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前預告：

冒險家達X女巫熒

有戴因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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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菊花語：永失我愛

1.

這條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冬天的時候。路面上結(jié)著薄冰，像阿賈克斯這樣出色的騎手也不敢讓馬盡情奔馳。行程比預計得慢了一些，快中午的時候他才看到山腳下的鎮(zhèn)子，路旁栽著矮松樹，房頂上落著糖霜一樣的雪，看起來像賀卡上才有的風景。

阿賈克斯的目的地正是其中一戶人家，也許家人正圍在爐火邊焦急地等他回家。想到這里他忍不住讓馬快跑了幾步，終于趕在午飯的時候回到了家里。

“阿賈克斯！”

盡管阿賈克斯已經(jīng)成年很久了，但媽媽擁抱他的方式仿佛他仍然是個孩童。接著圍上來的是他的父親和兄弟姐妹們——他還挨了哥哥兩拳，原因是他讓大家擔心了。

阿賈克斯是個冒險家，不久前去探索一個秘境時音訊全失，這在冒險家協(xié)會里不算很新鮮的事，運氣好的人某天就會突然回歸，但在他們回來之前總是讓人牽腸掛肚。

“手怎么這么涼?！?/p>

“大概因為外面太冷了吧。”說著，母親就把阿賈克斯按到了離火爐最近的座位。桌子上已經(jīng)擺上了幾道冒著熱氣的菜，但大家都沒動筷子，母親到門口看了幾眼，幾個年齡小一點的孩子也伸長脖子向那邊張望。

“家里有客人要來嗎？”阿賈克斯有些茫然。母親看著這個兒子，有些無奈：“知道你要回來了，我邀請熒過來吃飯。不過，”她又看了一眼鐘表，“她怎么還沒來？”

阿賈克斯聞言便站起來，跑到門口跟母親一起等待自己心愛的姑娘。沒過一會兒，那個金發(fā)姑娘就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了，像只兔子一樣撲進他懷里。

“阿賈克斯，阿賈克斯，你回來了。”熒緊緊地抱住他，把自己的笑聲和身上不知名的花香一起帶給他，像編織出了一個甜美的夢境，讓他沉浸在里面，像任何一個活在戀愛里的普通青年一樣露出有些傻氣的笑容。

然后，阿賈克斯感覺有什么滾燙的東西滴落在自己臉上。

“怎么了，熒？”他有些慌亂，但少女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下一秒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她蹲下去把臉埋在手里，最后含混地說：“沒事，我就是……太高興了，你回來了……”

阿賈克斯很少見到熒感情這么激動的時候，他一邊安慰她一邊想，自己這次大概真嚇到大家了，實際上被困在秘境的時候他也以為自己也要死在這里了，整個人幾近失去意識地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然，他跟熒說在秘境里的經(jīng)歷時有意識地省略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但熒的表情就好像能從沒掩飾好的語句里發(fā)現(xiàn)事實。

下午的時候他們沿著山路散步，一直走到山頂。那里有個廢棄的庭院，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產(chǎn)物，和周圍格格不入。但熒和阿賈克斯都很喜歡這里，因為沒人打擾，相當適合約會。

阿賈克斯環(huán)顧周圍，覺得有什么地方變了，但是他也說不上來，也許是自己離開太久，有些記憶模糊了吧。上一次過來還是去那個秘境之前，當時草地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枯敗，熒摘下還在開的一朵花遞給他。他們都知道前路危險，不過熒向來不是那種會阻止戀人去挑戰(zhàn)自己的人，于是她對阿賈克斯說，盡管去冒險吧，你不會有事的。

2.

