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獄【鏡音】(終)
? ? “你在干什么?!”鏡音連的心臟越跳越快,對方再也沒有了消息,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頭也不回地沖向中央工廠。
? ? 他來晚了一步,蒸汽機房巨大的鍋爐依舊運轉著,源源不斷地冒出滾燙的蒸汽,工具箱依舊靜靜地躺在角落,只是上次那張圖紙已經(jīng)不翼而飛。
? ? “鏡音鈴!”無人應答,怒火與慚愧迫使他用力捶打著老舊的蒸汽機,它發(fā)出無濟于事的呻吟。急紅了眼的鏡音連一把抓過身邊一個警衛(wèi)的衣領,失去理智般地暴吼著:“蒸汽機房里的人呢?!”
? ? “她可能遲到了,我以為……”菜鳥警官瑟瑟發(fā)抖。
?? ?“這么久沒人來你沒有一點懷疑嗎?!把所有警衛(wèi)召集過來!上樓,迅速,她只可能在最高處那里!”此刻的他就像野獸一樣無能狂怒。
? ? “是,是?!辈锁B被嚇的不輕,他從沒見過一向溫和待人的鏡音連會發(fā)這么大火,連忙跑去呼叫增援。他前腳剛離開機房,后腳后勤人員便氣喘吁吁地破門而入:“長官!有一臺老式引擎失竊了,還有一張簡易的老式機駕駛手冊也不見了!”
? ?鏡音連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那臺老式引擎根本不可能再承載那架飛機了,他崩潰了,推開后勤人員發(fā)了瘋似的像那昏暗的樓梯間沖去。一層,兩層……無盡循環(huán)的樓梯令人絕望,滾燙的蒸汽蒙蔽住了他的雙眼,童年的記憶開始重新一遍遍在腦海中浮現(xiàn):姐姐的笑臉,父親的照顧,自己的圖紙……曾經(jīng)的那個充滿夢想的男孩,此刻卻站在心靈的彼岸,嘲笑著不成樣的自己。當那扇厚重的鐵門出現(xiàn)在眼前時,他已經(jīng)精疲力竭,黎明的曙光穿過了門縫,給予他夢寐以求的希望。他憤怒,卻也偷偷欣喜著,他聽見了引擎的聲音,他一定趕上了!推開天臺的大門,沐浴在了這屬于心靈的朝圣者光芒中。
? ? 天臺之上,狂風喝退了一切試圖接近的蒸汽,地面的塵埃隨風飛舞,向著廣袤的天空進發(fā),駭人的塵卷風之后,是一架他頗為熟悉的飛機——以他的意愿命名的“伊卡洛斯之翼”螺旋槳的轟鳴震耳欲聾,高傲地宣布著它即將踏上偉大的征程。駕駛艙內,是他拼盡一生也要保護的人,此刻她正整裝待發(fā),如同早就料到他回來似的,她趴在機艙邊,用戲謔的目光打量著他。此刻,她的頭上已經(jīng)不再是那偌大的白色蝴蝶結發(fā)卡,而是那副有些歲月的防風目鏡。
? ? 鏡音連極力保持著冷靜,舉步維艱地逆風向鏡音鈴走去,他強撐著微笑,然而還沒等到他開口,鈴先說話了:“這些人是你帶來的?”她指著樓梯間剛涌上來的警衛(wèi)隊,冰冷的語氣讓鏡音連本來充滿希望的心涼了半截。
? ? “你到底是什么時候……”鏡音連躲閃著她的目光。
? ? “我臉上的黑眼圈,你還不明白么?35天。”
? ? “35天?不愧是你……聽著,那引擎的型號已經(jīng)很老舊了,早就無法承載這架飛機了。你該長大了,鈴,提魯瑪城就是我們的歸宿……一意孤行只會讓你落得伊卡洛斯的結局?!辩R音連依然試圖說服她。
? ? “這里是原罪,拘泥于原罪是不可能得到救贖的?!辩R音鈴發(fā)動了引擎躁動的機身開始劇烈地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解體?!叭绻闼^的成長,是被大眾所認可的潛規(guī)則——那我寧愿做一個一無所知的孩子吧?!扁彽淖旖俏⑽⑸蠐P,露出一絲凄美的微笑,眼眶中的淚花,映射著黎明的繽紛,帶著那一份悵然若失,滾落臉頰,填滿了她的酒窩,也濕潤了干涸的提魯瑪城。
? ? “父親的悲劇你難道忘了嗎?!提魯瑪?shù)囊庵臼菬o法反抗的,你什么時候才能明白!伊卡洛斯因為沒有聽從代達羅斯的勸告才命喪黃泉啊?!辩R音連的情緒終于在那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泛濫開來。“姐姐,不,鏡音鈴,我現(xiàn)在以提魯瑪城最高治安官的身份逮捕你,請你馬上離開你的載具!”鏡音連用盡了他的最后一絲理智,第一次以命令的口吻對她最親的姐姐喊話。“鏡音鈴!別再讓我重復第二次!”他掏出槍,像當年市長對著自己父親那樣對準了鈴。
? ? 所有的勞工都出來了,他們好奇地望著樓頂?shù)姆较颉>賯円层对诹嗽?,他們不敢面對那個名為鏡音鈴的女孩,早已失去面對自由的勇氣的他們在這一刻只能選擇靜觀其變。
? ? 鈴低頭看了看自己囚犯般的勞工服,抹去了最后的眼淚,拉下了戴在頭上的護目鏡:“只有這種時候你才是一點都沒變呢,連。”她丟下一團紙,莞爾一笑,釋然了過去種種悲憤憂喜,“吶,弟弟,你知道草原的顏色嗎?”
