城隍廟這事,悶油瓶其實不同意,因為下雨了,他希望我回家,因此全程他都只是靠在窗邊,以沉默表達(dá)抗議。


? 這城隍廟有點意思,因為里面沒有城隍,反而祭著一尊脫了色的龍王像。這龍王兩人高,左手鏈右手槊,灰銅面龐兩人高,太久沒人管泥像上蒙了一層灰更顯得瘆人。

? 我說完我的感受后,胖子路過往龍王像底下扔了倆撲克牌。

? 說看,這就不瘆人了。


? 我跟悶油瓶扭臉齊齊看他,我說老子他媽就說剛才打牌的時候牌場上有八個二六個王。


? 西夷山志里對錫摩潭的記錄不多,七拼八湊我才大概順出了整個故事。


? 西夷山底自古便有古神說,而古錫摩一族,與古神有契。

? 出閣的女子,皆要獻(xiàn)祭于古神,在古祭臺上等待古神擇親,若被選中,古神便會將其卷入深潭,攜入幽冥黃泉深處,永不見天日。若得幸不被選擇,便可安然出嫁,度此余生。?

? 祭船有靈,若非出閣女子上祭臺,是家中兄長或父叔代替,觸怒古神,便會直接將不敬者拖入水中,葬于惡獄。

? 當(dāng)然,人性是自私的,有些富貴人家,會選擇替身祭神,也就是選一個奴隸女孩,在正主身邊作為丫鬟侍奉八個月后,代替她們女兒獻(xiàn)祭。

? 古神護(hù)佑錫摩族風(fēng)調(diào)雨順,富裕豐碩千年。


? 可是歷史更迭,漸漸的,人們對神的敬畏感衰減,逐漸不愿再送出自家女子站上古祭臺,至百年前,古神終于震怒,降天罰。

? 地方志記,群山震蕩,天崩地析,持續(xù)延綿了兩個月的大雨幾乎毀滅了整個錫摩族,潭水翻騰倒涌,大劫后無數(shù)魚尸死浮于灘,白骨如山,也就是那一日。

? 人們看到了神跡。


? 我把被燒了一半的泛黃繪圖舉到燈光下,畫上是漆黑的湖面,和湖底恢詭巨大的一條巨物陰影,在整個湖面滔天的浪潮中,有無數(shù)詭異的熒光生靈光點,簇?fù)碇派?,鋪卷而來?/p>

??

? 古神現(xiàn),風(fēng)逆,雨止,祭新娘。


——————————


? 我這個人,知道自己有毛病,但我不改。

??

? 悶油瓶好像總是能看透我的想法,因此當(dāng)我次日簡單帶上裝備踏出院門時,他叫住了我,并用眼神問我出去做什么。

? 我不太習(xí)慣在他面前撒謊,于是避開他的眼神,切實地開始轉(zhuǎn)移話題,說你看,這個電線桿子長得真挺直的。


? 他不吃這套,仍在門廊端著王八缸看著我。


?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 于是我安靜下來,與他對視道:

? “小哥,我只是想去……”


? 話只說了半句,悶油瓶只聽了我表達(dá)“我想”兩個字,便再不堅持,沉默了一下,轉(zhuǎn)身低頭進(jìn)了里屋。

? 連帶著缸里探頭探腦的小王八。


? 錫摩潭比我想象中難找,當(dāng)我棄車沿谷底往密林行走時,天已近黃昏,四面霧嵐歸雁,不聞人聲。

? 我按照導(dǎo)航的方位尋找村寨,兜轉(zhuǎn)了半小時卻始終顯示方位點重疊,無奈我只能撥開濃密的寬葉綠植,尋著唯一一條有人為經(jīng)過痕跡的路向上行進(jìn)。

??

