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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毯編織者(譯文)(第九章)

2023-03-14 19:59 作者:bili90309176847  | 我要投稿

The Hair-Carpet Weavers? ? ? ??

by Andreas Eschbach

發(fā)毯編織者



Ⅸ?Flute Fingers

吹笛的手指


狹窄的街道還在沉睡。一點清晨的薄霧在盤踞的山墻之間流連,混合著一夜過后早已熄滅的爐膛冒出的冷煙。當(dāng)?shù)谝豢|日光在彎曲的矮小屋脊上閃爍時,世間萬物似乎都沐浴在這樣一種失真的夢幻之中,那微妙而又朦朧的晨光。乞丐像一堆堆泥土,窩在黑暗的角落里,扔在赤裸的地面上,破爛的毯子在他們頭上蠕動著。幾只小小的嚙齒動物正在垃圾堆里無趣地爬行,它們已經(jīng)吃飽了,正在圍著乞丐們憐憫地繞著圈。其中有幾只勇敢的同伴嗅到了逼仄的排水溝,那里的水正沿著小巷遲滯地流動。

突然間一個披著斗篷的人影快步走近,嚇得它們立刻跳到了一旁,像被繩子拉著一般縮回了洞里;人影喘息著,磕絆著,從一個陰影飛奔到另一個,最終向著三笛大師奧普爾的房子奔去,然后傳來兩聲重重的門環(huán)敲擊聲。

在樓上,老人瞬間從不安的夢中驚醒,盯著天花板,他還在想剛剛聽到的聲音是來自夢境還是現(xiàn)實。又響了一聲。好吧,是——現(xiàn)實。他把毯子扔回去,滑進拖鞋里,伸手拿起破舊的家居服穿上,然后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他低頭看看街道,和每個早上一樣,那里空蕩而又荒涼,只有酸腐脂肪的臭味隱隱飄來。

從房子下面的陰影中,一個男孩怯生生地走了出來,他抬頭看著奧普爾,拉開了連頭蓋住的兜帽。奧普爾大師看到了一張金發(fā)勾勒出的臉龐,那是一張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的臉。

“是你?”

“幫幫我,大師?!笔萑醯哪泻⒌吐曊f?!拔姨优芰?!”

剛剛填滿老人心頭的突然的喜悅轉(zhuǎn)瞬化做了痛苦的失望。有那么一瞬間,他曾以為一切都會像過去一樣的。

“等等?!彼f,“我馬上下來。”

這孩子,他到底干了什么?奧普爾一邊難過地搖頭,一邊匆匆下樓。他給自己招來了厄運——一定是這樣的。不會有什么好事的,奧普爾很清楚,但內(nèi)心深處他還是愿意懷著相反的信念。

他把沉重的門栓劃開,男孩正站在那,顫抖著望向他,眼神里帶著恐懼——那雙藍色的大眼睛曾經(jīng)看起來是那么自信而陶醉。如今,他的臉上寫滿了畏懼與困頓。

“進來吧?!比汛髱熣f,他現(xiàn)在依然不知道自己該感到高興還是害怕。但是,當(dāng)男孩走近進狹窄又黑暗的門口,不得不在低矮的天花板下彎腰時,大師不假思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奧普爾大師,你一定要把我藏起來?!蹦泻⒌吐曊f,他顫抖著,害怕著?!八麄冊谧肺?。他們要抓我。”

“我會幫你的,皮瓦諾?!眾W普爾喃喃自語,聆聽著這個名字在腦海中的陣陣回響。自從發(fā)毯行會征召男孩為帝國艦艇服務(wù)以來,他就再也沒有提過這個名字:在所有人中,他們偏偏征召了他——三笛大師最好的學(xué)生,當(dāng)世最有天賦的三笛演奏家。

“老師,我想再吹一次三笛。您能教我嗎?”男孩的下頜顫抖著。他已經(jīng)快要脫力了。

奧普爾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希望能安慰到他?!爱?dāng)然可以,孩子。但你首先要休息。來?!?/p>

