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對江楓眠來說，這是他第一次仔細(xì)打量藍(lán)忘機(jī)。

? ? ? ? 銀質(zhì)面具遮掩下只剩一雙生的很漂亮的眼睛，有點像初冬池子里清晨結(jié)的薄冰映照著晨光，這雙眼睛會讓人很難覺得這張面具下的面容丑陋，盯著看久了，反倒會鬼迷心竅一般，不可抑制的想揭開他的面具，事實上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帶著這樣的神秘感，很吸引人去探索他的內(nèi)心，但同時，他無意間的一個抬眸，又會讓人覺得這個人的心門是死死關(guān)著的，不會讓任何人一探究竟。

? ? ? ?他很難想象他的女兒要和這樣的人共度一生，確實不會受任何委屈，但也注定沒有尊敬以外的溫情。

? ? ? ?“......這樁婚事江相以為如何？”

? ? ? ?魏嬰的話把他從無限漫游的思緒里拉了回來。?

? ? ? ?他最后看了一眼一言不發(fā)跪在雪里，快要與這布置良好的庭院一起融成雪景的白衣身影，無聲的嘆了口氣，復(fù)關(guān)上了窗。

? ? ? ?“藍(lán)忘機(jī)此人臣委實不大了解，只是他的性子未免太過于遺世獨立，且并不善于與人交際，這樣的人，我怕是他來日得罪了什么人，會連累了阿離?！?/p>

? ? ? ?江楓眠這樣的反應(yīng)多多少少讓魏嬰松了口氣。

? ? ? ?“那......阿姐那邊如何？”

? ? ? ?聽魏嬰還是用了阿姐這個稱呼，江楓眠緊繃的神經(jīng)多少放松了一些，道："阿離還好，我將她禁足在家，她倒也沒有過分哭鬧，只是......她的性子你也了解，確實是怎么也不肯松口，她若一直這個樣子，我的反對，怕是沒有效力。"

? ? ? ?魏嬰沒有說話，只是慢慢轉(zhuǎn)過頭，隔著那扇窗，仿佛能夠突破青紗看見那個人一樣。

? ? ? ?其實他明白，江楓眠的態(tài)度最多是有些擔(dān)憂，如果江厭離足夠堅持，他遲早也會接納藍(lán)湛。

? ? ? 到了這一步，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立場和身份阻止他走到別人身邊。

? ? ? 江楓眠走了許久，魏嬰隱隱約約的聽見高啟刻意壓低了聲音同人說些什么，推開了門，就見高啟正試圖將手里的傘塞給藍(lán)湛，聽見他開門的動靜，直嚇到跪倒在地不敢吭聲。

? ? ? 魏嬰疲于計較這些小事了，擺擺手示意高啟退下。

? ? ? 他站在門前，和藍(lán)湛隔著幾階臺階距離，可一恍惚卻又山海之遠(yuǎn)。

? ? ? 這些天一直都在下雪，細(xì)碎的雪，洋洋灑灑的落滿了他的黑發(fā)，他抬頭望著他，某一個瞬間讓魏嬰有些恍神，似乎看見了九年前的梨花坡里，他發(fā)上落了幾朵梨花。

? ? ? 再次回過神來，自己已經(jīng)行至他面前，抬手拂去了他頭頂?shù)难┗ā?/p>

? ? ? “藍(lán)湛，你怎么那么固執(zhí)?！?/p>

? ? ? 這樣和雪一起飄落的嘆息，講不上是埋怨或者指責(zé)，只是充滿了掙扎和迷茫。

? ? ? 怎么就那么固執(zhí)呢？

? ? ? 可是魏嬰，如果我沒有這么固執(zhí)，我們根本不會走到現(xiàn)在。

? ? ? 這年的最后一天，照例是要宴請諸臣，以示君恩的，今年的宴席尤為盛大，宮里的太液池特意引了溫泉水，加上專人精心養(yǎng)護(hù)，湖面上竟開出了大片的蓮花，襯上漫天的白雪，風(fēng)味甚是獨特。

