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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薩弗斯隨筆 2》?

——寒風(fēng)止息，水霧沉寂，斷崖下暗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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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在臥室的隱秘角落藏有我十分珍視的寶物，一條蜷曲在黑色勛章盒的毒蛇。過去人們?yōu)榱吮碚米o林人的勇敢與盡職，授予一枚純銅制的勛章。那曾經(jīng)是做工最為精致的藝術(shù)品，僅僅八公分寬的銅塊上雕刻出一條盤踞松枝的蝰蛇，精致得令人稱奇。松枝的質(zhì)感可與真物媲美，蛇眼周圍層層疊疊的鱗片仿佛透著生命力。

? ? ? ?這枚蛇徽并不屬于我，而是父親的遺物。惝恍的記憶中，父親生前十分重視對它保存，盡管十幾年過去沒有絲毫的磨損，但仍無法逃避銅被氧化的風(fēng)險。承載過歲月的沉積后，曾經(jīng)與黃金爭奪光輝的毒蛇已經(jīng)褪去神氣，披上時間授予它的榮袍，黑褐的顏色都是來自于無形記憶的暈染。

偶然心生念想時候，我會將它取出，用指尖輕輕撫過蛇的鱗片，也正是那頃刻間 ，這不將是金屬身上的刻痕，而是父親的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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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對于蛇的崇拜，在島嶼中已經(jīng)有著十分悠久的歷史。最初的先祖粗莽來到島嶼建設(shè)家園，由于過度開墾荒地，誤入森林，常被毒蛇咬傷，之后便視作自然對人們的警告。隨著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形成，以蛇為守護神的觀念在人們心中已經(jīng)根深蒂固，它被視作Cherlonjusaige主管秩序與懲戒的分身。

? ? ? ?如今Oufisjusieai的刑法標志正是以蛇為中心設(shè)計，除此之外其他有關(guān)社會法律秩序，維護公共安全等職業(yè)的徽章也是如此，只不過蛇的姿態(tài)與陪襯的元素各不相同，但他們都不會脫離那個陰幽大地下蜷曲的，支配著巖土之間萬物根系的神的容貌。

? ? ? ?至于有關(guān)蛇的傳說，作為一名從降生就已腳踏入這片大地的人，我無疑是了若指掌。但有一個傳說鮮有人知曉。這還是我當上護林人之后，從維霍斯的委托中了解到：二百年前曾有人發(fā)現(xiàn)過一只食蛇的老鼠，那一幕出現(xiàn)在無妄之災(zāi)降臨之前的一年，維霍斯推測那也許是暗示著當時有人欲想違抗天理從而帶來這場大火。我心底非常清楚即便是與Cherlonjusaige聯(lián)系最為緊密的組織也無法知曉十五世紀前的真相。那一段時期是島嶼歷史的一個幽深的崖谷，人們能夠觸摸得了千年前的痕跡，但也無法用燈火照亮那段歷史的真面目。我死后Cherlonjusaige向我共享了許多他降世以來的記憶，卻對于那段歷史上了枷鎖，不過他曾言到是那段歷史促使了軀體附屬后裔的誕生，或許只有他們才能發(fā)掘出那個詭晦的答案吧。

? ? ? ?維霍斯之所以述說這個傳說，是為了讓我在以后若發(fā)現(xiàn)動物存在那般反常的情況需提高警惕并及時匯報。現(xiàn)在你可了解，對于之前所遇見的食狐兔抱有強烈的不安，并非我無故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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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前方重地，非教派允許禁止入內(nèi)，后果自負?！痹趰u嶼東北部的一座古堡前一直就立有這么一句標語。簡短卻又犀利的一段話被刻在了半人高的石碑上，不知歷經(jīng)多少歲月風(fēng)霜，而它的后方，正是島嶼著名的奧弗茲列修道院，深入尼薩弗斯森林，你將會遇見數(shù)百米高的石巨人阻隔海岸。殘存的史料記錄過它誕生于一千五百年前，歷經(jīng)幾次重建與擴張，直至今日已有近四平方千米的驚人面積。

? ? ? ?大約在大火發(fā)生前的三百多年，島嶼的統(tǒng)治權(quán)還未被分割，當?shù)刈顬楣爬系膭萘χ痪S霍斯分派下令投入大量人力物資修筑一座最能夠代表宗教權(quán)力象征的建筑群，從第一塊石墻壘起的那一刻，它的名字也隨之誕生——意為“向死而生”的奧弗茲列。

