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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免入01

2018-05-15 13:35 作者:落燕雨  | 我要投稿

閑人免入

  羅馬尼亞的山陵與穹空是如此寬廣,在這無垠的冷幕映襯下,一切物體都失去了大小參照,以至于人們并不能直觀地感受到天際線之上那架轟炸機的尺寸。

  成串的燃燒彈,如斷線念珠般接連墜下,每次落地,便是一記似要捶碎這天帷山幕的沉遠震響,只有在這種動靜的包圍下,戰(zhàn)士們才能從山原曠野營造的虛空感中解脫出來,并準確認識到轟炸機的噸位與力量,翼尖上那幅藍色的鷹徽,也因此顯得猙獰銳利起來。

  燃燒彈殼中那些高度壓縮的內容物,膨脹著所蘊含的能量而燃燒在遠方峽谷中,投映到山區(qū)邊緣便只剩下一圈朦朧的橘色光暈,勾勒出了那座古堡的每一絲輪廓。那些構成塔尖和寬檐的線條平直而木訥,在自然塑就的背景之下,它們突兀著從14世紀算起已經延續(xù)了五百余年的陰冷孤寂。

  半腐朽的木牌,像風燭老人一樣歪懸在石制的拱楣下搖晃,遠方火光在勾亮城堡的同時,也映出了牌面上斑駁的羅馬尼亞古字母,沒有人知道舊牌已經像這樣懸晃了多少個百年,但這個問題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一只穿軍靴的腳狠踹在石墻上,那塊茍延殘喘的木牌在這一震之下便脫開了聊勝于無的束縛,墜落后又很快被踩到了靴底下。

  “喂,普丘米同志,你真的會說羅馬尼亞語嗎?這牌子上寫著啥?”踩住木牌的蘇軍動員兵問道。

  普丘米被裹在噴火工兵的面罩之下,一道陳年裂痕,從面罩的左額角斜貫到右腮部,像刀疤似地平添出幾分猙獰之氣,已經沒人記得這是哪一次戰(zhàn)斗所留下的紀念了。普丘米心不在焉地示意戰(zhàn)友把腳挪開,他隔著面罩鏡片,瞪著那幾個字母辨認了好一會兒:“閑人免入,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這座城堡,恐怕是某位大公或騎士的屬地,那些大老爺們可不喜歡看到阿貓阿狗都擠到自家塔樓下來?!?/p>

  “去他的大公吧,那些大老爺們只好躲到歷史的垃圾堆里,向死人去炫耀他們的威嚴了,就像……呃,就像這些同盟國軍隊一樣!”動員兵用靴尖將木牌撥到了一邊,“他們正忙著逃出羅馬尼亞,甚至連一次像樣的正面阻擊都不敢進行,只會依靠空軍做一些非接觸性的打擊……”

  他嘮叨到這里時便突然住口了,盡管沒看到他的臉,但普丘米從他的身形舉止上判斷出,那是一種驚訝愣神的表示。

  “怎么了?”普丘米甕聲甕氣地問道。

  “見鬼,你沒聞到?你應該最熟悉這種氣味啊!”動員兵說,“被火燒焦的肉味!”

  普丘米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火焰噴射槍:“你根本不了解噴火工兵,我們被悶在這不見天日的面罩里,聞不到外頭的氣味!”

  “那就用你的耳朵聽我講:這種惡心的燒烤味正從峽谷里飄過來呢,該死,那只盟軍‘肥鵝’究竟在燒什么東西?”動員兵透過林立的尖塔,盯著那架肥鵝般的舊式盟軍轟炸機消失在天際,而被它點燃的峽谷已經進入了最劇烈的燒灼階段,詭異的燒烤氣息愈加濃厚,間雜著遙渺難辨的噼啪聲飄散到了城堡之中。

  普丘米把面罩摘了下來,不加過濾地吸入第一口空氣,他的眼睛立即便失了色,專司縱火的工兵,竟被燃燒的氣味給嚇著了:“這得燒多少人,才能散發(fā)出這么濃的味……”

  背后掩映著令人不安的事實,使普丘米緊張了起來:“快聯系連隊請求支援,咱們有必要靠近峽谷好好探查一下,那幫盟軍在搞什么鬼?”

  日影已落,谷火愈明,普丘米怔在了原地,盡管他竭力擺脫著重臨心頭的虛幻感,但眼前這派景象所造成的荒誕印象卻揮之不去:這峽谷簡直就是一張巨噬之口,竟然……把太陽也吞下去了嗎?

 

  由冷云和暗空襯托著,運輸機的投影拂過荒原。行吟在山間的牧民也許會隱隱記得,記載在羊皮卷的那個中世紀神壇世界中,惡龍也正是像這樣掠過原野的。

  但對于機艙里的乘員們而言,這對紅色翼展是現代工業(yè)所塑出的精準對稱體,他們可是絲毫不會把自己和宗教神話聯系在一起的。穿著一身最精簡的蘇軍作戰(zhàn)服、坐在舷窗邊上,柯列加感覺自己被兩股寒氣夾在當間、好生難過。

  窗外那股寒氣自不必說:盈目盡是一片陰郁的大地,運輸機已經飛了如許之久,景致竟沒有絲毫變化,又悶又涼讓人透氣不過。至于機艙內側的這股寒氣,則來自對面座椅上的那排東方面孔。

  柯列加是從本年3月的烏克蘭之役開始赴戰(zhàn)的,從中亞到東歐的漫長戰(zhàn)線上,他對同在一面紅旗下作戰(zhàn)的中國遠征部隊多少有些接觸,卻還從沒見過像今天這樣的中國軍人。在柯列加的印象里,中國士兵的形象與蘇俄士兵并沒有很大差別,無非是在千篇一律的動員兵軍裝下,換上一具身材略顯精瘦的黃皮膚身軀罷了,但眼下同坐在機艙里的這一小隊中國士兵,裝束卻迥異得很,厚重長襟的動員兵軍大衣與他們無緣,取而代之是一身松針綠色、緊湊干練的迷彩服,連國旗標識都涂成了墨綠,本就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縱橫著深淺不一的迷彩油料,更顯得如塑像般沒有半點生氣。

  中國士兵靠在那側坐臘,蘇俄士兵僵在這邊挺尸,原本工業(yè)氣息濃重的運輸機艙,活脫脫被搞成了兩排石俑森然對立般的圣殿場景。在五個小時前被一道簡短至極的手令調上飛機,起飛至今,柯列加甚至連這次任務的具體內容都還不曾了解,這些起飛前才臨時登機的中國軍人更是不在預期范圍之內,突如其來的生硬合作,以及缺少交流而造成的隔閡氣氛,使這兩排戰(zhàn)士幾乎剛一對上眼,便天然地進入了某種毫無理由的冷戰(zhàn)狀態(tài),雙方都梗直了脖子展示本國最為嚴謹的軍容,誰先開口打破僵局,仿佛就要在氣場上矮了對方一截。在意識到這種“冷戰(zhàn)”渾如小兩口吵架時,柯列加不禁在心里苦笑。

  去他的“小兩口吵架”吧!這種形同上廟供神的氛圍著實讓柯列加倍感氣短,他終于忍耐不住,打算開口結束這荒唐的對視。就在柯列加的上下嘴皮子剛打開一條縫時,鄰座的副手卻捅了他一下。借著一個謹小慎微到幾近陰險的小動作,副手把自己的動員兵服衣襟拉起一點兒,好遮擋對面中國士兵的視線,而柯列加卻可以清楚看到衣襟之后遮擋的那個玩意。他幾乎馬上就明白了副手的用意,并露出了大喜過望的壞笑。

