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霍格莫德村的那一天是霍格沃茨的初雪，初雪就下得很大，全體三年級生出去集合的時候，庭院里的積雪已經(jīng)可以沒過腳腕了。

我交上布克叔叔給我簽過字的申請，回到人群中才意識到出了些問題——凱文蘿賓這兩個前不久剛跟我們公開關(guān)系的小情侶在一旁卿卿我我，洛蒂和伊芙這兩個藝術(shù)家正商量著怎么買到好的膠卷和顏料，而艾薇和丹尼爾——雖說兩個人不是情侶吧，但是我瞥了瞥自己穿在里面的衣服上的院徽，又看了看聊得熱火朝天的他們，抿住了嘴，打消了湊過去的想法。

總歸不是一個學(xué)院的，三年級還算比較忙，我們又不能每天湊在一起，前幾天丹尼爾遇到我的時候還一直念叨著圣誕節(jié)給艾薇什么禮物好……我潛意識里覺得和他們有些生疏了。

可是看看斯萊特林這邊，布蘭特家的那個男生正穿著考究地站在卡珊德拉身邊，費舍爾和科爾比跟他們拉開了一些距離，只能在一旁虎視眈眈。布蘭特堆著笑，而卡珊德拉的神色卻還是頗為不耐煩。我甚至有些懷念被弗雷兄弟陰陽怪氣的日子，至少下一秒我們可以抽出魔杖對峙，或是響起卡珊德拉的聲音拉開我們——無論是哪一種我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孤獨。

我有點煩躁地皺了皺眉，朋友多有什么用，不是一個學(xué)院的接觸一少就開始生疏，而同院的唯一一個朋友還被一個富少給拐走了。我甚至萌生了變成阿尼馬格斯的想法，至少那樣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卡珊德拉身邊偷聽他們談話——不過我可不是弗雷兄弟那種跟班，不會做這么掉價的事兒，被冷落還殷勤地貼上去。

奇了個大怪，明明我在收容所待了一兩年都只是獨來獨往，來霍格沃茨上學(xué)幾年之后反倒變得矯情了。我情緒復(fù)雜地盯著卡珊德拉那邊，布蘭特笑得殷勤且紳士，可是我看著他這張臉就沒來由地惱火，也想不明白自己這情緒到底是怎么了。

“愛麗絲，發(fā)什么呆呢，走啊！”我正咬牙切齒地瞪著布蘭特，艾薇卻在另一邊招手叫我，我不甘心地又瞪了一眼布蘭特，心想一定要在決斗場把他打趴下，才垂頭喪氣地跟在了艾薇和丹尼爾后面。

生疏和怕打擾小情侶戀愛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在半路上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那四個人就和我們聚到了一起，一同前往三把掃帚酒吧。只是我心下還有些別扭，一路上也沒怎么說話。

我看著大家都點了黃油啤酒，咬著嘴唇想叫一壺檸檬水，卻被蘿賓攔下了：“嗨呀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呢，檸檬水哪里都能喝到，真的不嘗嘗鮮嗎？”

我想著自己為了攢錢努力打零工的樣子，又想到這次出來我的的確確是為了享受口福，捏著口袋里幾個金加隆一狠心：“我都要！”

三把掃帚酒吧里燃著火爐，昏黃的色調(diào)讓人覺得像在赫奇帕奇休息室內(nèi)一樣溫暖，我抱著一大杯熱氣騰騰的黃油啤酒小口啜著，膩了的話就喝一口檸檬水中和一下，縮在凳子里，聽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洛蒂和伊芙先行離開了酒吧，兩個人說要去看看有沒有上好的膠卷和顏料賣，這樣的雪景對于藝術(shù)家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寫生場景。兩個人一走，我身側(cè)就顯得有些空了，艾薇看向我，眼神里帶著掩不住的擔(dān)心。

“愛麗絲你今天話好少……是發(fā)生什么事兒了嗎？”