? 待我終于撥開重重障礙看到一方橫木嵌造的天棧入口時,天已然深沉了,遠(yuǎn)處山林間若隱若現(xiàn)的火光方才顯現(xiàn)出來,我抬頭向上一望,終于看到幾百米高半山云層中的零星寨落。

? 走錯了。


? 所以,從地理角度來說,我沒有找到寨子,但直接到達(dá)了山谷垂直深處的錫摩潭。愈靠近潭底,空氣就開始轉(zhuǎn)冷轉(zhuǎn)濕,活物蹤跡也越發(fā)地少,甚至飛鳥鳴蟲聲也被擋在了重重蔭蔽外,陰潮的地下水氣味逐漸蓋過了植物的原始?xì)馕丁?/p>

? ?我眼前可以踩踏行走的只有一條狹窄木梯路,本以為這是通往村寨的主路,走至半山才覺不對,木棧道愈發(fā)地窄,最險要處甚至只能由一個孩子或女子側(cè)身而過,稍錯一步便會跌入深潭。我硬著頭皮把步速放慢,同時開始觀察身邊逐漸出現(xiàn)一些刻著復(fù)雜銘文的木柱,我撥開最后一株遮擋視線的蕨類植物大葉,眼前豁然開朗,終于看清了全潭的景象。


? 整個古潭狀如一只人眼,層層斷崖使得潭水自淺至深層層疊疊,因水下斷崖構(gòu)造分明為了三層,至瞳孔最中央,水線已幽深再不可目測。整個潭面的深度遠(yuǎn)超了我原本的預(yù)估,削弱了我所想的人為裝神弄鬼因素,但也無形中提升了在這種水域中存在某些古老水生生物作祟的可能。

? 我簡單用手搭了個涼棚擋了一下雨,再次環(huán)顧整個深谷,似乎再無特殊之處,也就在我收回視線時,突然發(fā)現(xiàn)就在這只眼的潭水深瞳中央,山壁之上,憑空架著半艘古船。


? 我停頓了一下,再次聚神仔細(xì)確認(rèn),感到匪夷所思。

? 那似乎是枯朽的一條古雕船,半個船身嵌在山壁中,只有船頭懸空于峭壁之上。我很難解釋它是怎么卡到山上的,徒步足用了半個小時才摸索著山壁挪到了船旁邊的人造平臺上。


?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也使得我對距離和細(xì)節(jié)把控大打折扣,我打開了手電,半蹲下身去探看船身上的細(xì)節(jié)。

? 這船設(shè)計極窄,僅可兩人容身,工藝古老且罕見,基本不見任何現(xiàn)代技術(shù)的痕跡,船底防水的松油已斑駁脫落,兩條小臂粗銹跡斑斑的鎖鏈捆綁著船身,鎖鏈另一端埋入了山體內(nèi)部。


? 在船的平臺邊緣,也就是我所站的位置有較為明顯的人為踩踏痕跡,于是我又向崖外小邁了一步,站在腳印處探看船體內(nèi)部。

? 這時我才看到,船頭半蓋著一張繡著彝族圖騰暗紋的褚紅舊布,正懸空于潭面,因風(fēng)雨侵蝕,邊緣全是銹紅色的絮狀物,看上去像一塊古代的紅蓋頭。

??

? 其實紅布在中國古代文化中出現(xiàn)的頻率很高,一是辟邪,二是添喜,在此我偏向前者。也就是因為這塊布,我可以基本確定的是,現(xiàn)在我腳下的,就是傳說中的那個送嫁新娘的祭船。

? 我用腳踩了踩船面,這船身的承重構(gòu)造失衡的并不嚴(yán)重,也確認(rèn)沒有任何斷裂痕跡,著實不知那個研究員從何處墜入潭中的。


? 此時雨停了,風(fēng)穿過潭面卷過時帶了些奇異的嗚咽聲,四下寂空。


? 自半空望下去,整個潭面十分平靜,手電冷光再次掃過那塊遮煞紅布時,我被上面的暗紋內(nèi)容吸引,不自覺又向前了兩步,此時人已經(jīng)站在了船頭最邊緣。