  中國士兵也著實對這次行動感到一頭霧水,本著“誰定力強誰好漢”的樸素邏輯,他們大有在那群陌生的俄國人面前坐臘到??菔癄€的決心,一雙雙眼睛瞪得滾圓,頗有廟宇一重殿中廣目天王的雄風。

  但接下來發(fā)生的變故卻讓他們再也端不住了。一開始,只有一縷細細的薄煙,朦朧有如雨打玻璃外隔著的一枝新芽;但當煙霧像芽逢春雨般暴漲成一大團嗆人的辣幕時,事態(tài)可就嚴重了,“廣目天王”們開始作“獅子吼”,在各自的座位上連聲咳成一片。至于對面的俄國士兵,他們卻像約定好了一般,整齊劃一地扣下了自己的動員兵面罩,無表情的防具將煙霧隔在口鼻之外,但中國軍人們個個都能猜到,那罩子下的一張張俄國臉準是在壞笑。

  “走……走了水啦!”定力最差的一名中國士兵終于競天價報起火警來,余眾云集響應,以最快的速度去解自己腰間的安全帶、想要擺脫這狹長的坐椅,以免落得個煙熏臘肉的下場、損了宗室門楣。

  面對著這副狼狽百出的眾生像,柯列加終究憋不住樂,悶在面罩里大笑起來。但他的快樂只持續(xù)了“哈哈哈”三聲,因為中國士兵們雖然張皇狼狽,卻并非省油燈,反應最快的一人已經注意到,發(fā)煙點竟是來自柯列加的衣襟之下,為救蘇俄友人脫離火燒屁股的苦海,他抄起艙壁上的滅火器,不由分說把柯列加噴了個“沫浸征袍透甲白”。

  柯列加樂極生悲,其他蘇俄士兵雖然不懂中國文化,卻深諳“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道法精髓,沒心沒肺笑得更熱烈了??铝屑釉谝黄菽?,徒勞地揮手想要堵住滅火器噴口,如殺豬般一迭聲地號道:“聶!聶!聶?。ǘ碚ZHET的訛音,意為‘不’。)”

  那粗獷的俄式發(fā)音頗有震懾力,“消防員”打著顫把滅火器關上了,在一片半死不活的殘煙里發(fā)愣,半晌,才有另一名中國士兵,用陜西話對“消防員”說:“老毛子剛才管你叫NIA NIA(寶雞方言中‘娘’的發(fā)音,與HET類似)呢?!?/p>

  “消防員”正打算撇清自己與柯列加的親子關系,卻見那老毛子抖了抖滿身泡沫,從袖口里伸出一扎已經被浸透了的莫合煙來,大喘著氣說:“不……不是著火,是我點的煙!”同時,他抱怨地剜了副手一眼,剛才副手用衣襟遮擋著展示給他看的“寶器”,正是這捆莫合煙——用煙草偽造著火的假象來戲弄中國人,這點子確實很有效,但被反噴了一身消防泡沫的結局,卻是他無論如何未曾猜到的。

  “看來中國人也有坐不住的時候嘛,既然都鬧開了,索性大家都別僵著了,”柯列加總算找到了兩句合適的場面話來打破僵局,“你們會說俄語嗎?”

  中國士兵們也漸漸意識到,這場火警不過是俄國同行開的一場玩笑,但大起大落所造成的木訥表情還掛在他們臉上,在一張張傻呵呵的迷彩臉盤之間,柯列加倒是意外辨識出了這隊中國士兵的首領——像所有實戰(zhàn)部隊一樣,領隊并沒有佩戴明顯的身份標識,但處變不驚的領袖氣質卻是遮不住的,在中國戰(zhàn)士們被濃煙熏得跳腳時,只有一人仍然安定地坐在原位,帶著一副統(tǒng)攝全局的俯視感。柯列加注意到他的嘴唇動了動,卻不是在響應自己剛才的號召,而是在對著耳窩里的無線電麥講話。

  “首長,老毛子放蕩不羈沒正形,咱還裝啞巴嗎?”中國領隊在己方的專用作戰(zhàn)連線訊道中低聲發(fā)問。

  “別太嚴肅,顯得咱們沒禮儀。但交流過程中不要提及本次任務的任何內容,等俄方的指揮官發(fā)了話再說,我要看看老毛子們在賣什么藥?!笔组L的聲音很是清亮,事實上,領隊總覺得這位指戰(zhàn)首長太年輕了些。

  “明白了,‘伯爵’同志?!钡玫街甘竞?,中國領隊招了招手,并提高了音調,“‘叨叨令’,過來。”

  剛才第一個喊“走水了”的那名中國士兵連忙湊了過去。

  “幫我翻譯:多謝俄國同志們,給沉悶的軍旅之行找了些樂子。我是‘夜老虎’部隊的偵察隊長秦鑄瀘,很高興與列位合作執(zhí)行此次任務?!?/p>

  “叨叨令”領了命開始翻譯,一張口卻是四座皆驚:所講雖是俄語,惜哉斷斷續(xù)續(xù),竟是一口標準無比的結巴腔!

  柯列加哀嘆:“完犢子了(如果‘叨叨令’能把這句俄語翻譯成東北味的話)!他們帶的翻譯是個結巴!咱們的翻譯呢?咱們有帶漢語翻譯嗎?”

  俄國人們四顧搖頭,其他中國士兵雖不懂俄語,卻顯然很明白柯列加在哀嘆什么,七嘴八舌地壞笑道:

  “(上海腔)小寧就是個口吃啦,說起話來斷斷續(xù)續(xù)嘮嘮叨叨,不然怎會叫他‘叨叨令’?”

  “(閩南腔)沒叫他‘碎碎念’便是給面子咧。”

  “(京腔)您還別笑話人家,人會講俄、英、羅馬尼亞三國語言,所以才能做上這個翻譯,著叫學問!”

  小寧憋得面紅耳赤,總算把秦鑄瀘的那兩句客套話翻譯完了,聽到兩耳起繭的柯列加答道:“秦同志你好,我是‘信號旗’小隊的隊長馬克西姆.馬克西姆耶維奇.柯列加里夫斯基?!?/p>

  叨叨令的紅臉瞬間刷白,他知道面對挑戰(zhàn)的時候到了,深吸了一口氣之后,他開始進行這次艱難的“跋涉”:“他叫…….叫馬……馬克西姆…..馬克西……馬克西姆耶維……”

  性子急躁的戰(zhàn)友開始打斷他:“不就叫個馬克西姆嗎?咋要重復那么多遍?”

  叨叨令急道:“不……不止一個馬克西……西姆!有兩個,前一個是……是西姆,后……一個還有耶……耶維奇……”

  秦鑄瀘無奈地示意他住口:“行了,俄國人起名字,從來就不考慮中國人能不能記住,同志們要把這種行為當作大國沙文主義加以批判(叨叨令:隊長你開么子玩笑!?)。為了方便起見,咱管他叫老毛子好了?!?/p>

  柯列加卻激動地奮起一頭茂盛的毛發(fā):“等等!這個詞我聽懂了!MAO……ZI!”

