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的向晚一邊梳著頭發(fā)，一邊走到客廳，目光落在嘉然身上。嘉然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望向窗外，一副出神的樣子。悄悄走過去，想要偷偷來個小驚嚇，但臨靠近，還是選擇了張開雙手，溫柔的將嘉然從背后摟抱在懷中，雙手握著嘉然的小手一起放在她的胸前，下巴刻意抵靠著她光皙的頸窩，輕輕蹭動。

“在想什么呢？寶。”

公寓的樓層不算特別高，但從此處看去，依舊可以清晰地看到許多樓頂，陽光照的地方浮著一層朝陽的光熙，巨大的金屬球在陽關的的折射下好像加快了旋轉的速度。即使是休息日，路上的車輛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遠處飛來的一只雀兒又帶著嘉然的目光消失在更遠的地方。抬頭可以看到林立的大廈，一座比一座宏偉高大，嘉然并不喜歡，靠的太近，壓迫感太強。這座城市的生機應該是在那些行色匆忙的路人身上，至少不是自己這種早上起來就會郁結惆悵的人。感受到向晚的接觸，像是一片茫然中的絲毫慰藉，微弱但卻必不可少。嘉然知道，這個看似沒頭腦的單純憨憨實際上比自己還要感性，因此擠出微笑，調整口吻說道：“看風景捏，來，我?guī)湍愦殿^發(fā)，軟一點好梳?！?/p>

拿出柔軟的棉質睡袍給向晚披上，向晚坐在鏡子前的椅子上，嘉然在她背后挽起一縷縷的頭發(fā)，伴著呼呼的電吹風，一點點在手中揉搓開來，向晚的發(fā)質很厚，每一根嘉然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桌上整齊的擺放著大大小小種類不一的化妝品瓶罐，蛋撲筆刷，粉餅唇釉，大多數是嘉然的，向晚的只占小數。

“晚晚，今天休息，有什么打算嗎？出去玩還是怎么說？”嘉然低麋的情緒在語氣中若隱若現。

本以為會得到“一起宅家玩游戲這樣的話”，但向晚的感性早就讓她捕捉到了嘉然的愁思，瀟灑開口：“親愛的嘉然小姐！不知可否與本嘉心糖約會呢？”嘉然被她的小笑話逗趣，撲哧笑出聲。

“來來來，然然，這個眼妝我擅長，我給你畫！”

“晚比，你的手在抖哎！”

“這個這個，這個腮紅好看，我給你上！”

看著鏡子里自己被向晚打扮的“好看”的樣子，心里安慰自己還好是百搭臉，什么風格的裝扮都不至于會突兀。

兩人牽手一同走在公園中，人行道兩旁開著說不上名字的花，空氣中漂浮著水汽裹雜著泥土的清香，偶爾路過，帶著小孩或是寵物的老人，年輕人多半是穿著運動裝帶著耳機晨跑的，很少像她們兩這般悠閑散步的。行至湖邊，徐徐清風掠過的細浪噗噠噗噠地拍在岸畔，像是孩童有節(jié)奏的呼吸，向晚被吸引住停住了腳步。嘉然攏了攏風衣，牽扯著向晚一同在一旁的木質長椅上坐下。

“然然，你在悲傷什么呢？”向晚說話時候低下了頭，看著地面，她早上醒來就一直可以感覺到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去開口，現在開了口又開始后悔，兩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尷尬中。嘉然將手手插在風衣的口袋中，輕輕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我想起了一些昨晚做夢的片段，晚晚??！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呢？”

向晚顯然沒有想到嘉然會突然這樣問，有些愕然，微微張口，但卻一時也說不出什么來。這不是隨口就可以答得上來的問題，然然對她而言？算什么？她也不知道，兩個人又是在什么時候互相袒露心扉，以至于之后的發(fā)生的那些故事都只是自然而然。現在嘉然突然這樣問，向晚是需要思考的。

“晚晚，我看了一則報道。一個女孩被發(fā)現了病死在出租屋中，兩天之后才因為氣味被鄰居發(fā)現，而她的室友就一直都在出租屋里面守著她。警方來的時候，女孩生前沒有什么朋友，親人估計也不是常聯系，只有她室友哭泣哀求著不要帶走女孩尸體，一路哭泣著追警車，直到癱暈在路上被送往醫(yī)院?！矣选瘍蓚€字讓我很難受，明明她們……可在世人的報道中居然只是‘室友’的關系，這個世界真的人在意我們這樣的人的感受嗎？”嘉然說的很平靜，一字一句說的很慢，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說著說著眼眶中就噙滿了淚水，被風兒帶走了一滴。

