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與僧(三十二)

【無心X蕭瑟】妖與僧
37.蕭條客棧
荏苒冬春謝,忽焉初夏來。
放眼院前荷塘,見塘中白玉荷含苞待放,柔和的夏天氣息撲面而來,蕭瑟驚覺自己已錯(cuò)過了一整個(gè)春季。
過去的四個(gè)月,他只能癱臥于床昏沉度日,近日傷勢才稍有好轉(zhuǎn),至少可以下床走動(dò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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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在一家名為「雪落山莊」的客棧里。此客棧位于金陵城外百里處,與天啟城的雪落山莊有天壤之別,但同名也是種緣分,加上風(fēng)景怡人,清靜無擾,適合養(yǎng)傷,他干脆將這客棧買了下來,欲長住于此。
客棧原主也樂意轉(zhuǎn)讓。這雪落山莊開業(yè)已有四年多,近年生意越發(fā)不景氣,他早有出盤之意。蕭瑟竟還愿出高價(jià)買下,他自然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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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客棧也真非一般冷清。一連幾天從日出等到日落,竟連個(gè)茶客都沒出現(xiàn)過,別說茶客了,連個(gè)過客都見不著。
據(jù)店里的老廚師說,這客棧前幾年生意還不錯(cuò),自從一所大宅院在路口處建起,擋住了這邊的過道,生意才日漸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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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出去附近小鎮(zhèn)逛了一圈,回來時(shí)覺得這客棧真像個(gè)世外桃源,尤其是找不到入口這點(diǎn),真是特別像。
他心里極不爽:高價(jià)買來這門可羅雀的客棧真是虧巨了!
不過他很快想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案。次日他便讓無所事事的店小二舉了個(gè)寫著「雪落山莊」幾個(gè)大字的掛牌,出去招搖過市,把客人領(lǐng)進(jìn)來。
這招還真奏效。店小二一下子便拉了一隊(duì)人馬進(jìn)來。
這群客人氣質(zhì)不像普通人,一看就是豪爽的有錢人。他們主動(dòng)過來搭訕說要住店,小二滿臉得意,熱情洋溢地將他們領(lǐng)向客棧,心想老板一定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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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里,蕭瑟悠閑地坐著喝茶,側(cè)頭對(duì)著窗口望去,遠(yuǎn)遠(yuǎn)望見小二領(lǐng)了十?dāng)?shù)人往這邊走來。他面露微笑,正想夸這店小二能干,可當(dāng)他定睛看清那客人的面容時(shí),驚了:那人不是瑾仙嗎?!他怎么到這里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隊(duì)便衣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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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閑雅的神情瞬息凋敝,慌忙移步躲到了窗邊的墻柱之側(cè)。作為一個(gè)逃犯,他慌得緊。一整窗暖夏涼剎那成了寒冬,他很蕭瑟地嘆息一聲,默道:還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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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shí),一道紫色身如影飛鴻一般掠進(jìn)了雪落山莊,在近門口的桌旁坐了下來,手邊一個(gè)紅色的惡鬼面具擺放在桌上。
正是姬若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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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瑾仙一行人也在小二的帶領(lǐng)下進(jìn)來了。
「姬堂主。」瑾仙徑直走到姬若風(fēng)面前打招呼。
「抱歉,這店我已經(jīng)包下了,請(qǐng)諸位挪步別家。」姬若風(fēng)語氣溫和。
「姬堂主,今日我是來與你做交易的。我想知道蕭楚河的消息?!硅烧f。
蕭若瑾知曉瑾仙與姬若風(fēng)相熟,特意派他來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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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答話,姬若風(fēng)抱著混元棍施施然走出門外。瑾仙也隨步跟上。
遠(yuǎn)離了人群,他們駐足于一叢白野花間,置身于一片安詳里。
偶聞幾聲雞鳴,幾聲犬吠,還有鳥聲唱個(gè)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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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夕陽灑照,金紅耀眼。初夏的陽光里,野花幽香清寧。前方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榕樹旁,沐光的花草叢微微搖動(dòng)。不是風(fēng),是一只小貍花貓興勃勃地穿花越草炫技撲蝶。
它一雙圓眼瞪得黑溜溜的,匍匐著扭動(dòng)小屁屁猛地一撲,躍至半空,柔軟身體流成一豎條,優(yōu)雅地凌空旋身,雙爪奮力一抓,將企圖逃跑的彩翼蝴蝶輕輕咬在嘴里,又放飛出去,再一躍一撲,玩得不亦樂乎。
