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文·殼卷】涅槃(上闕)
太古有神鳥,其名曰鳳凰。翱乎天地之間,可日逾九萬里。仰觀其翼蓋日,錦身霞散,非尋常之比也。途經(jīng)荒徼外,鳴聲鏘鏘不息,潸然泣淚,誕下甘霖化為川流,乃育萬物之靈。
以上內(nèi)容節(jié)選自《樺國正史·鳳凰傳》。樺國向往長生,崇尚神話中最為著名的祥瑞之鳥鳳凰,其浴火涅槃,傲骨之姿,在百姓口中代代相傳。而古書鳳凰傳中所記載,不知為何人編撰的一段泣淚而降福澤的野史趣聞,更多流傳于以土壤為生存之本的鄉(xiāng)野小村落。
其中最甚的要屬華殼,凡是有關此聞的內(nèi)容都能一字不差的背誦,且逢人便講,上至年過古稀的老人下至剛剛垂髫的孩童。他是他們村著名的癡人,據(jù)說是被著河流一直沖到這里的外來客,被撿回來時已經(jīng)泡壞了腦子,非說自己親眼見過鳳凰,見證了沙漠化作川流的神跡。
村民一開始聽個新奇,還會迎合殼幾句,后膩煩了也便笑著揭過,不再理會。
但村里的姑娘遭不住他的俊美的長相,每談起這段趣聞,殼都會溫柔而專注的望著他所講述的對象。那明眸似皎潔月彎,眼中波光勝卻甘冽幽泉,引得她們將春思浸在里面蕩啊蕩的,總是不知不覺就捧著臉聽完了。
而要是被打斷,殼就會微蹙起濃密的眉峰,好像在嗔怪怎么不繼續(xù)聽他說完,真叫姑娘們沒法子拒絕。
雖然殼平時神神叨叨的,但村里大部分人都很喜歡他。別看他身板很瘦,每次上山砍柴都能帶兩大筐回來,干起農(nóng)活也是毫不含糊,挽起褲腿在田野里一站就是一整天。
連普通的斗笠蓑衣,他都能披戴出不一樣的韻味。仿佛攜清風攬明月,行走江湖的少俠,就連直起身拭汗的動作都不知有多少姑娘要為之傾倒。
是日,殼像往常一樣背著柴筐下山回村,偶然遇見一名少年郎坐在岸邊的巖石上,委委屈屈的揉著腳腕。曲著腿,長長的衣擺被踩在布鞋底,很容易再把自己給崴到的樣子。外衫雖蹭了些土,卻也掩蓋不住他出塵的氣質(zhì),應該是哪位富家子弟跑出來玩迷了路。
“需要幫忙嗎?”
卷兒正獨自傷著腦筋,被頭頂忽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就見面前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野小子,彎下腰將手臂撐在分開的兩腿上,也不知以這副姿勢盯著自己的腳踝打量了多久。
迅速將腳收了回去,卷兒白凈的臉上染了些慍怒,“哪里跑來的小孩子,好生無禮!”
華殼聞言沒忍住噗嗤一笑,看卷兒也就十六七的樣子,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卻要板著臉端架子。
從殼臉上讀出了他心中所想,這下卷兒更窩火了。怎么說自己也有三千多歲了,比面前這家伙往上數(shù)幾百代祖宗年紀都大!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要不是因為偷偷跑下凡來玩,結果地方?jīng)]落好崴到了腳多停留了一會,怎么會讓他有機會撞見。
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這里不管。殼將肩后的柴筐放下來,在卷兒前方背過身蹲下,“入了夜路就更不好走了。你的家在哪兒?有沒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我背你過去?!?/p>
卷兒想了想,反正去哪里都一樣,鄉(xiāng)土氣十足的小村莊他還真沒怎么去過,不如留在這里陪他玩玩,順便作弄一下他,于是裝作委屈的樣子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以先去你那里借住幾天嗎?”