他怎么可能有事。熒這么對自己說，她一個人站在山頂?shù)膹U棄庭院里，手里握著一根干枯的樹枝，按著某種特定的規(guī)律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這是一種類似占卜的魔法，她得到的結(jié)果不算意外——冒險家協(xié)會那邊發(fā)來阿賈克斯失聯(lián)的消息像一個前兆，她意識到自己的保護魔法失效的時候像正式判決——阿賈克斯已經(jīng)遭遇不測。

她扔掉樹枝，在院子里哭了很久。

她自認為已經(jīng)是個足夠強大的女巫，今天事實告訴她，再厲害的魔法面對命運的巨浪也無能為力，但她不甘心。

她現(xiàn)在并不是毫無辦法。金發(fā)少女振作起來，回到家開始研究一個相當復雜的魔法。

扭轉(zhuǎn)生死，聽起來不可思議。

這個魔法來源于一本封面印著蛇環(huán)的筆記，是她小時候在山頂庭院里偶然發(fā)現(xiàn)的。盡管那時候她還是個一知半解的初學者，讀過幾頁之后也知道筆記上記錄的魔法觸犯了某種禁忌，立刻把筆記丟進了柜子深處，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女巫了，卻又把它重新翻了出來。

筆記上記錄的魔法并不十分完善，熒每天都到庭院里去嘗試、調(diào)整，次數(shù)之多讓人覺得完成這個魔法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但她還在研究，直到有天她畫出來的法陣亮起了光，這代表她成功了。

不過麻煩也找了上來。

“你可以叫我戴因斯雷布。”金發(fā)碧眼的男人說道，他幾乎是和法陣的光一起降臨的，如同某個國度的審判官，語氣毫無感情，“你應該知道，這種魔法違背規(guī)律、擾亂秩序，是禁忌的存在?！?/p>

“你認出來了？那你很了解這個魔法吧。”熒這樣回答道。

戴因斯雷布沒有否認，他后來甚至承認這個魔法的原本就是他寫的，所以他也確定熒不會成功把人復活，這種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真的認為這個魔法不可能成功，你就不會把筆記留下?！睙烧f，“你希望看到有人做到，不是嗎？”

戴因斯雷布沒有說話。他沉默地看著熒把魔法繼續(xù)下去。這個少女有很高的才能，不輸于他，但她經(jīng)歷太少，她不會理解戴因斯雷布的困擾。

從法陣生效開始已經(jīng)過了兩天，事情沒有發(fā)生任何改變，除了戴因斯雷布在鎮(zhèn)上住了下來。熒有些心急，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也許就像戴因斯雷布說的，這是不可能成功的，她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眉頭緊皺；再等一天，如果依舊無事發(fā)生，熒就去拜訪他。

這天早上，熒打算去找戴因的時候有人敲她的門，聲音有些急切。是阿賈克斯的妹妹冬妮婭。她替母親來邀請熒明天中午去家里做客，聲音里的欣喜簡直控制不?。骸鞍①Z克斯哥哥要回來了，速度快的話，能趕上午飯！”

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成功了。阿賈克斯回來了，明天就能到家。她已經(jīng)聽不到冬妮婭在說什么了，快樂充滿了她整個身體，連寒風呼嘯的聲音聽起來都和悅耳的協(xié)奏曲一樣。

熒幾乎整個晚上都沒睡著，以至于第二天睡過了頭，她急匆匆地趕到阿賈克斯家里，看到那青年完好無損地站在門口，她再一次被過量的喜悅填滿，像飄起來又浮在云朵上一樣。

他們在一起吃飯，然后一起散步，走到他們喜愛的庭院里親吻彼此。阿賈克斯的嘴唇和他的手一樣涼。

“你很冷嗎，阿賈克斯？”熒抬手摸了下青年的臉，有些疑惑。

“沒有啊，我覺得還好?！卑①Z克斯說。后面他們沒再糾結(jié)這件事，年輕人總能找到話題逗戀人開心。熒一邊笑，一邊確信她的阿賈克斯真的回來了。

3.