  聽著他無比認真地用中文發(fā)音說出“毛子”這個詞,秦鑄瀘們都有些忍不住笑。

  “我要抗議,你們中國佬只會說‘毛子’!我也是毛子,他也是毛子,圣母才知道你們是怎么分清這么多毛子的,但你們喊毛子時,我可分不清你們叫的是我這個毛子,還是別的什么毛子!”柯列加一本正經道。

  “他討厭……這么叫?!边哆读顝暮喎g。

  秦鑄瀘那張青銅般的臉也笑了起來:“好吧好吧,不叫毛子。你不是叫那什么什么‘斯基’嗎?俄國人叫斯基的也多,管你叫老司機好了。大家都記清楚嘍,隊長大人叫老司機,那個沒長胡子的同志叫小司機,五大三粗的那位叫胖司機……”

  俄國人們聽得莫名其妙,叨叨令則是懷著難以置信的心情,看著隊長用了一串“司機”,就搞定了這堆要命的俄國名字。

  “都記住了嗎?”秦鑄瀘滿意地問,“向俄軍同志問好:老司機好!”

  于是中國士兵們起哄般效仿著隊長,把右臂橫在胸前,行了個蘇式軍禮,齊聲道:“老司機好!”

  柯列加仔細琢磨著,總覺得這其中的戲謔大于尊重,但作戰(zhàn)指令恰在此時姍姍來遲,他于是也沒閑心去計較稱呼的問題了。

  “呼叫‘信號旗’,我是‘主教’?!边@個聲音從無線電訊道中傳來,經由揚聲器彌散到整個機艙,眾人聽到的不是經線路調制后而失真的電子音,而是一種深邃宏遠的聲音,清晰得就像“主教”本人站在面前說話一樣,柯列加甚至聯想,是這架運輸機在向腹中的人們講話,否則音色不會如此宏大。

  “報告‘主教’,‘信號旗’和‘夜老虎’正在待命?!笨铝屑踊貜偷?。

  “柯列加隊長,你的‘新偽裝’很獨特?!敝鹘陶f道,這句調侃的話用此種聲音講出來,卻沒有半點隨和的意味。

  柯列加不安地抖了抖滿身消防泡沫。

  “很高興看到你們兩隊人馬相處融洽,這正是本次行動所必須的?!敝鹘陶f。

  “別賣關子了,‘主教’同志?!笨铝屑佑行┎荒蜔?,“箭在弦上,我們卻連靶子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呢!”

  “我能感受到你們的困惑,在介紹具體任務之前,我要求各位先觀看一段前線錄象?!?/p>

  畫面是一團麻,聲音是另一團麻,兩團麻分別從眼睛和耳朵塞到天靈蓋下,把腦子扯成一團糊,這就是眾人看到那段戰(zhàn)地錄象時的第一印象。畫面內容是極度混亂的,錄象視角也刁鉆要命:看樣子是由附在槍身上的微型攝像頭所錄制,而在激烈的交火過程中,那支槍的主人始終在瘋狂地轉換射擊方向,閃電般掠變的鏡頭,讓蜻蜓看了都要恨少生一對復眼。除了柯列加和秦鑄瀘始終保持著注意力,其他人都在拼命眨眼睛,真是苦煞。

  錄象的第一現場,顯然是在本地的某處山谷里,因為無論畫面如何抖動,那圈陰郁的山壁始終圍在周邊陰魂不散,一處形如鷹嘴的巨巖突兀在山巔,每當槍口上抬時,它便會居高臨下地“撲”入畫面。視野主體基本被那一隊蘇軍士兵的身形填滿了,幾名動員兵的身影,極為細碎地在畫面邊緣閃動著,只有一名噴火工兵曾數次在鏡頭前顯現出較完整的身形來,在他那副使用年久的面罩上,明顯能看到一道裂紋,從左額角斜劃至右腮部。此外還能間或看到,拍下這段錄象的持槍者把左手晃到鏡頭前,那是他在向噴火工兵伸手招呼:“普丘米!燒!快燒!!!”

  “燒”,這道聲嘶力竭的命令——抑或說是央求——是背景音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詞,此外的叫喊聲大多被槍響所混淆,僅有的一句連貫清晰的語音是“他們穿著盟軍軍裝”,是那個名叫普丘米的噴火工兵喊出來的。

  在這短暫錄象的最后階段,整個畫面突然下墜,看來是持槍者向前摔倒了。透過歪斜著緊貼于地的錄象畫面,可見普丘米的那雙工兵大皮靴踏平衰草快步奔來,似是想把持槍者扶起,但鏡頭卻伴著持槍者的慘叫開始后退,他像是在往后滑動。這段滑動過程并未持續(xù)太久,因為普丘米的大手擋在鏡頭前,將攝像頭抓住了,但從之后閃動的畫面和愈來愈遙遠的哀叫聲來判斷,他顯然沒能抓住不斷向后滑的持槍者,只是把沖鋒槍連帶攝像頭給提起來了,攝像頭準是在這猛提之下震壞了,錄象畫面也在此時戛然而止。

  兩隊人馬對著黑了屏的作戰(zhàn)顯示器愣神,他們還沒有從巨大信息量所造成的沖擊下回過神來?!爸鹘獭钡穆曇簦瑓s沒有給他們留下絲毫思考的時間:“同志們都很清楚,盟軍在我們兩國部隊的連續(xù)猛攻下節(jié)節(jié)退走,幾乎完全撤出了羅馬尼亞國境。但昨日黃昏時分,一隊尖兵發(fā)回了戰(zhàn)報,聲稱盟軍戰(zhàn)機轟炸了交火線附近的一處峽谷,燃燒彈點燃后散發(fā)出非常濃重的肉焦味,前線指揮部認為峽谷中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屠殺、并用燃燒彈進行毀尸,命令那支尖兵小隊進入峽谷查看,結果,剛才那段錄象成為了他們最后留下的訊息,整支小隊全員失蹤,至今不知去向?!?/p>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任務嗎?去給一隊八成已經犧牲了的同志收尸?”柯列加顯然對這種任務不大滿意。

  “剛才的錄象里,普丘米同志在叫喊中指出敵人身著盟軍軍裝,這條信息已經很清楚了,尖兵小隊在山谷里受到了盟軍部隊的伏擊?!薄爸鹘獭睆娬{,“前線指揮部正急于肅清羅馬尼亞境內的戰(zhàn)場,好將主力部隊投入到更西邊的歐陸平原去,可如果我們的戰(zhàn)線后方被盟軍插下了這顆釘子,那紅軍的腳步將深受牽絆??铝屑雨犻L,你們的任務是揪出山谷里藏匿的盟軍殘部,如果力所能及就消滅他們,否則將偵察結果迅速上報,引導主力部隊進行打擊。秦同志的‘夜老虎’偵察隊擁有處理此類任務的豐富經驗,因此我特意從中國遠征部隊將他們借調來聯合行動?!?/p>

  “喛,這就像樣得多。”柯列加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主教’同志,請把峽谷的坐標和地理地貌告訴我,我們馬上著手展開搜殲。”