忽然,它目光一轉(zhuǎn),驀地瞥見佇立在另一邊的姬若風(fēng)與瑾仙,驚得立馬倉皇逃離,一溜煙消失在野草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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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風(fēng)正色道:「百曉堂沒有蕭楚河的消息?!?/p>
瑾仙盯著姬若風(fēng)追問:「百曉堂沒有,那你呢?」
姬若風(fēng)靜默不答,瑾仙繼續(xù)說,「蕭楚河在星輝城脫逃之后蹤跡全無。神通廣大的百曉堂不可能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定是刻意瞞下有關(guān)他的消息。而且,你是他師父,他不可能全然不與你聯(lián)絡(luò)。我大膽猜測,他就在你身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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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風(fēng)一聲冷笑,一手握緊了混元棍,道:「如此說來,你是認(rèn)定我窩藏蕭楚河?」
「不瞞你說,我確實(shí)攜帶搜捕令而來?!硅闪脸鲆粋€(gè)金黃的令牌,說,「可是,你我相識(shí)多年,即便違抗皇命,我也不想與你反目?!顾掌鹆肆钆?,恭敬道,「只是請(qǐng)你告知一聲,蕭楚河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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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搖頭,姬若風(fēng)對(duì)著一片恬靜的荒草,沉聲說:「蕭楚河無力攪亂朝政,也不會(huì)翻風(fēng)造雨,何必對(duì)他窮追不舍?非要逼他走上絕路才甘心嗎?」
瑾仙說:「姬堂主,我知道你待他如親子,你應(yīng)該能體諒,他的父親也同樣希望他平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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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風(fēng)幽幽一嘆,道,「既已淪落天涯,也就如這野草一般自生自滅,平安與否,過問又有何意義?」他以混元棍指向遠(yuǎn)處的灌木花叢,「你看吧,這山野之地從不缺光彩,一花零落,又有另一花盛放;朝堂之上也不乏人才,一臣敗落,必見另一臣填上。帝王者,指點(diǎn)江山,胸懷天下。朝臣或至親,有誰是不可或缺的?久而久之,那些舊人舊事,自然而然就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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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仙爭論說:「可是他們畢竟是父子,骨肉親情,終歸難以割舍。」
遠(yuǎn)眺天邊一大團(tuán)流云逐漸散成了數(shù)團(tuán)小朵朵,姬若風(fēng)又再搖頭道:「情難舍,權(quán)更難舍。君威難測,君心卻不難猜。無事是至親至愛,有事則是棋盤棄子。他寵愛宣妃,卻囚她于景態(tài)宮中;喜愛瑯琊王,卻逼其死于法場之上;疼愛楚河,卻奪其爵流放千里之外。身居帝位,合該孤家寡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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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片刻,瑾仙無奈道:「姬堂主,煩請(qǐng)轉(zhuǎn)告蕭楚河,他若肯主動(dòng)現(xiàn)身,一切從寬??v然你有心袒護(hù),也遮不住八方耳目,除非他真甘心做一株寂寂無聞的野草?!?/p>
說完,他便帶著人馬絕塵遠(yuǎn)去。
雪落山莊又回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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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從大榕樹上輕然跳下,落在姬若風(fēng)身前。他一襲云錦青衫染了夕彩,逆光之下如披輕霞,整個(gè)人如夢(mèng)影一般,亦真亦幻。舉目遠(yuǎn)眺,他眸光追尋遠(yuǎn)方,卻被煙光浮塵彌蒙了視眼,低頭垂眉,唯腳下方寸之土清晰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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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風(fēng)不知他藏身樹上,微感詫異,問:「你聽到了?」
蕭瑟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瑾仙踏入客棧之時(shí),他便從二樓陽臺(tái)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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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一片塵灰沾在蕭瑟背上,亂了他的整潔,姬若風(fēng)伸手輕輕拍落,問:「你真要放棄蕭楚河這一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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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怔愣了一會(huì),蕭瑟傲然道:「我還是我,無關(guān)身份?!?/p>
他傲氣如故,卻不如從前凌厲,眉宇間卸盡了飛揚(yáng),深藏了桀驁不馴,妝上了一身慵閑淡雅,鋒芒盡斂,隱忍不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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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風(fēng)凝視他雙目,提醒道:「我明白你對(duì)你父親心存芥蒂。可你若徹底放棄從前,在此之后,或許他心里也不會(huì)再有你的位置?!?/p>
