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初春的日子里，銀行的業(yè)務不會過于繁忙。

入口的綠植抽出了一點新芽。

象征著生命和換季時節(jié)的新葉被循環(huán)氣流口吹的來回擺動。

姬識夏看的有些入神。

一只手上提著背包，另一只手捏著號票。

電子屏上的數(shù)字往后滾動了一位。

“20號。”

人聲比大廳廣播的電子合成音還要冷漠。

直到今天，帝國還在用傳統(tǒng)的人工叫號來處理業(yè)務。

這里是大廳的角落，幾乎沒有其他顧客。

姬識夏把號票放上柜臺的臺面。

“女士，您好......”

“銷戶，把錢都提出來?！?/span>

都沒等她念完開場白。

之后會是繁瑣的確認和簽字流程，還好，她有足夠的時間在這里等。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嘖。

看到名字的一刻，姬識夏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接過柜員遞過來的的表單，按順序填好了上面的幾個空格。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姬識夏填好了下一個空格，不耐煩地接通了電話。

“我已經(jīng)開了錄音，你那幫同事警告過我不要和你有任何接觸?！?/span>

“......”

在幾乎再次掛斷前的一刻，男人終于發(fā)出了聲音。

比過去更加疲憊和蒼老。

“把案子查下去?！?/span>

“你在講什么胡話——”

砰！

意料之外的巨響。

砰！

緊接著的第二次巨響，而后是玻璃的破碎聲。

“全部——”

空氣里有火藥燃燒的味道，潔白的天花板也燎上了黑色的煙痕。

“趴下！”

姬識夏一時分不清是電話里還是電話外的聲音。

“我的運氣就這么差？......”

姬識夏的心里只有這個荒誕的想法。

出門注銷銀行賬戶都能碰上搶銀行的劫匪。

“那我現(xiàn)在加入他們可不可以參與分贓......”

手里提著槍的劫匪朝著姬識夏走了過來。

“趴下！手機交過來！”

漆黑的槍口直對著姬識夏和她的手機。

下一刻，手機滑到了劫匪的腳下。

砰！

鋼化鏡面被子彈打得粉碎，玻璃碎片幾乎濺到姬識夏的腳尖。

那是真槍。

槍口朝另一側擺動了一下，示意姬識夏從座椅上離開。

黑色槍口的壓迫感迫使著姬識夏照著他的指示行動。

“全部趴下！”

重復了一遍相同的警告，不是面前的這個人。

“都別動！”

第三個人，尖細的男聲。

到底有幾個人......

似乎和同伙完成了交流，劫匪和同伙慢慢走向大廳另一側。

時至正午，大廳里的顧客不會太多，即使得到消息，警察也不可能第一時間趕到這里。

恐怕他們也正在吃飯。

真是挑了個好時機。

姬識夏不得不贊嘆他們選擇的時機。

看起來他們也沒有對自己下殺手的打算，或許是還需要幾個人質。

所有的思緒被一陣猛烈的射擊聲打斷。

震耳欲聾的巨響。

巨響過后，臨街的玻璃幕墻變成了一堆碎片。

有人沖出了現(xiàn)場。

姬識夏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圈大廳另一側的地面，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

大概已經(jīng)跑出去了。

玻璃幕墻的空洞外，有圍觀的人群向里面張望。

“蠢貨?！?/span>

只要劫匪愿意，外面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變成一具尸體。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危險的事情。

幾個綁匪的注意力都被另一側的動靜吸引了過去，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

——！

面前是完全超乎姬識夏想象的畫面。

“中午好呀?！?/span>

茜還有心情對著自己打招呼。

“為什么你會在這里！他們有槍——”

茜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自制的武器而已，再說他們看不見我?！?/span>

簡直比童話故事還要離譜。

“而且......他們可能也看不見你?！?/span>

“你在說什么蠢話，快趴下！”

來不及了。

最先離開的劫匪回到了這片區(qū)域，而他一定會看見茜......

姬識夏不敢繼續(xù)想象下面的畫面。

冰冷的目光穿過了兩個人的身體，一個趴在地上，一個站在地上。

——然后轉向柜臺內側。

怎么可能......

“沒想到過來把你帶走會這么麻煩?！?/span>

茜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劫匪的身后，高高舉起手上的提包——

一聲沉重的悶響。

沒等他發(fā)出聲音，身體就已經(jīng)癱倒在地。

第二和第三個人倒下的間隔沒有太遠。

和茜說的一樣，幾個綁匪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你們的捆鈔繩呢？”

茜敲了敲柜臺的玻璃。

拿到想要的東西以后，用來捆扎鈔票的塑料繩結把綁匪捆在一起，他們手里的火器也被丟到了遠處。

在茜看來，這似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被嚇到了？”

笑容和之前并沒有什么兩樣。

“你不是來辦事的嗎？趕快辦好，然后和我走。”

茜再次敲了敲柜臺的玻璃，然后把姬識夏拎到了座位上。

“麻煩你們繼續(xù)一下之前的業(yè)務?！?/span>

直到離開銀行，姬識夏還是沒有理解發(fā)生了什么。

背包里沉重的現(xiàn)金仿佛沒有實感，身旁的茜也是。

“我還以為是你的話，可以快點接受這種事情。”

沒等姬識夏發(fā)話，茜就先一步搶過了話題。

“你......為什么......”

“我姑且算個警察，雖然剛剛那種情況，最后報道也會寫成轄區(qū)警察的壯舉?！?/span>

茜比劃了報紙的一張版面，上面寫著劫匪光天化日搶劫銀行，被警察當場擒獲，解救人質若干之類的報道。

“其實我也蠻會打架和射擊的?！?/span>

又比劃了一個槍擊的手勢。

積雪和來時沒有什么兩樣，區(qū)別就是背包里裝滿了錢和身邊多了個人。

“你說要來帶我去什么地方？”

“等會你就知道啦。”

茜不急不慢地跟在姬識夏的身后。

“想去現(xiàn)場就直接去吧，正好我也想去看看?！?/span>

姬識夏的腳步怔在原地。

那天的現(xiàn)場離這里大約有兩條街的距離，姬識夏還在想方設法繞一個大圈子支開茜。

“你在說什么？......”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姬識夏的反應比之前要大得多。

“就是你父親的案子?！?/span>

身體搶先一步行動了起來，這次的動作比任何一次都快。

先前就一直留意著茜手上的動作。

在她的手放進提袋以前，姬識夏緊抓著茜的領口，一直把她抵到了路燈桿上。

“你是不是習慣這樣來解決問題?！?/span>

茜的臉上還是掛著無可挑剔的微笑。

“......衣服會被你扯壞的，還是你更喜歡這樣和其他人交流？”

一根撕開包裝的棒棒糖遞到了姬識夏的面前。

在姬識夏做出更多的表示以前，硬糖被直接塞進了姬識夏的口腔里。

茜的手似乎憑空移動了好幾個維度，甚至不知道茜是什么時候拿出的糖果。

“欺騙人的視覺，這是我比較擅長的東西?！?/span>

姬識夏的手機被完好無損地送到了她的手上。

“蠻少見的型號，你肯定很喜歡它，壞掉也太可惜了?！?/span>

“這不是......”

