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睜開眼，目之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他坐起來，自己先前似乎躺在一片草地上，這究竟是？我死了嗎？他努力回憶，自己最后盯著那個男孩的眼睛——莉莉的眼睛，就這樣沉入了冰冷與黑暗?？墒沁@地方……西弗勒斯舉起雙手，盯著自己的掌心，手上沒有血跡，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也沒有納吉尼留下的傷口，很真實，很熟悉，這的確是自己的身體——這么說，他現在不是一個幽靈，那他是什么，一個靈魂嗎？ 接著，他又轉念想到，不知道自己醒來之前時間過去了多久，那男孩應該已經知曉了所有真相，接下來，他會如何采取行動呢？他真的會如鄧布利多所言，做好準備慨然赴死嗎？西弗勒斯自嘲地搖了搖頭，這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已經完成了鄧布利多交代的所有事情，而且接下來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是他能掌控和左右的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牽掛呢？他站起身，這才發(fā)現自己竟然赤身裸體，一念及此，一套溫暖干燥的黑色長袍便出現在他身上。他無所謂地聳聳肩，向前走去。 這霧蒙蒙的世界里看上去不像是會有人來拜訪的樣子，難道，他要一直停留在這里？一個秋千架出現在西弗勒斯的視野中，他皺著眉走過去，坐在秋千上，思索著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或者說這一切為何會出現在他身邊?！拔鞲ダ账??！币粋€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鄧布利多！”西弗勒斯猛然抬頭，眼前的老人看上去健康、睿智，那雙藍眼睛格外有神。老人點點頭，在他身旁的另一個秋千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說道：“此景此景，說很高興見到你似乎不大合適?？磥?，伏地魔終于對你下毒手了？” “沒錯，”西弗勒斯語氣冷淡，“他指揮納吉尼攻擊了我。他認為殺掉我，老魔杖才會真正為他效力?！? “我很抱歉，西弗勒斯。你為我做了這么多……” 西弗勒斯擺了擺手，“那男孩……那男孩已經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必須被殺死，他……” “相信哈利吧，西弗勒斯。盡管你不認同，但我仍堅持，那孩子的性格更像他的母親。他會愿意做出犧牲的?！? “莉莉……”西弗勒斯喃喃著。 “話說回來，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望向他，“這究竟是什么地方？” 沉默了一會兒，西弗勒斯才回答：“一個游樂場，小時候我來過這里?！彼难劬ν蜻h方的霧氣，是的，在空曠的游樂場，他第一次對莉莉說，她是個女巫。 “游樂場啊……”鄧布利多環(huán)顧四周，微笑道，“那么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呢？是回去，還是向前？又或者，你打算繼續(xù)盤桓于此？” “回去？”西弗勒斯轉過頭，不可置信地注視著身旁的老人，“我還能回去？” “為什么不能呢？”鄧布利多繼續(xù)微笑，“一切都在于你的選擇?！? “回去了我會怎么樣？成為游蕩在城堡里的幽靈嗎？” 鄧布利多呵呵地笑出聲來：“不，西弗勒斯，我不認為你會成為幽靈——你懼怕死亡嗎？” 西弗勒斯緩緩搖頭，失去莉莉的每一天都是活在地獄里，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鄧布利多正色道：“我也認為，西弗勒斯，以你的堅忍、英勇，是不會懼怕區(qū)區(qū)死亡的。”對面被贊揚的男人此時卻一臉反感，仿佛老人說了什么冒犯他的話。 鄧布利多以一種愉快的語氣繼續(xù)道：“我猜想，也許你會獲救，會繼續(xù)擔任霍格沃茨的校長，被當成英雄傳唱——” “哦！得了吧！”西弗勒斯霍地站起來。 “行行好吧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有些無奈，“你所做的已經足夠贖罪了。你完全可以選擇——” “有什么意義？”西弗勒斯繼續(xù)眉頭深鎖，“我失去的，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這次鄧布利多沉默了。良久，老人緩緩道：“那么，如果你愿意聽從我的建議，繼續(xù)向前吧。