他取下了遮住地窖通道的大照片,把它放在一邊。皮瓦諾跟著他走進地窖,地上鋪滿了粘土,墻壁只是粗略地用磚堆砌而成。其中一個老舊的架子已經(jīng)滿是灰塵,它可以在看不見的鉸鏈上旋轉(zhuǎn),露出第二個隱藏的地窖房間。里面有床架、一盞油燈和一些日用品。這位可敬的三笛大師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藏匿逃犯了。

男孩只用了幾分鐘就沉沉入睡。他張著嘴,時而呼吸停滯,大喘一口才繼續(xù)。睡夢中,他像抽筋一樣,一只手緊緊握住了某種看不見的阻力,時間過長以致痙攣后才終于放松下來。

奧普爾終于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地提起油燈,把它放在一個更安全的地方,然后他離開了男孩,關(guān)上暗門,上樓去了。有一瞬間,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但后來還是放棄了。

相反,他借著第一縷曙光做了早飯,默默地吃完;他又做了一些家務(wù),走到了教室里,仔細研究舊樂譜。

第一個學(xué)生還沒到中午就來了。

“學(xué)費的事我很抱歉。”幾乎在他開門之前,她就已經(jīng)開始喋喋不休?!拔抑澜裉鞂W(xué)費就到期了,我上周就記著這事呢,一直都在想著這件事。好吧,我只是想說我沒有忘記?!?/p>

“好,好?!眾W普爾不悅地點點頭。

“主要是因為我要等我的哥哥;他可能隨時都會到這座城市——實際上,他本該早就到了。他是和商人特圖雅克一起出行的,你知道的,每次他旅行回來后,就會給我需要的錢。而且特圖雅克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到了才對;你可以問其他人——”

“好好好?!比汛髱熀懿荒蜔┑卮驍嗔怂?,揮手示意她上樓去教室?!澳悄阆麓卧俑逗昧?。我們開始吧?!?/p>

奧普爾感覺到了自己內(nèi)心的躁動。他必須用盡全力去找回那種平和的感覺。他們兩個面對面坐在枕頭上,等那個女人取出了三笛和樂譜之后,奧普爾讓她閉上眼睛,要她聆聽自己的呼吸。

三笛大師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他感覺自己的躁動消失了。內(nèi)心的平和非常重要。沒有它,演奏像三笛這樣復(fù)雜的樂器是幾乎不可能的。

按照他的習(xí)慣,奧普爾先拿起自己的三笛,吹了一首短樂章。之后,他讓學(xué)生睜開眼睛。

“老師,我什么時候才能有這樣的吹奏水平呢?”她安靜地問道。

“這首曲子叫《寶-羅-諾》。”奧普爾平靜地解釋道,“經(jīng)典樂曲中最簡單的一首。這也是你將來會吹奏的第一首作品。但和其他傳統(tǒng)的三笛作品一樣,它是復(fù)調(diào)作品——換句話說,你必須首先掌握單音的吹奏技巧。讓我聽聽你練習(xí)得怎樣了?!?/p>

她把三笛放在嘴邊開始吹奏。在奧普爾之后吹奏,她的聲音顯得更加糟糕,很不和諧。因此,正如老人經(jīng)常做的那樣,這位可敬的大師不得不用盡全身的自控力,以維持住一個不那么痛苦的表情。

“不,不,再來一次第一練習(xí)曲。記得你一定要把音吹得干凈利索……”

三笛是由三根單獨的笛子組成的,每一根笛子上都有八個孔,可以用指尖覆蓋。因此,三笛通常被彎曲成一個特殊的S形狀,這樣它能更適應(yīng)演奏者的手部,并且可以根據(jù)手指的長短靈活調(diào)節(jié)。三笛中的每一根笛子都是由種不同的材料制成的:一根木笛,一根骨笛,一根金屬笛。每一種笛子都為演奏提供了不同的音色,三種疊加后共同塑造了聞名遐邇的三笛樂曲的獨特聲音。