剛剛在銀行的時候已經(jīng)被劫匪的打成了電子垃圾，這是自己親眼確認過的事實。

“有時眼見也并非為實?！?/span>

不知不覺間，茜已經(jīng)走到了姬識夏的前面。

“到咯。”

茜指了指路側的一條小巷。

“為什么你會知道這些?！?/span>

“我說了，我姑且也算個警察。”

姬識夏和茜一前一后走進了小巷，跨過蜿蜒曲折的巷道，直到最后的現(xiàn)場。

“嘖......”

小巷已經(jīng)被收拾妥當，微白的細雪重新覆在了地表上，墻邊也被重新刷上了石灰漆粉。

但是姬識夏還是聞到了被埋在土下的，罪惡的味道。

刺鼻的味道。

“警戒條沒有拉，看起來也沒有勘察過的痕跡?！?/span>

茜檢視著警察的勞動成果，然后蹲在地上觀察著白墻上的痕跡。

“是什么東西讓他們這么著急，連夜把這面墻重新刷了一遍？”

茜從包里取出了一管淡黃色的試劑。

“魯米諾？現(xiàn)在是白天，而且......”

石灰是最簡單的漂白劑，而且這種背陰小巷的積雪不知道等多久才能全部融化掉。

姬明的公審絕對等不了那么久。

“看來帝國的警察也不是真的廢物，在破壞證據(jù)這方面，他們倒也有些可取之處?！?/span>

試劑被滴落在白粉墻下，隨著她的自言自語，幾塊微不可察的血痕浮現(xiàn)其上。

“......這恐怕是你的血。”

茜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上衣的下擺。

奇跡發(fā)生在姬識夏的眼前，而她還記得那天發(fā)生的事情。

“沒錯......我在這里揍過兩個混蛋。”

“我可以相信你說的話，但是我們的法官大人不會這么想?！?/span>

似乎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茜的語氣十分平靜。

“你應該知道魯米諾的局限性，我能讓你看到的東西，在法官和記錄設備面前不會被認可?！?/span>

“可是......”

“好了，該從奇跡的世界回到現(xiàn)實了?！?/span>

茜點開了姬識夏手機的攝像功能。

屏幕里還是空蕩蕩的白粉墻。

“相機的進光口不會吃我這套小把戲，所以這些‘證據(jù)’不能拿上法庭。”

茜說的沒錯，沒法記錄的證據(jù)就不是證據(jù)。

“也沒有辦法從這里采集我的血樣?！?/span>

姬識夏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是啊，早就被破壞的一干二凈了?！?/span>

背后的聲音越來越遠，茜已經(jīng)準備離開這片現(xiàn)場。

“他們會怎么說？我和他們兩個分贓不勻？還是更惡心的東西?！?/span>

等到姬識夏回過頭，狹窄的小巷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也沒有其他路可以選。

只能追上她再說了。

小巷并不長，從一側到另一側不需要太久。

手里的包里都是現(xiàn)金，提起來真的很重。

再來幾步就可以離開這個惡心的地方。

“你——”

陌生的男聲。

姬識夏全身的肌肉猛地收縮了一下。

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腦袋里閃過了成千上萬種可能，而身體的動作依舊——

在姬識夏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以前，一只手就搭上了對方的小臂。

用盡全力，拉住手腕。

轉身。

對著身后的墻面砸了過去——

哐！

人體與混凝土撞擊在一起，發(fā)出了沉重的悶響。

半邊身體沒進了雪堆，另外一部分緊貼在墻上。

是個男生，看起來沒比自己大多少。

姬識夏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這個人。

“哎嘿☆?！?/span>

茜從拐角探出了頭，還是一成不變的微笑。

哈。

姬識夏嘆了口氣。

沒錯，自己又上當了。

“你又怎么會在這里？”

“靜老師宣布下午停課，然后我就問了問茜前輩，確定了是你的原因?！?/span>

“阿靜這不是翹班嗎......”

連茜都有被震驚到的事情。

“那，你們?yōu)槭裁凑J識？”

在等待餐品上桌的時間里，姬識夏終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洛游星，靜手底下的班長。

他和茜并排坐在自己的對面，看起來似乎很有默契的樣子。

“我和他算是同事?！?/span>

指了指自己和身邊的男生。

“......什么？”

“我和茜學姐，算是共事的同事。”

如果不是茜今天的種種表現(xiàn)，姬識夏絕不可能相信這種說辭。

“他的話證明起來還蠻簡單的。”

茜對著洛游星比了個手勢。

“背給她聽啊。”

直到把餐盤送進回收區(qū)，洛游星的播音功能還在繼續(xù)。

“夠了?！?/span>

姬識夏狠下心，買下一瓶白水堵上了他的嘴。

“呀，我們的姬小姐有寫過這么多愛情故事嗎？我更希望能聽到你親自說這些呢。”

茜永遠會在最不合適的時機講出最不合適的話。

“你想了解的話，學校門口的的雜志亭有印出來的的小冊子賣，你可以買回去慢慢看?！?/span>

姬識夏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學姐，夠了?！?/span>

這是洛游星第一次表達出自己的意愿。

“小弟弟吃癟也蠻少見的，那今天就這樣吧。”

似乎是得到了某種許可，洛游星長舒了一口氣。

“下面該帶你去我們上班的地方了。”

國安局離公安總部大樓不算太遠，離吃飯的地方也不算太遠。

“為什么我們的樓要修的這么矮。”

但是高度對比的差距要大許多。

“因為我們的另一個名字叫保密局，蓋那么高全世界都會知道我們是哪個部門。”

洛游星走在前面，繞著建筑轉了一圈，走進了一條偏僻的小道。

“這也就是我們不能走正門的理由?！?/span>

整個帝都的提示音都是同一種音源的蜂鳴。

入口的指示燈轉變成綠色以后，幽暗深邃的電梯口向著姬識夏敞開了懷抱。

“你們......”

“是哦，我們是國安的警察?！?/span>

茜在后面推了一把姬識夏。

沉重的電梯門重新合上，直通到地下五層的位置。

“如果發(fā)生核襲擊，我們這里的生存概率還大一點。”

“是嗎......”

很冷的冷笑話。

“現(xiàn)在的鉆地炸彈可以穿透200米的花崗巖，這里也不算安全?！?/span>

比之前還冷。

“真的爆發(fā)核戰(zhàn)，我們這里也不會是第一目標，我們皇帝陛下的寢宮或者公安大樓更合適一些?！?/span>

“那還是蓋高一點吧，反正吃了輻射大家都活不下來，我最討厭每次報備都要回地下?！?/span>

在這兩個人眼里，帝國最高的統(tǒng)治者也是可以戲謔的對象之一。

電梯經(jīng)過了地下五層，然后繼續(xù)下降。

似乎周邊的黑暗都變得更加深邃。

“我們不是去地下五層嗎？”

電梯上的樓層標識依然在負五層閃爍。

“帝國會允許修建到這么深的地下嗎？”

姬識夏也有了解過帝國公務建筑的建筑標準，地下五層就是帝國政府容許的極限，在幾十年前還鬧過這些新聞。

“那種透明政府之類的鬼話你也信？”

“我們是保衛(wèi)帝國國家安全的部門，能夠被恐怖份子自由收集的信息怎么可能是真的，當然有摻假?！?/span>

輕描淡寫的回復。

電梯繼續(xù)運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下降，直到深邃幽暗的地底深處。

“咳！......”