我正喝著黃油啤酒發(fā)呆，突然被叫到，猛一回神：“啊！?。堪　瓫]……沒事兒，我在聽你們說啊?！?/span>

蘿賓卻難得地壓低了聲音，招呼我湊得近了一些：“唉，你不會是和卡珊德拉吵架了吧？“

卡珊德拉，又是卡珊德拉，我強自壓下眼底的陰霾，把手里的黃油啤酒換成檸檬水潤了潤嗓子：“不是啊……她這不是和布蘭特在交往嘛，我也不好去打擾人家啊。”

“貌合神離，”一旁的丹尼爾緩緩放下了杯子，紅褐色的發(fā)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暖融融的，“那天你暈倒了之后，卡珊德拉不是還請了飛行課的假去看你來著……你看看這兩個人的樣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家族在談判合作問題?！?/span>

丹尼爾朝著我們身后努了努嘴，我回頭瞥了一眼——小巧精致的圓形雙人桌旁，卡珊德拉背對著我們坐在那里，帶著白絲綢手套的手正無聊地絞著自己的頭發(fā)；而她對面坐著的布蘭特禮貌地接過一小盤甜點微笑著放在了卡珊德拉面前。

因為卡珊德拉的座位背對著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會是在笑嗎？是開心的笑？還是譏諷的笑？

她此刻的表情會是怎樣的？幸福？還是不耐煩？

我不知道自己心底的在意從何而來，也無法理解這種心臟被拉扯的感覺，只是潛意識里想要去捂住卡珊德拉的眼睛——不要看他，看我。我想被印在那么漂亮的綠眼睛里，我希望這翠綠如春的顏色里只有我一個人。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或許是我學(xué)會阿尼瑪格斯后總在卡珊德拉的房間里休息，她對我也并沒有像平日里對旁人那么尖酸刻薄，久而久之我就對她生出了一種莫名的依賴感，或者說，是習(xí)慣。習(xí)慣了一直在她身邊，習(xí)慣了互相的陪伴?？墒敲髅髂翘焖龔奈覍嬍译x開后，我一直都沒再去她那里睡過狗窩了。

對哦，我為什么沒去卡珊德拉那里來著。

那天我沒弄懂卡珊德拉為什么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本想過兩天等她氣消了再去，結(jié)果又傳出了她和布蘭特交往的消息，我心里別扭，就沒再去了。

“愛麗絲……愛麗絲！叫你好幾聲了，想什么呢，真的沒事兒嗎？”

艾薇用力拍了兩下我的肩膀，力氣用的不小，疼痛讓我猛地回過神來。我想到一開始蘿賓的問話，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吵架倒是沒有……不過那天卡珊德拉好像是生氣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生氣的，我祝她舞會玩得開心也錯了嗎？”

“生氣了……我感覺這兩年她對你的態(tài)度還都不錯？是你說錯了什么還是她那天心情不好就是想找茬?。俊卑闭０椭笱劬?，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和丹尼爾跟她是真的處不來，不過我看她現(xiàn)在對你倒也不算刻薄了，至少和別人比起來是這樣的?！?/span>

“可是我覺得愛麗絲不會是那種因為沖動會無意識說錯話、引起別人生氣的人。”凱文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鏡，“她可是斯萊特林啊——想想剛?cè)雽W(xué)的時候她和卡珊德拉針鋒相對，很多話都一定是為了維護我們故意說的?！?/span>

蘿賓可懶得像這兩個人那樣想的這么多，她甚至都沒有擦上唇那一圈讓她看起來像極了圣誕老人的白色的泡沫，胳膊往我脖子上一搭，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所以呢，說什么了？”

“她問我去不去舞會——你們也知道的，我沒錢買禮服嘛，我也不會跳舞，就如實說我不去了啊……哦，那天上課我看布蘭特跟她走得很近嘛，就說他們兩個跳舞一定很相配……”