“你必須得記住讓你的小指保持放松……放松而柔軟。你得會伸長它,因為三笛的結(jié)構(gòu)和孔洞的位置需要你這樣做,但你又不能限制它的運動?!?/p>

長而靈活的手指和突出的指關(guān)節(jié)是成為三笛演奏家重要先決條件。修長的小指更是一項特別的優(yōu)勢。平常的三笛演奏用不到這種技術(shù),只需要簡單地覆蓋或者露出每個孔洞就可以了。這只是給初學(xué)者準(zhǔn)備的,是為了讓它們熟悉三笛的基礎(chǔ)技術(shù)以及音樂理論。然而如果是一位資深的三笛演奏家,就肯定會吹奏和弦。通過熟練地彎曲和傾斜各個手指,他會在每一根笛子上吹出不同的音符;例如,他可以抬起幾根手指的中關(guān)節(jié),以保持外側(cè)兩根笛子的孔被覆蓋住,而中笛的孔是放開的。

“好。現(xiàn)在試試第九練習(xí)曲。包含一個簡短的兩部段落。這里。在這里,你抬起兩個最低的手指,這樣外側(cè)的兩根笛子孔是松開的,同時你用相應(yīng)的指關(guān)節(jié)去蓋住中間的笛孔。試試?!?/p>

他今天很不耐煩,盡管他已經(jīng)很努力鎮(zhèn)定了。她也真的很努力,當(dāng)她控制住她的興奮之情后,終于完成了一些能入耳的樂章。

“停,停。這個符號意味著你要用舌頭擋住兩根笛子,只吹一根——直到這里。現(xiàn)在再來一遍,注意區(qū)別?!?/p>

課程結(jié)束時,她很開心終于在某種程度上掌握了練習(xí)曲,奧普爾也因為撐過了這節(jié)課而松了口氣。他和她說了再見,一句話都不打算多說。

然后他立刻跑到地窖里查看皮瓦諾。

男孩背靠著墻坐著,饑腸轆轆地吞食著他在這找到的能吃的東西。看起來他剛醒過來不久,但已經(jīng)比早晨時的氣色好多了。當(dāng)奧普爾打開暗門時,他開心地笑了。

“把一切都告訴我?!崩先苏f到?!皬念^說起?!?/p>

皮瓦諾放下了面包,開始了講述。他講了不得不忍受的嚴酷訓(xùn)練;講了他不得不在帝國飛船上艱難、粗暴的環(huán)境中生活;講了荒涼的異域世界;講了麻木的工作,講了疾??;講了其他船員的惡毒攻擊。

“每當(dāng)我吹奏,他們就把我趕跑,所以我躲在引擎室里吹奏?!彼妙澏兜穆曇魯⑹鲋??!叭缓笏麄冊宜榱宋业牡炎?,我試過制作另一根笛子,結(jié)果也被他們砸碎了?!?/p>

奧普爾聽著孩子講故事,胸中的怒意連鋼鐵都已難以束縛。

“你現(xiàn)在很危險,皮瓦諾。”他認真地說。“你逃離了為陛下服務(wù)的責(zé)任。這是死罪?!?/p>

“老師,我不想當(dāng)船員!”皮瓦諾喊道。“我沒辦法過那樣的生活。如果這是我唯一活下去的辦法,那我寧愿去死。并不是因為我不想為陛下服務(wù);當(dāng)然,我愛陛下,但……”他停頓了。

“但你更愛三笛,不是嗎?”

皮瓦諾點頭?!笆堑??!?/p>

奧普爾坐在那默默思考著。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他已經(jīng)老了;無論發(fā)生什么,讓他擔(dān)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皮瓦諾。

當(dāng)逃兵是一樁很嚴重的罪行:按照他對帝國船員的法律了解來說是這樣。即使皮瓦諾自愿去自首,他也不得不受到嚴酷的懲罰,很可能是在一個未開發(fā)的星球上長期服苦役。對皮瓦諾這樣脆弱而又敏感的男孩來說,這無異于死刑。

“老師,我能再擁有一支三笛嘛?”皮瓦諾問道。

奧普爾看著他。那種毫不猶豫投身于比自身更偉大的事業(yè)中的熠熠光芒在他眼中閃爍——一個八歲男孩眼里的光芒。

“來吧。”他說。

他們上樓去了教室。皮瓦諾左顧右盼,眼神閃爍,仿佛回憶起了自己曾在這里度過的童年;似乎正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為他注入了新的生命。

奧普爾走到窗前觀察,確認視線所及沒有行會士兵。然后他示意男孩過來。

“皮瓦諾,我愿意把你藏起來,哪怕是幾年,都可以?!彼J真地說?!暗阌肋h不能離開這個房子,即便是外面沒有可疑的事物——永遠不能。行會有偽裝的間諜,你根本分辨不出誰是他們的人。而且你要盡可能地遠離窗戶。你可以在你的躲藏間吹笛子,但至少要確認不要被街上的人聽見。你能做到嗎?”