灰塵打開電梯門的瞬間涌進來，細小的物質在忽明忽暗的頂燈下飛舞。

“你去給我把這里收拾干凈。”

茜又推了一把，把姬識夏送出了電梯口。

“這個燈怎么修，今年的預算已經(jīng)用光了，我們哪有備件？？！”

“找老板的親戚借咯，反正就在我們隔壁?！?/span>

電梯重新閉合，狹長的過道里只有茜和姬識夏兩個人。

“你們真的......”

“你要要習慣這些......這是一個過程?！?/span>

過道里有相當部分的頂燈需要大修，姬識夏這樣的外行也能看得出來。

“還好今天是我陪你來，第一印象還是要搶救一下?！?/span>

閃爍的燈光逐漸平和下來，一寸一寸地充盈了這片空間。

恒久而柔和的光線令人安心。

“晚上來的話比現(xiàn)在還嚇人哦?！?/span>

茜招呼著姬識夏繼續(xù)往前走。

“不過有我在就沒有問題?！?/span>

一直走到最后的幾個房間，入口的門下鋪滿了各式各樣的纜線和光纖。

“來了？”

至少有打聲招呼，還是個女孩。

“我把人帶來了。”

房間里根本沒開燈，巨大的機箱和屏幕幾乎堆滿了房間，只有另一側的墻邊有顯示屏的微光。

“歡迎?！?/span>

另一個女孩。

白色的燈光瞬間照亮了房間，姬識夏也看清了她們的真容。

一位穿著純黑色的正裝，看起來不像是容易溝通的類型。

另一位坐在電腦前，她的視線完全沒有看向這邊。

而她的頭發(fā)......是粉紅色。

“你們真的聽他的話了？......”

茜做的努力似乎也化成了泡影。

“粉色也沒什么不好的，pink，pink，pinkest~”

粉發(fā)的少女轉過了頭，碧綠的眼睛和姬識夏的目光交匯在一起。

姬識夏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睛。

就像真正的翡翠。

“夠了?！?/span>

茜拍了拍手，女孩的頭發(fā)變回了黑色。

“......頭發(fā)是染的，別胡思亂想了?！?/span>

“......那眼睛呢？”

“是美瞳?！?/span>

纖薄的鏡片被取了下來，一片一片地放進了美瞳液里。

“我是南宮雫，雨下的雫，這位是東方朔月。”

雫指了指身邊好像把生人勿近寫在臉上的少女。

“你的小腦袋里肯定是在想有沒有西門和北冥是吧？”

茜把姬識夏心里的想法直接念了出來。

“他們兩家也只能在武俠小說里湊湊人名了，本體在幾百年前就全部滅絕了。”

“是這樣啊......”

“這是事實?！?/span>

被稱為朔月的少女向前幾步，走到了姬識夏的面前。

“歡迎你加入我們?！?/span>

朔月的臉很好看，就算沒有表情，寫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也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姬識夏嗅到了一絲花香。

和茜身上的溫和的甜橙花香不同，是另一種清新而凜冽的香氣。

是忍冬花。

“你......你也會噴香水......”

這是姬識夏第一次看見茜露出這種，難以置信的表情。

“還是忍冬花......帝國真的有賣這種香味的牌子嗎？”

“是她自己做的，你想要也可以自己動手?！?/span>

雫也走到了朔月的身邊。

“剛剛忙著整理你們的光輝‘戰(zhàn)果’。”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雫狠狠的瞪著茜。

“為了方便做一些說明，希望你先看一下這個?！?/span>

幾張照片被一并遞了過來。

“這是——”

茜湊到姬識夏的臉旁。

“喔，原來打印出來是這種效果?！?/span>

銀行大堂里的監(jiān)控畫面，茜砸下提包的前一刻。

但是真正引起人注意的一處突兀的模糊影像。

照片很清晰，除了這團包裹著霧氣的部分。

姬識夏很清楚這是什么。

“我怎么會......”

第二張和第三張也是如此，即使是不同的角度，姬識夏的位置上仍舊是一片模糊。

“很方便的奇跡，應該能幫你活得更久一些。”

朔月的話里帶上了姬識夏有些模糊印象的東西。

很模糊的印象......并不。

姬識夏想起了姬明的警務記錄。

“奇跡是什么？”

“就是這種東西咯?！?/span>

茜指著雫的頭發(fā)，純黑的齊肩發(fā)重新變成了粉色。

“我的奇跡就是這個，調整人類視網(wǎng)膜接收到的光線，把它們排列組合成新的圖像。”

很難懂的話，但是姬識夏已經(jīng)體驗過很多次，足夠她理解是怎么一回事。

“你可以直接理解成超能力?！?/span>

雫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副眼鏡。

“現(xiàn)在，看著我的眼睛?！?/span>

她的眼睛重新變成了紅色，晶紅色的虹膜閃閃發(fā)光，好像真正的寶石。

姬識夏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意識，看著雫的眼睛一動不動。

等待的過程比預想的還要漫長。

“......她沒事吧，你真的有好好控制你的奇跡嗎？”

“茜公主也有關心人的時候，看來你很看重這個女孩喔?！?/span>

這種輕佻的語氣似乎會成為爭吵的開端。

“雫，適可而止?！?/span>

朔月制止了爭吵的繼續(xù)。

“放心吧，已經(jīng)用鏡片削弱過【讀取】的強度了......而且我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span>

雫取下眼鏡，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她說不定能從你手下堅持兩個回合。”

“......是嗎？”

“她有接受過一些訓練，雖然不成體系，但是從你手底下過兩招應該沒問題。而且她得到奇跡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span>

這意味著奇跡已經(jīng)增幅了相當長的時間。

回到現(xiàn)實的感覺讓姬識夏十分不適應。

“什么......”

剛剛似乎有東西在窺探自己的意識......和記憶。

“清醒的也蠻快的，比想象中要好上不少?！?/span>

“你在說什么？......”