  “已經到了,柯列加同志,看看窗外,峽谷就在你們下方?!?/p>

  士兵們紛紛扭頭向窗外看去:那道峽谷果真森森然趴在機翼下方,在這廣闊的平原上,它儼然一道猙獰突兀的傷口。

  “那就沒什么磨唧的了,三分鐘整理作戰(zhàn)裝具,‘信號旗’在前,‘夜老虎’在后,準備傘降!”柯列加面對著峽谷下達了命令。

  在火速整裝的過程中,柯列加又有了兩點新發(fā)現:一是“夜老虎”果然不同于常規(guī)部隊,中國士兵們備于手中的,竟是一支支外形細長簡捷的微聲沖鋒槍,“信號旗”隊員們所裝備的波波沙等常規(guī)輕武器真是相形見絀;二是秦鑄瀘的一個奇特習慣,他的隊員們全都扣上了鋼盔,他卻仍然堅持戴著那頂迷彩布檐帽,這頂作戰(zhàn)帽自打他登機后便從未摘下過,帽檐將他的額頭遮了個嚴實,使人無法通過眉頭的舒展程度來研判他的情緒。

  當然,柯列加確信自己也給秦鑄瀘帶來了不小的驚訝。秦鑄瀘正杵著那支64微沖的消音管等待傘降,卻看見兩名蘇俄隊員從裝備艙里抬出來一副魁梧有如宇航服般的行頭,柯列加扎緊了身上那件本就很緊促的作戰(zhàn)服,熟練地將那套白色戰(zhàn)服套在了外頭:作為隊長的柯列加,在作戰(zhàn)序列里擔任的原來是磁爆步兵。

  尾艙門呯然打開,艙外那寬廣無羈的世界徹底展現在了面前,在狹窄空間中壓抑已久的士兵們魚貫而出,與傘花一同張揚在了浩蕩的天地之間,隨著尾艙門的宏大撞擊聲一道,很快便被這遼遠的空間所消釋了。

 

  盡管對傘降過程已經輕車熟路,但柯列加還是擺脫不了對這種狀態(tài)的厭惡,隨著傘花緩緩下降時,世界近乎靜止,他感覺自己像吊在小孩臥室天花板上的兵人兒一般無能為力。不過這倒確實是一個絕佳的角度,可以將峽谷的所有細節(jié)都收入眼底。這種走向狹長、兩口收緊、中腹膨開的地形,正應了人們常說的“窮山惡水”之語,這會兒柯列加不再覺得它像傷口了,一條被血栓凝滯了的血管能夠更貼切地比喻它。

  當然,柯列加的工作可不僅是看風景這么簡單,作為隊長,他還需要時時關注每一名戰(zhàn)友的傘降情況,這回更是多出了一倍的人員需要他關照——他下意識地把“夜老虎”們也納入了“部下”的范疇。

  看到秦鑄瀘時,柯列加發(fā)現那個中國同行正大幅揮著手,示意自己往某個方向看。磁爆步兵的面罩大大局限了視野,在半空中把腦袋扭到視野死角那邊去可著實不是什么輕松的活兒,但柯列加終究做到了,并一眼就看出了秦鑄瀘想指給自己看的目標。

  鷹嘴巖,在戰(zhàn)地錄象里出現過的那座鷹嘴巖!它太顯眼了,高高兀立在峽谷中段的一側山巔上,使人無法不注意到它的存在,柯列加倒沒料到,這么輕松便定位了錄象里的事發(fā)現場,他用傘兵信號燈進行指示,示意戰(zhàn)友們到鷹嘴巖所在的地段降落。

  “傘舞者”們紛紛排列著自己的“舞步”,柯列加卻注意到了秦鑄瀘的一個動作:他向一名“夜老虎”打了手語,后者會意地一扯傘繩,脫離傘降隊列,孤單地向鷹嘴巖飄去?!耙估匣ⅰ碑吘共皇且患胰耍@種被他人搶占了制高點的感覺,無疑會在軍人心里產生天然的反感,柯列加抱怨著秦鑄瀘的“狡猾”,急于招呼一名自家同志也降落到鷹嘴巖上頭去,但很快他就發(fā)現根本行不通,因為……

  “夜貓子”們,你們還能再狡猾點兒嗎?自己和俄軍戰(zhàn)友們吊在圓傘下聽天由命,而這幫中國人背著的,竟是航向可控的滑翔傘。

  柯列加只能無奈地看著那個中國人降落在“鷹嘴”之巔,而自己和其他人,則緩緩飄進峽縫,目送鷹嘴巖在頭頂方向變得越來越高。

 

  再次踩上土地,使人油然而生一種踏實感。秦鑄瀘一邊收傘,一邊仰頭看“鷹”,受命降落在“鷹嘴”上的那名戰(zhàn)友,已經縮成了一個小人影,正探出上半身來向自己揮手。

  “朗噶成功降落到‘鷹嘴’上了,”秦鑄瀘向上招手以為回應,“叨叨令,告訴‘老司機’,在行動中多抬頭看看朗噶的動靜,他現在可是咱們的眼睛呢……老司機,你在干嘛呢?”

  只見柯列加捧著剛收了一半的降落傘,正半蹲在這片谷地中,用手指捻著土地上的道道痕跡。

  秦鑄瀘這才有意識地觀察起周圍環(huán)境來,如果峽谷也有生命,那他相信這道峽谷死去已久、成了化石,谷底陰暗逼仄,連生長在這里的植物也矮趴趴地不像活物,更何況還有火藥、鮮血以及彈殼的痕跡進行著不祥的點綴。

  “這就是錄象的拍攝地,”柯列加捻著一撮兒土,警覺地打量四周,“看看這兒,是拍下錄象的那名動員兵最后摔倒的地方?!?/p>

  沒等叨叨令翻譯完,秦鑄瀘便已經明白了柯列加的意思,因為地面上的痕跡是很明顯的,一道與人軀干同寬的拖痕,混著紅跡延伸到遠處的陰影中,最后在石質的山巖上斷了蹤跡,拖痕之前還散落著從攝像頭上磕壞掉落的金屬碎片。

  看錄象時,秦鑄瀘還猜測,持槍者最后是滑到低洼之處去了,但眼下實地一看,這個猜想馬上便被打消了,因為地勢非常平緩,而且這道拖痕顯示,持槍者是在外力作用下被貼地拽走了——像極了古代酷吏把犯人拴在馬尾后活活拖死的場景。

  柯列加伸起右拳,示意專人埋傘,余人警戒,秦鑄瀘也點了點頭,要求“夜老虎”們遵從這一指令。爾后,他借了叨叨令的舌頭,與柯列加交流起來:“老司機,這地方邪乎啊?!?/p>

  “有啥邪的?無非是被盟軍鬼佬打了伏擊,尸首恐怕都被銷毀了,這道拖痕怕是敵人拖走死人時留下的吧?!笨铝屑幽椭宰勇犛蛇哆读罘g,他現在很有心去把那位并未謀過面的“主教”首長揍一頓,要不是那老小子突然布置任務,連“夜老虎”的加盟都不事先知會,他又何至于連個漢語翻譯都不帶,只能任由這個中國結巴挑弄自己的無明業(yè)火?

  秦鑄瀘搖搖頭:“總覺得沒那么簡單。還記得錄象里的場景嗎?彈道雖然很多很亂,但基本都是那隊蘇俄尖兵自己打出來的,很少看到敵人射來的子彈,伏擊他們的盟軍更是連面都沒有露。

  那個名叫普丘米的噴火工兵,他喊的話也非??梢?,如果他明確認出了敵人就是盟軍,直接喊‘是盟軍’不就好了嗎?為什么要多此一舉地強調,是‘他們’穿著‘盟軍的軍服’?