殼倒是沒想太多,很干脆的同意了。卷兒兩手試探的搭上殼的肩,輕盈的靠到他身上便不再出聲。柔韌的發(fā)絲垂下幾縷,蹭的殼耳側癢癢的。他感覺背后的分量很輕,比那筐柴要輕的多,而且卷兒身上似乎自帶一股清香,比他在山間采過的任何一種花都要好聞。
還沒等他背著卷兒走多遠,林子忽然開始起了霧,有些辯不出方向,他不禁加快了腳步。走了近半程霧倒是散了,空中卻聚起烏云,漸漸淋下雨滴。殼一邊在心中念叨今天是什么鬼天氣,一邊先將人小心放下,并把自己的蓑衣解下來披到卷兒身上。
淅淅瀝瀝的雨最是潮濕,林中晝夜溫差大,像卷兒這樣矜貴的小公子要是淋著了很容易染上風寒。
看著殼修長的手指握住斗笠垂下的繩子,輕柔系在自己的下顎,神情專注,卷兒一時間有些愣神。那雙手經(jīng)過常年的風吹日曬,觸感卻沒有很粗糙。周圍的雨聲漸漸大了,他卻覺得此刻很安靜,靜到連自己砰砰的心跳都聽的很清楚。
“得抓緊趕路了?!?/p>
重新被殼背起來,這次卷兒沒再搗亂了,老老實實的在殼身上,還伸出一只手遮在他頭頂幫他擋雨。
“我叫卷兒,你呢?”
“華殼。”
“卷兒你是從偷跑出來的罷?”
“被你猜對了?!?/p>
“家里人不會擔心嗎?”
“不會,我浪慣了的,他們知道我玩夠了會自己回去?!?br/>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忽然卷兒在殼領口處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東西,纖細的手握住他頸側繩鏈的一端,將隱藏在衣領里的掛墜拽了出來,發(fā)現(xiàn)上面竟然綁著片羽毛。通體赤紅色,邊角還泛著熠熠金芒,卷無比熟悉,因為這就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
“這個你可不能碰!”
殼大驚,急忙從他手中奪過來,寶貝一樣的又塞了回去。
“從來沒見過,是什么的羽毛啊?”
卷兒明知故問,而且他也是真的好奇殼從哪里搞來的。
“我說是鳳凰身上掉下來的你信嗎?”
殼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暖洋洋的好似卷兒飛上山澗時見過的夕陽。提起這兩個字,他連神情都溫柔了許多,舒展的眉宇宛如出自天工之手的一幅江南山水圖,叫人舍不得移開眼。
“相信呀,我可是見過鳳凰呢!”
卷兒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果然見殼將一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滿意的點點頭,于是端著腔調(diào)佯裝一副很博學的樣子娓娓道來,
“它呀……生活的地方依山傍水,四周靈脈遍地,那是由天帝親自賜下的無底洞窟,包攬世間所有的奇景。它喜歡乘紅日扶搖直上,每一次出現(xiàn),都伴隨著七彩祥云,通身的羽翼流光溢彩,鳴聲可穿透雲(yún)霄……”
卷兒夸起自己來,那叫一個贊不絕口,當然還有些故弄玄虛在里面,畢竟他不可能真的將準確信息透露給一名渺小的凡人。說到興處,搭在殼身側的兩腳晃晃蕩蕩,樣子很明顯是在吹噓,但對方卻聽的很認真。
忽然卷兒的動作停下來了,雙手從扶著殼的肩膀改為攬住他的脖頸,同時歪著頭往出探了幾分,發(fā)梢掠過殼的臉側,笑吟吟的看向他的眼睛。
殼呼吸沒由來的一滯,有些局促的不知作何反應。好在他已經(jīng)走到的家,卷兒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開來。
雨仍在下,縷縷灶煙升空消散進云霧,整個村落還處于一片濕潤朦朧中。翠綠的田野環(huán)繞在四周,蜿蜒的河流不疾不徐向著遠方流淌,與天降的甘霖一起奏響淳樸的樂章,卷兒還從未在仙界以外的地方見過如此景色。
村里人也很好奇,怎么今日殼沒背柴回來反而拐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礙著雨倒也沒攔著人多交流。殼趕緊帶人回到自己的屋子,先將自己濕透的衣服換下來,然后檢查了一番卷兒的腳傷,沒有嚴重,殼這才松了口氣。
