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注】2007年春夏之交，程永江先生攜夫人訪問上海程迷之家，與程迷朋友們暢聊程派藝術，回憶程硯秋大師的生平點滴，永江先生做事極其認真，為此次上海之行，特意做了書面準備，也讓我們這些愛好者受益匪淺，永江先生離開上海前夕，我特別懇請先生留下講稿，先生爽快的答應了，并囑咐：如要傳播，應適當修改，刪去一些重復冗長的內容等等，今刊出講稿，與同好共勉。

同志們、朋友們！

先父硯秋先生曾講戲有四德，首在立品，也就是說，你要學戲，首先要學會做人，做一個品格高尚沒有低級趣味的人。硯秋先生是梨園界第一位，亦是唯一的一位提出“我的戲劇觀”問題的藝人，他當時只是一個25歲的青年。他說戲劇是“大道”，不是“小道”、“玩意兒”，是以提高廣大人民生活為目的的“正經事”，就象工人農民生產物質財富服務全社會一樣，如果不是這樣，寧可不吃戲飯，趁早改學別的職業(yè)。

“立品”的另一層意思，藝如其人，戲劇藝術本身體現出硯秋先生的偉大人格和崇高的美學理想，用今天的話講，即是偉大的人道主義思想和對弱者、貧者、不幸者的愛！

如果背離了，丟棄了以上兩點，戲劇便成為了“小道”和“玩意兒”，還是不演為好，因為它已喪失了真正的靈魂！

硯秋先生曾以“研究原始人頭骨”的精神解剖自己，在《檢閱我自己》一文中批判地分析了十多年來自己的演劇歷程，他當時不過還是一個26歲的青年藝人，而這種自己解剖；不斷革新、力爭上游的精神貫串他一生，所以他能夠創(chuàng)造出堪稱為神品的一系列經典作品，把京劇旦角藝術推進到一個新的高峰。

硯秋先生提出的歌唱之四大原則：聲、情、美、詠是為表現他的戲劇觀和美學理想服務的，它體現了程派藝術的本質。

不少人說程派歌聲優(yōu)美動聽，更有人說程腔勾人魂魄，越唱越覺得深邃久遠、耐人回味，它能令絕望者燃起生的希望，令普通人的靈魂得以升華，這是體現真、善、美理想的歌聲和樂律。竊以為硯秋先生的藝術博大精深，自成體系，我們對“程學”的學習和研究還遠遠不夠，或者說差得很遠。

南京回歸國劇社和上海程迷之家的朋友們堅持程派藝術的原汁原味，反對任何以“改革”“革新”為名肆意篡改歪曲程派藝術真髓的行為，這種忠于程派藝術優(yōu)秀傳統的精神和十多年堅持不懈的努力，令我十分欽佩！我將自己最大的敬意獻給您們！

不可否認的是程派藝術已風靡大江南北、海內外，為了使程派藝術健康地向前發(fā)展，客觀形勢要求我們要認真正確地學習研究程硯秋先生藝術遺產的任務，堅持程派程韻的宗旨，努力學習程派藝術的原聲原作，不能老是演出程劇的“老四出”，硯秋先生能戲一百多出，獨創(chuàng)程派本戲三、四十出，怎么能夠全面系統地繼承他的優(yōu)良傳統，是我們專業(yè)和票界朋友們面臨的歷史任務。

硯秋先生曾說“堅守成法，力求獨特，雖然獨特，仍不背乎成法?！币簿褪钦f，立足傳統方能創(chuàng)新，創(chuàng)新仍不背乎傳統，如果連程派藝術的四功五法都沒有真正的學到手，便奢談“創(chuàng)新”、“改革”，這種“新”豈不是在走彎路，變成藝病，再醫(yī)治就晚了，故此，我再三再四強調學習硯秋先生的任務，強調先繼承后發(fā)展的用意亦在于此。

在程派藝術學習問題上有所謂“改革派”與“保守派”、“創(chuàng)新派”與“考古派”之爭，無論哪一派都應該是程腔程派，希望程派專業(yè)演員和廣大票界的朋友們能在這個根本性問題上通過相互交流和藝術實踐逐步達到共識，并團結起來，共同將繼承發(fā)展程派藝術的事業(yè)推進到一個新的階段。

硯秋先生曾春游觀花有感賦詩贈陳叔通先生，詩云：

一年一度看繁英，游人結隊出春城；突遭勁風盡摧折，搔首問天天無情。人間去事皆如此，何必為花鳴不平；人壽比花多幾日，輸他猶有賣花聲。

真?zhèn)€是萬嶽千山難遮掩，人間賣花聲正濃。（程永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