  這道拖痕,就更奇怪了,把它當成拖曳死尸的痕跡確實是最合理的,但錄象我們都看過了,持槍者被拖走時,明明還活著,一直在大叫呢?!?/p>

  這些分析實在太過冗長,但在隊長所施的重壓之下,叨叨令卻意外地被逼出了一個更高效的法子,他閉上了那張連自己都要氣死的嘴,改而掏出紙筆進行筆譯,效率倒是快了許多。在他寫下“活著”這個單詞時,柯列加不忿地打斷道:“看懂了看懂了!秦,你給我羅列這些事實究竟有何用意?它們確實有些費解,但我認為這無關緊要?!?/p>

  “那聽我總結一下,我們的共識是,失蹤的尖兵小隊被盟軍伏擊殲滅了,伏擊他們的盟軍擁有可怕的戰(zhàn)斗力,以至于那些久經戰(zhàn)陣的紅軍戰(zhàn)士剛一交上火便心理崩潰,在胡亂開槍時還要歇斯底里的胡喊大叫;這幫盟軍很少開火,反而愛好近身格殺,甚至有自信和閑心,在交火中把一名還活著的紅軍士兵打翻在地、一路拖走?!?/p>

  “SEAL!”柯列加沉然說道,這個詞用的是英語發(fā)音,不需要叨叨令翻譯,秦鑄瀘也馬上就聽懂了,在此時此境,SEAL一詞所指的只能是海豹突擊隊——那支同盟國陣營最為精銳的特種部隊,以一秒鐘發(fā)射三發(fā)子彈作為基本入隊門檻的他們,確實是唯一可能符合那些怪異特征的對手。

  “呃,其實我指的不是那個意思……”秦鑄瀘一時有些語塞,“不過你猜是SEALS嘛,也有些道理……”

  柯列加沒心情跟他夾纏了:“同志們聽好了,咱們要面對的,是像‘海豹’那樣強大的盟軍精銳特種兵。秦隊長,本就沒有合作訓練過,那就別整什么勞什子混編隊形了,以此地為結點,你隊搜索南部,我隊搜索北部,半小時后返回此地會合,如遇交火、相互支援,行動吧。”

  柯列加一聲令下,有如一口氣吹上了蒲公英的草莖,戰(zhàn)士們如同白絨種子一般四散而開,“信號旗”隊員采用了極為獨特的兩人步兵組隊形,以雙人組為獨立單位、沿著峽谷向北拉網搜索;“夜老虎”們則沿用了萬金油般的三三制隊形,轉而向南。

  兩隊人馬已經開始分頭了,秦鑄瀘卻表現得極為窘迫,他阻住柯列加,甚是隱晦地問:“老司機!關于這次任務……你們的那個‘主教’首長……他難道就沒有透露哪怕一點兒不同尋常的信息嗎?”

  眼看自己的隊員們已經兩兩搭伙、漸漸隱沒在北方的霧氣中了,柯列加倍感不耐煩:“秦,你這人不耿直,‘主教’布置任務時咱們不是一塊聽的嗎?你到底想問什么?”

  秦鑄瀘情知套不出什么話來,正打算放柯列加北去,卻聽從南邊傳來一串悶響,同時雜著幾聲低呼,他的神經立時繃緊了:這是64微沖經消音槍管處理后所發(fā)出的獨特槍聲!

  秦鑄瀘一個箭步沖進了南邊的暗影,柯列加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向副手做了個“跟上”的手勢,好奇心促使他前去看看熱鬧。

  在秦鑄瀘攔下柯列加問話的當口兒,“夜老虎”們并沒有向南走出太遠,秦鑄瀘追上隊員們,看到的卻是啼笑皆非的一幕,“夜老虎”們槍口所聚焦的中心,只不過是一只野狗而已,不知哪個神經過度緊張的隊員開了槍,擊中了野狗的腰部,那倒霉的畜牲正帶著傷在原地痙攣。

  柯列加緊接著趕了上來:“什么?你們鬧出這么大動靜只是為了逗狗玩?”

  一名“夜老虎”隊員提醒道:“隊長,我們看到那條狗時,它正在咬東西,看見沒?它爪子下扒著的那玩意有些奇?!?/p>

  秦鑄瀘還在仔細打量著狗爪下那堆血呲糊拉的玩意,柯列加卻大有親身上前查看的勢頭,秦鑄瀘連忙做了個止步的手勢,提高聲調對所有人說:“別靠近,想得狂犬病嗎?是條瘋狗?!?/p>

  柯列加被秦鑄瀘扯住了步子,這才注意到,野狗像怕冷似得劇烈痙攣著,剛才他還以為是槍傷所致,但細看了看那條夾在后腿之間的尾巴、以及那雙發(fā)直的狗眼,他才辨識出,那是狂犬病毒發(fā)作的癥狀,小時候住在鄉(xiāng)下時,這樣的瘋狗總是會被村民們如臨大敵地亂棒打死。

  秦鑄瀘親自端槍打了一串短點射,準確擊穿了瘋狗的胸膛,確信那畜牲倒地不再動彈后,他才和身邊的幾人上前查看。

  盡管在場的都是百戰(zhàn)老兵,但之前被狗啃噬的那堆玩意,多少還是讓他們感到有些不適:一只輪廓分明的斷臂,稀爛的肌腱組織上附著棕綠色的服裝破片,那是動員兵軍裝所特有的顏色。

  柯列加看了看死狗那副瘦骨嶙峋的身軀,認為這只斷臂的主人不可能被吃到了它的胃里:“它從哪兒叼到這些殘骸的?我們終于找到了一個失蹤的同志,雖然只是他的一部分……”

  秦鑄瀘抽了抽鼻翼:“到附近找找看,尸首可能離得不遠,我們……”

  講到這里時,他恰好抬起頭來,結果剩下的半句話便被卡在喉嚨里了,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突然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因為他們幾乎同時注意到了前方的一道陰影。

  那是個高大的人形,矗立在不遠處的霧影中,肩部和軀干上方正的輪廓說明他穿著盔甲一類的裝具,一道顯眼的長方形物體附在他的右臂上,除了盾牌,眾人聯想不到其他的什么物體。這靜立著的人影,像極了一尊立在遺址前的中世紀武士塑像,但秦鑄瀘很肯定這不可能是塑像,因為剛才趕到此地時,那片霧影里絕對是空蕩蕩的,根本沒有這么一道人影。

  那長達兩三秒鐘的寂靜,隨著“武士”高揚盾牌的動作而終結,巨盾下端重重砸在地面、震顫著每個人的腳底,他們不再懷疑面前的家伙乃是活物。秦鑄瀘的聲音,幾乎是與那柄從防爆盾后伸出的泵動霰彈槍同時炸響:“開火!”

  帶著顫音的霰彈,將一名“夜老虎”隊員的半張臉都撕掉了,并在瞬間將所有人拖回了他們所熟悉的戰(zhàn)場環(huán)境。那面巨盾像怒犀一樣從迷霧后沖撞而出,將距離最近的另一名“夜老虎”隊員撞倒:那家伙根本不是什么中世紀武士,他是一名盟軍鎮(zhèn)暴隊員!