? 我踏上了祭臺。


? 也就在我雙腳全部放于船體內(nèi)時,我似乎聽到山體內(nèi)部一聲沉重的鎖鏈拖拽聲,伴隨著細(xì)小的地表顫動和碎石滾落,自我腳下的潭水上方傳了出來,回聲蕩于整個山谷,渺遠(yuǎn)而詭異。

? 我停了動作,警惕直起身來,死死盯住寂靜的古潭。


? 下一秒,我腳下一空。


? 我草。


? 整個祭船突然失去了鎖鏈的牽制,隨著無數(shù)土垢石塊瘋狂跌落了下去,我尚未作出反應(yīng),人已經(jīng)隨著祭船墜入了古潭,幾乎瞬間被冰冷腥黑的潭水沒頂。


? 我陷入絕對黑暗。


?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我甚至來不及屏氣,帶著腥藻味的冷水嗆入鼻腔,胸腔幾乎炸裂一般的憋痛,我很快穩(wěn)住了沉溺的趨勢,保持冷靜開始試著自己上浮。我下墜時下意識抓住了我的手電筒,因此有微弱釋放的光線穿過深水勉強(qiáng)照射出了一小部分水下的景象。


? 我把手臂向下壓,人開始向上游去,手電筒的光線也照射向了深水的另一塊區(qū)域,穿過重重黑暗,直照向這死潭如無底洞般的深淵潭底。


? 也就在這時,我看到了混濁的水中,出現(xiàn)一張令人驚怖的臉。


? 那雙空洞的眼幾乎正在我腳下,于在我下方的潭水深處仰視著我。

? 我的后脊瞬間一炸,再次被迫嗆了兩口腥水,再次屏住氣,混亂的手電筒光線中,那張臉隨水波似乎開始靠近。

? 這是個女人,五官被水侵蝕的幾乎錯位,臉上畫著詭異可笑的妝容,沒有眼白,僵硬注視著我。


? 我迅速閉上眼,試著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而后感到小腿被冰冷的什么卡了一下,而后纏住了我,開始阻止我上浮。

? 出大問題。

? 理智開始崩塌,這里的潭水似乎有什么問題,我的呼吸道和裸露的皮膚都生出了隱隱的灼痛感,整個人泡在其中令人非常的不舒服。危險的信號開始自我大腦閃爍,我的肺已經(jīng)要達(dá)到極限,求生欲使我開始瘋狂掙扎。


? 古老的傳說和未知的自然,很容易刺激人的原始恐懼,四面靜極如同進(jìn)入另一個時空,死潭如同濃厚的黑暗將我裹挾其中,體溫快速流失,久違的絕望感開始滋生。


? 也就在我劇烈掙扎時,沉寂了千年的古潭開始泛起波瀾,在我還未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時,整個水體突然被一層迷蒙的墨藍(lán)光色籠罩,就如同水中的無數(shù)生靈被我驚醒一般,缺氧與震驚使我的大腦出現(xiàn)短暫的呆滯。


? 而后,我看到在這震撼的景象中,水中有什么移動的巨大陰影,卷著萬千生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我狂襲而來。

? 神跡。


? 古神現(xiàn),風(fēng)逆,雨止,祭新娘。


? 我?guī)缀跛查g懂了錫摩族人千年來的恐懼與敬畏,渾身冰涼,看著那團(tuán)黑影以幾乎非人的速度已到達(dá)我面前,四面的生靈熒光也敬畏那黑影一般瞬間潮水于我身邊散去,濃重的黑暗包裹了我,我如同被蒙住了眼,再不見天日。


?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我。


? 我的手臂被引導(dǎo)著環(huán)在了來人的肩頭,而后我的腰身被輕輕一抄,這人力道極大,幾乎瞬間解除了我的困境,我的身體再次獲得浮力,被面前的人攜著迅速向上水面浮去。


? 那塊繡著圖騰的古彝紋蓋頭正掉在我頭頂上的水面,在上浮過程中被浮出水面的我頂起,恰好正覆住了我頭頂,我的感官在獲救的下一秒恢復(fù),于重獲新生的瞬間開始猛得咳喘了起來,顫抖著大口大口呼吸,慌不擇路下意識緊緊攀住了救我之人。