皮瓦諾點點頭。

“但為了以防萬一,如果你要逃走的話,我會告訴你一條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的逃生路線。”奧普爾指向了自己家斜對面的一棟建筑;它離街道有點偏遠,夾在了編筐匠的展示房與黑暗而油膩的施食處臺子之間。“那是洗衣房。你從那里進去。從前面看,建筑物后面明顯有一個大型的晾衣場,亞麻布洗完后都會掛在那里晾干。你在床單之間,沒人看得到你。如果有人追你,他們會立刻想到從晾衣場通向其他小巷的眾多出口。但你必須立刻左轉(zhuǎn),從后面進入那個施食處。地板上有個暗門,通向地窖。下面是一排架子——和我家這里差不多——你可以把它轉(zhuǎn)到一邊。在它后面,有一條走廊,可以延伸很遠,通向上城區(qū)的地下水系統(tǒng)。所以,即使他們發(fā)現(xiàn)了入口,你也有數(shù)千個可能的逃脫路線。

皮瓦諾再次點頭。奧普爾曾看到過這個男孩只看了一眼就記住了整首樂曲;所以他確信皮瓦諾已經(jīng)聽懂了,而且會一直記得。

他走到柜子前,那里面裝著他創(chuàng)作的樂曲、書籍還有樂器。短暫思慮過后,他取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它,拿出了一把三笛,遞給了皮瓦諾。

“這是一根非常非常古老的三笛,我保存了很久……只為某個特別的時刻?!彼忉屨f,“現(xiàn)在我覺得那個時刻已經(jīng)到了。”皮瓦諾虔誠地把它接在手里,仔細地來回翻看?!斑@笛子好像有點不一樣?!彼f。

“這笛子把骨笛替換成了玻璃笛?!眾W普爾合上空盒子,把它放在一邊。“隨著時間的流逝,玻璃已經(jīng)變成了乳白色。你得慢慢習(xí)慣,因為玻璃笛的音色比骨笛的音色更尖銳一些?!?/p>

皮瓦諾小心地把三笛舉到嘴邊,用手指纏繞著三根互相交織的笛子。他吹了幾個和弦。聽起來尖厲而刺耳。老人笑了。

“你會掌握的?!?/p>

十天后,帝國飛船起飛了。之前,這個銀色的龐然巨物一直矗立在遠處破舊的太空港的場地上。但今天早上,城市上方的空氣劇烈震蕩,伴隨著火箭發(fā)動機的轟鳴之聲。奧普爾和皮瓦諾守在窗邊觀看著,只見飛船閃亮的金屬船殼逐漸飛越房頂,起初顯得很笨拙,但迅速開始攀升——越來越快,越來越高——直到它最后縮小成一個點,消失在遙遠的天空中。隨后降臨的沉寂仿佛是一種救贖的感覺。

“你現(xiàn)在還是不能大意,皮瓦諾。”老人警告他。

“他們已經(jīng)飛走了,兩年內(nèi)都不會回來。但行會還是在找你?!?/p>

幾個月過去了。皮瓦諾很快就重拾了他以前的精湛技藝。他在躲藏間里一坐幾個小時,吹奏他的樂曲,磨練他的技術(shù),有時還會嘗試變奏;他孜孜不倦,滿腔熱忱。奧普爾有時會和他坐在一起,靜靜聆聽;有時會和他一起演奏。此刻,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別的東西可以教給他了。

皮瓦諾興奮地笑著。很快,他就準(zhǔn)備好嘗試最難的作品了——即使是奧普爾也會為之頭疼的作品。然而讓三笛大師大吃一驚的是,這個男孩甚至連《哈-考-塔》都成功掌握了,這可是通常被認為幾乎無人能完成的經(jīng)典作品之一。