幾位當事人里只有姬識夏本人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在聊你的奇跡，姬識夏小姐。”

雫已經(jīng)把眼鏡收回了懷里，重新露出了翡翠色的眼睛。

“很遺憾，我們已經(jīng)可以確定，你就是奇跡持有者?！?/span>

姬識夏隱約明白她的意思。

“老實說，為了遮蔽自己而產(chǎn)生的奇跡有很多種，但是我還沒見過像你這種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都可以干涉到記錄設備的奇跡。”

她所說的大概是剛才的照片。

“不只是照片，攝像頭和相機這種東西，紅外和生命探測儀也是一樣。就我所知的幾種‘獲得信息’的方式，你的奇跡都有干擾的效果?！?/span>

為了驗證自己說的話，雫拿出另外幾份文件。

“哪怕是紙質材料和電子信息，你也可以做到干擾......姬小姐，你的奇跡很強?！?/span>

似乎是剛才打印出的文件，雫的左右手分別拿著一份。

“這是認識你之前準備的材料，這是剛剛重新打印出來的東西?！?/span>

其中一份似乎是當初上門處理家庭糾紛的警察做的筆錄。

幾片扭曲的空白，幾段被劃去的文字，剩余的語句也是斷斷續(xù)續(xù)，根本沒人能看懂這是什么。

“只要姬小姐你不愿意讓其他人了解這些東西，就算記錄在案也會被‘扭曲’掉。只有更多的了解你才可以正常的閱讀這些文本?！?/span>

另一份是一樣的東西，上面可以識別的部分增加了不少。

“比如說，如果我得到了你的名字，我就可以正常的識別‘姬識夏’這段信息?！?/span>

......開什么玩笑。

“每個人知道奇跡這種東西的時候反應都差不多，朔月，麻煩你演示一下咯?！?/span>

雫嘆了一口氣，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身邊的女孩。

懷疑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游離。

而朔月在一瞬間消失在原地。

她消失了，房間里完全沒有她的影子。

“在你背后?！?/span>

茜懶洋洋的指了指姬識夏的身后，順便進行了講解。

“【瞬閃】是強到離譜的奇跡，只要她愿意，她的速度甚至可以突破音障，你發(fā)現(xiàn)不了也很正常。”

姬識夏轉過頭，忍冬花的香氣剛好從她的臉側飄過。

“奇跡有很多種，像我和茜的就是比較容易讓人認知到的奇跡?！?/span>

如茜所言，她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移動到了自己的身后。

“雫的奇跡是【讀取】，剛剛她稍微瀏覽了一下你的過去，沒有得到你的允許，請由我來替她道歉?！?/span>

朔月也平靜地看著姬識夏的臉。

“我也和你們一樣？”

“是的，雖然不太容易發(fā)現(xiàn)，但你的的確確可以使用奇跡?！?/span>

姬識夏已經(jīng)猜出了下面的走向。

“我不想加入你們?！?/span>

“為什么？”

姬識夏避開了她澄澈的目光。

“我......”

欲言又止，仔細想想似乎算不上什么正經(jīng)理由。

“為了工資？假期？還是你妹妹？”

插進對話的雫舉出了一個又一個可能。

“這些不是問題，我們都可以滿足你的需求?！?/span>

“我還是......”

似乎兼而有之，又似乎是其他原因。

“我們是國家安全武裝部門，擁有有完全執(zhí)法權，不受帝國憲法和基本法的管制。我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姬小姐，你是帝國的國民，是帝國的所有物，你沒有拒絕的權力?！?/span>

非常直接的威脅。

“真虧你能一本正經(jīng)地念這么多臺詞?！?/span>

茜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雫唬人的架子。

“雖然她說的沒錯，但是我們又不是外面的地下幫派，你不愿意當然可以拒絕，只是......”

茜輕輕的嘆了口氣。

“姬識夏，你需要藥，否則你活不了幾年?！?/span>

“奇跡是把人從絕境中拯救出來的東西，說它給了你第二條命也不為過。”

“為此，每個奇跡持有者都要付出自己的代價，作為交換奇跡的籌碼?！?/span>

“你有學過DNA的雙鏈復制嗎？”

似乎也沒準備得到姬識夏的回答。

“從得到奇跡開始，基因鏈的復制就會不斷缺失，直到缺失了足夠的關鍵編碼。之后的再復制過程將無法維持身體的基本機能，也就是我們的死期。”

“這也可以稱之為基因的‘反向裂解’?！?/span>

“我覺得‘基因崩解’更酷炫一點?！?/span>

雫似乎沒把這些話當一回事。

“我們稍后會安排你做一次基因測序，檢查奇跡對你身體的影響程度，記錄報告之后你可以自由選擇去留?！?/span>

茜依然掛著那樣的微笑，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聽話?！?/span>

糖紙從糖果上剝離開，純粹的甜味被送進了姬識夏的口腔。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你最好先滿足自己的需要再去關心別人。”

看到這樣的行為，雫皺起了眉頭。

“你這個月的配額已經(jīng)用完了，之后的申請都是預支下個月的配額，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這是我的自由?！?/span>

“把自己的藥給她你會死的！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嗎！”

之前的爭執(zhí)都是小打小鬧，雫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了出來。

“我之前還有喂過她好幾顆，你說晚了。”

茜對所有人都是同樣的表情，對上火冒三丈的雫也不例外。

“收起你那副表情。”

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單是語氣，連動作都帶著火氣。

“拿走吧?！?/span>

幾顆零散的糖果被一把拋到了茜的手上。

姬識夏對上了雫不算友善的目光。

“這是帝國配發(fā)給奇跡者的【抑制劑】，用來減緩基因崩解的速率，延長奇跡者的壽命?！?/span>

“對，續(xù)著我這條爛命，為這個行將就木的國家再做點微不足道的貢獻?！?/span>

茜挑揀了里面包裝比較好看的幾顆。

“順便一提，現(xiàn)在的配方已經(jīng)有改良過很多，據(jù)說最早版本是鉛酸蓄電池的口感?！?/span>

剩下的被塞回了雫的手里。

“這都得感謝我們的雫醫(yī)官兼后勤官?！?/span>

“你......下不為例?！?/span>

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出來的無可奈何，雫也失去了先前的氣勢。

“沒人想看到那種結果，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這樣的勸誡顯然沒有說服力。

“雖然是直覺，但是這位姬小姐恐怕比我更需要這些藥。”

閃亮包裝好的糖果遞到了姬識夏面前。

“先過來抽血，還要采集毛發(fā)樣本，藥的事情之后再說?！?/span>

雫把她的手推了回去，然后把姬識夏拉到了另外的房間。

“......繼續(xù)剛才的話題?！?/span>

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你真的覺得你的力氣足夠一擊放到一個成年男性，一招就能打趴你的父親嗎？”

顯然不應該。

“奇跡強化了你的身體，折損壽命換來的是極高的新陳代謝速率，奇跡者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即使受了傷也能很快恢復?！?/span>

......

姬明先前的那一下似乎已經(jīng)接近痊愈了。

在過去一次又一次沖突里，也真的沒有什么稱得上后遺癥的東西。

“茜說的可能是對的，你說不定比她更需要這些藥?！?/span>

采集的過程很快，一切都很順利。

“接下來去和朔月談談吧，讓我和茜單獨待會?！?/span>

兩個人交換了彼此的房間。

另一側。

“雫對你的評價很高?！?/span>

“是哪方面的？”

“打架?！?/span>

姬識夏看著面無表情的少女，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也僅僅比自己高上幾公分。

但是她的壓迫感比過去的每一個人都要強。

“請賜教。”

朔月擺出了戰(zhàn)斗的架勢。

“等一下，我怎么可能打得過你那種奇跡......”