“我收回我剛才的話?！?/span>

我還沒吐槽完，凱文就摘下了眼鏡，從衣袋里掏出一塊鏡布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擦拭著鏡片，同時用胳膊肘搗了搗蘿賓。

我有些茫然地張望了一圈，沒想到另外幾個人也對我露出了無藥可救的表情，正在我開始思考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么的時候，蘿賓終于開口了。

一向爽朗的蘿賓這一次說話卻磕磕巴巴略顯晦澀：“你……嗯……所以你是拒絕了高貴的沃雷小姐的舞會邀請，又……說她和別人很相配？哦呵呵……愛麗絲啊……怎么說呢……真有你的……”

這一次我絕對抓準(zhǔn)了重點：“等等？你是說……卡珊德拉是想邀請我做她的舞伴……？”

然后我是拒絕了她又把她推給了別人？

一旁的丹尼爾忍俊不禁：“愛麗絲，回去之后我和艾薇可以教你跳舞。跳舞比課程簡單，你肯定學(xué)得很快?！?/span>

蘿賓把臉埋在臂彎里，笑得喘不過氣。我心里頭五味雜陳，也有些奇怪自己為什么會變得這么遲鈍，便下意識地回頭瞟了一眼卡珊德拉那桌。結(jié)果正撞上布蘭特抬頭，他還禮貌地微笑了一下，輕輕朝我抬了抬他手中的酒杯。

卡珊德拉的背影動了一下，我怕她回頭，便連忙轉(zhuǎn)過了身。

我掏了掏口袋：“可是我現(xiàn)在肯定攢不夠買衣服的錢了……而且按照現(xiàn)在這個傳聞，布蘭特肯定已經(jīng)邀請過卡珊德拉了……我……要不我還是……”

我垂頭喪氣地趴在了桌子上，蘿賓笑得勉強抬起頭拍著我的肩：“沒有必須穿著禮服才能參加舞會的規(guī)定啊，只不過到了舞會大家都想穿華麗的衣服而已。順其自然吧，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不多玩玩嗎——去不去豬頭酒吧？”

最后一句話蘿賓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我心下一驚——這次出來我的目的不光是胡吃海塞一頓，還要去豬頭酒吧探探底，那里很亂很危險，幾乎沒有學(xué)生會去，但那是擇夜布施魔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可與卡珊德拉有關(guān)的事情一直牽動著我的心緒，讓我無暇思考旁的事情，多虧蘿賓也一直想去那里探個險，才點醒了我。

艾薇和丹尼爾連連搖頭，表示自己要去文人居羽毛筆店轉(zhuǎn)轉(zhuǎn)；凱文當(dāng)然是日常阻止蘿賓失敗，被迫跟在了我們兩個后面。

?

卡珊德拉用纖細的手指捏著高腳杯細細的玻璃桿，百無聊賴地盯著杯中緩緩流淌的略顯粘稠的紅葡萄酒。她知道弗雷兄弟因為不想在酒吧這種密閉的空間尷尬地跟著他們而去了笑話店，也知道愛麗絲和她那一群麻煩的朋友坐在她身后的大桌。自打那天她氣急敗壞地離開愛麗絲的寢室，她們好像就失去了交流，那只蠢狗已經(jīng)好久沒有上她的房間來睡那個狗窩了。

末了，卡珊德拉抬起了頭，綠眼睛閃著幽冷的光，像蛇在發(fā)出警告：“說我們在交往的傳言最近已經(jīng)在滿天飛了，你最好自己注意點，布蘭特，別太過分?！?/span>

布蘭特接過他點的甜點，風(fēng)度翩翩地放在了卡珊德拉面前，嘴角是紳士的笑：“可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并不在意這種傳言不是嗎，卡珊德拉？”

“只是傳言罷了，又不是真的，我不會去在意本來就不存在的事情。”卡珊德拉冷哼一聲，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我想我們的關(guān)系還沒有熟悉到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布蘭特。家族需要合作就讓小輩成為朋友拉近關(guān)系——這只是那些老頭們的一廂情愿罷了，我們并不算朋友，也只是合作關(guān)系?！?/span>