? ? ? ?這甚是和諧的場面卻是被不知道哪里竄出來的陌生人打亂了。

? ? ? ?眾人紛紛看過去，只見一群慌亂的樂師中赫然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姑娘，看起來年紀(jì)不大，若忽略了怕是洗也洗不干凈的污垢，能隱約看出這是宮中下等雜役的裝扮。

? ? ? ?她站在堂下，面對著圍上來的刀光劍弩視而不見，只大膽的看了看魏嬰，又在人群里瞧見了藍(lán)湛，頓時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拍著手發(fā)出一陣詭異刺耳的尖笑。

? ? ? ?“你……我看見過你……你抱著他，他不愿，嘻嘻嘻……”

? ? ? ? ?“你今日怎的不抱他了？嘻嘻嘻……”

? ? ? ? 說者無心，聽者卻甚是有意，魏嬰瞬時變了臉色，費了極大的力氣克制住自己拍案而起的沖動，就見后面追過來兩個小中官，一見這般大的陣仗頓時嚇得跪倒在地。

? ? ? ? ?“這女人瘋了許久，平日里頂多夜里在西宮宮人們住的地方瞎轉(zhuǎn)悠，今日不知怎的竟叫他跑了出來，陛下贖罪……”

? ? ? ? 高啟見狀皺了皺眉。

? ? ? ? 說起來這委實是他的疏忽，可分明反復(fù)安排過，這園子周圍有專人把守，一個瘋女人是怎么躲開了這些人闖進(jìn)來的？

? ? ? ? 腦子里揮之不去的疑問被他盡數(shù)壓了下去，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解決這個瘋女人胡言亂語，要是在說出什么驚天秘密，比如......

? ? ? ? “還不快把人拉下去！”

? ? ? ?藍(lán)湛站在一邊，還沒有從迷茫中反應(yīng)過來。像這種宴席原本和他這種性情孤僻之人最是無關(guān)，誰知多了一出鬧劇，反倒讓他成為了某種輿論的中心。

? ? ? ? 事關(guān)帝王，宴席上眾臣自是默認(rèn)了瘋癲之人的胡言亂語，可心里也難免留下了一點猜疑，畢竟瘋?cè)穗m瘋，可未必不是無意間說了實話，再加上這些日子陛下雖不明說，但看得出并不贊同江家小姐嫁給藍(lán)忘機(jī)，何況再追溯至更早，這個人原也是陛下十分突兀的帶到眾人眼前，親賜高官，用度一應(yīng)優(yōu)待的人。

? ? ? ? 種種端倪連接在一起，很難不令人想入非非。

? ? ? ? ?場上絲竹聲再起，似乎恢復(fù)了和樂，只是在場誰都清楚，已然沒了這個興致。

? ? ? ? ?“聽聞金侍讀昨日向陛下遞了請辭書，金侍讀正是前程坦蕩的時候，怎么忽然......”溫若寒看得出場面不對，雖然自己也到底是存疑，卻不能任由猜疑擴(kuò)散，這便舉杯開口轉(zhuǎn)移話題。

? ? ? ? ? 此話一出，確實有效轉(zhuǎn)移了眾人的注意力——金光瑤性格好，能力強(qiáng)，其實在朝中與所有人都交好，一看便知他在官場有一條康莊大道，因此咋聽此消息委實是震驚不已。

? ? ? ? ?倒是金光瑤本人很是淡定，舉杯回謝眾人道：“金某委實沒什么大志，住在京城仍時常懷念昔年游走四方的自由快活，思來想去，覺得那樣的日子更好些?！?/p>

