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私設(shè)。

2021年八月十三日。

我坐在一個人住也略顯狹窄的出租屋里，嗅著泡面那化學(xué)香精的氣味，看一場直播。

屏幕里的女孩有著可愛的紫色雙馬尾，多才多藝，面對表白sc似乎有些害羞？

窗外，三線城市的夕陽慢慢下沉，染紅所有游蕩在此間的孤寂靈魂。我從十樓的窗戶透過生銹的防盜網(wǎng)看向城市的天際線，高樓大廈，如此繁華。再遠望，便是海洋。

“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p>

我轉(zhuǎn)回頭，用叉子卷起泡面，塞進嘴里。

……

收拾好以后，我靠著椅子，閉目養(yǎng)神。今天又被老板訓(xùn)了一頓，已經(jīng)打算不干了。

出去教鋼琴，當(dāng)陪練，總比在這玖玖陸要好得多。

我看向自己的手，試著在茶幾上彈奏了幾個小節(jié)?！侗瘣怼?，肌肉記憶還是很給力。

悲愴嗎？早就麻木了。

這么想著，我打了一通語音電話回家，家長倒是不反對。不餓死就行。他們一直支持我。

“林騫啊，出門在外還是要多報個平安，平常細心一點，房間不能亂……”母親一如往常的苦口婆心。

“另外……你爸和我想過了，其實你可以找一個對象的。兩個人生活，有照應(yīng)。不過記得給咱把把關(guān)。”

“知道了，媽。你們也要注意身體。”我笑笑。

“呼……”掛斷電話后，我感覺鼻子不爭氣地酸了。

有點委屈是怎么回事……

不，我還要面對更多，可不能……在現(xiàn)在就放棄啊。

我看著屏幕里的少女，記憶就這么回到青澀的初中年代。

“大家好～我是枝江大學(xué)附中的交換生！大家叫我向晚就好咯～”

我坐在最后一排，和身邊的爛仔交換著電子煙的煙彈。

“這女孩子不錯啊。”他抽了一口，往課桌底下吐出煙來。

“差不多吧……”我笑笑?！巴Α蓯鄣??！?/p>

“唉……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不過林少，你的成績明明可以坐中間，為什么被排到后面了？”

“可能……成分復(fù)雜？”我笑笑，吞云吐霧。老師一副虛假笑容，把向晚安排到了一個中間的空桌。那是我們班的未解之謎——似乎是故意給交換生留的座位，這一對桌子一直沒有安排人坐。

“最近新上的冰紅茶味，要不要試試？”他又遞上來一個煙彈。

“不了?！蔽覔u搖頭。

“林騫?！崩蠋熗蝗缓傲宋乙宦?。

“嗯?！蔽姨ы?/p>

“你搬上去和向晚同學(xué)坐。”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紛紛拿羨慕的眼神看向我。

我倒是無所謂，真的。只是被安排來給新人帶路罷了。這么想著，我把家當(dāng)全部抱起來，放到向晚隔壁，迅速打理了一下。

“你好?！彼D(zhuǎn)回頭，伸手?！岸畔蛲??！?/p>

“幸會。林騫?！蔽液退帐郑缓蟛患s而同的立馬把手收回來。

日子就這么平淡的過，我本身不善于女生交往，也就自然沒有和向晚交集。她……大概是性格使然，也不主動開口聊點問作業(yè)以外的事。我就這么半擺爛的過日子，倒是蠻閑適的……呵呵。

但是日子不會完全一成不變。

一天，我在球場慘遭墊腳，崴得腳踝腫了一圈。這么一瘸一拐的被扶回去以后，我一下坐在課桌上喘氣。

“你……”估計是因為我沒法再去洗手間換干凈衣服，身上的汗味有點濃，早早回來學(xué)習(xí)的向晚似乎有點不悅。

“呃呃……抱歉?！蔽乙灰а?，還是拿出衣服慢慢挪走。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又一次伏案。

放學(xué)前，天空中的陰云越發(fā)濃厚，我嗅到了下雨的氣息。

“轟隆——”