“好的好的，沃雷小姐，是我失禮了?！辈继m特的表情和舉止依然十分優(yōu)雅，“雖說是傳言，但我并不介意傳言成真。沃雷小姐也是聰明人，想必也能猜到我為什么要傳出這種言論——畢竟布蘭特家與沃雷家合作和我想追求你這件事情并不沖突啊?！?/span>

綠眼睛中閃過一絲冷意，高腳杯被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但畢竟是公共場合，卡珊德拉也沒有發(fā)出太大的聲音。對面的男生舉止優(yōu)雅，可掩藏在單片鏡后的眼神卻將蛇類的攻擊性與勢在必得暴露無遺，被這樣一種盯著獵物一樣的眼神看著，卡珊德拉覺得很不舒服，她討厭這種把她看作是自己的所有物的眼神。

“我勸你盡早放棄?！笨ㄉ旱吕氏伦詈笠豢诩t葡萄酒，“除非你愿意對我唯命是從，忍受我的驅(qū)使，做我的跟班——我不會是你爬上家族高位的墊腳石，沃雷家的人不會甘愿居于人后。“

卡珊德拉清楚地看見布蘭特的嘴角在抖，同為大家族的人，都會有自己的傲氣，但也會為了利益壓下自己的傲氣?？墒锹?lián)姻這種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她可以為了整體的利益屈尊一段時間，但要搭上自己的一輩子，那絕對不可能。

正當(dāng)卡珊德拉以為布蘭特就要忍受不了而發(fā)作的時候，卻見他下一秒就換上了紳士的微笑，還朝她身后舉了一下酒杯。她疑惑地挑眉望向?qū)γ娴娜?，卻聽得他說：“你的那位阿尼馬格斯朋友，叫什么來著……艾米麗是嗎？”

聽到這個名字卡珊德拉差點沒憋住笑出來，不過這也使得她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卻只看見愛麗絲剛剛轉(zhuǎn)過身去的背影，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沒想到沃雷小姐還會和麻瓜出身的人交朋友，”卡珊德拉聽見布蘭特說話，又轉(zhuǎn)回了頭，她面無表情地垂眸聽著布蘭特略帶嘲諷的聲音，“沃雷小姐不應(yīng)該是什么人都看不上眼的嗎……還記得我們剛?cè)雽W(xué)的時候，那位阿尼馬格斯小姐好像還是你的死對頭呢。真是奇怪，對手可以變成朋友，我是不是也要考慮下成為沃雷小姐的對手，才能讓你注意我、接納我呢？”

“她叫艾利森?！笨ㄉ旱吕旖枪雌鹆顺爸S的笑，“對手也有很多種，布蘭特，你太看得起自己了?！?/span>

卡珊德拉不想再和他客套下去了，布蘭特纏了她這么多天，還散布出兩個人正在交往的傳言，她甚至開始后悔為什么賭氣答應(yīng)了他的舞會邀請?？ㄉ旱吕胫偻诳嗨麕拙?，卻聽見身后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愛麗絲和她那四個朋友依次從她身邊經(jīng)過，離開了三把掃帚酒吧，而愛麗絲似乎在是刻意不去看她這一桌。

還未回過神，布蘭特已經(jīng)先一步恢復(fù)了紳士的風(fēng)度，大家族的修養(yǎng)堪稱演技的修煉，一收一放極為自如。

“沃雷小姐，我們也出去走走？”

卡珊德拉平復(fù)了一下呼吸，輕輕點了下頭。

布蘭特禮貌地為她拉開門：“有想去的地方嗎。”

卡珊德拉腦子里都是剛剛愛麗絲經(jīng)過她身邊僵硬的姿勢，心里有些煩躁：“隨你?！?/span>

“那就去帕笛芙夫人茶館轉(zhuǎn)轉(zhuǎn)吧?！?/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