盤桓于生死邊緣是更加沒有意義的?！? “既然你在這里，”西弗勒斯轉向鄧布利多，語氣中忽然升起一股希冀，“那是不是說，也有可能，會有別的什么人出現？我是說——” “莉莉嗎？”鄧布利多深深地看了西弗勒斯一眼，“我還是那句話，繼續(xù)向前，也許你會找到答案?！闭f完，老人站起身，煞有介事地掏出懷表看了看，然后轉向西弗勒斯，“西弗勒斯，我認為你是時候動身了。你要如何抉擇？” 黑眼睛注視著藍眼睛?！拔也换厝?。那個世界既沒有我想見的人，也沒有我需要完成的使命?！闭f完，他不等鄧布利多回答就大步走開了。 不知走了多久，西弗勒斯來到了一片林間空地，遠處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正當他猜測著能不能在這里遇見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時，身后響起了腳步聲，他快速轉過身，但緊接著神情就由期待轉變?yōu)樵鲪汉驮购蓿安ㄌ?！”他怒吼出聲? 詹姆·波特此刻正站在對面，他有些尷尬，但還是盡量友善地點點頭，“西弗勒斯，久違了。” “久違？！哈！真是激動人心的重逢??！需要我給你一個溫暖的擁抱嗎！你為什么在這里？！” 詹姆擺擺手，試圖做出一個安撫的動作，“西弗勒斯，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見我——” “我當然不想見你！”西弗勒斯激動地嚷嚷起來。 “但我有話想對你說——”詹姆試圖繼續(xù)。 “說什么？！共同回憶美好的校園時光嗎？！”西弗勒斯的臉幾乎漲紅了。 “我想說，謝謝你——謝謝你為保護哈利所做的一切。以及，我為當年對你所做的一切，感到非常抱歉。盡管我做了很多蠢事，但你仍舊保護了我兒子?！闭材贩隽朔鲅坨R，“我不祈求你原諒，但我仍然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感激之情?！? 西弗勒斯的呼吸似乎停了一秒，但很快他便大聲說道：“你不配得到原諒。也用不著謝我，我做這一切都是聽從鄧布利多的吩咐，都是為了——” “為了莉莉，我知道。”詹姆點點頭，“但我仍然萬分感激?！彼痤^，“我也知道——” “我們也知道，你想見的是莉莉，西弗勒斯。”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布萊克！”西弗勒斯嘴里嘶嘶著。 此時踱步而來的西里斯臉上不見了生前常見的懶散與傲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西弗勒斯，我和詹姆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一樣。我們上學時做過很多蠢事、錯事，我不打算為此辯解，但——” “怎么，”西弗勒斯冷哼一聲，“你們兩個是得不到我的寬恕就上不了天堂嗎？還是說，你們想表演一番，實現某種自我感動？” “西弗，別這樣。你當然可以不原諒?！币粋€聲音出現在他身后。 西弗勒斯猛地轉過身，臉上的漲紅迅速褪去，嘴唇都哆嗦起來，“莉莉……哦……莉莉……”他望著這個自從16歲以后再也沒有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我……對不起……我很抱歉?！? 莉莉望著他點了點頭：“西弗，詹姆和西里斯要為他們做過的錯事懺悔。而你有權不原諒。沒人會指責你。我來是要謝謝你，為了哈利?！? 這時，詹姆和西里斯已經走開了。西弗勒斯搖搖頭，輕聲道：“我和他們一樣，不配得到原諒和寬恕?！彼穆曇糇兊盟粏?，“我對你說了那句不可原諒的話。我害死了你?！? “可你保護了哈利。” “他有著和你一樣的眼睛?！蔽鞲ダ账沟穆曇粲肿兊幂p柔了。 “是啊?！崩蚶虻拖骂^，聲音里充滿欣慰和懷念?！八€有漫長的、美好的人生。這里面有你的功勞。”話到最后，她又抬起頭，綠色的眼眸注視著黑色的。 西弗勒斯深情地望著莉莉：“我們可以一起留在這兒嗎？”有她在，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多希望能一直待在這里，直到時間盡頭，他們在這里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記憶?！盎蛘?，可以跟我一起走嗎？” 莉莉緩慢而堅定地搖頭，略帶惋惜，“西弗勒斯，我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彼D了頓，“但也許，未來在某處，我們能夠重逢?！苯又?，她握了握西弗勒斯的手，轉過身順著詹姆和西里斯離開的方向，消失在了薄霧中。 西弗勒斯久久地凝視著莉莉的背影消失的地方，強忍著沒有追上去。他把留著莉莉溫度的手抵在胸口，嘴里喃喃道：“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