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康復中心回來，老莫存了一肚子的心事。吳邪向來做事任性，知分寸卻不講分寸。那個親吻，就是他的內心表達，干脆直接，讓人猝不及防。

老莫承認自己心動了，可是，他才16歲啊。

老莫有時覺得，做他的爸爸也未嘗不可，他喜歡吳邪，愿意以長輩的身份照顧他。所以這個領養(yǎng)，一半出于對吳邪未來的打算，一半出于私心，他希望吳邪在自己身邊。

這種想法在什么時候形成的老莫已經記不清楚了，自從吳邪死后，他欲罷不能地將他的所有資料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次，內心就戰(zhàn)栗一次，對吳邪的情感，就更深一層，可以說，老莫的心動始于吳邪自盡那一刻，又在此后的日子里，逐漸愛上了這個獨特的存在。

他曾因為吳邪的死輾轉反側，現在，這個小王八蛋觸手可及，又是那么的……撩人心弦……

粉粉嫩嫩一個小男孩，頭發(fā)是毛茸茸的金色，眨著天真的大眼睛，伸出兩只小嫩手，稚氣地喊他一聲“爸爸！”

老莫快化了。

手機在耳邊炸響，打斷了老莫的午睡。

“莫警官，很抱歉，您能再來一趟嗎？”是吳邪的輔導員的聲音，“我們已經報警了，但是現在局面有些控制不住。”

“怎么？吳邪干什么了？”老莫一驚，他生怕吳邪又闖下什么大禍，但是又覺得，不應該啊。

“他沒干什么，他挺乖的?？墒恰€是盡快過來吧，到了就知道了。”

返回沒多久，老莫又急火火地去了康復中心。遠遠看到門口堵了一大群人，有的靜坐，有的喊著口號，甚至拉著橫幅。

“將吳邪繩之以法！”

“還死者公道！”

“殺人兇手憑什么逍遙法外！”

“處死吳邪！”

“判死刑！”

康復中心的負責人解釋著。

“我們是按照法院出具的文件處理的。吳邪已經死了，法院判決他豁免了之前的罪責?，F在的吳邪只是……總之，一切都符合變種人保護法的?！?/p>

“別再花言巧語了，蒙誰呢！我們只看到他活得好好的！狗屁的法律！還不是用來給你們鉆空子的！”

“……”

一部分警察停在門口，拉起警戒線。防止了人群圍攻康復中心，卻并沒能讓他們散去。

“三哥，不是我要殺人，是他們，不要我活……”想起吳邪死前的話，老莫心里一陣痛楚，他扒開人群，向里跑去。

進入大樓，看到一臉擔憂的輔導員，“您了解情況了吧？”

“嗯?！崩夏氐攸c著頭，“吳邪呢？”

“在我辦公室?！?/p>

老莫推門而入，一眼看到吳邪，才稍稍松一口氣。吳邪正靜靜站在窗前，望著樓下門口亂成一團的人群。

老莫抓抓他的頭，“你怎么樣？”

吳邪抬頭看他一眼，眼里清明如水。他沒說話，繼續(xù)盯著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一名民警和康復中心的領導走了進來。稍稍站了站，民警說，“你們都看到什么情況了，事情鬧得不小，他們沒有圍攻，我們也不能隨便動武。我們的目的是讓人群散了，免得他們一直鬧事，擴大影響?！?/p>

領導接著說，“你們看，能不能這樣。咱們讓吳邪露個面，好好道歉，表示一下。他們也就是發(fā)泄一通嘛，還能怎樣？警察也在這里，總不能當眾殺人嘛對不對？咱們就讓他們達到目的，得到心里安慰，也許就散了。”

“不是，”老莫有點不理解，“你們都解決不了的問題，讓小孩自己去？能保證安全嗎？誰能保證？”

“總得解決問題嘛，”領導說，“不能因為吳邪一個人，影響整個康復中心的正常工作?！?/p>

“這是什么話？”老莫的火上來了，“你是哪個部門的領導？康復中心沒人了是嗎？”

“三哥，”吳邪扯了一下他的衣襟，“我過去?！?/p>

“不行！逞什么能？這不是你能解決的問題?！?/p>

“我試試?！眳切罢f完就往外走。

老莫追著他，“你干什么？你出去他們能吃了你！”

吳邪不做聲，老莫猛一把拉住他，細瘦的手臂，少年的樣貌，讓人心疼又心酸。

“小佛爺從不怕死?！眳切耙恍?，掙開了他。

走向大門，吳邪站在了警戒線內的臺階頂端。

人群瞬間激動起來，甚至有扔石子和木棍的。

“你去死吧！”

“殺人犯！”

“殺人兇手！”

警察維持著秩序，阻止著一部分人的沖撞。

吳邪站著不動，也不躲那些石子。老莫擋在他身前，還在攔他，“走，回去！走啊！”

“你們都聽著！”吳邪開口了，“沒錯，我就是吳邪！是幾年前那個殺人犯，如你們所見，我還活著！”

人群激憤，石子垃圾扔得老莫都招架不過來。

“你特么……”老莫恨不得將他扛走，但是這個時候扛走，只能讓事情更加惡化。

“但我相信，你們一定不是被害人的家屬，因為他們不敢出來！我殺的官員，無一不是十惡不赦，壞事做盡的蛀蟲！他們做了什么你們了解過嗎？他們的整個家族都靠吸血活著的！你們，沒被吸過血么？沒想過反抗么？就像現在，你們一定受人雇傭的吧？你們不在乎其他，只在乎錢！你們?yōu)閻喝撕霸挘瑤退麄兿疵?，用自己的良心和尊嚴，換一個生存的空間！”

石子少了，人群漸漸不再喧鬧。

“當然，我也殺過警察?！眳切巴说狡降兀纱嗟叵鹿?，“如果你們中間有他們的親屬，朋友……”吳邪沒再說下去，只將腦門狠狠磕在地上。

老莫看著那個小身軀，眼圈泛紅。他知道，吳邪并不是給自己開脫，他殺人，也無非是想活下去，拼命爭取生存的空間而已。

警察和中心領導趁機開始斡旋，套話好話威脅話說了一堆。老莫沒心情聽，他只是心疼著一直伏跪在地的吳邪。那是曾經多么孤傲狠厲的小佛爺，憑借一只石子就能奪人性命，而現在身上臉上，都被砸出了傷痕。

事情鬧到最后，老莫沒心情關心人群是什么時候散的。那天，老莫對吳邪有了新的認識，或許他一直以來對吳邪的看法都是錯的，吳邪真的不是孩子。他的確任性隨心，但與孩子最大的不同，就是懂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那一天，吳邪卻乖巧站在老莫面前，看著他為自己擋石頭而傷痕累累。吳邪向來獨行，從未奢望過關心，愛護。但不知何時起，老莫已經成為了他的盾牌，他的傘。

即使堅強冷漠如石頭，被握在手心，也會變熱。

小佛爺從此不需要冷冰冰，不需要一人撐所有。

也許正因為有了老莫，小佛爺就連膝蓋都軟了。

跪得太久，被老莫扶起來的時候已經站不住了。輕輕靠在老莫懷里，不再使壞，雙手努力抱住一個結實的腰，就像被寵愛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