每提此事總覺心煩意亂,蕭瑟甩袖轉(zhuǎn)身往屋里走去,倨傲地丟下一句:「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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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他幽憤的背影,姬若風(fēng)默嘆道:你若真不在乎,又怎會(huì)忍恨于心不肯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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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邊鎮(zhèn)重逢
半個(gè)月后,蕭瑟來到北離境外的萍水鎮(zhèn),正往魔域魍魎城而去。他聽姬若風(fēng)說那里有一名蠱師繼承了西楚蠱術(shù),或許能助他解除身上的化綿蠱,便欲前往求助。
魔域之地兇險(xiǎn),姬若風(fēng)起初想辦完手邊事務(wù)再親自去一趟魍魎城,可蕭瑟堅(jiān)持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姬若風(fēng)勸也勸不住,于是只好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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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萍水鎮(zhèn)位于三國交界處,地權(quán)相爭未有定數(shù),故而治安混亂,盜匪橫行。
日落時(shí)分,鎮(zhèn)上的小販陸陸續(xù)續(xù)地收攤離去,繁華漸落。
蕭瑟牽著一匹惺忪的玄馬,慢悠悠地走在人影稀松的街上。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日,此時(shí)他和他的馬都已疲乏無力。他四處張望著,欲尋找客棧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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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街口時(shí),兩名持刀大漢攔了他的路。
其中一個(gè)身材魁梧,臉上長著一圈灰黑胡渣,紅唇明艷,似涂了口紅。另一個(gè)骨瘦如柴,頭發(fā)灰白,臉色也灰白,穿著一件松垮的灰藍(lán)色道袍,乍看不像活人,細(xì)看倒像具活尸。二人腰間皆掛著黑柄七環(huán)刀,刀身刻有一個(gè)黑蛛標(biāo)志。
紅唇大漢娘里娘氣地捏著蘭花指,開聲是令人意外的娃娃音:「小妖,你這馬不錯(cuò),我們想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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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打了個(gè)哈欠,摸了摸馬頭上烏黑油亮的鬃毛,微笑著說:「我這匹馬是夜北神駒,體格健壯,皮毛光滑,耐熱耐寒,四蹄有力,快如閃電,日行千里,且性情溫和,忠厚老實(shí),乖巧懂事,聰明絕頂,是堪稱絕世的好馬?!顾院赖乜渫犟R之后,瞬間冷下臉說,「你們兩只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還想劫我的馬?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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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大漢懵了一圈,道袍大漢大刀一揮,路旁的脂粉攤桌斷成兩截,色彩繽紛的脂粉盒碰碰啪啪地摔在地上,各種脂粉混合成堆,女?dāng)傊髁ⅠR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示威的刀尖指向蕭瑟,道袍大漢煙嗓恐嚇道:「喂!臭小妖!識(shí)相就把馬留下,不然的話,你的小命也一起留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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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滿臉不屑,淡定地瞟了他一眼,慵色不減,而他的馬卻是不耐煩了。
它餓得很,只想盡快飽餐一頓,偏偏這兩小賊擋了它的路。它肚里憋著惡氣,怒嘶一聲:打主人也得看馬呀!你們當(dāng)老子是擺設(sh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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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鼻翼翕動(dòng),一改懶散的神態(tài),瞬間神氣充足,換做一副威武霸氣的模樣,身形快如迅雷,眨眼之間,就在交錯(cuò)的刀光里將兩名大漢踩踏在馬蹄下,又抬蹄狠狠地踢了他們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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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shí),街口一名路過的紅衣少年正將這一幕收在眼底。他二話不說,掄起一記拳頭攻向蕭瑟的馬,欲助大漢脫困。
拳未至,氣先行。
氣拳重重地?fù)粼隈R腹上,馬登時(shí)痛嘶一聲,身體失了平衡,趔趔趄趄地退了幾步,吐出一灘帶血的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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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驚訝了:江南霹靂堂雷家的無方拳?