下意識地回絕。

“我不會用奇跡攻擊同伴，準備好就開始吧?！?/span>

看來也沒得選。

“那就開始吧?！?/span>

朔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耐心等待著姬識夏的動作。

她在等自己出招。

精神高度集中，姬識夏小心移動著自己的位置，調整攻擊的角度。

朔月身體跟著移動，直到她不得不變換位置移動腳步的一刻，姬識夏發(fā)起了攻擊。

一記直拳，然而拳頭沒有接觸到朔月的身體，而是撲了個空。

“戰(zhàn)術選擇不錯，時機抓的也很好，但是太沖動了?！?/span>

她預料到了姬識夏的動作，及時后撤離開了自己的攻擊范圍。

和老師一樣進行了點評。

“嘖?！?/span>

雖然是可以想到的結果，還是很不爽。

姬識夏的打架經(jīng)驗也可以稱得上豐富，但是朔月和她的差距顯然比預想的還要大。

剛剛的退讓再次擠壓了朔月回避的空間，后退幾步就是房門。

姬識夏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距離。

就是現(xiàn)在。

用力轉身——

“這招還不錯，出力動作很標準，腰腹的核心力量也足夠。”

身體轉動半圈就被卡在原地，朔月已經(jīng)計算出了自己的攻擊路線。

“看對手沒有回避的空間打算一招制敵的話，回旋踢的動作幅度太大，很容易被人看穿。”

朔月把姬識夏的腿放回地面。

“毫無準備也許會被打中，對面有準備會很容易反制。”

非常有耐心的講解。

“你好強......”

姬識夏非常確定，就算姬明站在她面前也沒什么區(qū)別。

“我的家族世代為帝國服務，從小我就在接受護衛(wèi)的訓練?！?/span>

朔月攏起了散落的頭發(fā)，重新擺起了架勢。

“下面由我出招了?！?/span>

沒等姬識夏的回話，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一記重拳直接轟上了腹部。

“唔——！”

不但是技術水平，連力氣都比自己大很多。

內臟被擠成一團，腹部的肌肉在顫抖。

“扶我一下......”

姬識夏狼狽地攀在她的肩上，上半身完全倚靠住朔月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能清楚觸摸到正裝下分明的肌肉線條，她的身體要比看上去有力的多。

她一定是留了力，不然自己肯定站不起來。

“身體還挺結實的......”

稍稍有些訝異的評價，換個角度想，這也是一種稱贊。

“像是茜吃這樣一拳，應該會直接倒地不起。”

“那，那位雫小姐呢？”

“......會在床上躺幾天?！?/span>

“看來我表現(xiàn)還不錯......”

“是啊，不但站著，而且還有力氣開玩笑?！?/span>

身體的感覺緩和了一些，姬識夏慢慢從朔月的身上離開。

清冽的清香縈繞其間。

“現(xiàn)在，把你剛剛那招打完吧?！?/span>

“......？”

姬識夏相信自己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我打你一次，你也要打我一次，這樣才公平?！?/span>

“既然是你的要求......”

多少可以理解她的行為，換成自己應該也會這么做。

重新拉開距離，重新擺好架勢。

重新加力，轉動身體，用力踢向目標——

“再多鍛煉鍛煉的話，茜肯定不是你的對手?！?/span>

朔月用兩只手架住了脖頸，完整的接下了這一擊。

“也難怪你的記錄上......”

咚咚咚。

沒有后續(xù)的問候，用夾子夾住的報告單從門縫里塞了進來。

“你們打完沒有？”

“剛剛的報告如何？你們把她拉到一邊，不會又是在嚇唬她吧。”

“看不出來你也這么關心她。”

送走了兩位客人以后，房間重新恢復了安靜。

“她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她，而且她很快就會加入我們，我會保護好她?！?/span>

“是啊，你們都喜歡她，明明人就很普通，為什么不能多喜歡喜歡我?！?/span>

“有嗎？我也很喜歡你啊?！?/span>

“為了和她見面你還做了香水，我都沒有過這種待遇?！?/span>

有種微妙的酸味。

“那我的這份先給你?！?/span>

朔月從口袋里拿出裝著大半透明液體的玻璃小瓶。

“她好好收拾一下會很好看的，再說我姑且也是個女孩子，用點香水也蠻正常......你是不是吃醋了？”

“是哦。”

沒有回避的意思。

“你自己說過香水會暴露你的位置，影響你去執(zhí)行任務?！?/span>

雫關掉了燈的開關，房間又回到了最開始漆黑一片的狀態(tài)。

“到現(xiàn)在為止，只有朔月你一直陪在我身邊?！?/span>

“然后？”

“朔月，我們認識多久了？”

“唔......”

雙方家族的使命一致，都是為了護衛(wèi)帝國的高層而生，所以兩人也是自小相識。

從有記憶開始一直如此。

“......十五年？”

“你還記得我為什么不想接受訓練？”

“你很怕痛?！?/span>

“還記得啊......”

“嗯。”

“好，我的氣已經(jīng)消了?！?/span>

好像很快就原諒了這些小事。

“剛剛一直在忙著幫她屏蔽一個變態(tài)的騷擾，手機號和IP已經(jīng)被我完全處理掉了，多虧她先前接通過一次之后我才確認到這個地址?！?/span>

直到雫敲下了最后一次回車，似乎是宣告了工作的結束。

“是她的父親？”

“是啊，我一邊忙著她的事情還要和再你聊......就算心胸再寬廣也接受不了?！?/span>

熟練地打開國安的數(shù)據(jù)庫系統(tǒng)。

“她的奇跡很強?！?/span>

朔月還記得這句評價。

“即使我把這些東西記錄進去，我們的官老爺在真正接觸過她以前，不會得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span>

熟練地點開檔案庫中屬于她的字段。

“所以她直到最近才被我們發(fā)現(xiàn)?！?/span>

朔月注視著鋪滿了整片屏幕的報告，搜尋著自己需要的信息。

“你不是有和她交過手嗎？你的評價如何？”

“如果我不使用奇跡，她也許可以打贏我?！?/span>

“......哈？”

劃拉著屏幕的鼠標停頓在原地。

“東方小姐，你可是你們家族幾代以來最能打的人......和我這種運動廢物開這種玩笑很沒意思?！?/span>

“她可以用槍，我的奇跡再快也不可能比子彈還快?！?/span>

冷靜地分析著可能的對手和她的優(yōu)勢，以此發(fā)現(xiàn)可能的風險，這是長久訓練中帶來的習慣。

“如果她使用奇跡隱藏自己的痕跡，即便是當面開槍也沒有反制的可能。哪怕是我，中槍之后也一定會失去行動能力，這個時代解決我的方式除了打架還有很多，而且......”