用了人類的藥膏,觸感涼涼的倒是挺舒服。卷兒順便在殼這里蹭了頓飯,期間殼又找機會向他詢問了一些與鳳凰相關的事,看樣子對此十分執(zhí)著。
入了夜,卷兒在榻上輾轉反側睡不著,恍惚聽見隔壁房間有動靜。殼沒把門關嚴,卷輕而易舉就溜了進去,發(fā)現(xiàn)他緊皺了眉,似乎被夢魘住了,睡的不太安穩(wěn)。
殼又夢見了自己差點死掉的那一天,當時他迷失在荒漠中,眼前是漫無邊際的黃土。每刮過一陣沙礫都宛若鐮刀割過肌膚,阻擋著他繼續(xù)前進。
那里是人間熔爐,到處尸骸遍地,連活人的骨頭都快被頭頂?shù)牧胰湛净?。殼的喉嚨干渴到幾乎撕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自己的歸途又在何方。一雙赤足似乎已經(jīng)踏出了洪荒,周圍星河流轉,使得他腳下踩了個空,一頭栽入漆黑的漩渦中。
意識逐漸模糊,他知曉現(xiàn)在只要他閉上眼,靈魂就能脫離受盡苦難的肉身步入輪回。
恍惚間,天邊燃起一片赤色火焰,凄婉的鳴叫傳入他的耳畔。殼拼命抬起頭想要看清楚,卻被金色的尾羽遮擋住了視線。巨響過后,身下沉寂的塵土忽然變得川流不息,裹挾著他一路向北,親眼見證手中的流沙奇跡般化作了清澈的洪水,殼大喜過望,可他僅剩的體力已經(jīng)不足以抵擋洪水猛烈的沖擊,還是在一片汪洋中昏了過去。
隱隱約約,殼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感覺額頭落上了什么東西,睜眼的同時下意識的抬起手,就像當初抓住那根飄落的羽毛那樣緊緊抓住了一條手臂,結果發(fā)現(xiàn)是卷兒。
卷本來擔心他是不是被雨淋病了,想試試他的溫度看有沒有發(fā)燒,結果剛一放上就被殼牢牢握住。對方目光還有些愣怔,就這樣與他相顧無言良久,還是殼率先放開了手,“抱歉,有沒有捏疼你?”
卷兒不知道殼到底發(fā)沒發(fā)燒,反正自己的臉是蠻燙的。
真是奇了怪了,平時在仙宮跟很多同輩沒少有肢體接觸,也挺沒大沒小的,怎么換到凡間害羞的次數(shù)這么多。
嗯,都怪殼模樣太俊俏了,一定是。
第二天早上殼給卷兒找了一身輕便不怕臟的衣服換,準備陪他好好逛逛。沒想到這個富家小公子身手跟自己差不多好,翻墻上樹彈弓蹴鞠樣樣不費力,看著也是野慣了的。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郎一下就玩開了。
不過這都歸結于卷兒天賦異稟,畢竟在仙宮大多數(shù)時候舉止都是要得體的,很多事他也確實是初次嘗試。
赤腳踩進清澈的溪流,感覺很不一樣。殼蹲下身幫卷兒把褲腿挽好,抬起頭就被他舀起一捧水揚了滿臉。
一路趟著淺淺的溪流打打鬧鬧,兩人穿好鞋又往山上跑。不知不覺越攀越高,開始是卷兒拉著殼往上竄,到了半山腰變成殼一路照顧著他。
沿途碎石藤蔓特別多,又不能用飛的,卷兒頻頻受挫,還差點踩進捕獸夾,好在殼及時給拉住了,卷兒腳下一滑直接撞到殼身上,后面不巧剛好是個坡。情急之下殼想都沒想第一時間護卷兒將人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則沒穩(wěn)住身形向后栽去。
“華殼!??!”
卷伸手去拉沒拽住,殼瞳孔猛縮,整個人失重的向下墜。這是他第一次因身旁呼嘯而過的山風感到恐懼,下意識的朝上方伸出手,就見卷兒毫不猶豫跟著跳了下來,劇烈的火焰倏然升空,卷很快便被鋪面而來熱浪吞沒,取而代之的是赤紅的鳳身。
火紅的鳳凰掠過殼身側,將其托于背上,展翅飛上天際。如此近距離見到鳳凰的真容,殼驚的眼睛都瞪大了。陡峭的山崖逐漸縮小,殼的視線被那遍布綠意的曠野與波瀾壯闊的川流覆蓋,甚至只要他一抬手就可以觸碰云端。而此時此刻,比太陽更耀眼的,是滿天金色的羽尾。
帶著人翱翔了一陣,讓殼過足了癮,最后將他安全放回到崖頂。剛剛在他摔下去那一刻卷兒真是嚇的要死,殼這肉體凡胎的,掉下去還不得粉身碎骨。
腳掌踩到地面,殼還覺得軟綿綿的。握緊懸在領口的羽毛吊墜,連聲音都在發(fā)顫,“卷兒你……你原來就是鳳凰啊……”
“看見神明下凡,還不過來拜見?”
