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勝不知情,吳用會偷笑:玄女天書飛走,梁山好漢排名石碣炸碎,是誰幫了宋江的忙?

在一百二十回的《古本水滸傳》中,還沒等宋江接受招安,全書就結束了:“一個傾天大霹靂,把石碣亭中那座石碣擊得粉碎。眾人聞報,盡都驚駭,宋江、盧俊義、吳用三人,面面相覷。此時云收雨止,依然化日光天?!?/strong>
天雷劈碎石碣,是不應該打雷下雨的時候,所以宋江也很奇怪:“時入冬令,萬物收藏,卻有這好大的雷陣,兀自怪事!”
跟天雷劈碎石碣一樣違背常理、不可思議的,還有“玄女天書”的神奇消失:“宋江、吳用便引眾頭領,同至玄女宮來,拈香既畢,喝把閣子上封皮揭去,打開鐵鎖,進入閣中,只見那只藏置天書的朱紅匣子,劃然兩段,匣中天書不翼而飛。”
因為《古本水滸傳》不太流行,所以前面有必要進行一些摘錄,該書前七十回與通行版本完全一樣,就無須贅述了,咱們今天的話題,是天書不翼而飛,石碣被天雷劈碎,是不是有人刻意為之?宋江的用意誰能看懂?

通行版水滸傳的前七十回和后五十回嚴重脫節(jié),古本水滸傳倒是比較符合天理人心,而且很多通行版后七十回不應該消失卻消失的人物也都出現(xiàn)了,鐵棒教師欒廷玉和飛天虎扈成投靠朝廷后帶兵攻打梁山,前兩天咱們說過了,就連把晁蓋引入伏擊圈的兩個法華寺僧人,也在古本水滸傳后五十回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那兩個僧人分別叫做法通、法慧,綽號鐵羅漢、醉金剛,他們從曾頭市逃走后冒充魯智深武松,占據(jù)截云嶺打家劫舍。李鬼遇到了李逵,一邊倒的打斗后,醉金剛被武松一刀劈去半個天靈蓋,鐵羅漢被魯智深一禪杖打斷雙腿,再以禪杖了結了性命。
古本水滸傳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最有趣的還是那天書的失蹤和石碣的粉碎,細看之下,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在這兩件事中,宋江似乎都有幫手,他讓這兩件東西消失,也是用心良苦。
古本和通行版水滸傳的前七十回完全一樣,所以我們可以肯定宋江“偶得”玄女天書,其實就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騙局,但是因為宋江水平有限,謊言沒有編的天衣無縫,留下了至少三個破綻,所以不得不將天書銷毀,以免在招安后引起麻煩。

宋江遇見九天玄女、得到天書,全是他自己講故事,既然是故事,那就經(jīng)不起推敲。
宋江說自己喝了仙酒、吃了仙栆,按理說應該身強體健,即使不能長生不老,百病不生那也是應該的,但是沒過多久,宋江就疽發(fā)于背差點死掉,這說明他喝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仙酒,而極有可能是“一百八一杯”的“二鍋頭兌的涼開水”。
宋江說自己偷藏了三枚仙栆核,九天玄女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不合理,得到“仙種”卻不在梁山培植,也說不過去,生辰綱迷盜團看了肯定會發(fā)笑:這跟我們假裝販運的紅棗根本就沒啥區(qū)別,你從哪淘換來的?
“玄女天書”最大的一個漏洞,是宋江的故事編得自相矛盾。據(jù)宋江敘述,九天玄女特別交代,“天書只可與天機星同觀,其他皆不可見”,但是宋江回到梁山就“與吳學究看習天書”——當時還沒有排名石碣,也沒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說,宋江怎么知道吳用就是天機星?

金圣嘆看到此處,笑得打跌:“寫宋江用權詐,獨不敢瞞吳用,其筆如鏡,真令讀者搖顫不定。宋江遇玄女,是奸雄搗鬼;李逵遇白兔,是純孝格天。此一聯(lián)絕倒;宋江取爺,還時帶三卷假書,李逵取娘,還時帶兩個真虎。此一聯(lián)又絕倒。”
明眼人都能看出九天玄女天書是假的,宋江知道入云龍公孫勝是這方面的行家,所以不敢對著千年的狐貍講聊齋,而吳用那廝可以拉攏利用,所以就先封了他一個“天機星”。
吳用在宋江的誘惑下背棄了晁蓋,在梁山軍初次攻打曾頭市的時候,他眼看著晁大哥自尋死路而不肯同行,說明他那時候心里已經(jīng)只有宋江而沒有晁蓋了。
從假玄女天書,引出了假的排名石碣,估計《鹿鼎記》里的陸高軒就是受了宋江的啟發(fā),才編造出了“洪教主洪福齊天”的碑文來讓韋小寶背誦。
宋江編造玄女天書,實際是要樹立自己“受命于天”的形象,第一步是要架空晁蓋,第二步可能就是有志圖王了。