? ? ? ?奧弗茲列修道院最為顯眼的建筑并非那些高聳的尖塔，而是東南方龐大的同心圓建筑。外部全由冰冷的大理石修筑起的圍墻，幾乎看不到一扇門一扇窗，圓環(huán)露天的設(shè)計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jīng)]有任何石像與雕刻裝點的樸素角斗場。我想，在他們的設(shè)計理念里一座合格的監(jiān)獄是需要具備懲戒作用，而非視覺觀賞。剝奪自由無疑是懲戒手段之一，盡管這種環(huán)形建筑設(shè)計相比于在中世紀其他那些極端的封閉式監(jiān)獄要顯得人性化許多，也更便于監(jiān)管，但只要進入過起內(nèi)部環(huán)境，充斥著血腥可怖因素的情景我相信很快就能讓人拋卻最初的印象。

? ? ? ?環(huán)形監(jiān)獄的最底層是一片猩紅的血池，邊緣的石墻上均勻分布有幾個洞口，祭祀之后留下的牲畜或是人的血液最終都會匯入其中。四面皆墻的環(huán)境容易造成缺乏空氣流通的問題，腐臭的氣味如同池中的血塊一樣在內(nèi)部淤積。這無疑給細菌的生長帶來有利條件，過去被關(guān)押的犯人有接近一半是死于疾病。

? ? ? ?血池的中央設(shè)有一座同心圓的高臺，高臺中心還開鑿了一口通向地下溶洞系統(tǒng)的井。高臺的存在足以揭露這座監(jiān)獄的環(huán)形設(shè)計背后的原因。

? ? ? ?我曾經(jīng)就進入監(jiān)獄內(nèi)部造訪過，當時他們正對一名囚犯處刑。囚犯在如石磨般的刑器上跪地以桎梏束縛雙手，仰面朝天頸脖有三根四尺長的樺木交叉，用粗麻繩緊束，樺木另一端固定在“磨”的側(cè)面。執(zhí)刑時開啟機關(guān)轉(zhuǎn)動“石磨”，樺木緩緩將麻繩扭緊。繼而，真正奪走你的注意力的，絕非回蕩在獄中的慘叫，而是近在眼下那張泛紫的五官被極度拉扯開的臉。囚犯的額上繃起青筋，是人致死之前最細微的掙扎。很多人以為他會死于窒息，但事實上在這種酷刑不僅僅會讓人在過程中承受呼吸困難的折磨，最會終因骨折壓迫中樞而斃命。

? ? ? ?同心圓監(jiān)獄真正的懲罰，并非是令人咋舌的酷刑，而是借助死亡的威赫來對生的人進行身心的折磨。拋開惡劣的生活環(huán)境，同心監(jiān)獄還有著更加奇異的一幕。每當?shù)讓拥暮谘簧蠞q，漫過高臺，流進中心的深淵，匯入暗涌在地下溶洞間翻騰、碰撞，最后呼出能與林中孤獸共鳴的低吼。每當慘白的殘月置于監(jiān)獄高空，你便可知深處是月光無法抵達的黑暗，只見那層黑暗的表面微微泛著血色，囚犯的呻吟與井中的吼聲交織，像青黃的螢火忽明忽滅，相互融合又在剎時間一聲壓倒一聲……進入這座監(jiān)獄，無疑是落入怪物的深淵巨口，總會用盡解數(shù)恐嚇你即將在它的胃酸中尸骨無存。相比死亡更讓人恐懼的，是無能為力地等待死亡降臨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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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若離開Oufisjusieai，騎上一匹黑鬃毛的馬直直北上，不久你就能抵達格朱林草原。那片沐浴著海風(fēng)的平原，有一處被路新羅劃分出來的牧場，專門飼養(yǎng)一大批牲畜用作祭祀與法器制作的材料。

? ? ? ?路新羅會在羊群中挑選出角最完美合適的山羊，在現(xiàn)任教主準備退位時宰殺留下頭骨，為下一任首領(lǐng)上位做準備。至于其他羊群也另有用處，依照角與體型來劃分，絕大部分公羊都會被留下頭骨制作宗教服裝的頭冠。佩戴者階級越高，羊角越壯碩，姿態(tài)越優(yōu)雅；階級越低或與組織關(guān)系較為疏遠，則佩戴的會是羊角初露的山羊頭骨，更或是母羊的頭骨。