看著他那副又愣又呆連話都說不利索的樣子,卷兒就想隨口調(diào)侃兩句,卻沒想到殼一彎膝蓋竟真要向自己下跪,瞬間破功伸手急急忙忙去扶,“哎你這是干嘛呀,我就開個玩笑你不用當真的!”
殼看向卷兒,眼里滿是仰慕之情,“我小的時候在荒漠迷了路,是您憐蒼生疾苦,將沙土化為流水,救了我一命。再算上這次……大恩大德小人無以為報……”
“那就,以身相許?”
“啊……?”
殼聽完從耳朵紅到脖子根,手忙腳亂從懷中翻出一枚玉佩,“那……那這個送你,雖比不過你們的天地靈寶,但它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我身上最珍貴的物件了。現(xiàn)在我還不配,等我去從幾年軍,若能在沙場練出一身好本領,做了將軍,在人前能護得了你周全,我再來尋你……”
卷兒也就隨口那么一接,沒想到殼連定情信物都拿出來了,還真是對自己掏心掏肺?;盍撕脦浊辏@顆堅如磐石的心還是第一次因情生出悸動。反正人類的壽命也就那么幾十年,陪他逍遙快活一段時光,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許是剛剛自己隨意在人面前展露真身,常照看自己的那位白胡子伯伯已經(jīng)在耳邊催了好幾次了,當然殼是聽不見的。奪下殼遞過來的玉佩,卷兒一個騰云急急往天宮的方向趕回去。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p>
——
另一頭云端最深處,只見那雕欄玉砌,氣勢磅礴的鳳凰宮內(nèi),一位長者心急的來回踱步,見失蹤數(shù)日的卷兒可算回露面了,大舒口氣把胡子都吹起來了。
“終于舍得回宮了?你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跑凡間去玩。算上這次已經(jīng)是第三回在人類面前露出鳳尾了,什么時候能長點記性呦……”
在老仙氣的抬起木杖之前,卷兒便手疾眼快的挽住他的手臂搖啊搖,使出屢試不爽的撒嬌神功。
“伯伯……我也沒惹禍,您上次給我念叨的經(jīng)里,不還提到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嘛?怎么這會兒又嫌鳳凰多管閑事了?”
“小卷兒你總是這樣記前不記后,我那是教導你要永懷一顆圣人之心,又不是叫你去隨便大赦天下!這凡人吶都是有命數(shù)在的,更改一次就會牽連出更多因果。
你倒也可憐可憐你那兩位黑白無常叔叔,那兩次你順手治的荒災,害得他們的生死簿一下亂了套,理了三天才理好。就在方才奉命去收個人,前腳剛到后腳就被你給截胡了……”
卷兒邊聽蓬萊老仙說邊胡亂點著頭,扶著人到一旁的名貴椅具前坐下,聽到最后兩句頓時又不樂意了,“啊您說華殼呀,他人可好了,年紀輕輕的怎么能英年早逝呢您說是不是?他還給了我一塊玉說以后要是有作為了就以身相許呢!”
“什么……?”
蓬萊老仙一口茶剛喝進嘴就差點噴出來,“隨便送塊玉你就應了?被人類滿嘴花言巧語給灌了迷魂湯是不是?”
“才不是!華殼可崇拜我了,滿心滿眼都惦記著卷兒!”
見小鳳凰提起殼就一臉自豪,老仙頓時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他當然會喜歡你,因為你代表著永生,這是所有人類都為之神往的。你呀還是太年輕……最近就別出去玩了,在宮里思過思過?!?/p>
卷兒嘴上答應的很好,而且也真沒再下凡四處亂跑,老仙對此欣慰了不少,想著小鳳凰終于長大了。殊不知到底是思過還是思春,卷兒心里明鏡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已經(jīng)百無聊賴在仙宮里呆了整整七天了,也不知道殼在人間過的怎么樣。卷兒時常捧著臉想啊想,殼還未完全長開的樣子就已經(jīng)很好看了,現(xiàn)在的殼該是怎樣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也不知他有沒有成為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有沒有成親?還是不是一天到晚都想著自己?