他連忙走到馬身邊,抱著馬頭安撫它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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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少年匆匆跑了過來,看見躺在地下捂著傷口呻吟的兩人,慰問道:「二位兄臺(tái),你們還好吧?」
這紅衣少年片刻前才跟兩名大漢問過路,因此認(rèn)得他們。
他正氣凜然,指著撫摸馬背的蕭瑟罵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縱馬欺人?看你斯斯文文的,沒想到竟是個(gè)衣冠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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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一臉不可思議:「衣冠禽獸?你說誰?」
紅衣少年挺胸握拳道:「說的就是你!你趕緊給他們賠禮道歉!否則別怪我拳頭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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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shí)間,蕭瑟還真搞不懂這紅衣少年怎么回事。這貨像極了自以為行俠仗義,實(shí)則助紂為虐的傻缺。他滿腹冤憤,逼視少年,朗聲道:「他們是劫匪!我為何要給劫匪道歉?是你該給我家勥昊賠禮道歉才對(duì)!」
他的馬勥昊「嘶」一聲附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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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匪?」紅衣少年半信半疑,轉(zhuǎn)頭時(shí),發(fā)現(xiàn)方才躺在地上的二人已經(jīng)不見了。他摸了摸后腦勺嘀咕道,「他們真是劫匪?可剛才他們明明還給我指路來著,劫匪會(huì)那么好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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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一個(gè)濃妝艷抹的彩衣婦人手握掃帚,兇巴巴地走了過來。她是適才打斗時(shí)逃開的脂粉攤攤主,看兩個(gè)帶刀的大漢已經(jīng)離開,她又跑回來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這位公子!」攤主手中掃帚倒杵,凜然站在蕭瑟面前。
「大娘有何貴干?」蕭瑟問。
「我這攤子是你們剛才打斗給砸了,那兩家伙跑了,這賬得算你頭上,賠錢!」攤主氣勢洶洶的,企圖訛詐蕭瑟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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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不怒,指著雷無桀,心平氣和地說:「這筆賬你應(yīng)該找他才是,是他放走了匪徒?!?/p>
攤主覺得有理,把手伸向雷無桀,說:「一百兩銀子!」
聞言,雷無桀瞪大了眼,連忙搖頭擺手:「???一百兩?我可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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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打量著他一身名貴的鳳凰火衣料,投以不信任的目光,用反諷的語氣說:「你還沒錢?」
紅衣少年?duì)庌q道:「我身上真沒錢!我從雪月城來到這,走了三個(gè)多月,路費(fèi)都已經(jīng)快花光了,身上就只剩幾粒碎銀而已。」
看他傻乎乎的樣子不像在說謊,蕭瑟若有所思地低喃:「雪月城?江湖第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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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的碎碎念,紅衣少年點(diǎn)頭說:「我是雪月城的弟子,正要去魔域魍魎城辦事?!?/p>
竟是同路人。蕭瑟注視著他,唇角勾起了狡笑,「沒錢我可以借你,不過,日后還賬需算上利息。另外……」他撫摸馬背說,「你打傷了我的馬,得給它賠禮道歉?!?/p>
紅衣少年名叫雷無桀,他無奈地跟蕭瑟借了錢,從此欠下一身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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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氣溫驟降,蕭瑟冷得穿起了冬衣。這一帶晝夜溫差極大,白日是炎夏,黑夜是寒冬。
萍水鎮(zhèn)的客棧大多已經(jīng)滿客。他們走訪了六家,終于有一間空房。卻只是小房,只有一個(gè)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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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瞧了眼雷無桀,欲詢問他意見,而他身后一名婦人卻趁機(jī)搶在他面前付款定下了。
他不爭也不怨,正欲繼續(xù)往下一家詢問。悠悠轉(zhuǎn)身,驀然一瞥,卻見一個(gè)熟悉的身影呆立在門口,怔愣不語。
雪色僧袍染著星月光華,靈俊姿容韻入絕代風(fēng)采,縱然一身清素也明艷耀目。
是無心沒錯(c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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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認(rèn)之時(shí),蕭瑟確定,而無心卻存疑。
久別的蕭瑟變得與從前不一樣,昔如懸天耀日,光芒四射;今似海中日影,沉靜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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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是你。當(dāng)真是你。