? ? ? ?還有相當一部分的山羊，會被飼養(yǎng)得肥大且畸形，它們絕大多數(shù)是被用于法器制作的原材料。羊脂羊骨以及結(jié)石的需求只高不跌，人們經(jīng)常會喂食草酸過高的飼料，以便讓羊胃中形成更多的結(jié)石。但若處理不當，很容易使山羊中毒而死。

? ? ? ?我完全可以稱那座牧場有著全島最驚人的動物畸形秀：頸長如木樁，四角，六蹄，腹部臃腫毛如浮沫……人們可以為了私利做出的病態(tài)舉動實在有太多太多，遠在東方國度所培育的金魚亦是如此吧。但這些也只是占據(jù)我所有怪談見聞的小小一部分，在眾多羊骨冠飾之中，奧弗茲列中侍奉的那一具連體山羊頭骨絕對是造型最脫穎而出。

? ? ? ?奧弗茲列修道院內(nèi)部某個供奉臺上放有一個十分特殊的羊頭骨，那是一只出生開始就是兩個頭相連的山羊，主頭部有兩個角，其中一個角長在兩個頭相連的地方，副頭骨只有一獨角。整體看起來這山羊更像是一只長有三個角兩對眼的怪物。

? ? ? ?它常年盛放在昏黑頂樓的石祭壇上，塔尖內(nèi)部的燭火時時被墻縫中襲來的海風(fēng)干擾，光線飄忽不定。羊頭骨底下壓著的是一張鮮紅的絨布，從祭壇上蔓延到參觀者的腳邊，恰似鮮血噴涌而出，將頂上的珍寶高高抬起。然而，再過于華麗的襯布也掩蓋不了背后石墻上數(shù)年累積的風(fēng)化傷痕。

? ? ? ?像這樣畸形的頭骨在過去是不會用作飾品而直接銷毀，但這只山羊在出生時，就受到先知諭旨：在未來杜斯路亞會有一名最特殊的首領(lǐng)上任，他將擁有最為特殊的地位與權(quán)力。這只畸形山羊即是他的代表。

? ? ? ?那頭山羊在當時也許是因先天缺陷，在長出三根歪曲的角后不久病逝。時隔今日已有七十多年，它留下的遺骸仍在這個昏暗的角落等待著主人領(lǐng)取，高處的燭火還需要燃燒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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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島嶼東南部介于尼薩弗斯森林和小鎮(zhèn)之間有一座宏偉的莊園，它所屬于小鎮(zhèn)過去的統(tǒng)治者沃森家族，他們也正是軀體附屬后裔的先輩。

? ? ? ?當時的滅頂之災(zāi)雖然火勢駭人，但是卻沒有將莊園化為灰燼，只是外部有較嚴重的燒焦以外，內(nèi)部近乎安然無恙。過去那里是小鎮(zhèn)重要的執(zhí)政地，自百年前沃森家族離開后，莊園則會由小鎮(zhèn)現(xiàn)任的統(tǒng)治者臨時繼承。直到近代，隨著島嶼對外界接觸加深，文化與政策開始向海外國家模仿和學(xué)習(xí)。當代統(tǒng)治者且為了交通和執(zhí)政便利，在小鎮(zhèn)近中心地點新設(shè)立政府。直到這時莊園才被路新羅收留保護。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裝修后，它也就此成為了當?shù)靥厣包c供游客觀光。不過僅開放花園，待客室，宴會廳等等公共空間可游覽，而臥室，書房等私人空間是留給未來的莊園繼承者。

? ? ? ?沃森莊園的地下室也屬于對外人禁入的范圍，其原因在于過去那些易引人誤入歧途的強大力量被封鎖于此。

? ? ? ?十八世紀末，沃森家族中曾有一名傳奇女性誕生。凱瑟琳.沃森——這個名字對于每一個了解過島嶼歷史的人來說耳熟能詳。在當時幾乎所有人都羨慕凱瑟琳天資聰慧，她通曉自然萬物的真理，對所見所聞的事物都保有著不滅的求知欲?？赡敲兄毺貍€性的千金，不愿意拘束于貴族階級的生活，毅然決然與父親賭氣，同身為貧民的亨德森交換身份。隱居于田園村莊的凱瑟琳開始研究一種未知的神秘學(xué)科。有人稱她在搗鼓巫術(shù)，有人稱她制作種種的精密儀器是為了研究化學(xué)。要知道當時的化學(xué)在學(xué)識淺薄的百姓眼中是實現(xiàn)點石成金夢想的途徑，事實上沒人能清楚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 ? ? ?直到后來凱瑟琳病逝，而亨德森借助虛假的貴族身份繼承了小鎮(zhèn)的統(tǒng)治權(quán)。當凱瑟琳在大地的懷中安息，她留下的儀器和研究筆記一一歸還給了沃森家族，其畢生的研究成果幾乎都落入到亨得森手中。

