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蟲草田十

口述/尤秀蘭

公眾號/蟲草田十故事會

我們家小的時候住在邯鄲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那時候因為離城里近，所以村子里的人多數(shù)都不種地了，有點頭腦的都會去城里租個門面房，開個小飯館。

那年頭只要肯吃苦，賺錢還是挺容易的。

依稀記得我們村當(dāng)時的首富老馬就是在城里開飯店。

他們家以前是給農(nóng)村燒大席的，后來城里的聯(lián)防隊解散之后，他們家就去城里開了個小南沿村拉面店。

當(dāng)年蘭州拉面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全國鋪開，我們那地方叫的上名的拉面就屬南沿村拉面了。

所以他家的面館開在了一所中學(xué)的對面，生意怎么可能不好？

干了幾年之后，他家把面館旁邊的店也排了下來，改成了一家菜館，他們家做的確實好吃，關(guān)鍵是菜和肉全都是村子里買的，成本也低。

所以那幾年生意越做越大，很快就在市中心的電影院附近租了一個大門臉。

那時候，電影院前面的廣場，經(jīng)常有那些拉著各種便宜的商品來這邊促銷的露天展銷會。

有的時候賣的是景德鎮(zhèn)的瓷器，有的時候賣的是溫州的鞋。

那時候大部分人都貪便宜，都不去商場買東西。

就喜歡去露天市場買這些，裝在卡車上，一卡車一卡車賣的廉價商品。

由于去的人多，所以每次一開展銷會，他們家的飯館就擠滿了人。

甚至有的時候吃個飯還得等。

那年頭，外頭的飯館要不就是給大老板吃的！要不就是街邊擺個桌子，放幾個馬扎，在馬路上擺的那種小攤兒。

他們家這種有個門臉，還能做著吃的館子，其實不多。

所以他們馬家那幾年是真掙錢？

眼看著他們家在村里重修了房，當(dāng)時還買了一輛桑塔納。

村里人都老羨慕了。

老馬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女的屬于那種從小家里做生意，沒怎么好好教的女孩。

那個男孩也是不上學(xué)的主。

在我們這個地方，一般人家都會讓家里的男孩子好好讀書。

但是老馬家太有錢了，有了錢腰桿就直，人也闊氣了起來。就連兩個孩子在學(xué)校里都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

不過都是一個村的，我和他們家的馬蘭也就是那個姐姐，還有他們家的弟弟馬強都認(rèn)識。

不過只是見了面，打個招呼的程度。

那一年，老馬的館子來了一個，從四川那邊過來打工的師傅。

當(dāng)時四川那邊有不少人來我們這邊找工作，不過大部分都是去礦上。去飯館干活的人很少。

那個男人老實巴交的，不知道怎么著，老馬就看上了他，非讓女兒跟那個男的結(jié)婚。

后來我們才知道，原來老馬是看上了那個男的的廚藝，想讓那家伙當(dāng)他們家的上門女婿。

我現(xiàn)在都不記得那個男的叫什么名字。

就叫他錢師傅吧！

當(dāng)時馬蘭結(jié)婚，因為是村里最闊氣的馬家，所以那時候場面搞得很大。

不過依舊是在村里搭棚擺席的場面?？稍谀莻€年月，這已經(jīng)很不錯了。當(dāng)然肯定不能和現(xiàn)在去五星級酒店搞那種如夢似幻的婚禮比。

總之當(dāng)年結(jié)婚的時候，新郎一身嶄新的皮爾卡丹，新娘也穿著那時候?qū)ｉT去大連買來的裙子。

不過婚禮上我倒是聽村里的老太婆嚼舌頭。

說老馬家那個閨女被人給禍害了。再不嫁人就要露餡兒了。

那天結(jié)婚的時候，錢師傅始終也看不見什么笑臉。

倒是他的弟弟，馬強四處張羅著。

馬強有錢，沒事兒的時候就愛和城里那些游手好閑的青年一起瞎混。

反正他爹也能掙錢。

當(dāng)時婚禮上那小子就包了兩桌，全是他認(rèn)識的狐朋狗友。

那年月有人紋身，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我還記得馬強那桌有幾個男的，喝多了啤酒，脫了衣服，光著膀子劃拳，身上當(dāng)時還描龍畫鳳的。