“樂譜下面的那些詞是什么意思?”當(dāng)奧普爾把一份老舊的手稿擺在他面前時,他問道。

“一種已經(jīng)失傳的語言手稿?!贝髱熣f,“古典的三笛樂曲歷史都非常悠久,有些甚至已經(jīng)流傳了數(shù)十萬年之久了。甚至有些三笛大師說,三笛比星辰還要古老,整個世界都是由它的音樂創(chuàng)造的。顯然,這是無稽之談?!?/p>

“有人知道這些詞是什么意思嗎?”

奧普爾點頭,“跟我來。”

他們從地窖里走回了教室。奧普爾來到臨街窗戶下一張小桌子前,從上面拿起了一個裝飾著破舊木雕的盒子。

“傳統(tǒng)的三笛作品其實是用一種已經(jīng)被遺忘的古老語言寫就的故事。這種語言的單詞并不像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單詞,而是三笛曲的音符圖案。在這個盒子里,我保管著通向古代語言的鑰匙。這是三笛大師們的秘密。”

他打開了盒子蓋。里面是他自己的三笛,還有一疊舊文獻、筆記抄錄和手寫樂譜……有些已經(jīng)發(fā)黃變脆了。

皮瓦諾接過奧普爾遞給他的手稿,認真閱讀。當(dāng)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后,他輕輕點了點頭:音符的長度、節(jié)奏和重音是根據(jù)樂曲的要求而定的,但音符圖案與和弦排列的順序代表著單詞和概念。

“我已經(jīng)破譯了一些故事。最古老的的經(jīng)典作品講的是關(guān)于一個失落的黃金時代的故事。在那個時代,慷慨而又聰明的國王統(tǒng)治著人民,百姓的生活富足而安康。其他作品則講述了一場可怕的戰(zhàn)爭,它迎來了黑暗時代。還有的講述了最后一任國王被囚禁在皇宮里長達千年之久,除了為他的子民落淚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放回了手稿,合上了蓋子。

“在我死前,會把這個盒子傳給你,因為你就是我的繼承人?!彼Q。

?

*

?

年末將至,每年一度的學(xué)生音樂會也要開始籌備了。奧普爾想知道三笛演奏家和為數(shù)不多的聽眾——其中大多是親戚或朋友——這個圈子到底有多大,是否會大到他的教室裝不下。近年來,這場演出吸引的觀眾越來越少。但音樂會很重要,因為它給學(xué)生們提供了一個目標(biāo),也能從與別人競爭的角度刺激他們奮進。

音樂會快開始之前,皮瓦諾坦言他也想要參與演奏。

“不行?!眾W普爾堅定地說?!斑@太危險了?!?/p>

“為什么?”皮瓦諾固執(zhí)地發(fā)問。“你覺得行會會在觀眾里安插間諜嘛?可你已經(jīng)認識這些觀眾很多年了?!?/p>

“你知道有人可以演奏《哈-考-塔》這個消息傳播得會有多快嗎?別犯傻了,皮瓦諾?!?/p>

皮瓦諾握緊了拳頭?!袄蠋?,我必須上場。我不能永遠坐在地窖里,只吹給我自己聽。這——這不完整。你明白嗎?如果沒有人聆聽,那么我的演奏也沒什么意義?!?/p>

大師感覺心頭怒火漸起,隨之而來的還有恐懼。但他非常了解這個學(xué)生,知道皮瓦諾一定會選擇他認為正確的做法,哪怕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好吧,我同意?!彼讌f(xié)了?!暗幸粋€條件:你不能演奏任何困難的曲子,任何可能引起注意的都不行。你只能演奏其他人都已經(jīng)掌握的簡單復(fù)調(diào)樂曲,難度不能超過《深-塔-諾》?!彼浅烂C地說,并且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如果皮瓦諾不同意,就威脅要把他扔到街上。

但是皮瓦諾感激地點點頭?!昂玫?,老師。”