? ? ? ?很快，亨得森發(fā)現(xiàn)了凱瑟琳創(chuàng)造的儀器所能帶來的強大力量，足矣能于Cherlonjusaige抗衡，他便開始借助儀器的力量來滿足自己的野心，在當時即使是Cherlonjusaige的信仰組織對此也感到棘手。眼見亨得森的統(tǒng)治范圍逐漸擴大，幾乎將組織的領(lǐng)土占據(jù)過半。在多重壓力的迫使下，平民與信徒最終聯(lián)手計劃推翻亨得森統(tǒng)治，他們最終在凱瑟琳曾經(jīng)住過的瓦礫殘破的舊房里，找到了一本塵封的日志，發(fā)黃紙頁有詳細記錄儀器構(gòu)造與運作條件，人們借此成功掌握了儀器的弱點，攻破莊園示意要斬殺高塔上的暴君。

? ? ? ?命運對于人們的考驗恐怕并不會止步于此。眼見夠取得革命成功之時，Cherlonjusaige的宿敵譎者從這場戰(zhàn)爭中獲利，他善用對人心的控住，將亨得森從意識上蠶食，并且重新恢復(fù)儀器運轉(zhuǎn)，以此來擴大自己的腐蝕之力。史書上一筆一字將當時猩紅的一幕記錄下來：莊園瓦礫上空被濃云蠻煙所籠罩，陰影中人民憤怒的吼聲漸漸轉(zhuǎn)變?yōu)榧怃J的慘叫；門庭前血肉模糊，枝杈上黑鴉嘶喊，對著林叢間的尸塊饞涎。廳堂內(nèi)，潔白的瓷磚上皆是面目全非。蠕蟲扭動著，從深色臟器上滑落。一個高大的身影踏過浸染鮮血的地毯，向幸存者彰顯自己嗜血的本性……

? ? ? ?也就是那一時期，譎者對于島嶼有過短暫的統(tǒng)治。慶幸的是一切終成為歷史，如今那些儀器已經(jīng)被封鎖在莊園地下室，由維霍斯保管，并定期進行清理和維護。我不止一次受邀協(xié)助他們工作，但維霍斯會保留對Cherlonjusaige有一定威脅的武器，真是值得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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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莊園內(nèi)蘊藏的不為人知的故事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我最感興趣的無疑是涅槃屋。只可惜自大火之后，幾乎極少人能找到涅槃屋所在地。傳言涅槃屋隱秘于莊園深處，內(nèi)部墻壁上掛滿了關(guān)于地獄，歷史，未來，庇護，重生等等主題的奇異畫作。只要進入涅槃屋深思一段時間，就能夠獲得超乎常人的能力與智慧?？赡苓@就是身為人類的貴族能夠與Cherlonjusaige的信仰組織平分島嶼統(tǒng)治的關(guān)鍵所在。

? ? ? ?涅槃屋的誕生背景也是荒誕不經(jīng)。大火前時期的莊園主，在海外聘請了一名畫家為他的家族作肖像。相傳那名畫家從十六歲入駐莊園，為一代又一代莊園主作畫，直至逝世已有近一百五十歲高齡。他離世前的一年，將自己鎖在莊園的一間臥室，廢寢忘食地作畫。仆從們每次前來收取飯后的餐具以及換洗衣物時，都會發(fā)現(xiàn)刀叉衣物上都沾滿血跡與顏料。從過去莊園主的日記中可以了解到，那名畫家希望在人生最后的時間里，畫盡自己畢生的見聞與智慧，并稱在他完成最后一幅畫后將涅槃永生。