后來，馬強喝多了，也不知道是誰慫恿的，突然跑到姐夫那桌，揪起姐夫的領(lǐng)子，咣咣就給了兩耳光。

當(dāng)時那場面所有參加婚禮的人全都嚇住了。

然后馬強就指著錢師傅的臉說，告訴你，以后你就是我們家的上門女婿，要是你敢對我姐不好，我跟我的哥們兒隨時安排！

當(dāng)時那場面真是尷尬極了，我看著錢師傅，一臉難堪的低下頭。可所有的人卻全都盯著他。

后來全村都知道了，那個錢師傅就是馬家的上門女婿。

又過了幾年，馬家的生意更大了。

原本租的電影院旁邊的門臉，被他們家買下來之后拆了蓋成了二層樓。

然后換上了新的牌匾，當(dāng)時只要開車路過市中心，隔著老遠(yuǎn)就能看到他們家招牌上的霓虹燈，不過具體的名字我忘了，反正是叫什么酒樓來著？

玻璃上貼著川魯粵菜，總之就是他們家什么菜都能做。

當(dāng)然店面大了之后，生意也就做得大了，那時候城里人要是結(jié)婚擺酒，經(jīng)常會有人去他們家包場子。

那年頭電影院不景氣，所以偌大的電影院門前的廣場簡直就成了他們家飯店的停車場。

結(jié)婚幾個月之后，村里人都算著呢！馬蘭生下了一個兒子，不過村里人都說那個兒子和錢師傅一點都不像。

后來風(fēng)言風(fēng)語太多了，再加上馬家的生意都在城里，人家也就不回來了。

幾年之后，我也到了城里工作。那時候我在商場當(dāng)售貨員，商場也在市中心附近，馬路對面就是他們家的飯館。

不過因為身份的差距，我是一次也沒去過。

我依稀記得是馬蘭兒子出生的第2年吧，突然有一天，那家酒樓的門前擠滿了警車。

當(dāng)時那么多警察出現(xiàn)，我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后來才知道，原來他們家菜館賣的假酒，把一個吃飯的客人給喝壞了。

當(dāng)時公安局來調(diào)查，結(jié)果直接就把馬強給帶走了。

出了這樣的事兒，馬強那奮斗了幾十年的菜館一下子就黃了。

畢竟誰家請客吃飯圖的都是個面子，你家的飯館賣假酒，那生意還怎么做？

當(dāng)時老馬叔身體已經(jīng)不行了，聽說走路都得人摻，半邊的身子都打著哆嗦。

馬強被抓之后，那家飯館沒過半年就換了招牌，然后改做保定官府菜。

馬強出了事之后，大概過了幾個月，馬蘭突然帶著兒子回到了村里住。

那時候錢師傅沒跟著過來！

一時間村里議論紛紛，畢竟時間長了，紙包不住火。

后來我們才聽說，錢師傅跟馬蘭離了婚。

后來，老馬一家就搬回了村里，老馬叔自從兒子被抓之后，人很快就不行了。

不過他兒子在里面呆著，葬禮上連個摔盆的人都沒有。

從那以后，馬蘭跟她媽還有她兒子就一直住在那里。

我也再也沒有見過錢師傅。

……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馬蘭到現(xiàn)在還在村里住著。他們家曾經(jīng)的風(fēng)光也都成了過眼云煙。

馬強后來放了出來，但是他從小游手好閑，沒有他老爸的手藝，根本撐不起家里的門面。

而且身上都是花，出去找個工作也沒人要。

聽說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燒烤，每天晚上起早貪黑的跑到外面去練攤。

這件事兒我本來都忘得差不多了。

畢竟我也沒有回村好些年了。

直到去年，我在電視上突然看見了很久沒有見過的錢師傅。

那是一檔旅游節(jié)目，講的是四川那邊特色的李莊白肉。

當(dāng)時掌刀出鏡的就是那個錢師傅，看節(jié)目，錢師傅好像已經(jīng)是當(dāng)?shù)匾患乙?guī)模挺大的飯店的老板了。

我當(dāng)時看了跟我老公唏噓了很久。

誰能想到以前那么瘋狂的馬家，最后就落了個這般下場。

我再想起馬強當(dāng)時在婚禮上扇錢師傅耳光的場景。

不知道，當(dāng)初他要是沒這么橫，他們家落難的時候，錢師傅會不會留下呢？

可惜天下已經(jīng)沒有這個后悔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