  作為一個由美國主導建立的特殊兵種,“鎮(zhèn)暴部隊”從名稱到形象都與如今占主流的大兵團作戰(zhàn)格格不入,蘇俄軍人嘲笑他們是“資本家的警察”,中國軍人則為之起了一個極具本土特色的外號:城管。但美國人畢竟不是一拍大腿才想起建立這個兵種的,作為一個防御力和近戰(zhàn)火力全都十分強悍的戰(zhàn)場節(jié)點,鎮(zhèn)暴隊員們從入伍開始,便是被美軍當作高烈度巷戰(zhàn)中的中流砥柱來使用的,事實證明,在重武器難以展開的狹窄巷道中,“城管”確實十分管用。

  當然,他在同樣狹窄的谷地中,同樣十分管用。

  64微沖的小口徑子彈在防爆盾上敲出雹暴一般的動靜,也不過是為它刻下了幾道白痕以資留念。借著這面堅盾的掩護,更多盟軍大兵的身影從霧幕中沖出?!耙估匣ⅰ眰兒芸彀l(fā)現啃骨頭并不是一個好辦法,擋在鎮(zhèn)暴隊員正面的幾名戰(zhàn)士就地臥倒、進行牽制射擊,其他人則步履神速地分散到兩翼,以精確的射擊收割著后方那些缺少防護的盟軍大兵,并試圖繞到側后去擊倒鎮(zhèn)暴隊員。

  柯列加不得不趴在地上,奮力啟動著臂上那具沉重的特斯拉線圈:“快充電,快充電!”電槽還在一格格地緩爬,卻聽趴在前頭的秦鑄瀘大喝了一聲,柯列加沒聽懂那個詞,此情此境下又不可能特意去把叨叨令抓來翻譯,那就只好隨它去了,趕快讓特斯拉線圈大展威力才是正經事兒。

  藍白色的電弧終于在線圈之間嗞拉作響了,柯列加迫不及待地直起身來:“兩千伏特!!!”

  在抬頭的一剎那,他明白了秦鑄瀘剛才喊的那個詞,并很有可能記上一輩子,那個詞的意思是“閃光彈”。

  強磷光將柯列加的視界拖入一片慘白,緊接著他感到有好幾柄錘子同時砸在了磁爆戰(zhàn)服前胸的防彈板上,那是閃光彈破片擊中軀干所造成的沖擊力。在眼花耳鳴之中,他感到有人抓住戰(zhàn)服背部的充能箱把自己拖離戰(zhàn)場,秦鑄瀘在反復喊著同一個字,后來他知道那個字是“撤”。

  破片閃光彈粉碎了夜老虎們的兩翼包抄攻勢,秦鑄瀘判定今天準是要砸招牌了,他只好招呼捂著半盲眼睛的戰(zhàn)友們趕快后撤,并示意叨叨令攥著磁爆能源箱,把柯列加也趕快拖走。而他自己由于反應敏捷,及時埋頭躲過了剛才那道眩目的閃光,因此還有余力給戰(zhàn)友們打打掩護。

  秦鑄瀘保持著臥倒姿勢,拔開一個老式木柄手榴彈的引火繩,并看著濃煙在掌中不斷冒出:“一二三,炸魚塘!”

  手榴彈一直留滯到即將爆炸時,才被他掄圓了甩向半空,這種極為犯險的“空炸”投法,使榴彈破片的殺傷范圍達到了最大,絲毫不遜色于鎮(zhèn)暴隊員所投那枚破片閃光彈的威力。本就被夜老虎們打蔫了的盟軍大兵,在這最后一陣“霜打”中“凋謝”倒地,唯有那名鎮(zhèn)暴隊員強悍且堅挺,他竟反應敏捷地將重盾斜抬到頭頂,擋住了奔自己而來的手榴彈破片。

  秦鑄瀘可不能放過最后這個找場子的機會了,趁著防暴盾被抬起,他對準防暴隊員的胸腹一陣速射,那具魁梧的軀干如篩糠般連連退步,直到防暴盾被重新放平。

  秦鑄瀘提起64微沖,彎腰向后撤去,同時還在盤算著:那些打在防彈衣上的子彈,恐怕還要不了這個鎮(zhèn)暴隊員的性命。

 

  也不知被拖了多久,柯列加才開始花花糊糊地恢復視力,但耳中所聽到的聲音卻更加混亂了,從北邊也傳來了激烈的槍聲,夾雜在其中的叫喊聲多是俄語,他意識到,自己的“信號旗”小隊也碰上釘子了,想到這里,他焦慮地爬起身來,反倒把拖著自己撤退的叨叨令扽倒在地。

  “傷亡情況!匯報傷亡情況!”柯列加氣急敗壞地大喊。

  借著模糊的視力,他發(fā)現自己被拖回了降落場,“夜老虎”們緊圍在身邊,唯獨少了斷后的秦鑄瀘?!靶盘柶臁标爢T們則兩人一組地往這邊趕。聽到他的命令后,隊員們混亂地匯報道:

  “彼什科夫小組無傷亡!”

  “捷連卡小組無傷亡!”

  “瓦亞掛彩了!”

  ……

  “隊長!”這聲匯報最是瘳人,“雅科夫不見了,跟他同組的米哈伊爾重傷昏迷!”

  米哈伊爾被戰(zhàn)友背了回來,右臂上是一道巨大的撕裂傷,柯列加草草看了一眼傷口:“好像又是霰彈槍打的……就地防御,接應秦鑄瀘,那家伙斷后還沒撤回來!”

  這時,叨叨令扳住了他的肩頭,使勁指著上方:“老司機……看朗噶!”

  柯列加抬起頭來,這才注意到一直回蕩在耳邊的那種尖銳哨聲,那是鷹嘴巖上的朗噶在嘬著嘴唇吹信號,還能看到他雙手各持一支發(fā)煙棒,像打旗語那樣交替揮動。

  “他說……那邊不遠處可……可以通往高處,咱們過去!”叨叨令解讀道。

  柯列加往幽暗的南方峽谷掃了一眼,叨叨令雖然嘴笨,倒是很通情理:“不要擔心……秦隊……先走吧!”

  柯列加點點頭,示意隊員們交替掩護著向朗噶所指示的方向移動,峽谷里不知藏了多少盟軍,踞在高處以靜制動確實是個更好的選擇。

 

  朗噶指示的原來是一條山巖小徑,眾人順著這管“羊腸”爬到了一處略為平闊的巖架上,總算得以喘上一口氣。

  柯列加一邊布置警戒火力,一邊詢問部下們:“你們到底遇上了什么狀況?”

  “報告隊長,我們遇到了盟軍伏擊?!?/p>

  “我和捷連卡也是。米哈伊爾那組走得最遠,準是被不少敵人伏擊了。我就看見他滿身是血地逃回來,剛被扶住就暈過去了,雅科夫不知在哪兒?!?/p>

  這時,被圍在隊伍中間的傷員一陣躁動:“米哈伊爾醒了!”

  柯列加分開眾人,只見米哈伊爾被另一名輕傷員瓦亞扶著,激動得語無倫次:“隊長!隊長!瓦亞,我看見了……是他……叫……叫那個名字的!”

  瓦亞將他抱定,以免劇烈顫抖對傷口造成二次殺傷:“米哈伊爾,冷靜點兒,我在聽!你看見誰了?告訴我!”

  憑著與一個重傷員毫不相稱的力氣和速度,米哈伊爾掙開瓦亞的雙臂,像撲食的蛇那樣挺起上半身,然后,他張開兩排牙死死咬住了瓦亞的右臂!