盡管如此,隨著音樂會的臨近,奧普爾還是有種不安的感覺。他的焦慮已經(jīng)蔓延到其他學(xué)生,讓他們倍感緊張。他之前從沒覺得只是必需的準(zhǔn)備工作竟如此艱難。他近乎無休止地反復(fù)調(diào)整表演順序,并且和往常一樣,也調(diào)整著座位。他對枕頭套也不滿意,還差點和施食處的廚師發(fā)生爭執(zhí),后者負責(zé)提供茶點。

然后,音樂節(jié)的夜晚到來了。奧普爾親自在門口迎接所有訪客;樓上由一名學(xué)生負責(zé)引導(dǎo)眾人落座。所有人都穿著他們最好的服飾,當(dāng)然,這對住在這個城區(qū)的人們來說也沒什么意義。小時候,奧普爾曾經(jīng)在上城區(qū)聽過一場音樂會,是他的老師舉辦的:有時候他懷疑自己只是在想辦法復(fù)制那場盛大而輝煌的音樂會——但他所完成的卻不過是對那個偉大節(jié)日的拙劣模仿。

按照慣例,音樂會開始時,三笛大師作了簡短的致辭。他回顧了過去的一年,針對一些教學(xué)計劃中的作品做了點評。然后最年輕的初學(xué)者開始吹奏——因為他們最容易受到怯場的影響,所以大師不想讓他們等太久,事實證明這種做法很有效。

開場總是艱難的。第一位學(xué)生忘記了重復(fù),當(dāng)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迷失了節(jié)奏。然后他越吹越快,希望能更快結(jié)束演奏。放縱的微笑在場下彌漫,但當(dāng)他挺著漲紅的臉鞠躬致謝時,還是收獲了掌聲。第二位學(xué)生,是個年長一些的女人,她吹奏的流暢程度非同凡響,就連奧普爾都被震驚到了;看來這次她確實認真練習(xí)過。漸漸地,音樂會越來越平穩(wěn),甚至變得相當(dāng)精彩,奧普爾感覺近來困擾他的那種憂慮正在逐漸消散。

然后皮瓦諾開始吹奏了。

當(dāng)他把三笛放到嘴邊開啟第一個音符的剎那,觀眾席上就傳來一陣騷動。仿佛這一瞬間有電流貫穿全場。觀眾們頭抬起,背挺直,就像被無形的繩索拉起來一樣。從第一個音符響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一顆耀眼的明星正在升起。世間萬物,均如枯槁死灰;惟有他,流光溢彩。世間萬物,均為蓄意雕琢;惟有他,渾然天成。如云層頓開,似有輝光穿來。

皮瓦諾演奏了《寶-諾-考》,這是一首簡單的復(fù)調(diào)曲子,其他學(xué)生已經(jīng)演奏過了。他吹奏的內(nèi)容和之前的演出一般無二——但看他吹奏的方式!

奧普爾之前聽過他演奏許多更高難度的作品,而且也對他的天賦給予了最高級別的評價。盡管如此,他還是肅然起敬。這仿佛一種啟示。完成這首簡單的樂曲后,這位孱弱的金發(fā)少年已經(jīng)徹底超越了自己;他的三笛技藝仿佛剛完成一次量子躍遷,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完成這首簡單的樂曲后,他已經(jīng)徹底超越了身邊的所有人,向他們展示了自己的段位,并一勞永逸地告訴世人,這里誰是新手,誰是大師。之后沒有人會記得今晚演出的任何作品,除了這一首。

他的手指在三笛上輕快地舞動,這感覺如其他人呼吸或說話一般輕松,大笑或深愛一般自如。僅僅演奏這首復(fù)調(diào)曲對他來說已經(jīng)遠遠不夠了。他巧妙地利用了一個事實,即完全相同的音符在金屬笛子和木笛子上演奏時具有完全不同的音色。他交換了不同笛子間的音符,在音樂中制造對立的、潛藏的流動。他利用玻璃笛子在吹得太用力時滑入尖銳高音的趨勢,給某些段落注入了充足的戲劇感,以前是從未有人以這種方式演奏過的。