? ? 隨著她按下按鈕,機艙隨即關閉?!安灰 辩R音連把槍往地上一扔,死命地奔向飛機——還是太遲了,轟鳴的引擎發(fā)出痛苦的噪音,機翼在一瞬間掀起的狂風將他吹倒在地,伴隨著欄桿破碎的爆裂聲,伊卡洛斯開啟了它的理想之旅,所有盤踞在機身附近的蒸汽都被吹散,機頭所向,那是初升的紅日。在提魯瑪人的注視與驚愕下,她向著那堵不可逾越的高墻飛去。鏡音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望著飛機在空中吹散蒸汽形成的空中隧道,他仿佛覺得離開的不止是姐姐,還有曾經(jīng)的自己,他又成了一個人了,一個失去靈魂的人,落寞的流著淚矗立在天臺之上。
? ? 機翼的震動逐漸劇烈,不斷有危險和過熱信號從四面八方的設備傳出,最終,四個醒目又令人絕望的大字在鏡音鈴的眼前出現(xiàn)“引擎過載”。鈴深吸一口氣,霎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拜托了蒸汽的束縛,來到了高墻的斜上方——就是這短短的數(shù)秒,她瞥見了墻外的世界:山川,草甸,青峰,碧水,萬樹芳華于一朝盡顯姿態(tài),浩瀚林海集一晨舒展懷抱。她滿足地笑了,閉上了布滿血絲的雙眼;她累了,雙手索性放開了操縱桿,任憑悲鳴的引擎吐出濃烈的黑煙,任憑機頭奔赴大地的懷抱?!鞍?,要是能在檢查一下說不定就出去了……算了,35天都沒好好睡過覺呢?!扁徛裣铝祟^,默默又往身后那來時的天臺遠遠看去,嘴里嘗到了微咸的味道?!氨V匕 康暗艿堋彼纹ひ恍?,趴在控制臺上沉沉睡去。
? ? “那架飛機要撞墻了!”眾人驚呼,只聽“嘭”一聲巨響,對于連來說,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他魂不守舍地望向遠方那場絢麗的爆炸,如煙火般奪人耳目,如天雷般驚心動魄,他拾起被鈴丟下的紙團——那是后勤部失竊的駕駛操作。翻過背面是熟悉的筆跡,顯然是鈴留給他的:“謝謝你的照顧,姐姐明白你在警衛(wèi)部的艱辛,理解你在你自己社會地位的處境,但我依然希望在我離開你后,你可以好好照顧自己,不過我不在了你也會輕松很多吧……我也接受了事實,那個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展示設計圖的男孩已經(jīng)不在了呢,我不應該去干涉你自己的意愿……再見連,后會有期?!?/p>
? ? ?連的淚水奪眶而出,不顧體力透支與眾人阻攔一路狂奔,旁若無人般無聲的嘶吼著(失聲),蹦下樓梯,穿越圍觀的人群,撲向飛機殘骸——拿槍威脅姐姐的他還有為她哭泣的資格嗎?
? ? 這個城市怎么了?為什么姐姐為了反抗死了,他們只是在一旁看著?甚至還面帶看戲的笑容?
? ? 把守邊境的警官早就趕來了現(xiàn)場,熊熊烈火嘲笑著他們姍姍來遲。已是上午的陽光不費吹灰之力穿過了飛機之前形成的蒸汽隧道,在昏暗的提魯瑪,孤獨地留下一束光芒,猶如舞臺的聚光燈,光圈的中心,是一副破碎的防風目鏡。在這獨特的墓冢前,沒有人獻上鮮花,只留下對已死之人隨意的評論與譏諷,他們穿著勞工服,對殘骸指指點點。
? ? “警官,怎么樣了?”鏡音連用嘶啞的聲音向排查的警衛(wèi)問道,似乎并沒有死心,仿佛鈴還活著似的。
? ? “人你是別想了,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架飛機——沒有起落架,也就是說從一開始無論飛機引擎失不失控,它的命運就已經(jīng)注定了,怪不得叫伊卡洛斯呢。”警衛(wèi)尖酸地諷刺道。
? ? 鏡音連真想用拳頭教教他怎么說話,但他終究沒能下手。
? ? “不過,飛行員還是比較幸運的,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在生命的盡頭看到了這篇鳥不生蛋的沙漠里唯一的綠洲。那可是城里的人一輩子也看不到的美景啊,哈哈哈……”警衛(wèi)記完了筆記便揚長而去。
? ? 市長也聞訊趕來了,他還是身著西裝,走到殘骸的大火前,裝模作樣地抹了把眼淚:“多好的姑娘,嘖嘖,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啊……”很快,被沖散的蒸汽又再一次聚攏回來,提魯瑪又回到了暗無天日的狀態(tài),人們四散而去,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般,他們依舊低著頭,干著日復一日永無止境的活。
? ? 鏡音連擦干了淚水,拾起那破碎的防風眼鏡裝入口袋,又取出了自己那布滿灰塵的那一個,抹去塵埃,戴在了自己頭上,他凝視著殘骸,目光變得異常溫柔:“笨蛋,我終于又能和你一起擁抱同一片天空了呢,姐姐,等我長大了一定帶你出城看看……”笑著笑著眼淚又啪嗒啪嗒地滴落下來,他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成了這場鬧劇最后一個離場的看客。
? ? “代達羅斯也不總是對的呢,哈哈哈...”午間,死氣沉沉的提魯瑪響起爽朗的笑聲。這座城市又多了一個瘋子,一個想飛出去的瘋子,一個茶后飯談的笑柄。
? ? ? ? ? ? ? ? ? ? ? ? ? The End
*提魯瑪:俄語中的監(jiān)獄音譯
頭一次寫姐弟向的鏡音文有不足多多提出啦,沒有聽過原曲的友友建議去聽聽看,不會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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