? ? ? ?他曾經(jīng)的臥室即當今傳聞的涅槃屋，那里的每一幅畫當中任何主人公都沒有面孔，常與異獸或奇景作伴。放眼望去仿佛這鋪滿視線的，大小不一將墻面分隔的畫框，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窗口。最詭異的是你能確確實實地看到畫中的人物皆面對著你，卻不由感覺，他們的思想與意識不論如何都指向著這個房間的主角，即與正門相對的，尺寸達二百英寸的巨作——涅槃。

? ? ? ?《涅槃》這一幅畫與周圍的“朝圣者”不同，它沒有如此具體的形象，紅藍黑三種無法和諧共處的顏色像被一股力量擠壓在一起，他們在那幅畫框中沒有多余的空間可以伸展，只能竭力向上攀爬。扭曲、顫動的輪廓似焰火又似欲想展翅的巨鳥。若是離畫只有三步間隔，便能看清那幅畫的筆觸。那幅畫并非用正常的畫具完成，而是用手指，膝蓋與肘抹上顏料作畫。在“巨鳥”的胸脯上，還能隱約看得出畫家那張皺紋橫行的面孔。再繼續(xù)深入端詳，將會有更毛骨悚然的發(fā)現(xiàn)。鳥的雙翼和長尾，每一叢翎羽上皆能找到人體中對應(yīng)的骨骼的形狀。血管與神經(jīng)的脈絡(luò)遍布整個畫面，每一個器官都環(huán)繞“人面”為中心分布……難以置信，這幅畫真正的模樣是一個支離破碎的人類。

? ? ? ?那名畫家逝世時，人們進入臥室，發(fā)現(xiàn)他枯瘦的遺體趴在那幅畫上。渾身赤裸，布滿刀傷，傾倒的顏料中還混合著血液。最終，莊園主為他在后院建立墳?zāi)梗贡疀]有刻下姓名，只有短短一段頌詞：“誕于俗世，亡于烈火，拂曉間涅槃重生?！?/p>

? ? ? ?真正吸引我的絕非故事，而是涅槃屋所帶來的力量以及其自身的神秘。通過收集眾多的文獻了解到，發(fā)現(xiàn)涅槃屋的每一個人都是通過獨屬于自己的方式找到它。我猜想，并非是人們在尋找涅槃屋，而是涅槃屋在選擇它的繼承者。所謂的“涅槃永生”是通過將自己的精神與意志向一代又一代人傳遞實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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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在Oufisjusieai的地圖上，有一只澄澈的藍眼，澈映著環(huán)岸的一切。它以墨綠的松林為眉睫，沃森莊園就靜坐在眼瞼，與尼薩弗斯隔岸相望。它終日凝視著蒼穹，永不閉目。維霍斯以它的瞳孔上的白鸛為代表，賜名“守瓶鸛之湖”。

? ? ? ?數(shù)百年前，湖中央就已經(jīng)存在這么一尊特殊的石像，或許其年紀要遠超沃森莊園。有機會就趁著夜色退去，趕在晨光穿過枝椏前佇立樹下，等待松香沁入濕冷的空氣中；讓湖面水煙四起，直到霧蓋過遠處連甍接棟的小鎮(zhèn)……隨后，將會有一只展翅的白鸛停留在你眼前湖中的寶瓶上。這尊雕像不畏百年風(fēng)霜侵蝕，依舊不改雪花石最原初的純白。只要你不會惋惜那片平如鏡的湖面，乘船靠近那尊石像，透明的湖水能讓你看清石像底座下刻滿了古老的字符。它們承載著百年前的謎語駐足于此，等待人們來破譯……

? ? ? ?自大火之后，守瓶鸛成為了軀體附屬后裔的符號。白鸛守護著寶瓶象征軀體附屬后裔的庇護之力。這是少有的一種由Cherlonjusaige賦予卻又能夠抵抗Cherlonjusaige侵擾的力量，但疑惑的是這種力量并非他所創(chuàng)造。如果庇護之力足夠強大，力量的保護范圍就不再限于保護的對象，莊園能在大火中幸免于難，可能就是因庇護之力的存在吧。

? ? ? ?在溫斯特來到島嶼的第一個黎明，我便心切地帶著他來到守瓶鸛之湖，希望能夠破譯石像的密碼。在船上時，他神色凝重地告訴我，盡管自己重來沒有遇見過那些字符，但能夠依靠直覺解讀其含義。然而很可惜的是，溫斯特選擇同Cherlonjusaige一樣，對庇護之力的真相保持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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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有一年冬季，我巡邏歸來時在門口捨到一瓶釀造酒，以及一封邀請函，當中有署名：“鹽沼的獨居者，查爾斯”。