熒在回家路上遇見了戴因斯雷布。

“我成功了?！彼f，“阿賈克斯回來了。”

“恭喜?！贝饕蛘f，“我明天要去一趟鄰鎮(zhèn)。”

熒不明白為什么他要特意告訴自己明天的行程。這男人不管做什么都神神秘秘的，別有深意。

這晚是熒幾天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只是有些熱。大概春天要來了。熒想，然后換了一身稍微輕薄的衣物，打算去阿賈克斯家拜訪。

她打開門的時候看到冬妮婭站在外面，那姑娘似乎一直在徘徊不定地糾結(jié)著什么，看見熒忽然就鼓起勇氣來了。

“熒，你和我哥哥吵架了嗎？”

“沒有啊，怎么啦？”

“他要走了，他在鎮(zhèn)子東邊等你，但你一直沒有來……我就擅自主張來找你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涌進熒的心里?！鞍①Z克斯要走？他不是剛回來嗎？他要去哪里？”

“你忘啦，他接了一個委托，要探索一個很危險的秘境。媽媽勸了他很久，但他堅持要去?！?/p>

熒馬上和冬妮婭趕了過去。

阿賈克斯站在一個路牌旁邊，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旁邊的馬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遠行了，他對它說：“再等一會兒?！?/p>

他聽見兩個女孩喊他的聲音。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熒?！彼麑鸢l(fā)少女說，松了口氣，把她抱進懷里，“走前能看見你穿這條裙子，也沒什么值得遺憾了?！?/p>

“別這么說?！睙砂涯樎裨诎①Z克斯胸口，藏住自己驚異的表情，“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她聽見自己這么說，就和上一次送阿賈克斯走之前一樣。

說上一次也許不對。

“當然?！卑①Z克斯說，他拿出一朵有些蔫但還算新鮮的花，“畢竟我有你的魔法嘛?！?/p>

熒回到了送阿賈克斯走的那一天。

4.

應該把他留下來的。不對，這是怎么回事？

熒翻著戴因斯雷布的筆記，感覺自己遺漏了什么東西。這個魔法的基本原理有兩條：一，召喚死者靈魂，確保靈魂仍然留在世間；二，在過去對死者進行定位，賦予靈魂活著的狀態(tài)。熒現(xiàn)在懷疑自己是在定位上失誤，她是把那一天都拉到了現(xiàn)在，讓時間混亂了。

筆記上并沒有解決方法，戴因斯雷布也不在這里。熒跑到山頂庭院，按照時間線不該存在的法陣卻埋在草地里亮著冷光。她思考了一會兒，然后開始著手修改法陣。

月亮照常升起又落下，天氣一夜之間又變冷了，看上去一切都正常了。

第二天早上，有人敲她的門，聲音有些急切。熒打開門，是冬妮婭?！鞍①Z克斯哥哥要回來了，速度快的話，能趕上午飯！”她來替母親邀請熒去家里做客。

熒臉上掛著有些僵硬的笑容：“太好了，我明天一定去?！?/p>

這次她再見到阿賈克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蒼白了許多?！澳悴皇娣?？”她惴惴不安地問道。

“還好吧，在秘境里的時候受了點傷，不過現(xiàn)在完全好了?！卑①Z克斯說，摸了下她的頭發(fā)，“好了，進去吃飯吧，有什么事我們一會兒再說?！彼蛩Ａ讼卵劬Α?/p>

也許過了這一天，時間就變得正常了。熒暗自思忖。

她錯了。

她又回到了阿賈克斯離開的那一天。

這次熒打算把阿賈克斯留下來。

“為什么，熒？”青年有些疑惑，在他的認知里，熒前一天還很支持他去冒險。

“你會死，我也沒辦法保護你?！睙烧f。但阿賈克斯態(tài)度堅決，熒知道勸不住他。

“那就再抱一下我吧?！彼f。阿賈克斯依言。下一秒，熒的魔法就落在了他的后腦勺上，把他打暈了。

“哥哥他怎么了？”冬妮婭吃了一驚，連忙幫熒扶起阿賈克斯。她們一起把他帶回了家，請醫(yī)生給他看病。醫(yī)生自然是什么都沒檢查出來的。熒決定晚上守在這里，阿賈克斯的媽媽慈愛地握著她的手，感謝她對自己的兒子如此盡心盡力。