  瓦亞在尖叫,誰都沒曾想像過一個男人會像這樣尖叫,柯列加僵在了原地,他可以接受任何變故,如果是盟軍的子彈橫飛而來、擊穿了瓦亞的太陽穴,或者一架轟炸機飛臨峽谷向自己投擲燃燒彈,甚或是一群像剛才那樣的瘋狗沖上巖架來亂撕亂咬,他都不會覺得震恐,因為那些變故是合情合理、可以解釋的。但是……重傷的米哈伊爾,毫無預兆地咬了戰(zhàn)友,這簡直就像從下午茶杯里跳出來一只老虎一樣荒唐無稽!

  看到瓦亞被咬住的一剎那,柯列加感到自己的人生被一把無形之刃劈作兩段,一秒鐘前還存在著的前半段,已經徹底逝去了,那是他熟悉無比、也正常無比的一段軍旅生涯;從而這一秒開始,人生的后半段——光怪陸離、完全無法解釋的后半段——正式開始了,瓦亞的鮮血,隨著那塊被撕咬下來的肌肉一齊飆出,但柯列加看到的卻是一抹飛濺的濃黑,他發(fā)現,自己再也不能像在戰(zhàn)場上那樣正視鮮血了。

  “躲開!!!”一聲暴喝,如閃電般將逐漸暗化的視野劈開,理性的明亮終于又開始從那道劈痕中涌現了,柯列加看到秦鑄瀘像閃電一樣劈過眼前,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秦鑄瀘將米哈伊爾飛踢倒地,從武裝帶上抽出了一支泛青光的匕首,將米哈伊爾的面門扎了個透,瘋狂號叫著的米哈伊爾頓時被辦挺了。

  眾人以為這瘋狂的事情總算結了,不料秦鑄瀘卻毫不停歇地旋過身來,一刃劃過瓦亞的右臂。

  瓦亞安靜地看了看自己那只被切斷的右臂,繼之以更加歇斯底里的哭號。

  秦鑄瀘迅速地——毋寧說是熟練地——從急救包里掏出紗布扎緊了瓦亞的斷臂:“別碰死人!別碰斷手!別碰血!有酒的沒?有火的沒?消毒啊!!!”

  秦鑄瀘忙于用瓦亞自己帶著的伏特加給右臂切口消毒,并在這一過程中被沾了一身血,而在柯列加那雙已經辨不出血紅的眼里,看到的卻是一身黑跡的秦鑄瀘。

  直到瓦亞被強灌了兩壺伏特加、終于沉沉睡去,秦鑄瀘才又長又慢地吐出一口氣,虛脫似地坐倒在一塊山巖上。眾人仍舊沉浸在無際的不解和震恐中難以脫身,秦鑄瀘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們必須中止任務、盡快撤出。能呼叫‘主教’來接我們嗎?”

  “呼叫‘主教’……接我們走!”叨叨令翻譯了一遍,像是對沉迷在荒誕中的人們,做著又一次的喚醒。

  一名“信號旗”隊員終于勉強恢復了語言能力:“不可能,登機前,‘主教’告訴我們,必須完成偵察后,自行徒步前往谷口等待撤離,我們無法主動呼叫他,峽谷里的無線電訊號太差?!?/p>

  聽完叨叨令翻譯后,秦鑄瀘用手指整了整自己的無線電耳麥:“呼叫‘伯爵’,呼叫‘伯爵’…….沒信號,該死,兩家首長,沒一個靠譜的……叨叨令,給朗噶發(fā)信號,讓他聯系‘伯爵’來接我們,他在上頭信號好。另外,讓他找找附近有沒有更安全的地方?!?/p>

  “不!不!不!”在喊了三聲后,柯列加終于恢復過來了,“你不能裝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地坐在那兒侃侃而談,尤其是在扎透了米哈伊爾的腦子、又切掉了瓦亞的胳膊以后!告訴我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鑄瀘很苦惱地抱著頭,像是在思考要怎樣解釋,然后他指了指已經身死的米哈伊爾:“你們看他的胳臂,那道傷口不是盟軍造成的,雖然有點兒像霰彈槍傷,但看不到火藥痕跡。那是咬傷,是被生生撕咬下了一道肉……”

  一陣帶著爆鳴顫音的響亮槍聲,打斷了秦鑄瀘的話頭,柯列加對這個聲音已經很熟悉了,是那個鎮(zhèn)暴隊員的霰彈槍在開火!柯列加這才發(fā)現,所有人都被剛才的變故吸引了,以至于巖架邊緣甚至沒人負責警戒。

  一大圈隊員,“呼拉”一下聚到了巖架邊緣一探究竟,只見不少盟軍士兵的身影正向這邊靠攏,那個顯眼的鎮(zhèn)暴隊員遠遠地跑在最前頭,正帶頭沿著羊腸小道往這上邊爬,并時不時停步,扶持緊跟在他背后的一名軍醫(yī)。

  一名“信號旗”隊員端槍就要開火,秦鑄瀘卻伸手握住那支沖鋒槍、把槍口略往上一抬,結果出膛的子彈從鎮(zhèn)暴隊員頭頂掠過,射向了他背后的盟軍步兵隊列。

  順著那條被秦鑄瀘“糾正”了的彈道看去,柯列加和其他人頓時明白了一切,米哈伊爾的傷從何而來,他為何會咬瓦亞,秦鑄瀘為何要采取那么極端的“治療”方法……全在這一眼的俯望中得到了答案。

  跟在鎮(zhèn)暴隊員和軍醫(yī)背后的那一大群,并不是盟軍士兵,至少現在已經不是了,因為那是一大群僵硬如木偶的身影,痙攣、扭曲、強直,總之是憑著人們能夠想到的任何病態(tài)姿勢,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蹭,他們的皮膚如巖石般干枯黯淡且皸裂破損,一對對血紅突鼓的眼球之下,是一張張嘴唇和牙齦都已腐爛、卻仍舊空嚼不休的噬血之口,它們是中國人所說的僵尸、西方人所說的喪尸、中東人所說的食尸鬼!

  這群僵尸大多身著本地的平民服色,由盟軍士兵死去后所異化而成的個體也不在少數,它們仍穿著生前的軍裝,柯列加突然明白了那段錄象里普丘米所喊的話:是“它們”,穿著盟軍的軍裝!

  “節(jié)約彈藥?!鼻罔T瀘仍是那種若無其事的語氣,“擊中腦子才能殺死它們。”

 

  鎮(zhèn)暴隊員被劃過頭頂的沖鋒槍子彈嚇了一跳,他抬頭看到了巖架上的中、俄軍人,又回頭看了看不斷逼近的尸群,絕望地往盾面上狠砸一拳,頗有些“神明棄我于死地”的悲涼。

  “突突突”,又是一串點射,擊穿了最前沿一只僵尸的頭顱,鎮(zhèn)暴隊員又被嚇了一跳,抱著一絲期望再次向上仰望,只見秦鑄瀘給出了一個確定無比的信號,招手示意道:上來!

  鎮(zhèn)暴隊員索性把孱弱不堪的軍醫(yī)往肩上一扛,喘著粗氣順路而上。彈雨貼著他的頭皮潑向身后,“潑”倒了一片尸影。

 

  叨叨令吃力地把鎮(zhèn)暴隊員接上巖架,忙不迭地用英文說道:“休戰(zhàn)!休戰(zhàn)!休戰(zhàn)!”

  鎮(zhèn)暴隊員放下軍醫(yī),氣喘如牛,點著頭作鸚鵡學舌狀:“休戰(zhàn)!”害怕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他指了指下方的尸群:“ENEMY(敵人)!”又指了指面前的中、俄戰(zhàn)士們:“FRIENDS(朋友)!”