? ? ? ? ?藍(lán)湛坐在一旁，沒有吭聲。

? ? ? ? ?橋頭見江厭離那日，他還特意交給了她一封信件，托她再幫一個忙——

? ? ? ? ?“……子軒哥哥他原也不是朝臣，當(dāng)年陛下殺他也是秘密行動，知道他的人甚少。你只在阿瑤面前拆這封信，里面是我模仿子軒哥哥的筆跡寫的信，他若問起，你便說是陰差陽錯與子軒哥哥相識的，多年前他早已四處云游去了?！?/p>

? ? ? ? ? 被要求多此一舉的演這一出戲多少有些奇怪，但江厭離只是笑笑，便將那封信收了起來：“你倒是替所有人都做了十足的布置。”

? ? ? ? 她嘆：“雖然我依然覺得，這份虛無縹緲的希望來日還是逃不過失望。”

? ? ? ? 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怎么可能蒙了人眼一輩子。

? ? ? ? ?他只是想起了當(dāng)年金子軒留給他的囑咐，囑咐他若有一日見到阿瑤，不要告訴他真相。

? ? ? ? ?故人的最后囑托，他沒有更改的權(quán)利。

? ? ? ? 他永遠(yuǎn)都會記得阿瑤跑來和他報喜的樣子，?兩頰和眼眶都染了微微的紅，握著那封信的手顫抖不已。

? ? ? ? “沒想到江小姐竟與他是舊相識……這是他給江小姐的信，他在苗疆！忘機(jī)你知道嗎，我們從前就說過要在苗疆定居……”

? ? ? ? 他說，忘機(jī)，我要去找他。

? ? ? ?都在意料之內(nèi)，他知道阿瑤一直是個勇敢的人。

? ? ? ? 況且，他只有現(xiàn)在就離開，尚且還能懷著希望，他必須遠(yuǎn)遠(yuǎn)離開京城，因為他忠臣的帝王親手殺了他最愛的人，他不能永遠(yuǎn)蒙在鼓里做他的臣。

? ? ? ? ?“對了，忘機(jī)，前兩天江小姐特意來找我，說你的東西忘在了她那里，托我代為轉(zhuǎn)交的?！?/p>

? ? ? ? ?金光瑤喝的盡興，微醺之時似乎想起了什么，便不遠(yuǎn)不近的招呼著藍(lán)湛：“喏，我見這玉佩大抵該是一對，莫不是你送江小姐，結(jié)果把自己的一塊也一起送了不成？瞧你啊……”

? ?? ? ? 這是句打趣話，可在目光落在這塊玉佩上的那一刻，藍(lán)湛卻怎么也無法配合著笑出來。

? ? ? ? 這塊玉佩是當(dāng)年東宮圍捕時，魏嬰身上掉出來的東西，因來來回回的人過，一對玉佩無一幸免的碎了。

? ? ? ? ?藍(lán)湛默不作聲的把它們撿了回去，悄悄尋了人修復(fù)，一塊留下，另一塊，則是由金子軒私下里還給了魏嬰。

? ? ? ? ?“他看起來很是難過，湛兒，他雖不肯同我說，但我覺得他待你應(yīng)是有真心的?！?/p>

? ? ? ? ?藍(lán)湛猶豫了很久，最終只是沉默的將它收了起來。

? ? ? ? 很難說清他那是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許只是不想年少真心付出過的感情就這么無聲無息的走進(jìn)終結(jié)，也許只是單純的想給自己留個念想。

? ? ? ? ?這塊玉前些日子他還以為徹底的丟了，沒想到竟是落到了江厭離手中。

? ? ? ? ?其它人并不太注意這看起來并不太顯眼的玉佩，倒是江楓眠和溫若寒抬頭看了一眼，頓時陰沉下來。

? ? ? ? ? 因為他們都見過這塊玉佩。準(zhǔn)確說，他們都見過玉佩的另一半，從始至終，一直都被他們的陛下好生收著，兩人雖也覺得奇怪，但始終不知道契合它的另一半究竟屬于誰。