? ? ? ?查爾斯正是先前結(jié)識的鹽沼怪人，這還是我首次受邀到他家中做客。艱難穿過尸骨遍地的沼澤后，屋檐下的世界真是讓我耳目一新。

? ? ? ?眼前這個膀大腰粗的硬漢，房間的布置卻是無比的干凈整潔。僅有幾十平米的屋內(nèi)，木質(zhì)的櫥柜將床邊的空間劃分得井然有序；刀、叉、鐵鍬等等各式工具都依照其用途和長度排序，整齊地安在角落的卡插槽內(nèi)……南面庭院視野開闊，北面廚內(nèi)爐火明明。查爾斯，他在做到空間最大化利用的同時，仍能保持視覺上的適宜。除此之外，他的房間絕非只為“實用”而布置。墻面還有不少高低錯落的錦織掛飾，不過獸皮與藤制的圖騰展框依然占據(jù)著最大面積。當室外寒風(fēng)吹過時，隱約能聽見屋檐上的木制風(fēng)鈴在窸窣作響。

? ? ? ?查爾斯的料理——他最拿手的風(fēng)味獨特的煙熏豬肉干，無疑是我今時見聞中最出彩的一筆。他隆著背，用白瓷盤盛上赤紅油亮的手撕肉干到我面前，頓時一股令人迷醉的辛香襲來。這道菜初看口感干柴，實則入口油而不膩，嚼勁十足。其烹飪的手法，是先將肉干被撕成一條條纖維，依次加入料酒和香草、辣椒等材料在熾熱的鐵鍋上煎熟。因此味道帶有酒的熱烈和辣椒的辛香，卻又夾雜著煙熏出來的醇厚，入口回味幾分舌尖還微微透著香草的芬芳。與深處在霧中島嶼上主流的料理不同，比起口感綿密，香味清幽的食物，查爾斯的料理更加厚重干凈利落，爆發(fā)力強勁的背后又含藏風(fēng)韻。

? ? ? ?可見一斑，他的為人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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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若同飛禽翱翔于碧空之上，你將能夠俯視大地與海洋分割天下；若同走獸漫步于斷崖之上，你將能夠俯視林蔭與荒穢分割大地。

? ? ? ?我常常將暮松園這片荒穢視為這個世界上逝者殘存意識的墓地。是的，我一直認為生命死后還將會在另一個世界迎來一次死亡。

? ? ? ?格朱琳沿岸草原有一片特殊區(qū)域，島嶼海拔自西向東遞減，位于高處的土地大部分的水分都會從地下流往地處，受水資源分布的影響，也就形成了高海拔草原與低海拔森林的分化現(xiàn)象。而我口中的暮松園也正是草原當中水分流失最嚴重的地方，盡管島嶼的氣候常年濕潤，植被常青，但唯有暮松園會隨季節(jié)影響出現(xiàn)植被干枯的情況。因于秋季時，干枯的植物枝頭裸露，呈現(xiàn)深黑色，葉片枯萎凋零待盡，只有枝頭還能看到零星幾點如雪花一樣的細小種子；從遠處看來，枯瘦的枝條層層疊疊堆積，就像附著著冰霜的松針一般，人們便起名為暮松園。但它絕非是生命駐足之地。暮松園當中，相對地勢偏低的一些區(qū)域偶然會形成小積水，使得部分矮小的植物得以保持生機。在蒼茫平原中的斑斑墨綠，或許就是這片土地仍蘊含強大生命力的證明。

? ? ? ?傳播者每年秋季都會在暮松園徘徊。每當她踏入這片荒蕪之地，總會有塵霧相伴，光明消退的天空恍如病患的眼白。她揮手喚醒穢土下的胚體，那些拖著黑色長尾的瘤球，連帶身上粘膩的膿血與泥濘沖出地下，眨眼間從一叢枝杈下穿梭，又騰空于母親的裙擺側(cè)。它們漫無目地在暮松園游離，時時又像困在水洼的魚一般驚慌失措，直到撞向隱匿在荊棘中的石灰?guī)r。噗嚓一聲石塊棱角碎裂，擊出陣陣灰白的塵埃……以此往復(fù)，待到視野盡頭海天交接處，忽現(xiàn)一段嶙峋的山脈。傳播者開始吟唱歌謠，胚體與凝冷的音波一同穿過濃霧，迎著風(fēng)，帶走空中的白塵，向著環(huán)山云海漸漸淡去。