雷聲震耳，甚至蓋住了老師宣布下課的聲音。大家連忙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

“壞了?！蔽液拖蛲懋惪谕暋?/p>

“你也沒帶傘嗎？”她轉(zhuǎn)過頭來眨眼，似乎無視了掛在我課桌側(cè)面的長柄傘。

“帶了一把。”我遞給她。

“你呢？”她看著我，沒接。

“我……我崴腳了，估計打傘也會因為速度慢而淋雨……那還不如給你打。”我慫慫肩。

“呃呃……一起打也不是不可以啦……”她猶豫了片刻?！拔艺每梢苑鲋恪?/p>

“嗯哼。那請吧?！蔽覔纹鹕?，陪她一起走出教學(xué)樓。我右手打著傘，左手扶著她的肩膀，盡量減少接觸面積……

但是這大雨里兩個人分享一把傘還是沒有多少空間的。于是我的鼻尖聞到了她的香味。

“你，你笑什么啦！”似乎注意到距離的問題，她轉(zhuǎn)回頭，卻正巧看見勾起嘴角的我。

“沒什么……快走吧?！蔽覔u頭。

三天之內(nèi)，脫了云南白藥的福，我的崴傷好了。下雨那天若不是向晚，我也許會得個感冒，疊滿buff……抱著報恩的心態(tài)，我買了瓶飲料塞到她課桌里。

“?該怎么去形容你最貼切??拿什么??去創(chuàng)飛你才算特別～”她哼著歌推開門，一蹦一跳地走向座位，動靜不小地坐下。

“嘛，這是誰的……”眼尖的她看到了那瓶水。

“喝吧。我買的。下雨那天謝謝你?！蔽也换仡^地說。

“嗯？謝謝……”她俏臉一紅，擰開瓶蓋喝著。心滿意足后，她似乎興致蠻高，想和我扯幾句，無奈上課了。

下午放學(xué)，她跟著我走出校門。

“怎么了？”我回頭。

“沒……沒什么啦，就是想和你聊兩句……而已?！彼龘u頭，雙馬尾跟著晃動。

“走啊?！蔽肄D(zhuǎn)頭走向?qū)W校旁的露頭小吃店，找了一個空桌子。“喝點東西嗎？”

“不了不了?！彼龜[手?！熬褪恰?/p>

我看著她，點煙。

“呃呃……”她顯然沒想到我會整這一出，愣了片刻?！拔衣犝f，你擺爛了？”

“嗯?！蔽肄D(zhuǎn)頭呼出一口煙?！皼]什么好勝心，也懶。你知道水母嗎？就是那種……相對失敗的生物。擺爛唄，洋流往哪我往哪……靠天吃飯。”

“我覺得……為什么你要度過相對失敗的一生呢？”她似乎不能接受我的論調(diào)。“其實……水母也有夢想才對啊……你也不差的其實……”

“呵呵……不差只是相對吧。”我把煙頭丟在煙灰缸里。“不知道為什么……我并沒有少年氣，完全沒有干勁呢……”

“林騫！要加油??！”她把手伸出來放在桌上，我看了看，猶豫片刻！伸手握了上去。

“啊？你你你……”她觸電般往后縮?！澳闶遣皇钦`會啦！”

“嗯……可能吧。”我尷尬地撓撓頭?！安缓靡馑?。然后……謝謝你的關(guān)心。你說的……我會再想想的。”

很奇怪的感覺，被關(guān)心了，還握手了。

睡前我想著她，毫無困意。

我想著她的關(guān)心，她的笑容。

“靠，我的心也太不堅定了吧……這就被拐走了……”意識到問題之后，我苦笑。

“怎么可能……居然被握住手啦！”到家后，向晚趴在床上捶著抱枕。

明明只是關(guān)心一下的……為什么似乎背上了什么責(zé)任感？好想拯救這個有點痞的儒雅男生。

他的言行，氣息……似乎全都在腦海里播放，好似入腦一般。

“不會吧……”向晚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

花季少年之間的怦然心動，理由可能很敷衍，但是來得洶涌，不曾掩于心間。喜歡一個人，連*都藏不住……何況，單純的喜歡，只需要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就會被看出來。

互相識破的我們，就這么對視著彼此。

“你……”向晚張張嘴，轉(zhuǎn)回頭，捂臉，卻擋不住她的害羞。

我嘴角上揚，摸摸她的頭?！罢娴南矚g嗎……那不如……”

“在一起吧?！?/p>

中考完，在學(xué)校的最后一天。

我們坐在學(xué)校跑道旁的看臺上看夕陽。

“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蔽倚趴谝髡b。

“才沒有……向晚……很舒適的?！彼吭谖业募珙^。

“呵呵……我也很舒適啊。”我摟住她。畢業(yè)了，談戀愛什么的，教導(dǎo)主任不管了。

“有什么打算？”我摸著她的頭。

“可能……回枝江？”她眨眨眼?！暗悄菢游揖鸵姴坏侥懔恕?/p>

“……”我閉眼?！半p向的奔赴何畏距離？我們，要好好的在彼此的生活里前進……總有一天會再次相見的?！?/p>

“但是……”她輕聲爭辯。我搖搖頭。

“傻瓜，我們約好不相忘，不就好了？拉鉤?！?/p>

“嗯嗯。”她不引人注意地抹淚，和我拉鉤?！皩α恕€有一件事……”

“？”我挑眉。

她突然湊上來給了我一個吻，又縮回去，假裝無事發(fā)生。

“愛你?！蔽倚πΑ?/p>

“愛你?！彼ＵＱ邸?/p>

“接下來這首歌，送給每一個頂碗人！還有每一位一個魂！”向晚拿出了吉他。五位女孩坐在一起，我閉眼，聽她們的合唱。

“水母～水母～”

本來是個聯(lián)動……結(jié)果是團播呢。

不知道向晚在唱這首歌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我呢？

時針緩緩走向十二點，我買了一條sc，斟酌了一下。

還是那首詩吧。她的版本。

“向晚意舒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p>

唱完歌的向晚開始互動，一下子就看見了這首詩。

“嗯……亂改詩教壞小朋友可不好哦～我警告你們嗷～”她還是這么鑄幣。

“那是你自己改的啊。笨瓜晚。”我又買了一條sc。

“自己改……的……”她愣住了?！安艣]有吧！”

乃琳察覺到不對，接管了直播間，帶了一波犯病。

屏幕前的我笑了笑。還好，沒有忘記我。這是我的幸運。

心滿意足的等到下播，我關(guān)上手機，充電。來自明天的霧此刻在看不見的地方凝結(jié)，我躺好，正好十二點。

二零二一年八月十四。農(nóng)歷七月初七。七夕。

“七夕快樂，晚安，向晚。晚和安，都是你的。”

我默默說著，沉入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