? ? ? ? ? 只是魏嬰從來只字不提，他們也就漸漸淡忘了這件事。

? ? ? ? ? 現(xiàn)在，許多事情已經(jīng)呼之欲出。魏嬰一貫處理事情都理性周全，他只針對藍(lán)忘機(jī)的寬容，失控和反常，在這一刻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 ? ? ? 藍(lán)湛下意識的抬頭去看魏嬰，卻只對上了一束冷的駭人的目光，那人端坐于不遠(yuǎn)處，是從未有過的臉色鐵青。

? ? ? ? 魏嬰只覺得氣血控制不住的往上翻涌，連呼吸都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

? ? ? ? 他想起了那年，金子軒那種這一半的玉佩來找他。

? ? ? ? ?“是底下的人在池畔撿到的，已經(jīng)摔碎了，我找了人盡力修補(bǔ)，物歸原主?！?/p>

? ? ? ? ?那大抵是他在金子軒面前最頹廢絕望的姿態(tài)，他慢慢撫摸著那塊布滿裂痕的玉，然后問：“另一半呢？”

? ? ? ? ?“這不是你要送給太子殿下的嗎？另一半理應(yīng)由他來處置?！苯鹱榆幍?。

? ? ? ? 這對與，終究只有一半是屬于他的。

? ? ? ? 可他的太子殿下不是不喜歡的嗎？無論是這塊玉，還是他這個人，都不喜歡，為什么還不肯還給他呢？

? ? ? ? “昔日常見你意氣風(fēng)發(fā)，這也才不過數(shù)日，你就把自己折騰的這般憔悴不堪，魏……無羨，其實你是真的喜歡湛兒的，對嗎？”

? ? ? ?魏嬰大病初愈，還不大能起身，他抬起頭，見金子軒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仍帶著他一貫的，在他眼中虛偽至極的笑意。

? ? ? ?我以為至少那些感情我藏的很深，就算它再疼，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蓻]想到它這么容易就曝露于天光，隨便誰路過看一眼，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你奉上的最珍貴的情感這么廉價，它不被接受，不被需要，更不被珍視。

? ? ? ?從當(dāng)年到現(xiàn)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他的自作多情。

? ? ? ?魏嬰感覺到了冷，是一種瀕死的冷，夾雜著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一般的疼，他明白這塊玉佩在這個時候，當(dāng)著溫若寒和江楓眠的面出現(xiàn)絕不是偶然，他的湛兒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撕下了他最后的體面，一巴掌狠狠的的打在他的臉上。

? ? ? ?藍(lán)湛默不作聲的提前離開了宴席，慢慢的沿著一條寂靜無人的小路走著，小雪下的斷斷續(xù)續(xù)，這會兒幾乎是停了，少了風(fēng)雪，他凍僵的手開始漸漸反出一點溫?zé)?，于是感覺到了掌心里的一點刺痛。

? ? ? ?那塊經(jīng)過了一次修補(bǔ)的玉經(jīng)不起折騰，已經(jīng)碎在了掌心。

? ? ? 熟悉的氣息忽然靠近，讓藍(lán)湛下意識的收緊了呼吸。

? ? ? 他抬起頭，幾乎要在一瞬間溺死在魏嬰陰郁的嚇人的目光里，竟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今天的事來的實屬意料之外，讓他在一瞬間感覺到了害怕。

? ? ? 他甚至什么都沒說，撲上來就在這樣的冰天雪地里給了他一個發(fā)燙的吻，強(qiáng)勢的，不管不顧的破開他的齒關(guān)向里沖去，兇狠的掠奪著他的一切，逼的他頭皮發(fā)麻，幾乎退無可退，幾近窒息，才氣喘吁吁的放開他。

? ? ? “藍(lán)湛，你到底想要什么？”

? ? ? 他領(lǐng)教過他的決絕，也知道他狠，可還是沒想到會做到這一步。

? ? ? ?太蠢了，魏無羨，蠢的不可救藥。

? ? ? 他彎下腰，將他抱起來，抬頭見眼前正是重新修葺好的長歡殿，里面一應(yīng)按著從前規(guī)制，便用力踹開了門，輕車熟路的將人砸在床上。

? ? ? 他回想著溫若寒和江楓眠尖銳的問話，質(zhì)問的眼神和最后咄咄逼人的種種要求，滿腔的憤懣和委屈，混合著被徹底背叛和放棄的絕望和無力，除了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征服和索取，再也找不到發(fā)泄的窗口。

? ? ? “......我那么求你，一次又一次的，那么求著你......."