  秦鑄瀘把槍口一抬,止住了射擊,轉身去尋找鷹嘴巖上朗噶的身影:“看到朗噶的信號沒有?他在打旗語……北邊有……掩體?妥啦,兵進北邊!”

  明白了秦鑄瀘的意圖后,柯列加質疑道:“你真的確定,咱們能從那幫死鬼之間擠出去?”

  秦鑄瀘上前一步,左手扳住鎮(zhèn)暴隊員,右手扳住柯列加,把兩人往中間一靠,然后伸出兩個食指往下一點:“老天爺把你們一對活寶湊到了這兒,還怕個逑???”

 

  僵尸們鬼使神差地在斜坡上保持平衡,畢竟它們已經不能像生前那樣自如地運用這副軀體了,摔倒的時候遠比站立的時候要多,但即使是趴在地上爬行,它們也仍在沿著山間小徑堅定不移地前進,因為上方巖架上的血腥味和生肉味,正刺激著它們僅存的、最原始的覓食欲望。

  它們透著血紅的眼瞼緊盯著巖架,直到防暴盾牌像城門一樣豎在了小路盡頭。

  面對著一雙雙紅眼的仰視,鎮(zhèn)暴隊員心里不斷打鼓,他入伍時可沒想過要“鎮(zhèn)”這樣的“暴”!孰料秦鑄瀘從他腰間抽下霰彈槍,往盾面上狠狠敲了兩下,那些僵尸在聲音的刺激下愈加興奮起來,已經倒地的奮力想要掙起這副殘軀,但很快就被后繼的同類踩在腳下,成為了助力更多尸潮向上跋涉的基石。

  鎮(zhèn)暴隊員被這副瘋狂沖鋒的勢頭嚇得后退兩步,現在他堅信那個該死的中國人是在玩自己!但秦鑄瀘用左掌推著他的后背以示支持,右手則繼續(xù)有節(jié)奏地用霰彈槍敲擊盾面,這從容不迫的鼓點似有安魂之效,鎮(zhèn)暴隊員咬著牙強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他從秦鑄瀘手中接回霰彈槍,像小時候與同伴游戲時扮演的印第安人那樣,開始粗獷地猛敲防暴盾,伴之以連他自己也不明其義的戰(zhàn)吼。

  受到此等挑釁,尸群踉蹌著一擁而上,它們像一窩數量巨大的進軍蟻,相互擠搡擁推、翻滾前進,就在最前沿的一只尸爪即將扣響防暴盾面時,盾牌之后響起了秦鑄瀘的號子聲:“金司機銀司機,比不上咱家的老司機,走!”

  老司機柯列加的身影出現在防暴盾之后,那副沉重的特斯拉線圈從盾牌一側伸出,肆虐著兩千伏特的高壓,電弧像雷蛇一樣朝尸群翻卷而去,接下來的場景或許怪誕,或許滑稽,但絕對很壯觀,相互擁擠著的尸群形成了一團巨大的良導體,每一副尸骸都在電弧貫穿下閃爍得像兩千瓦的電燈泡,那些顱骨像X光片一樣在一張張丑惡的鬼臉下顯出輪廓,僵尸們一切行動所倚賴著的那顆腦子,在剛通上電的一瞬間便被擊穿,只剩下一具具無生命也無動作的焦炭,成堆地向山下翻滾而去。

  尸體是沒有恐懼的,后續(xù)的尸潮迎著電弧源源涌來,聒噪的盾牌和礙眼的電流,現在成了它們唯一的目標,以至于“信號旗”和“夜老虎”們像免費派送的臘肉一樣索降到它們背后時,這些僵尸也置若罔聞,聽憑那些訓練有素的射手,從背后從容有序地點爆自己的腦子。

  “HU-A!”鎮(zhèn)暴隊員大吼著沖了下去,用盾牌將那些焦炭或破骨爛肉撞翻到山下。秦鑄瀘緊隨其后,對著離得過近的僵尸個體補槍:“沖頭陣,英雄郎!縮龜殼,做小娘!干他個大爺呀!”

 

  歷經跋涉后的軍人們呆立成一排,目光沿著同一個無比整齊的角度向上望去:這就是朗噶為他們尋來的“掩體”嗎?

  聳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陰郁的古堡,那副森森寒氣與谷中霧氣別無二致,倒渾似這城堡是與峽谷一同自然形成的一般。數不清的方窗、箭垛、射孔,像百眼巨人的一百只瞳孔在俯視著不速之客,令人心里發(fā)毛。

  “別磨蹭了,傷員需要休息,南伢子去開門?!鼻罔T瀘向一名隊員吩咐道,“朗噶做事向來靠譜,這座城堡在山谷里非常顯眼,他準會聯系‘伯爵’同志找到這里來接應咱們?!?/p>

  南伢子用槍托砸了砸正門,沒有回應。他調轉槍口,沖大鎖掃了一梭子,巨門雖然高大,所幸?guī)讉€世紀的風塵已經使它老朽不堪,面對南伢子粗暴的破拆時沒有進行更多抵抗。

  “乖乖,國外也有地主老財啊?!蹦县笞訉W⒌乜粗潜染皬牟粩鄶U大的門縫中顯露出來,卻聽到背后的秦鑄瀘大喊道:“小心!!”

  南伢子下意識地把槍托往左邊一砸,手上頓時感受到砸中硬物的震動,一聲難聽的長嗥貼著耳朵吹過來,使他不寒而栗。被砸中面門的那只僵尸向后折頸,卻并沒有就此消停,而是就勢撲倒,一副長牙向南伢子的肋部咬去。

  秦鑄瀘緊咬牙關,以最快的速度端***微沖,但手指摳上扳機時,他已不安地意識到,這回自己動作慢了!

  “轟!”霰彈槍搶在秦鑄瀘開火前響了起來,那團噴飛的火藥濃煙將僵尸狠狠沖擊到了堡墻上,碎顱呈放射狀炸裂開來。在漸漸消散的煙霧和余音中,秦鑄瀘慌忙上前查看捂著肋部倒下的南伢子:“不,別這樣別這樣!”

  “嗯……哼!米貴佬(‘美國佬’的方言訛音)冇良心,就隔著兩步路還能一槍轟到老子身上來!”南伢子悶哼一聲,他肋部傷口上沾著的火藥痕跡,讓秦鑄瀘頓時放了心,是鎮(zhèn)暴隊員開槍造成的誤傷,雖然多了一個傷員,但這可比被僵尸咬傷好得太多了。一名“信號旗”隊員連忙上前來,掏出醫(yī)療包里的針筒給南伢子注射,針筒里多半是止血、消炎之類的藥劑。

  而其他人則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那具僵尸身上,它比起之前出現的那些“同伴”來更為怪異:這幾乎已經是一句骷髏了,干枯而沒剩半點肉質的死皮緊裹其上,繃出一根根瘦骨的嶙峋輪廓,最讓人不解的是,它身上披著風碎殆盡的袍甲碎片,卻是中世紀時期的軍袍式樣。

  饒是費解,人們也沒有太多精力去關注那具疑似已經死去千百年的“古尸”了。“夜老虎”們上前開路,用64微沖安靜地肅清城堡內零星遇到的幾只僵尸。在主堡塔樓中,他們終于為傷員找到了一處暫時的安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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