朔月想到了另外一種更適合她的武器。

“......聲音更小的弓弩更適合她，殺傷力足夠一擊解決目標，也不會留下硝煙反應......我想不會有人比她更適合當殺手?！?/span>

“是嗎？”

“【匿形】或是【屏息】之類的奇跡用復合檢測方法總能發(fā)現(xiàn)潛入痕跡，而且沒有辦法清理殺人現(xiàn)場，如果是完全消除痕跡的【隱形】，或者【瞬移】之類的強大奇跡會大量消耗使用者的體力，即使殺死目標也很難脫身，過于明顯的奇跡特征還會被人記錄在案，很難故技重施?！?/span>

“你的【瞬閃】消耗也不低，又不像我這種垃圾奇跡，只能泡辦公室?！?/span>

“所以她的奇跡可以長時間使用，殺死目標之后對方也很難定位，最后也只能追查到被干擾的數(shù)據(jù)?！?/span>

奇跡是公平的，對現(xiàn)實影響越大的奇跡，耗費的體力就越高。

“喏，你要的東西?！?/span>

鼠標拉出了一行小字。

呼。

朔月長舒一口氣。

“真好啊，真希望有人可以這么關心我?！?/span>

雫的眼睛都沒從電腦上挪開一下。

“很快她就會是我們的正式成員，你真的有準備好接受這位新人嗎，朔月小姐。”

“......”

沒有答復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雫完全能猜出她的心思。

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

“你很想問吧，茜的情況?！?/span>

“你似乎很不想說，所以我不會問?！?/span>

“哈......”

以雫的肺活量來說，這樣的嘆氣實在太長了一些。

“......如果沒有更多的藥，不到六個月?！?/span>

“......是嗎，我會通知隊長的?！?/span>

朔月緩步離開房間，留下雫一個人面對著漆黑的顯示器。

合上門的瞬間，房間里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摔得很重，想必已經(jīng)變成了碎片。

洛游星似乎從樓上的二隊那里借來了維修備件，正在更換走道里年久失修的燈泡。

“回來了？進去把里面收拾一下?！?/span>

經(jīng)過洛游星的身邊，朔月敲了敲他的折疊梯。

忍冬花的香氣從門縫逸散到整條過道，朔月相信他也可以聞到這陣清香。

......之后重新給她一瓶吧，做好的還有些剩余，不親自嘗試一下實在可惜。

她其實很喜歡這個味道。

世界上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

稍早以前。

“你的奇跡很適合你，消耗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也沒有什么副作用，即使很早就得到了奇跡，基因也沒有裂解到吃藥都沒救的程度。”

“是嗎？”

“帝國所有被發(fā)現(xiàn)的奇跡者都要在國安系統(tǒng)里備案，然后我們會盡力把他們招募進來。”

“和我一樣拒絕的其他人呢？”

“奇跡又不是批發(fā)貨，實際誕生率非常非常非常低，你是近兩年唯一正式登記的奇跡者。經(jīng)過確認的奇跡者絕大部分會為了藥加入我們，按時服藥，同時控制住奇跡使用量也不至于短短幾年就會死。至于不愿意加入的人，要保證在我們的監(jiān)管范圍之內，定期報告自己的信息?！?/span>

“聽起來和軟禁差不多?！?/span>

“奇跡者和罪犯往往只有一線之隔，很多人會為了利益墮落成罪犯，奇跡又可以很方便的幫他們達成自己的犯罪目標，帝都里就有成體系的奇跡犯罪組織，也是我們的主要敵人。像你現(xiàn)在這樣了解到自己擁有的奇跡之后，如果有合適的時機，你會不會用它來攫取金錢？”

“我......”

現(xiàn)在的自己的確很需要錢，小秋上大學的學費還沒有著落，如果有人給自己開了一個合適的價格，也許......

“我們可以給你提供【抑制劑】，而犯罪組織有辦法強化你的奇跡能力，讓你更加迷戀奇跡的美妙之處。”

“......”

“奇跡幫你一直瞞到現(xiàn)在才被我們發(fā)現(xiàn)，它比你想的要有用很多?！?/span>

經(jīng)過狹長的過道以后，電梯門重新打開，它將帶著兩人重新升回地面。

這段時間里還可以聊很多東西。

“茜......”

姬識夏凝視著閃爍不斷的樓層按鈕。

“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你不相信科學反而相信我，前輩我很欣慰喔?！?/span>

涂了指甲油的指甲在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電梯門。

“奇跡本來就不科學，所以——沒人能保證是真還是假?！?/span>

茜的指甲上并沒有指甲油，這是她用奇跡模擬出的圖像。

“那你......真的會死嗎？”

“人到壽命的極限都會死，你怎么會問這種問題?！?/span>

被反駁到啞口無言。

“如果你指年齡的話，奇跡者里也有過高壽善終的例子?！?/span>

姬識夏也發(fā)覺她似乎不愿意回答這些。

“再說，死亡能代表什么呢？”

她的手指移動到姬識夏的臉上，以此固定住她的視線。

“如果生命比理想更重要，你會為了活下去出賣你的理想嗎？”

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同樣的微笑，同樣真誠的眼神。

“不可能?！?/span>

茜替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以更加決然的態(tài)度。

“既然每個人都會死，就更應該在死亡到來以前，為了自己的理想行動，付諸一切行動以增加它實現(xiàn)的可能。”

姬識夏不敢直視她的眼神。

“我被你說服了......我同意加入你們?！?/span>

“我會建議你多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不需要，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span>

“那你可得好好回去準備一下，怎么去法庭上面對你的父親咯?！?/span>

茜的心情也開始愉悅起來。

電梯在逐漸接近地面，四周的陰霾也一點點地消失。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是個趁著現(xiàn)在就要問出來的事情，不然以后都沒有機會得到答案。

“問吧?！?/span>

“你們，呃......國安的這個部門......為什么都是女孩？是女性成員更合你們的口味嗎？”

咚。

電梯運行到終點，厚重的電梯門再次打開，光線充盈著姬識夏的身體。

回到地面的感覺讓人有些陌生。

“當然是因為——”

茜迎著太陽轉過自己的身體，沐浴于陽光之下的身影分外分明。

“女孩更容易被奇跡之神眷顧啊——”

她離自己并不遙遠，只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可姬識夏從未見過如此耀眼的光。

“走啦?！?/span>

茜拍了拍手，陽光從她的身軀里穿過，明媚的光幾乎直射進姬識夏的眼睛。

或許這次不是奇跡。

國安局離公安總部大樓不算太遠，公安總部大樓離茜的家也不算太遠。

或者說，茜的家就在帝國政治核心區(qū)的建筑群內。

“哇?！?/span>

非常，非常非常豪華。

姬識夏跟隨茜一起走過了重重安保，直到這座遍地寫著有錢的建筑面前。

“這種水晶吊燈根本沒什么照明效果，最后還是得我自己來?！?/span>

茜看了看姬識夏眼里冒著星星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進來吧?！?/span>

室內反而比室外簡潔不少。

“我聽說她們說你是帝國高官的女兒。”

“是哦，帝國國家工業(yè)與信息化部，國家能源安全開發(fā)委員會次席委員家的女兒?！?/span>

“......？”