? ? ?“藍(lán)湛，為什么你一定要切斷我所有的生路，明明這樣我們都痛苦.......藍(lán)湛，我是不是用錯方法了？我是不是不該輕易跟你認(rèn)輸，才會給你這么反咬我一口的機(jī)會，我是不是就該死死的關(guān)著你，鎖著你，到天荒地老，到我死，留一道密旨讓你來殉我！”

? ? ? 從始至終，藍(lán)湛只是像個木偶一般任他予取予求。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次了，但魏嬰的瘋永遠(yuǎn)都出乎他的預(yù)料。

? ? ? 但是，算了罷，他是真的沒有力氣，沒有精力去掙扎，他只是在等一個結(jié)果，在等自己費心布的棋局再向前行一子而已。

? ? ? ?魏嬰喘著粗氣停下了動作，但仍壓在他身上不肯起，眼底一片猩紅，征伐之氣卻在慢慢消失，眸色黯淡，無數(shù)情緒翻涌，最后只余下一片空寂。

? ? ? ?“怎么會這么疼，藍(lán)湛，你是不是在報復(fù)你當(dāng)年受過的傷，所以非要一刀接一刀的往我心上扎......"

? ? ? ?"藍(lán)湛，真的很疼，真的疼?！?/p>

? ? ? ?“我什么都可以還給你，只要我能還的我都還給你！我要我的湛兒，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 ? ? ?回應(yīng)他的，只有無休無止的沉默。

? ? ? ?魏嬰漸漸停下了最后的祈求，翻身下來，背對著他，一向驕傲的脊梁彎出一道凄涼的弧度。

? ? ? “......孤會下旨給你一部分兵權(quán)，兩日之后你就率兵去西海平定海寇吧，什么時候替孤平定了西境，孤就準(zhǔn)了你的請婚?！?/p>

? ? ? ?心底還是無法避免的狠狠疼起來，但藍(lán)湛緊閉著眼，發(fā)覺自己好像已經(jīng)熬干了所有的眼淚。

? ? ? 終于，終于塵埃落定了。

? ? ? 他不得不承認(rèn)江厭離的聰明，他教給他哄騙阿瑤的方法，又被她原封不動的用在了他的身上，但是的確簡單有效。

? ? ? ?魏嬰，如果重來，我不會讓自己再愛上你，也不會再讓你愛上我。

? ? ? ?“你真的要去西境？”

? ? ? ?最先來問候的便是溫寧，年輕氣盛的性子，一腳踹開了他的門，氣喘吁吁的闖了進(jìn)來，見他真的在收拾行裝，焦急瞬間寫在了臉上。

? ? ? ?藍(lán)湛只是朝他笑笑，道：“你這些日子很有長進(jìn)，我已經(jīng)向陛下說明，待我走了，你就會頂上我現(xiàn)在的位置，阿寧，這個位置我說過會還給你的，現(xiàn)在說到做到?！?/p>

? ? ? ?溫寧聞言愣了一下。

? ? ? ?其實他不提，他反倒早忘了這件事。

? ? ? “誰跟你提這個了？我是說你，你也總該先做了解再說領(lǐng)兵出征，何必要這樣匆匆忙忙的......"他有些不滿的抱怨著：“陛下也真是，怎么說也要個準(zhǔn)備時間啊，說去就去?！?/p>