其他人只是在吹奏他們的三笛——但這位男孩已經(jīng)和他的樂器融為一體,在動情而專注的奉獻中完全忘記了自我。

大部分聽眾其實并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一些聞所未聞的事情正在這里發(fā)生。在這個簡陋的小房間里,他們仿佛窺見了一個奇妙的、遺失的世界。神,就在此地。神,昭示行跡。他隨著幾千年來人類未曾聆聽過的音樂起舞,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演奏結(jié)束后,皮瓦諾帶著得意忘形的微笑接受了觀眾們的鼓掌聲。奧普爾卻已經(jīng)被恐懼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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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兩天后,他們來了,就在日出前不久。沒有任何警告,他們徑直踢開了門,在奧普爾從床上跳下來之前,整棟房子里已經(jīng)擠滿了士兵,伴隨著命令的嘶吼聲與靴子的踩踏聲。

一個穿著行會巡邏隊的皮革制服的黑胡子巨人,來到了三笛大師面前。

“你就是奧普爾?”他傲慢地問。

“是我?!?/p>

“你被懷疑藏匿帝國船員,他可是個逃兵,逃的是為陛下服務(wù)的差事。”

雖然心里已經(jīng)顫抖個不停,但他依然勇敢而鎮(zhèn)定地對上士兵的眼睛?!拔也恢朗裁创瑔T?!彼暶?。

“真的?”大胡子士兵閉上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邪惡地瞟了他一眼?!昂冒?,我們拭目以待,我的人正在搜查你的房子?!?/p>

他沒有辦法出聲反對。奧普爾已經(jīng)把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維持鎮(zhèn)定以及漠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上了。也許我們運氣好,能躲過這一劫吧。

但他們運氣并不好。兩名士兵抓著驚恐的皮瓦諾走上樓梯,把他帶到指揮官面前,指揮官得意地笑了。

“好吧,那么?!彼暗溃斑@一定是卡拉第三裝載旅的貨物裝載匠皮瓦諾了。遲早,我們會抓到所有人的。而每個被抓到的人,都后悔了——每一個?!?/p>

三笛大師走到巡邏指揮官的面前,跪倒在地。

“我求求你,可憐可憐他吧?!彼麘┣蟮溃八m然只是個沒用的船員,卻是一位優(yōu)秀的三笛演奏家。他此生的天賦,并不在帝國船員強健的臂膀,而是在吹笛的手指啊……”

指揮官低頭鄙夷地看著老人?!叭绻档训氖种缸璧K了他為我們的主——皇帝陛下服務(wù)的話,那么我們有責(zé)任幫幫他?!彼靶Φ?,同時抓住了皮瓦諾的右手,粗暴地把它壓在了樓梯欄桿上。然后他伸手去拿沉重的木棍。

一陣突然的恐懼襲來,奧普爾意識到這個人打算折斷皮瓦諾的手指。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來,用盡自己的全力,加上對皮瓦諾的憂懼,讓他一鼓作氣猛地撞在了士兵的肚子上,指揮官從沒想過自己會收到年邁的三笛大師的身體攻擊,喘息著翻了個身,跌跌撞撞,最終還是摔倒了。皮瓦諾因此掙脫。

“快跑!”

突然,皮瓦諾飛速逃跑,像兔子一樣靈活。奧普爾從沒有在這個擁有明亮眼神的學(xué)生身上看到過這種特質(zhì),除了他演奏三笛的時候。男孩勇敢地越過樓梯欄桿的邊緣,消失在下面,士兵們甚至全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

奧普爾振作起來,飛奔到窗前,猛然推開窗子;他抓起了裝有自己三笛的盒子。下面,皮瓦諾剛剛沖出屋子。

“皮瓦諾大師!”奧普爾大吼一聲,把盒子扔了下去。

皮瓦諾停頓了一下,接住了它,最后給了他的老師一個瘋狂而又調(diào)皮的笑容。然后他沖刺向前,消失在洗衣房寬闊的大門口。

士兵們已經(jīng)緊隨其后追了過去。他們在洗衣房門前略微停留,其中一人發(fā)出命令,之后他們分頭跑去封鎖附近的小巷,希望這樣能誘捕逃跑者。

奧普爾感覺到了士兵抓住肩頭的沉重手臂,他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失落的光芒已經(jīng)被保存下來,傳給了下一代傳人。他已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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