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羅逃兵

“屮，流年不利?。　?/p>

本就沒有急著開槍的楚道楠最先發(fā)現(xiàn)身后的圍困之敵，那群人與先前在林中所見，追殺并分食轉化者的“原始人”不同，這幫家伙都穿著舊式作戰(zhàn)服，手中所持武器，也都是半自動步槍，臉上扣著防毒面具，整體裝備水平和禹墟差距較大，卻遠勝大部分匪幫。

比起近在咫尺的瘋狂藤蔓，楚道楠更在意那些緩緩向前推進的匪徒，可袁夢秋此時早已殺意上頭，個把小時前還說要節(jié)約彈藥，現(xiàn)在打得最兇的就是她，為同伴報仇的心情，楚道楠可以理解，可也要分清時間和地點。

“兜著點，后面還有?！?/p>

望著咆哮輸出的袁夢秋，楚道楠不敢直言阻止，只得一邊點射，一邊提醒，眼下，那群人只是在縮小包圍圈，雖然有著明顯惡意，卻還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攻擊，這讓楚道楠感到有些奇怪。

“屮，你特么不早說！”

恰逢袁夢秋打空了一只彈匣，聽到這話，當即轉頭向后瞥了一眼，登時爆了粗口，事已至此，罵人也無濟于事，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臭毛病，一旦殺意上了頭，就算她父親袁肅友親臨也管不住，甚至會因為嫌對方啰嗦而賞他一記撩陰腿。

“現(xiàn)在咋辦？”

前方，猶如蛇群出洞一般的藤蔓不斷涌來，仿佛永遠都殺不完，身后，那幾十名舊時代軍人打扮的人，雖然暫未出手，卻始終在默不作聲的向前推進，宛如一堵活動的矮墻，楚道楠雖然始終將槍口對準他們，卻不敢輕易扣下扳機，只得低聲向袁夢秋詢問。

“先顧眼前吧！”

袁夢秋無可奈何道，說話間，她換了第二只彈匣，卻不敢繼續(xù)浪費彈藥，將發(fā)泄般的掃射改成更為精準點射，只是那些藤蔓數(shù)量實在太多，持續(xù)的火力輸出，不僅沒有將它們盡數(shù)清理，反而變得越來越多，甚至在身前數(shù)米之外形成一座不斷增高的蠕動山體。

此時，剩下幾人中，有兩個彈藥已經(jīng)率先告罄，楚道楠瞥見這一幕，心念一動，當即沖過去，劈手奪走其中一人的空槍，并在對方發(fā)怒前把自己的配槍塞了給對方，后撤兩步避開襲來的藤蔓后，從槍體內(nèi)摳出陸型能量模塊。

“袁長官槍法如何??？”

楚道楠掂了掂手里的能量模塊，轉頭朝袁夢秋遞出一個問題，后者見此情形，登時心領神會，淡淡應道：“標準射擊考核，98環(huán)，還湊合吧！”

“呵，足夠了?！?/p>

聽到這個回答楚道楠扯了扯嘴角，隨即揚手，將手里那個陸型能量模塊丟擲向那座藤蔓糾纏而成的巨大山體，僅有火柴盒大小的能量模塊，是禹墟智慧的結晶之一，也是戰(zhàn)場老兵慣用高爆炸彈的核心“部件”。

雖然上面明令禁止作戰(zhàn)員摧毀能量模塊，但在生死一線間，大家往往顧不得那么多，成建制的毀掉能量模塊，以獲取巨大破壞力，從而扭轉敗勢，才是最優(yōu)選擇，楚道楠雖然沒有上過前線，但這招，他用起來卻是十分的得心應手。

“嗤——！”

袁夢秋并沒有吹牛，也無愧于她在軍事學院里曾經(jīng)獲得的成績，眼疾手穩(wěn)，抓住這個僅有一次的機會，在能量模塊抵近那座“山體”時扣下扳機，隨著射出的子彈將其貫穿，幽藍色火焰從彈孔處噴射而出。

“轟——！”

數(shù)秒后，堪比小型航彈的劇烈爆炸推動滾滾熱浪，哪怕眾人已經(jīng)向后撤了數(shù)米，也被這股熾熱的勁風給掀翻在地，周圍相距較近的樹木，更是被那幽藍的高溫火焰瞬間焚盡，以爆心為原點，包括那座藤蔓糾纏而成的山體在內(nèi)，數(shù)十米方圓內(nèi)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六人以各種姿勢倒在地上，爆炸余波掀起巨浪般的塵土，將他們的大半個身子都給埋進落下的土里，好在除了腦袋被震得有點發(fā)懵以外，倒也沒受什么傷害，就在楚道楠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時，后脊梁挨了一槍托，登時給他砸得伏地不起。

“屮，倒把這幫孫子給忘了?！?/p>

眼前之敵雖然除掉，可身后那些匪徒卻安然無恙，自己費了半天功夫，反而被這幫雜碎給撿了便宜。

生存在禹墟之外的廢土匪幫，從來不是什么可以溝通的善男信女，他們始終秉信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還有各種扭曲的宗教信仰，自然也不會厚此薄彼，除了楚道楠，其他人也沒少挨打，哪怕是躺那里不動，屁股也會被踹上幾腳。