? ? ? ?杜斯路亞的每一位首領(lǐng)逝世時都不會留下遺體，他的追隨者便會在生前就立下一座數(shù)十米長的石碑，碑文上詳細記載首領(lǐng)畢生的經(jīng)歷。首領(lǐng)死后便將石碑擊碎，石塊運至暮松林，靜等自然風(fēng)化或是借胚體的力量銷毀。以石碑替代遺體，碑文的消失意指遺體的腐爛分解。從石碑的設(shè)立，到完全化作沙塵的時間跨度有數(shù)十年之久，這是一場漫長的葬禮。

? ? ? ?薩爾曾便衣同我來到暮松園故舊。腦海中至今記憶猶新的一幕，是他從腳下的荊棘中摸出一塊石碑的碎片握在手心，將拳頭舉到與視線齊平，用力揉搓……指間的顆?；?，在風(fēng)的推引下形成一道淡淡的弧線，融入眼前灰白的天空中又在深色的草坪上方現(xiàn)身，彈在枯葉上，最后落在泥土里，留下零星白點。

? ? ?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停止過更新?lián)Q代，沒人能永遠駐守原地閱盡時空變遷。死亡對我而言亦是等候百年的解脫。他若想逆天改命一切都是徒勞，荒繆的想法！此事，這也絕非你所能阻撓，明晰自身的處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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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彼時我站在森林的邊緣向草原眺望，無盡碧空下那雙纖細的手，正為海邊的一座墳?zāi)公I花。這塊傷痕累累的石碑下埋葬著我不完整的遺體。海風(fēng)拂過臉頰的觸感可曾勝過薄紗呢？但卻讓我回憶起，過去曾幻想著它會吹來十二個月特有花香。

? ? ? ? 六十多年前的鳴秋節(jié)，無月的黑夜成為了晚會絕佳的幕布，燈火斑斕，包圍礁灘的海浪泛著金光，它們在跳動，如此的活潑又變幻無常。我無法適應(yīng)擁擠的人群，匆匆從煙火中擠了出來。沿海岸邊的燈火呼吸微弱，身后樂聲吵擾，在黑壓壓的人影中，唯獨她掀開帽兜露出頸邊的金發(fā)……

? ? ? ?那是我初遇愛人洛蕾塔的短暫記憶，現(xiàn)如今我何曾不是一日復(fù)一日地回憶著，恐懼有一天這枚嬌貴的珍珠會被時間磨損殆盡。在迎來婚姻之前，我不得不需履行自己的職責(zé)，駐守尼薩弗斯五年時間才能歸來迎娶她。任職期間，我的生活物質(zhì)都是洛蕾塔親自送來，在塵色的記憶里，裝有松餅的藤編盒上總會放上一小束干花，用薄絲帶固定在餐盒上。她所送的每枝一花，我都有好好珍惜，奈何通透的花瓣過于脆弱，有太多已經(jīng)遺失在這無法回溯的六十年歲月里。

? ? ? ?任職的第四年，洛蕾塔蒙上黑紗參加我的葬禮……

? ? ? ?Cherlonjusaige給了我重生的機會，但我必須遵守與他的約定：看守他的領(lǐng)地直至?？菔癄€。在死后的每一個月，洛蕾塔都會帶著那個月綻放的鮮花到墓前祭奠。她遠在與森林有千里之隔的海岸，我只能在松林的蔭庇下，竭力想象海風(fēng)將花香送到身前的情景。

? ? ? ?年輪一圈又一圈地增加；松枝上的冰霜凝結(jié)再而融化，已是不知幾回了。我更急切想見到洛蕾塔曾經(jīng)嬌嫩的臉頰，是否附上歲月的刻痕呢……兩年前的春季，有人攙扶著一名步履蹣跚的老人前來后，我的墓碑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那一捧期望中的鮮花。

? ? ? ?回憶到此，眼前那名棕發(fā)青年立足在墓前閉目沉思已有好一段時間。我再也沒有猶豫，上前挽起他的手，將手中的郁金香湊近胸前。正值海風(fēng)舒爽，那陣清幽的花香終于不再是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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