熒尷尬地笑了一下，畢竟她是始作俑者。

半夜的時候她趴在阿賈克斯床邊控制不住地睡著了，醒來時床上已空無一人，像根本沒人在上面躺過一樣。她沖出房間，恰好遇上冬妮婭。

“咦，熒，你怎么在這里？”這姑娘先是有些驚訝，然后又歡喜地告訴她，阿賈克斯要回來了，明天中午媽媽正好要請她來做客呢。

熒沒能把時間扳回正確的軌道上。若說有什么不同，這次回來的阿賈克斯斷了條胳膊，據(jù)他說是在秘境里摔折的。

然后打著石膏的阿賈克斯走了；

多瘸著一條腿的阿賈克斯回來了；

這個阿賈克斯也走了；

下一個阿賈克斯來了，這次情況更慘烈……

熒站在山頂庭院。她修改了無數(shù)次法陣，但沒有一次成功阻止時間扭曲。這次她麻木地把法陣最后一筆補好，看著法陣亮起光。戴因斯雷布終于回來了，像當初一般降臨于此。

“你是對的?！睙蓪λf。

“他怎么樣了？”

“誰？”

“你的戀人?！?/p>

“……這次他是被人抬回來的，他差點就死了?！睙捎行o力地說?；貋淼陌①Z克斯一次比一次虛弱，這是個不太好的征兆，她有個想法，并在戴因斯雷布這里得到了證實——可能下一次，她迎接的就是阿賈克斯的死訊，而且這一次死了，不僅代表阿賈克斯的肉體消亡，也代表他的靈魂在世間消磨殆盡。

“你的魔力很強。”戴因斯雷布說，“整個鎮(zhèn)子都被影響了，但外面還是正常的?！卑ㄍ鶃淼男偶惨琅f送達。熒被帶到了某個倉庫里，里面堆著大量的信件、報紙。熒抓起最新的一份報刊，在其中一版發(fā)現(xiàn)冒險家協(xié)會的聲明——經(jīng)確認，冒險家阿賈克斯在探索XX秘境時不幸離世。

下一份，我們永遠懷念這位年輕的冒險家……

下一份，我對他的離世感到分外遺憾……

……

戴因斯雷布從熒手中奪下報紙?！皠e看了?！蹦巧倥煲罎⒘?，和曾經(jīng)的他一樣。他本該在一切發(fā)生前勸阻她，但他沒有，因為他知道勸不住。當時他的朋友竭力阻止他，他根本聽不進去。

“現(xiàn)在該怎么辦？”熒臉上掛著淚痕，眼神空洞，機械一般看向戴因斯雷布。

“我會幫你解除法陣?！彼林?，“但光憑解除法陣是不夠的。”接著，他向熒解釋起關于這個魔法的筆記里沒有記錄的部分，“這并非一般的魔法 它依托施法者的情感存在，換言之，只要你心中還有如此強烈的愿望，法陣隨時會——復活，我只能用這個詞形容。

“我找了很多年斬斷這種鏈接的辦法，結(jié)果是，解鈴還須系鈴人。當你心里那種感情徹底消失的時候，法陣也就一起消散了?！?/p>

“可是感情這種東西怎么能做到說沒有就沒有了?！?/p>

“是啊。我旅行了很久，將希望寄托在真正的時間上——這是個相當漫長的消磨過程，直到我找到一個女巫，她給了我一把匕首，說‘曾經(jīng)有個漁夫用它切下了自己的影子，我想，它應該也能切下你多余的感情?！?/p>

“你大概需要它?！?/p>

戴因斯雷布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后，里面的匕首閃著晃眼的銀光。

熒看向戴因斯雷布。他的眼睛是藍色的，阿賈克斯的眼睛也是藍色的，但兩個人不一樣，她很快就意識到從戴因的眼睛里找阿賈克斯是個愚蠢的行為，她笑了笑，拿起匕首，毫不猶豫地插進了心臟。

戴因斯雷布重新把她帶回庭院。她躺在枯草地上看著天空，天空也是藍色的，但也不是阿賈克斯的藍色。她閉上眼，再睜開，這時心里已經(jīng)不再能被藍色觸動了。

她永遠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