目光交匯時(shí),光陰釀造的相思終于發(fā)酵成了蜜汁,流淌于心底,又洋溢于笑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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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們相互凝望,雷無桀好奇地問身旁的蕭瑟:「你們認(rèn)識(shí)啊?那和尚是誰?他不是妖族人吧?」
認(rèn)識(shí)。蕭瑟不答,只微微點(diǎn)頭,袖中拳頭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攥起一段過往。
「小僧無心,是寒水寺忘憂禪師的弟子。」無從容上前回答雷無桀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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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你怎會(huì)在這里?」蕭瑟以為無心已回到天外天了。
「路過?!篃o心答得簡略。前段日子,他在白發(fā)仙與紫衣侯的陪同下去了于闐國,為忘憂辦了一場法事。離開于闐國之后,他甩開了他們,欲回一趟寒水寺。途經(jīng)此鎮(zhèn)時(shí),竟恰好遇到了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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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閑談過后,他帶著蕭瑟與雷無桀來到落腳的客棧。
這間客房足以容下三人。無心來到這家客棧時(shí)本已滿客,后來碰巧有客人退房離開了,他才住了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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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后方有一塊空地,旅客三五成群,圍著火堆燒烤聚餐。雷無桀放下行囊之后,也去那邊烤紅薯了,蕭瑟嫌冷沒去,無心也不去。
客房里,一角拉起了墨山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邊,蕭瑟縮在被窩里,床頭擺放著小熏爐,熏著甘澀的藥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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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躺多久,屏風(fēng)悄悄開了。
換上了一身白浴衣的無心探頭進(jìn)來,見他睜著眼睛還沒入睡,便坐到他身邊聊了起來,抱憾說:「我聽說了你的事,本想去北離看看你,可我去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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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裹著棉被悠然坐起,眸光暗了一暗,微微撅嘴輕哼一聲,心道:我才不要你看到我那狼狽不堪的模樣。
自嘲般地笑了笑,他豁達(dá)地說,「現(xiàn)在你這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我還好好的,沒缺胳膊沒少腿?!拐f著,他覷了無心一眼,看著那憂憐的眼神,忽生局促之感,竟不自覺地露出了一雙墨黑的狐耳,冉冉耷拉下來,旋即又安詳?shù)刎Q起。故作悠容。
為了躲避各方耳目,他作了偽裝。一身狐毛原本是稀有的曦光映雪色,如今喬裝成了尋常的濃墨烏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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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愕然注視著他的狐耳,不禁伸手揉了揉,訝異道:「你還能變色?怎么做到的?」
蕭瑟搖頭輕笑:「毛色是無法改變的,這只是障眼法而已。用南訣的一種稀有藥草與墨靈石下的咒,遇鮮血便會(huì)失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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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燭火搖紅。
無心在想一件事:一直揉弄著他的狐耳,他竟然不抵觸了?
「喂!你玩夠了!」蕭瑟忽然想起要矜持,趕緊收起在他指尖變換形狀的狐耳,從暖被里伸出手把他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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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正常反應(yīng)。
無心樂了,順勢倒臥在他床上,余味無窮地微笑著說:「不夠。我想玩到地老天荒?!?/p>
「滾!」蕭瑟伸腿似怒非怒地踹了他一腳。
無心反手撈獲,握緊了他的小腿,猛然拉一把,將坐著的蕭瑟拉倒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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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和尚!」蕭瑟不服氣,以另一腿朝他踢去。
然而無心一轱轆翻身起來,毫不費(fèi)力地壓坐在他右腿上,緊接著,又虎撲般傾身向前,欺壓到他身上,脈脈含笑,目光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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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雙臂被壓制,一腿被夾制,仰面臥于無心身下,胡亂扭動(dòng)身體掙扎了幾下,放棄了無謂的抵抗。他臉頰緋緋,情絲飛飛,想入非非。
微微合眸,猝然間,柔唇被無心啄了一口,他一個(gè)驚顫,猛睜眼,又幽幽合上,綿密而炙熱的呼吸游移在脖頸之側(cè),在肌膚里埋下火種。
情是干柴,欲是烈火。
正要引燃,門外傳來聲響。
「砰砰!」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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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不急不緩,雷無桀在門外喊到:「無心!蕭瑟!我回來啦!我給你們烤了香噴噴的紅薯!你們睡了嗎?快來開門啦!」
「你走錯(cuò)門了!」無心意猶未盡地從蕭瑟身上爬起來,玩笑喊道。
「哦,不好意思啊,抱歉打擾了!」雷無桀尷尬地走開了。
蕭瑟被他蠢懵了,扶額喊道:「笨蛋!他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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