? 潭面四周漣漪泛泛,那塊古紅布的編織十分繁復(fù)厚重,一時蒙住了我的聽覺視覺,激烈的波濤聲被遮擋在外,四面陷入絕對寂靜,缺氧導(dǎo)致的耳鳴使周圍一切朦朧再不可聞。


? 我與他漂浮于深不可測的古潭中央,此時我尚未從方才的景象中回過神,緊閉著雙眼。就在此宿命般的黑暗中,我眼前的古喜帕被人輕輕撩開了來。


? 我驀地睜開眼。


? 渾身濕透的悶油瓶正單手撐著我頭頂?shù)墓畔才痢N覀儙缀躅~頭相抵,他額前的幾綹頭發(fā)被水濡濕遮住了眼,呼吸起伏有些大,眼神深而不透,正注視著我。


? 在他身后,是一望無際古潭中被驚出的萬千熒光藻,瑩瑩點點,似邃古星云,展現(xiàn)出令人震撼的華彩。


? 他并不說話,仍牢牢抱托著我,沉默看過來,似乎等我先開口作出交待。

? 他這樣,就顯得我很呆。

? 于是我咳了兩聲,別過眼去不看他,把事情開始從頭講起:


? “50年前,長沙鏢子嶺。四個土夫子……”


? 他沒等我說完一句就打斷了我:

? “屏氣?!?/p>

? 我?guī)缀鯒l件反射一樣迅速照做,下一秒就被悶油瓶摁入水中,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到他像涮大白菜一樣在我臉上揉搓了一把,擦掉了什么東西,而后再次抱緊著我浮了上來。


? 我重新呼吸,浮出水面吐了一口水。

?“你是想把我干凈曬干鹽漬嗎?”


? 他不搭話。方才隨我一起墜下的祭舟就漂在附近不遠(yuǎn)處,悶油瓶過去隨水波把船身拉到我們身邊,單手輕輕把我托舉了上去,安置于船頭,自己也翻了上來。

? 也就在他撐著船緣發(fā)力時,他身旁的水下再次慢慢浮出了剛才我見到的那張詭異的女人臉。


? 我靠!

? 我還沒靠出聲,悶油瓶就已經(jīng)以非人速度快我一步用手肘狠狠懟了出去。

? 那張臉?biāo)查g被推出去五六米遠(yuǎn),隨水波打了兩個圈才停下來。這時我才覺得不對,趴著船緣再次去辨識那張可怖臉上的荒誕妝容,發(fā)現(xiàn)那張臉雖斑駁,卻無腐朽的尸化痕跡,這并不是活物。

? 我皺了一下眉,對于古書記憶的邏輯線瞬間連接成串。


? 丫鬟。

? 那些替身祭祀的丫鬟,全部是傭像!

? 這就是那古神迎嫁中的替身新娘,人們并未真正把那些奴隸女孩活體祭祀,取而代之的,是按照她們模樣塑成的木俑像,用鎖鏈綁上巨石,推入深潭中。傭像上的臉皮因長時間的流水腐蝕,逐漸褪色溶于水,才有了研究員那張水下鬼臉的膠片。


? 我回過神來,感到小臂出現(xiàn)了些癢痛,抓了兩下,發(fā)現(xiàn)內(nèi)側(cè)有一小部分皮膚像是被海蜇蟄了一般,開始泛紅。悶油瓶先一步發(fā)現(xiàn)了,把我手臂拉過去看,手掌覆過來輕輕摩挲了兩下,癢痛感一時緩解了些。

? 我這時才注意到水面上浮著的熒光生物似乎躲著我們,以悶油瓶的位置為中心避散開去,在偌大的潭面留下了一小片空白。

? 悶油瓶似乎一直在注視著我,看我回神,才起身自腰后抽出大白狗腿,反手凌空一斬。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將拴在船上的鐵鏈生生砍斷的,斷裂聲山谷傳響,船身一顫,而后蕩悠悠向岸邊駛?cè)ァ?/p>


? “小哥,你什么時候來的?”天又下起雨來,四面霧蒙蒙我沒話找話,看向?qū)γ娴膼炗推俊?/p>

??