恐怕又是滿臉的問號。

“我和你一樣，都沒什么親人，我的那位高官老爹早就死了?！?/span>

茜換上了室內的拖鞋，順手關上了姬識夏身后的房門。

“能住在這里也算是他的余蔭?！?/span>

好像是在談論一個不相干的人。

姬識夏多少可以理解這樣的感覺，姬明對自己來說也是如此。

“前輩不是還有宿舍嗎？學校里也還要去上課吧?！?/span>

“今年的課題已經(jīng)做完咯，去不去學校是我的自由，謝謝你這么關心我?！?/span>

“好厲害?！?/span>

“再多夸夸我我會更高興喔?！?/span>

豪華而寬敞的建筑分為上下兩層，也許是三層，抬頭就可以看到通向上方和下方的樓梯，應該還有地下結構的部分。

姬識夏從來沒有想過可以到這種地方做客。

“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基本上沒有存貨，想吃飯的話得出去買或者出門吃?！?/span>

“茜前輩平時會吃什么？”

應該先征求一下主人的意見。

“......壓縮餅干和罐頭，全麥面包夾水果干，喝的有開水，牛奶沖燕麥加蛋白粉或者雞蛋粉，其他的營養(yǎng)物質和維生素靠片劑補充?！?/span>

“牛奶可以沖蛋白粉啊......”

微妙的尷尬，連個回話都沒有。

“沒想到前輩的食譜這么......簡單?！?/span>

“是剛剛那位朔月小姐定下的健康食譜，當時問過她關于減肥的問題?！?/span>

“她的回答就是這樣嗎？”

“她的回答是：‘把脂肪變成肌肉就好’，于是給我制定了一長串的計劃，吃飯只是其中一部分?！?/span>

“看來前輩有一直堅持下來?！?/span>

不知道有沒有后悔的成分。

“因為我一直不會做飯，這樣簡單的食譜我也可以接受，吃著吃著就變成習慣了。而且從雫的辦公室搬一次就夠吃幾個月，足夠省下很多時間來做其他事?！?/span>

“......這樣啊。”

還算充分的理由。

“其實我很少回到這里住?！?/span>

茜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

“我的奇跡......【擬光】，就是在這里產(chǎn)生的?！?/span>

姬識夏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茜的背影。

“當時我已經(jīng)上了初中，我已經(jīng)明白父母不可能再回到這個家里陪我?！?/span>

茜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們沒有其他親人，帝國中也有他的政敵，即使不能直接對我下手，他們也可以讓遠親收養(yǎng)我的計劃也一再擱置。”

姬識夏同樣能體會一點這種感覺，不過自己回家的時候還有姬知秋會等著自己。

“于是很多個夜晚我都會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把房子變得燈火通明，從遠方朝這里看肯定會一眼就注意到。在一次又一次徒勞的嘗試以后的某一天夜里，我如愿以償?shù)乜匆娏怂齻兊挠白?。?/span>

“但那不過是徘徊于此的幽靈，是【擬光】模擬出的樣子，我一次次地伸手觸摸他們的虛幻泡影，當然什么都摸不到。我以為這只是個噩夢，沒想到第二天也是如此，之后類似的幻影在我的生活中越來越多，直到......”

茜轉過身來，臉上依舊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微笑。

“雫是個好孩子，你沒必要對她心生惡感，她比你還不會表達情緒。”

“我有嗎?！?/span>

“你臉上都是‘哇哇，學姐她怎么會這么慘，我好心疼她’的那種表情。”

自己的心思似乎一直這么好猜。

“有余力擔心別人的話，多擔心擔心你妹妹會更好。”

“謝謝提醒，不過......”

姬識夏有察覺到什么，茜想遮掩的東西。

況且看她的神態(tài)也能猜出來。

“前輩不會處理食材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是會做飯的?！?/span>

雞蛋粉沖水煎的蛋，沒有鹽。

雞蛋粉沖水凝固蒸餾之后后劃成的餅塊。

雞蛋粉沖水之后切開的小塊，壓成了扁片烘焙出的甜點，沒有油。

雞蛋粉沖水之后炒的糊狀物體，多少可以體會出炒蛋的意境，還是沒有油。

雞蛋粉沖水......沖很多水泡的飲料，也可以稱為湯。

大概可以當成低配的四菜一湯。

“沒想到前輩家里不但沒有油，連鹽都沒有......食材也只剩下這半罐雞蛋粉......”

姬識夏把盤子和筷子放到餐桌上，坐到了茜的對面。

“都說了平時我都不住這里。”

完全沒有做主人的自覺。

“那會住哪里呢？”

“學校宿舍，或者住在國安的宿舍，我們是有訓練任務的。”

“聽起來好忙，除了上課還要去訓練?！?/span>

姬識夏咬了一口煎蛋，啃了一口雞蛋粉餅，又喝了一口蛋湯。

食物入口的感覺都差不多，勉強可以吃出一點制作手法的區(qū)別。

“除了上課還有作業(yè)，國安還經(jīng)常要出任務。唔，雞蛋粉比我做的好吃多了?！?/span>

茜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其實也還好啦，人總要做點事情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而且新聞和媒體報道上沒法露臉更傷我的心。”

“那樣那些犯罪組織會來報復你的?！?/span>

“敢來報復正好可以懲治他們，我也是維護正義的英雄喔。”

“......好好吃飯，別給自己身上打光?！?/span>

說起這些話題的時候，茜和姬知秋似乎沒什么區(qū)別。

“前輩很憧憬英雄嗎？”

“是【正義】，所以我會去帝國大學修的法律系，還會為你打這種官司。”

“正義......”

相當陌生的詞匯。

“是靜老師教給我的東西。”

“靜以前教過前輩嗎？”

“是哦，是我最重要的恩師?！?/span>

“所以前輩會......追求正義？”

“姬識夏，打擊邪惡的方式有無數(shù)種，但是終結它的方式只有一種?！?/span>

茜努力咽下烘焙過度的雞蛋粉餅干。

“用公理和正義去堂堂正正地和它正面對決，從根本上替代它。”

“為什么呢？”

“再怎么冠冕堂皇的正義，只要使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終究也會墮落成邪惡的一種。所以我的正義在頂著無數(shù)的debuff在和邪惡交戰(zhàn)，它先天就是弱勢，所以我更要多多關照他。”

“聽不懂......”

如果地上有條縫......jpg

“嗯......可以去看看西國的那本《正義論》，雖然和我的想法多少有些出入，主體思想我還是很贊成。”

“前輩也很博學啊......”

好不容易抓住了話題的尾巴。

“啊呀，謝謝你的夸贊，可以再來一點嗎？我不會介意的。”

“如果能好好說話就更好了，前輩一定會更受歡迎。”

姬識夏喝光了最后一口蛋湯。

“如果那樣......分別會很難看?！?/span>

在姬識夏放下碗之前，茜輕輕的自言自語，她很確定她沒有聽到這句話。

同一片夜色中。

靜重重關上了房門，用力隔開了門外的黑夜和成群結隊的警察。

“靜......”