“然然……我……”向晚張口又閉，直起身子來扯開外套，將嘉然摟住，嘉然蜷縮在向晚懷中，啜泣聲反而大了起來。

“然然，我不懂的什么大道理，是個比較笨蛋的人，但我只知道不要后悔自己的選擇。當時我一心憧憬著在舞臺上當一個彈吉他，唱自己的歌的歌手，也不需要許多觀眾在下面，他們只要知道有向晚這個人我就覺得很成功了。他們讓我簽了保密協議，說那個有著紫色雙馬尾的角色以后就是我了，我也不知道該怎樣選，但最后還是簽了字。以前我也從沒有想過我會在什么時候喜歡上一個人，可遇見你之后，一切又變了。有一陣子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要了解更多你，但卻又害怕和你直視，我明白這是喜歡后反而更加害怕，一個人壓制著這份我認為是禁忌的情感，不去打擾你。明明在工作中那么小心翼翼地偽裝，不斷暗示自己我們只是同事，但聽到與你有關的一切，亂了的詞，斷了的曲，那都是你！根本無法忽視掉你的一點風吹草動。我曾幻想就這樣壓抑自己，像是水母一樣度過相對失敗的一生那樣！直到一束光，你就那樣跑來問跟前，露出笑臉和我們說‘我喜歡你’。也許你的喜歡和我對你的喜歡不是一種喜歡，我甚至都不敢去問，只要你是喜歡我就好。后來，我與你的雙人直播、陪你去買小裙子、和你喝的同一杯奶茶、第一次抱著你睡覺，你知道嗎？我看到頂碗人和嘉心糖畫的畫，寫的小故事，唱的歌，在那些里面，我們真的是天生一對哦，我很開心，可我在現實中，依舊還是不敢問你‘你喜歡我嗎？’，要是你對我的喜歡和你對乃琳她們的喜歡是一樣我剛怎么辦？我只知道，我一天不知道這個答案，你至少就會還在我身邊一天不是嗎！就算是夢，多享受一刻我也開心。當我們都不再適合這個虛擬的舞臺的時候，大家都會畢業(yè)，人生有夢，再各自精彩。可是我不想你只是那個會留在我心里一隅的女孩，我要的就是現在在我眼中，我看的到，摸得著的最真實的你。枝江那么大，每天都有美好與不幸在同時上演，然然，無論在外界看來，我們是什么樣的關系，我只知道，你是我這18年遇見的最特別的人。以后的路不管是怎樣的方式，我都想陪你走下去！我養(yǎng)你??！”向晚握住嘉然的手。湖畔的浪小了，只剩下了波光粼粼的漣漪，一圈圈，一層層地暈開，然后消融不見。

“你先養(yǎng)活自己吧！”

“我的歌很受歡迎好不好，等到企劃完結了我肯定要出自己的專輯呢！”

“晚晚，想知道我做了個什么樣的夢嗎？”

“什么夢！然然。”

“不告訴你！跑咯！”嘉然掙開向晚的懷抱，破涕為笑，一下子小跑開。用力聞嗅著秋日清晨獨有的香味，湖畔的的風在嘉然的發(fā)梢上，風衣中，開心舞動。

她希望自己是開心的，至少聽完晚晚的告白后，心頭的陰霾的確被驅散了。還可以彼此相守，就是當下最大的幸福不是嗎？她也從沒有對晚晚說過“愛和喜歡”的字眼，但晚晚如今也該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了，對她的喜歡和對她們的喜歡不一樣。

向晚跟在嘉然身后，兩個人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奔跑。嘉然就在她的眼前幾步的地方，一個加速就可以趕上，但晚晚不急了，只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故事書上總說，在找到屬于你的那道光之前，要學會不停奔跑，現在晚晚知道了，那束光會引領著你，繼續(xù)奔跑。

迎著太陽，一路小跑，明明是早上，怎么光線開始變得暗淡，嘉然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黑暗一點點襲來，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失去平衡……

……

“你知道你的低血糖有多嚇人嗎？”向晚厲聲質問著躺在床上的嘉然。嘉然剛醒，自己躺在床上，扎著點滴的右手被向晚溫柔的擺放著自己的手心，墊在床邊。向晚頭發(fā)凌亂，眼睛通紅，一副憔悴疲憊的神情。

“下次我來做早飯了，嚴格按照我的食譜來！”向晚語氣中再無半點怒氣，全是心疼。嘉然嚅動蒼白的嘴唇，沒有說什么，瞇著眼睛對著向晚笑。向晚看到嘉然這幅模樣，緩緩低下頭。

“嗚，晚晚，這是在病房??！”

“我在乎嗎？給你補點口紅，一臉蒼白，不好看！”

“你，你臉色就好看嗎？”

……

狹小的密閉空間中，一個黑點不斷靠近嘉然，一點點的變大，退縮著到角落處，無路可退，黑色巨球仍在不斷變大，壓縮著留給嘉然的空間。

“晚晚！”嘉然猛的起身，驚呼著向晚的名字，額頭上因為害怕布上了細密的汗。

“不怕，我在！”一旁躺靠在床上的向晚將嘉然摟入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晚晚，你沒有睡？”
“嗯呢，我想看看你會做什么夢，現在知道了，不怕的，沒事了，晚晚一直在，來，我陪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