等老仙松懈了,卷兒趁他一個“不注意”,又一次溜下了凡。留下老仙無奈的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
就讓他去吃一次虧吧,不然不長記性。
喬裝打扮成富家公子的模樣在京城閑逛,這里比他上次來倒是繁華了不少。隨意找了家生意紅火的茶樓,這里人多嘴雜,最適合打探消息。
卷兒剛進來還沒坐多久,就有人談起了他想聽的話題。
“聽說了嗎?華殼將軍要回京了!”
“這才赴沙場多久啊,又打勝仗了?他到底是什么來頭啊?”
“這你竟然還不知道?傳言這位殼將軍是從偏遠山村出來闖蕩的。摸爬滾打從最開始充軍的無名小卒一路混到大將,由他經(jīng)手的戰(zhàn)役基本沒吃過敗仗。有句古話怎么說來著——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用來形容他也當真不為過!”
“更絕的是,這位不像別的軍營里其他將軍那樣五大三粗,威武雄壯。他容貌也生得極其俊美,穿上盔甲驍勇善戰(zhàn),下了沙場那叫一個風度翩翩!”
“確實!我曾有幸遠遠見過一回,說實話我一個爺們兒都動心!這次殼將軍回京,那些未出閣的姑娘們又要望眼欲穿嘍……”
沒想到殼現(xiàn)在這么風靡,無論百姓還是達官貴人都在議論他,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卷兒對自己擇夫的眼光表示非常滿意。
夸殼的百姓有很多,卷兒一邊喝茶一邊繼續(xù)偷偷旁聽,但坐的久了,發(fā)現(xiàn)其中也摻雜了一些不好聽的聲音。
“但我怎么覺得,將軍就是個癡人呢?之前不是有一個效仿鳳凰傳播永生之法的邪教?本不歸殼將軍管的,但他聽說后直接親自帶兵去鎮(zhèn)壓,說什么玷污了上古神鳥的名聲,當眾斬了傳教主首極這才平息?!?/p>
“對對!我記得,當時傳的沸沸揚揚!雖然是好事吧,但將軍近兩年也在一直在打聽鳳凰的事,我看都有些魔怔了,對一個虛無縹緲的神崇拜過度。就算真有神明,哪是他能遇見的啊,就是下輩子也打聽不到?!?/p>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我聽說殼將軍在還是士兵的時候當過戰(zhàn)俘啊。敵營里總有幾個男女不忌的,既然他長的那么好看,是不是失……”
忽然一個茶盞朝造謠最歡的那人迎面飛了過去,狠狠砸到了他嘴上。由于卷兒動作太快,他看了一圈都沒發(fā)現(xiàn)是誰扔的,殺雞儆猴做的很有效果,其他人見狀也沒再敢多言。
從茶樓走出來,卷兒忽然不想就這么隨便的去找殼了。冥思許久,最后選擇更高調(diào)的,在世人的見證下,用正式的身份與殼相遇,順便堵一堵他們的悠悠之口。
卻沒想到這將會是一切禍亂的開始。
樺國2700年,天子行游,天眷而賜神使。其名卷兒,可引鳳皇附體,施永生法增國之命,故盛禮于壇,諸有野心者,伺之而起。相關后續(xù)也被收錄進《樺國正史》。
慶典開始之前,神使欽點了年少有為的殼將軍全程護送完成祭天儀式。于是屬下們親眼目睹向來不是很在意穿著打扮的自家將軍沐浴了三個時辰,打開衣櫥選了兩個時辰服飾,連帶將佩劍也來回擦了數(shù)遍,簡直比入京面圣還隆重,全都驚呆了。
最后殼還是選了紅色,因為這次儀式主要是請鳳,天子特別準許他可以穿明艷的衣緞。如果他想的沒錯,那位神使應該就是卷兒本人,這一猜測在見到的那一刻便得到了證實。