? “一直都在?!彼聊馈?/p>


? 所以這人是看著我從山上掉下來的,連個溫馨提示都沒給,奶奶的。


? 船頭開始劃過積攢著熒光色彩的水域,不少生物覆在了祭船船身,似想避開,閃爍兩下后便失去了光芒。我趴在船身看著潭水緩緩游過,意識到這些是水體富營養(yǎng)化下產(chǎn)生的變異夜光藻。

? 可夜光藻應(yīng)是海產(chǎn)屬,如何能進(jìn)入山體內(nèi)部的死潭?


? “雨天?!睈炗推孔诖部粗宜伎迹f了兩個字。


? 大雨,持續(xù)了三周導(dǎo)致洪災(zāi)的大雨。


? 河海水體失衡,在潭底入海處形成了暗流,這些暗流力量極大,將潭水中飼養(yǎng)的幼魚通通卷入山體內(nèi)部,也將帶有夜光藻的海水壓入錫摩潭中。這些夜光藻的磷鹽值超標(biāo),也就是使我在水下皮膚感到灼痛不適的原因。

? 錫摩族所說的神跡,大概便是雨災(zāi)后的大規(guī)模魚類死亡,與這些受驚擾會發(fā)出熒光的夜光藻。


? 我把我的想法說給悶油瓶聽,他點頭,但同時我又想起了研究員的遭遇,他既說有古神,必然是在水下碰到了什么能夠代替“神”實體的東西,不然僅僅是水藻爆發(fā)如何能把一個人精神摧毀如此地步。

? “所以你……?”我繼續(xù)看向悶油瓶。


? “我來這里,救過那個人?!彼届o道。


? 原來如此。

? 那個倒霉的研究員在墜潭后,同樣看到了因熒光生物避讓悶油瓶而產(chǎn)生的巨大水下陰影,陷入恐慌拼命掙扎,在水下被悶油瓶一肘打暈后,拽著相機(jī)繩拖上岸,獲救。

?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所說的古神,就是悶油瓶。


? 我一時間有種久違被騙的感覺,直視他梗了半天,良久才冒出一句:“你一直都知道?”

? 他不置可否。


? “那一開始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我有些冒火。

? 他把自己的雨衣脫了下來,仔細(xì)覆在我身上,看我支棱個皮卡丘耳朵苦大仇深地發(fā)問。


?“因為你只是想要親眼看到真相,吳邪?!?/p>

? 四下很安靜,他越過無數(shù)熒光生靈看向我。


? “你想知道,所以我就陪你來看。”


? 我這個人,知道自己有毛病,對真相會無止境地探求,但我不改。有些事,我只有親眼看見才罷休,他不強(qiáng)攔,要等我吃了虧才罷。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好奇心或許會成為他的死因與追悼詞,但他們說的沒錯,我很幸運,有人會立于我身側(cè)揭開天地一角,只為讓我窺見一隅。


? 很久再沒人說話,雨絲落下成了形,我坐得離他近了些,取暖。悶油瓶四下看了看,伸出手重新把那古喜帕堆在了我頭上避雨。

??我看著這深不可測的古潭底,看祭船越過千年,載著這個時間節(jié)點的我們向前蕩去,突然問悶油瓶道:

??“小哥,這古神在山底活了幾萬年,上來后見到人會說什么?”

??我們所乘的船劃過泛著熒彩光點的潭面,如同星宿倒轉(zhuǎn)一般,天地間只余我們二人。

?

??他想了一下,但似乎被我的形象惹笑了,想起什么撇開眼去。

??“什么?”我吹了吹喜帕上遮眼散開的紅絮。

?

???“沒什么?!彼焓?,替我拈住了眼前飄搖的萬千紅線。

——————————

???古神說,“你好,我的新娘?!?/p>


【瓶邪】古神契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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