姬知秋穿著松松垮垮的睡衣，好看的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警察會把姐姐怎么樣？”

坐在姬識夏先前的位置上送走了另一批警察。

雖然還是以前的那些老面孔，問的也都是些重復的話，但是......

“想方設法給她定罪，讓她變成幫兇和共犯?！?/span>

燃盡的煙頭疊在煙灰缸內，顯然不止一根。

很明顯，靜食言了。

“......我可以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你的證詞和證據(jù)會因為回避原則被合法地拒絕采用。他們巴不得你和小夏有聯(lián)系，篡改錄音內容也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重重地拍了拍姬知秋的肩，幾乎把她嚇到跳起來。

“好好上課，好好考試，聯(lián)絡的事情交給我?！?/span>

生澀而艱難地點了點頭。

“只要姬明的罪名確定下來，警察也不能把她怎么樣?！?/span>

在得到確切期限的承諾以后，姬知秋重新站起來。

“我們會見面的，是吧？”

“你覺得呢？”

姬知秋看著靜嘴角的微笑。

“你和我都對她抱有足夠的信任和信心，當然該去相信我們期待的結果。”

“嗯。”

“好好休息吧?！?/span>

直到目送姬知秋入睡，靜才接通了響起了無數(shù)次的電話。

“沒想到是你主動聯(lián)系我?！?/span>

“呼......她在我這里住下了。”

茜完成了第一組深蹲，然后開始了下一組訓練。

“你的行動力還真讓人佩服，現(xiàn)在都在健身？”

“當然咯......你以為我在干嘛......”

仰臥起坐的動作實在有些吃力，茜不得不躺回地板上回復些體力。

“小夏睡覺了嗎？”

“我猜她的妹妹應該也睡了，不然你不會打這個電話?！?/span>

“你是帶她回......那個家？”

“這里一直有帝國專人過來打掃，衛(wèi)生方面不用擔心?！?/span>

“......多謝你了?！?/span>

“我倒沒什么感覺，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而且她還蠻喜歡這里的?！?/span>

“晚飯呢？”

“夏小姐還......唔，蠻會做飯的......”

平板支撐也好累，腹部的肌肉在嗷嗷叫痛。

“差不多該聊聊警察嘍，靜老師。”

“現(xiàn)在可以嗎？”

“通話已經(jīng)被加密過了，警察的技術手段肯定查不出來。”

“你不是法律系嗎？通信工程不應該是你的專業(yè)范圍?！?/span>

“我可以有通信系的男朋友啊?！?/span>

她似乎笑出了聲。

“你這個人就是......”

靜嘗試著舒展開自己的眉頭。

“那個男孩可能會涉嫌犯罪，你最好不要讓他牽扯的太深?！?/span>

“今天小夏去銀行銷戶時遇到了持槍的劫匪，你不擔心嗎？”

“......現(xiàn)在還安全嗎？”

“看來......我很讓你放心......”

俯臥撐落到最低點，汗水滴上了地墊。

“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早該在醫(yī)院見面了?！?/span>

“多謝......你的信任咯......”

茜仰躺在地上，半組訓練已經(jīng)耗干了她的體力。

“你有想好怎么應對警察嗎？”

“下午陪小夏去過現(xiàn)場，警察已經(jīng)破壞了現(xiàn)場的所有證據(jù)?！?/span>

“可以想到的事情?！?/span>

“在布監(jiān)之前，我和小夏的父親見過面。”

“你們聊了什么?！?/span>

“想聽壞消息還是更壞的消息？”

“一個一個講?！?/span>

“犯罪是百分之百的事實，姬明的意識很清醒，女孩的意識也很清醒?！?/span>

“這是更壞的消息嗎？”

“更壞的消息是——”

茜從地上坐了起來，慢慢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受害人有錄音的習慣，她身上的錄音設備完整地記錄下了過程，中間提到了姬識夏的名字。”

“......媽的?！?/span>

一陣通話錄音開始播放。

“姬識夏......姬小姐，是把我從他們手里救下的人？......我還有看過她的作品！她是您的女兒？！......好，是那天的地點是嗎......您確定......”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后，另一段錄音開始播放。

“姬小姐在哪......您，您要做什么？！”

中間夾雜著男人的聲音，聽到的瞬間就能判斷出他的身份。

“......停下——！......求你......”

“夠了。”

錄音中斷。

宛如實質的憤怒，足夠燃起熊熊烈火。

“受害者容貌很出眾，這也是犯罪動機之一?！?/span>

茜拋出了另一個犯罪要素。

“再加上不利于她的證詞，用她的名義把人騙出來也說得通?！?/span>

“姬識夏憑什么做這種事情？！”

“為了從她父親手里交換妹妹的撫養(yǎng)權?！?/span>

緩緩陳述著可能發(fā)生的情況。

“為了交換撫養(yǎng)權，那個孩子同意用她的名義和重新調查的說法引誘受害人到場，然后由她父親施暴。她準備的大筆現(xiàn)金既可以說是為了爭奪撫養(yǎng)權，也可以說是為了給受害人做賠償?！?/span>

證據(jù)鏈完成了閉環(huán)，這種東西絕對可以堂而皇之地送上法庭。

“媒體最喜歡炮制這種引人眼球的話題，以他們的底線，姬識夏會變成一個和受害人相互勾結陷害父親的超級反派，姬明也會變成被惡女構陷的無辜警察，甚至可以推說一切都是受害人故意造成的結果。”

“只要形成輿論，引導公眾態(tài)度去倒逼司法機關作出判決，那么不管見義勇為是真的還是演戲，她都沒有任何脫罪的可能。我們不可能再去接觸受害人......那是二次傷害?！?/span>

“......媽的?！?/span>

只是想到這種可能，重復的怒火就在靜的胸口再次燃燒起來。

“之后我會嘗試從那兩個罪犯嘴里掏點東西出來。”

“直接找那個畜生更快?！?/span>

“我稍微有些明白她這種性格是怎么回事了......”

茜輕輕敲打著手機的玻璃鏡面。

“靜老師，冷靜一點，她的妹妹還需要你照顧，你腦袋發(fā)熱的下場會比她嚴重很多?！?/span>

“輪不到你來教我?！?/span>

“姬明現(xiàn)在還是個警察，你這樣冒失地跑去質問甚至會被起訴襲警。如果他乘機拉你下水，可愛的妹妹就會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阿靜真的能忍心嗎？”

長久到空虛的沉默。

“下面的交給我，離正式起訴還有段時間，如果真的沒有收獲，會有讓你和他面對面聊的機會?！?/span>

“姬識夏呢？”

“老師還記得我的身份嗎？在我身邊她很安全，警察不敢對我怎么樣的?！?/span>

“......我知道了。”

暫且退讓一步。

“那就再見咯?！?/span>

“再見?！?/span>

靜掛斷電話，抬頭眺望著窗外遠處的萬家燈火。

搭在窗框扶手上的煙卷早就已經(jīng)燃成了灰燼。

“又讓你失望了......”

看著玻璃里倒映出的自己，靜自言自語。

沒能做到對她的承諾，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