吳用有點文化,知道此舉無異于篝火狐鳴魚腹丹書,也認為宋江比晁蓋更有雄心壯志,自己跟著宋江,有望成為開國元勛,而跟著晁蓋,頂多也就是個山大王的狗頭軍師,于是他見風轉舵,抱住了宋江的小短腿。
玄女天書是假的,排名石碣自然也是假的。王陽明心學泰山學派宗師、明朝萬歷年間國子監(jiān)博、姚安知府李卓吾早就一眼看穿:“眼見得蕭讓任書,金大堅任刻,做成一碣,埋之地下,公孫勝作法,掘將起來,以愚他眾人?!?/strong>
在古本水滸傳第一百二十回,宋江已經(jīng)動了招安的念頭:“前日蔡京失寵,高俅今又罷官,天可憐見俺們兄弟,能有一日奸臣盡除,忠臣當國,朝廷下詔,赦罪招安,大家重見天日,博得個一官半職,也不枉在此聚首一場?!?/strong>
既然想招安,那么玄女天書和排名石碣就必須盡早毀掉,以免被御史奏上一本,說他有不臣之心:宋江假稱“受命于天”,又扯起“替天行道”的杏黃大旗,擺明了是要搶宋徽宗趙佶的飯碗!

“替天行道”可以換成“順天護國”,玄女天書和排名石碣卻不好處理:說是假的,眾好漢就會覺得自己被忽悠了,說是真的,朝中君臣也不能接受。
實事求是地說,宋江也是個有辦法的人——既然不能說真假,那就“讓上天收回”,這樣兩方面都好交代了:是不是我造假,我也沒有謀朝篡位的能力,老天爺已經(jīng)改了主意,取消了對我的支持,我就只能做一個忠臣良將了。
宋江的小算盤打得很精,但是這樣的事情,肯定不能自己去做,所以他就想了一個轍,讓心腹嘍啰編故事:“今日幾個兄弟在宮中(玄女宮)打掃,做日常的事情,忽地一陣香風吹來,風中夾著一道金光,直入藏書閣子,只見有一怪物,形似大鳥,從閣子里飛出,沖天而去,不知是何異兆?!?/strong>
讓玄女天書消失很容易,只要宋江驚訝的表情到位,再以“玄女發(fā)怒”嚇唬想看(也可能是想驗證真?zhèn)危┨鞎谋R俊義、關勝、呼延灼、徐寧、宣贊、郝思文一番,此事就可以翻篇:我知道你們懷疑天書有假,現(xiàn)在啥都沒了,這就叫死無對證!

玄女天書可以揣在懷里帶出去,拴上塊石頭沉入水泊,剩下的那塊排名石碣卻沒那么容易搬走,而且石碣亭也很顯眼,要偷運出去肯定會有人看見。
在宋江動了招安念頭的時候,入云龍公孫勝和花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已經(jīng)離開梁山,分別去了二仙山和五臺山,障眼法高手和大力士不在,就是在梁山,也未必肯幫忙,于是石碣是怎么粉碎的,就成了一個難題,被雷電巧合擊中,且不說要等到猴年馬月,就是真有球形閃電落下,石碣也有亭子保護,那東西又不導電,也不可能發(fā)生爆炸。
我們細看古本水滸傳,就會發(fā)現(xiàn)石碣被天雷“擊中”,明顯有火藥爆炸的跡象:“猛聽得一聲霹靂,如同天崩地塌一般,震動山嶽,一百五員頭領,個個驚得亡魂喪膽,目瞪口呆。半晌,只見何玄通報上忠義堂來。”
何通玄就是那個能“翻譯”天書的道士,石碣粉碎,并不見站崗和巡邏的小頭目報告,偏偏是那個參與了石碣造假的何通玄來報,這其中的貓膩,走掉的公孫勝肯定不知情,只有吳用會躲在一旁偷笑,讀者諸君當然也是了然于胸:天書不翼而飛,石碣被天雷劈碎,幕后主使是宋江,搞破壞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