卷兒曾看過開得滿山遍野的紅楓樹,感受卻不如此刻來得攝魂動魄。遠遠見他的將軍懷著滿腔熱血踏馬而來,眼中濃烈的赤忱染紅了殘陽,燃盡了落霜天的蕭瑟。迎塵揚起的赤紅戰(zhàn)袍化作卷兒眉心一點朱砂痣,帶著他步入滾滾紅塵。
比起莊嚴的慶典,倒更像是一場隆重而盛大的迎親儀式。搭上殼款款朝自己伸來的手,感受到他箭袖下修長有力的腕臂,卷兒心想,大抵是要墮落了。
而殼此刻心跳如擂鼓,也沒比他好多少。卷兒今天穿的很隆重,披朱霞帶寶冠,繁瑣的珠綴隨著邁上轎子的動作晃晃蕩蕩,殼下意識扶的更小心了些。卷兒故意將身子朝他的方向歪了歪,唇擦過他耳側,用動人的氣音留下讓人魂牽夢縈的一句——有沒有想我?殼頓時僵直了身,強行扼制住發(fā)瘋般想將其攬進懷里的沖動。
盡管私話柔情蜜意,當卷兒再抬起頭,眾目睽睽之下又是那個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使者,威嚴渾然天成。
一路將人護送到祭祀場地,接下來的路就不是殼能陪著卷兒上的了。祭天儀式由天子住持大局,燔柴升起高高的爐火,進行第一步迎神。
而今年的迎神又有些特別,迎的是萬民最敬仰的鳳凰。需使者卷踏著臺階登上最高處,唱頌祝詞引其附體,為樺國降下福澤。雖說卷兒自己就是鳳凰,但直接在人類面前展現(xiàn)神力不符合天界的規(guī)矩,只能借用一個繁瑣又能使他們信服的流程。
悠揚古樸的鳴音回蕩在整個祭壇,致以蒼天最崇高的敬意。凝望著眼前的壯麗山河,卷兒表情莊嚴又神圣,耳墜搖曳的珠飾透著月白,同頭頂?shù)某柦幌噍x映,看得殼竟有些癡了。
卷兒額前的印紋泛著詭秘的光澤,身姿隨著樂章一步一頓,火紅的袖袍迎風招展宛若即將張開雙翼扶搖直上。突然天光乍現(xiàn),整個云層都被那股絢麗的金芒破開,一聲響亮的鳳鳴劃破天際,卷兒衣袂翻飛,眉宇凌冽,強大的氣流席卷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眾人都下意識瞇緊了眼睛,不敢直視前方,就連天子都不例外。
只有殼拼命抬著頭,即便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在褻瀆,卻無法抑制的望向那高站在祭壇之上的人。卷兒被赤紅的火焰包裹全身,就同自己初見他時那樣,金色的尾羽圣潔明亮。殼的雙眸流光溢彩,虔誠的臣服于自己的神明,卷兒心有靈犀的轉過身來,目光越過人群,朝那個把守護他當做使命的將軍綻開了笑顏。
等儀式結束,卷兒三兩句委婉推脫了天子請他去宮中小敘的邀請,轉身就黏著殼跟著人回了將軍府。
迫不及待的將人了扌隹到在榻上,卷兒舉止輕亻兆的捏起殼的下巴,殼也順勢托住他的細月要。
為了迎接卷,殼今天鄭重其事梳了發(fā)冠,一襲殷艷紅袍,為他白皙的肌膚添了一抹亮色。整個人璀璨奪目,讓人移不開眼。
“將軍如此多嬌,真叫人想……大塊朵頤?!?/p>
紅綃帳纏,卷兒壓著人居高臨下,玉指順著殼的令頁口一路往下滑,紆尊降貴的幫他解開了月要帶,將月退送到他的身側,一顰一笑風華絕代。
“得罪了……”
殼啞著嗓音說完,張口·含·上了卷兒那晃眼的耳墜,廝·磨·佩戴它的那粉紅的車欠肉,趁他一個不注意將人反壓在身下。卷兒衣衤彡半衤退,發(fā)絲凌亂的貼在臉側,表情卻沒有絲毫慌張,一雙眸含笑望著殼似有秋波蕩漾,真叫人醉斷了腸。
看得天上的蓬萊老仙覺得自己長了針眼,恨不得一頭撞在樹上,攔都攔不住。
他看著長大的心肝寶貝小鳳凰,到底還是被那無恥的人類拐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