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01

一切，都像是幻覺一樣，一點也不真實。

我跪在林月的尸體面前，像個瘋子，也像塊石頭。

圍過來的學(xué)生越來越多，討論聲也越來越大。

“這人真可憐?！薄岸际裁磿r代了怎么還有人跳樓啊？”“去吃個飯都能碰見這玩意，真晦氣?！薄斑祝@不是三樓十一班的那個誰……叫什么來著……林月是吧？”“對對對，是林月。”“她怎么跳樓啦？受什么刺激了嗎？”

……

“……”

淚水從臉頰上緩緩流下，落到地上，與血液混合，成為血液的一部分，而血液又浸潤了褲腳，好似從腿上淌出來的一樣。

“陳宇，你怎么在這？”

有人慌慌張張地跑來，撥開擁擠的人群，晃晃仍然跪著的我。

為什么？我心想。

周圍的事物似乎在一瞬間都消失不見，聲音也被隔絕，只剩我和早已沒有了生命體征的林月。

我望著她的眼睛，祈求她能夠回來，祈求這件事只是一場夢。

可是她仍然一動不動地用呆滯的目光望著天空。

一個玻璃珠從她掌心滾出，眨眼間，周圍的一切又再次回歸。有一只手嘗試把我從人群中拽出來，我眨了眨眼，看向來人。

“羽凌？”

“我知道你很震驚，但有些事我得告訴你，這里不是地方！”

我用一只手抓住她，“我只想知道為什么！”

旁人詭異地看著我倆，就像在看兩個瘋子。

不知道是誰喊了句“校長來了”，圍在這里的學(xué)生“唰”地一下散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西裝革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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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我只想知道為什么!林月為什么會死!”年級主任剛說了兩個字，我就如火山噴發(fā)般吐出了一長串在別人眼里看來完全無意義的話，“林月明明那么開朗，她為什么會突然跳樓？！當(dāng)有學(xué)生上天臺時為什么沒有老師阻攔？！你們?yōu)槭裁船F(xiàn)在還不去調(diào)查，而是在這里盤問我？！為什么?我想知道為什么！”

沈羽凌坐在我的旁邊，悄悄地拉了下我的衣角，我才沒有繼續(xù)質(zhì)問下去。

“是這樣，”其中一位年級主任對我說道，大腹便便，人模狗樣，我這樣想，“我們想向你們了解一下林月，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去發(fā)掘背后的真相。”什么屁話，年級主任還得向?qū)W生了解情況。沈羽凌張了張嘴，本打算應(yīng)答，但我的一句話把氣氛拉向了冰窟。

“我倒是想像你們了解一下學(xué)習(xí)的校園欺凌現(xiàn)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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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從昏迷中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了。

我躺在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的床上，茫然地盯著潔白的天花板，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酒精味，雖然不是很好聞，但還可以忍受。又來這里了，我想，然后嘗試用手臂把自己撐起來，但肩膀很痛，根本動不了。

旁邊正在刷手機的護士見我醒來，慢慢地把我扶起來，使我能夠以一個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勢背靠墻躺著，順便給我倒了杯水。“好些了嗎？頭怎么樣，還疼嗎？”

伸手接過水杯，水是溫的，正好喝。我抿了一小口，抬起頭，對護士笑了笑，“還行，謝謝。水溫正好?！币娢冶砬榫徍?，護士也稍微放了些心，“唉，最近受傷的學(xué)生越來越多了，大部分都是皮外傷，比如臉部，手部，腿部等的，像你這樣被鈍器打傷頭部的竟然也開始出現(xiàn)了。你中午被送來時著實嚇了我一跳，頭上腫了個大包，額頭還在流血，校服上也都是血跡，嚇人極了，我當(dāng)時還在想著，這小姑娘傷的這么重，恐怕會有腦震蕩。不過看你醒得這么快，感覺問題應(yīng)該不算太大，就先通知班主任了。你的家長估計過會就……咦，不對啊，將近一個小時了，家長怎么還不來接??？”

我聽完后，緩緩低下頭，“哈哈，那個死酒鬼接電話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來接我……他巴不得我抓緊死掉，好把我家家產(chǎn)攥在他手里。不過，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您，醫(yī)生?！闭f著，我便要下床回班，但腦中的一陣眩暈又令我打消了這個想法。無力地捶了下墻，緊接著便是抽泣，然后是掩面大哭。十七年以來，我從未在他人面前哭得如此傷心過，甚至是最好的朋友。護士見我哭得厲害，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坐在我身旁，輕輕地?fù)崦贡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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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連篇!”我扔下這樣一句話，奪門而出，沈羽凌緊隨之后。

“‘學(xué)校不會容忍任何欺凌事件發(fā)生’，完全就是屁話！合著我們班同學(xué)的腿是白斷了嗎？！包庇！”在我痛罵一通之后，沈羽凌回頭看了看辦公樓，只說了一句話，“他們之說不會容忍欺凌，對吧？那些都是同學(xué)間的小打小鬧，怎么能算是欺凌呢？”

半夜，回到宿舍，我好不容易進入夢鄉(xiāng)，卻滿腦子都是沈羽凌的話，和林月慘到無法形容的死相。慢慢地，就像尸體復(fù)活了一樣，一個滿身是血的林月出現(xiàn)在我面前，口中還在嘟囔些什么。一個，兩個，三個，“林月”越來越多，耳邊的話語聲也越來越嘈雜，最終匯成了一片汪洋，我只能從中剖析出“求求你放了我”“我真的沒錯”“為什么”等字眼。突然，一個“林月”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并不斷搖晃，很快，越來越多的“林月”也圍到我身邊，直到把我淹沒，我想大聲吶喊，但喉嚨仿佛被人扼住一般，只有嘴唇開開合合，沒有一絲聲音發(fā)出，甚至呼吸也在變得困難。我絕望了，向天空望去，只看到一輪白色的太陽掛在夜空中，令人毛骨悚然。我閉上了眼睛，不去看周圍的一切，迎接那一刻的到來……

似溺水般，我突然驚醒，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浸濕了背心，風(fēng)一吹 ，涼颼颼的，一旁的鬧鐘也順勢響起，五點半了，總共才睡了五個半小時。

手機一直滴滴響，不用打開都知道是在討論林月。謾罵侮辱詆毀，似乎已經(jīng)跳樓的她仍然有罪。論壇里也是，更有甚者還發(fā)表了幾個名為“XX跳樓事件分析”的帖子，我的名字也在內(nèi)，還被列入了犯罪嫌疑人名單，可笑。

一個玻璃珠吸引了我的視線。窗臺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珠，是昨天下午從林月手中撿的，我拿回來后清洗了一下，便隨手放在窗臺上。這顆玻璃珠就是小學(xué)旁邊書店中常見的類型，中心有著橙黃色的花紋，不過表面有磕碰的痕跡，不好說是不是摔的。我把它放入鉛筆盒，背起書包，走出宿舍。

迎著朝陽，天空仍然是天空，道路仍然是道路，今天仍然是今天，我，還是原來的呢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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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似乎并沒有太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