? ? ???“.......西境那邊此行除的是?？埽@一戰(zhàn)雖然準(zhǔn)備還算充分，但那些?？芤矊崒偕癯龉頉]難以應(yīng)對，海上行軍用兵不比陸上，你有幾條命去揮霍？”

? ? ? ?“關(guān)于西境海寇，我昔年有專程研究過，了解還算充分，早一天去，就早一天讓那里的百姓過上好日子?！?/p>

? ? ? ?“何況總要有人去的?！彼f：“阿寧，真的謝謝你，但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是件好事?！?/p>

? ? ? ?真是個奇怪的人。溫寧想。

? ? ? ?他冷清孤僻，不愛說話，但其實似乎對誰都很好，但又對誰都不肯過分近親，他和官場上的絕大部分人不太一樣，他不在乎官位，也不追求報國的人生價值，不愛財，亦不貪色，似乎這個世上，他不留戀，不在乎任何事。

? ? ? ?新的一年就這樣來了，在這一年的伊始，藍(lán)湛披上了戰(zhàn)甲，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了京城。那天沒有下雪，甚至天邊還出了太陽，照在人身上，是冬日里難得的暖意。

? ? ? ? 那天有聲勢浩大的送別儀式，他們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擁抱，然后分開，一個走向高臺，一個走向千軍陣前，在萬眾矚目之下送別。

? ? ? ?送走了西境遠(yuǎn)征軍隊，魏嬰只覺得在高臺上站的太久，風(fēng)沖的頭隱隱作痛。

? ? ? “待他們到了西境，你替孤再傳一句話去，要他們務(wù)必保證藍(lán)忘機(jī)平安無事。”

? ? ? 他原本是想派遣聶明玦與藍(lán)湛同去，私心希望他能更安全一些，卻被藍(lán)湛婉言拒絕了，無奈之下，只好在不起眼的位置上安插了幾個身手還不錯的人，盼其能替他護(hù)他安然無恙。

? ? ? 高啟聞言應(yīng)了下來，沒有多說什么，溫若寒和江楓眠是如何步步緊逼的他都看在眼里，那二人尚且不知道藍(lán)忘機(jī)的真實身份就已經(jīng)咄咄逼人至此，明言陛下身為帝王，與臣下曖昧不清，糾結(jié)于兒女情長，若是因此留名青史，必成萬古笑談。

? ? ? 魏嬰走著走著停下了腳步，高啟跟著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塊重新用金字繪寫的牌匾，蒼勁有力的寫著長歡殿三個字。

? ? ?這三個字是由陛下親自寫下的，他看見那時燭火下少年無比認(rèn)真的眼神，想過或許陛下曾經(jīng)是真的想許給他愛的人一世長歡。

? ? ?“陛下既如此放心不下，為什么要派藍(lán)將軍去西境？”他終是忍不住開口問。

? ? ?“.......我不知道。"

? ? ?也許我只是近來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放不開成了把柄，所以下意識的想證明，我沒那么在乎他，也不是非他不可。

? ? ??也或許，他一直都在我的視線里，我也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過沒有他的生活。

? ? ? 其實他知道，他的太子殿下早就放開了他，是他固執(zhí)的不肯放棄，不想承認(rèn)自己追逐他多年付出的所有，最后真的無疾而終。

? ? ? 長長的宮道上響起了不知是誰的嘆息。

? ? ? ?高啟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寂靜無聲的深深宮苑，那鎏金的三個字，在陽光下略顯刺眼，他恍然覺得自己看見了那個畫面，那個高挑消瘦的人披著一身白袍，走過長長的宮道，抬頭久久的望著這三個字。

? ? ? ?他忽然有了一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

? ? ? ?他再也不會見到那個人了，而這座大殿，永遠(yuǎn)也等不到他的主人。

突然躥出祝大家中秋快樂！

馬上要結(jié)了，但還有點沒想好預(yù)設(shè)的兩版結(jié)局用哪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