“庫嘎嘎噠呼啦，坤大概。”

有個似乎是領頭的人，先在六人身邊走來走去，時不時俯身查看，最后才站在楚道楠腦袋旁邊，以命令口吻說著奇怪語言，不多時，就有手下拽出長繩，來了個駟馬倒攢蹄，先將楚道楠等人手腳捆好，再用大杠穿過繩扣，兩人相互配合，像抬豬一樣，搭進那座工廠。

“我屮，該不會要剁了咱們?nèi)ゼ漓胧裁垂菲ㄐ吧癜?？?/p>

由于擔著楚道楠的人個子不高，他整張臉幾乎要貼著地面，期間沒少被石頭剮蹭，好在戴著頭盔，否則臉就不能看了，楚道楠艱難的轉過頭，想要看清工廠內(nèi)的布局，可他的視線太低，脖子都要扭斷了，才看到一片類似屠宰場的地方，不禁心生懼意。

好在那群舊時代軍人裝束的家伙，并沒有把楚道楠等人直接拉去祭神，而是在解除武裝后推進大坑里，隨即用木板將坑頂洞口掩上。

這坑上方開口比下面要小幾圈，內(nèi)部空間近似一個圓臺，橫截面呈現(xiàn)梯形，底部有大量積水，只在邊緣有一圈地方，可容人或坐或臥，有點類似于泡澡的池子，只不過積水已經(jīng)發(fā)綠發(fā)臭，四周環(huán)境也是陰冷潮濕，和舊時代水牢相差無幾。

積水倒也不深，但楚道楠他們落水后，卻正好沒過了頭部，由于沒有事先調(diào)整為內(nèi)呼吸系統(tǒng)，那些堪比茅坑糞水的液體瞬間涌入頭盔內(nèi)部，可手腳被繩索束縛，根本無法從積水中站起來，登時被嗆了好幾口。

就在楚道楠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里的時候，忽覺身體被人拽了一下，頭部登時從積水中離開，緊跟著，頭盔被對方扒掉，隨著封住口鼻的臭水瞬間流光，楚道楠當即張嘴做了數(shù)次深呼吸，隨后就被惡臭氣味熏得干嘔起來。

捆住手腳的繩索也隨之被那人扯掉，楚道楠一秒鐘也不想在積水中多待，待其掙開束縛之后，甚至來不及致謝，便連滾帶爬的沖到岸邊，靠著坑壁大口喘氣。

那人手腳麻利，很快將其他人從困境中拯救出來，他們無一例外，全都以最快速度離開這片令人作嘔的積水，在岸邊喘氣。

“你是……禹墟的作戰(zhàn)員？”

最先把氣喘勻的楚道楠，發(fā)現(xiàn)兩個問題，其一，坑內(nèi)沒有袁夢秋的身影，很顯然，她沒被推下來，其二，這個坑里竟然有光源，雖然很微弱，卻能勉強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其三，救起他們的人，身穿禹墟作戰(zhàn)服，雖有不小的破損，卻是貨真價實。

“嗯……。”

那人似乎并不情愿回答這個問題，以一種很勉強的語氣輕微點頭應了一聲，他站在齊膝深的積水中，望向岸上眾人，心情忽然變得很復雜，沉默良久后，才緩緩開口問詢：“你們是哪支部隊的，怎么跑這里來了？”

“我們來自探索作戰(zhàn)旅，至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過程有些復雜，既然你也是禹墟的作戰(zhàn)員，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先考慮一下怎么逃出去才對?！?/p>

楚道楠淡淡道，說話之間，他仰頭望了望坑口，那團微弱的光源，來自于幾只坑壁上的變異螢火蟲，它們不知是被這里陰冷潮濕的環(huán)境給吸引，還是被那些匪徒故意放置在此，其尾部釋放出的橘紅熒光只有黃豆大小，卻能在極黑的環(huán)境下提供勉強視物的光芒。

“逃不出去的……我試過。”

那人終于不繼續(xù)在積水中停留，伴隨著“嘩啦嘩啦”的聲音響起，他走向楚道楠，隨即在不到兩米的地方停下，并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方才輕聲繼續(xù)：“就算我能出去，也無法返回禹墟了?！?/p>

要不是始終能感受到這家伙身上的活人氣息，楚道楠簡直要以為他是傳說中的僵尸，或者幽靈之類的東西，可以確信，對方在肉體上依舊是正常人類，但理智卻不似常人，言語之間透露出一種“厭世”情緒。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臨陣脫逃了，前線戰(zhàn)場上人命如草芥，我就算逃了又怎么樣……反正我也受到命運的懲罰?！?/p>

楚道楠見對方情緒異常低落，生怕繼續(xù)問下去，他會精神崩潰，便閉了嘴，不曾想，那人嗤笑一聲，竟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末了，他單手捂住半邊臉，以一種半笑半抽泣的詭異表情說道：“我叫金池巖，是個新羅逃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