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也！深水炸彈！”

莊學民一邊說著，一邊一個助跑加跳躍，撲通一聲鉆進泡池里。

“莊學民！這里是溫泉不是他媽的游泳池！”仇黎掐著莊學民的后脖子肉使勁兒擰。

“疼疼疼——反正這里就只有我們三個人，云堤城外面下著大雨，誰閑著沒事像我們一樣來這種地方？又不打擾到別人，我想怎么鬧怎么鬧！”

脫光衣服，再將私人物品丟到儲物柜后，沈笠、仇黎、莊學民三人就馬不停蹄的鉆進了溫泉泡池中，今天的云堤城氣溫格外低，室外溫度為八攝氏度，這樣的天氣泡溫泉再適合不過了。蓮花池溫泉酒店采用了極其具有現(xiàn)代化的裝修風格，同時再結合了云堤城的雨文化，使得整個室內泡池空間像是傳說中的東海龍宮。

莊學民和仇黎在一旁打鬧，沈笠只是想要好好放松一下，就一個人來到流出熱水的龍像旁，將整個身子泡到水中，然后使勁兒伸了個懶腰。

“你好，沈笠博士。”

“哎呀，這不是徐振海嘛；快坐下來一起泡一會，水溫正合適。”在看到熟人出現(xiàn)后，沈笠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指了指身后的那塊溫度指示牌，上面顯示現(xiàn)在的水溫是40攝氏度。

“那我就進來了?！毙煺窈Ｃ撓峦闲?，順著鋪設了防滑墊的石階走進泡池，然后坐在了沈笠身邊。

“喲，這么巧啊，徐振海。”仇黎和莊學民也發(fā)現(xiàn)了這名意料之外的朋友，旋即停止了打鬧，也來到二人身邊坐在一起。

“你們好，莊學民博士、仇黎博士?！?/span>

“大家都這么熟了，就沒必要帶那些敬稱了?！?/span>

隨著莊學民的這句話說出口，徐振海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還沒有從剛剛的會話中緩過神來，自己的說話方式太過于拘謹——朋友之間是不會這么說話的。在意識到自己身上存在的問題后，他打算起一個話題，來緩解自己的尷尬。

“在同一天同一個時間出現(xiàn)在同一個地點，我想咱們還真是心有靈犀?！?/span>

“那倒是，商人其實和咱們這群搞科研的沒什么不同?！鼻f學民又開始說他那套了“商人有罪”論了，“反正云堤城就這么大，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會碰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啦?！?/span>

“我考各位一個問題，初高中的學生手上戴安全手環(huán)、大學生戴電子表、中青年戴石英表……那么，一個成熟男人應該戴什么？”

“戴什么……成熟的男人總得戴一些名貴的手表吧，比如瑞士和英國生產的那一款機械手表，名字叫什么來著我忘了。”仇黎用右手托著下巴做思考狀。

“我可沒說一定是手表啊。”徐振海笑了笑，看來他們三個是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了，“答案是這個——”

他舉起自己的右手，取下了手腕處的那一塊黃色的手牌，上面有一個數字，寫的是“199”，那是私人儲物柜的編號，話說回來……雖然這里幾乎都沒什么客人，但居然有這么多的儲物柜，這家溫泉酒店怕不是在虧本經營吧。

在看到那一副手牌后，三人立刻明白了什么，便大聲笑出來——

“哈哈哈哈——有道理！成熟男人就該戴這玩意兒，在名貴的手表也比不上它！我們四個就是成熟男人，你說呢仇黎。”莊學民一邊說著，一邊朝仇黎的方向潑水，后者為了躲避“攻擊”，只能將半個腦袋藏在水下，然后只用鼻子進行呼吸。

“既然是成熟男人，我求求你別在溫泉池子里面玩水了好么？”

靠這一個玩笑暫時挽回了局面后，徐振海也笑了出來；可是這個笑容在他的臉上維持了不到一秒鐘的笑容后就消失了——他看著沈笠看著莊學民與仇黎相互打鬧時，眼睛中所綻放著的那看不見的光。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再加上已經知道了沈笠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后，他忽然感到心里面一陣絞痛。

“對了沈笠，你們的工作現(xiàn)在進行的如何了？”

“你說的是止雨計劃么？止雨裝置在今年年底就能投入使用了。”

“今年年底么……”徐振海扳著手指頭數數字，“還有兩個月的時間?！?/span>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很快就會過去的。”

“你昨天看天安門的閱兵了么？”

“我？我忘了……倒是諾可看了，這是那個云堤小學的要求；可以從小培養(yǎng)愛國情懷。”

“諾可已經去上學了么？”徐振海有些驚愕，“你應該早點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的，我該給她發(fā)個紅包，在入學的第一天和你一起去送她上學?！?/span>

“紅包就免了吧，再說，那天已經有云倧陪我一起去了?！?/span>

“那可能是因為我們對孩子的教育理念有所不同吧，如果我也有孩子的話，我會盡可能的讓他的童年過上富裕且幸福的生活，無論是對于成年人還是孩子來說，金錢總能夠給予一個人自信，靠著這股自信，就能在人生的成長道路上形成正反饋，會變得越來越有出息?！?/span>

“想要孩子就得等你和孔獻儀以后生一個唄?！?/span>

“怎么可能……我們現(xiàn)在還處于戀愛中……”

“這方面你就應該向我們的好兄弟仇黎同志多學習學習，人家是準備打算求婚呢。”

“有的人熟得快，有的人熟的慢?！彼α诵?，“其實……我和孔獻儀基本沒什么結果。”

“為什么？”

“因為我們見面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雖然我在出云買了房子，但因為工作的需求，我大多數時間會住在信業(yè)的藍光中心；就算偶爾能夠回家，孔獻儀她也得在公安廳里坐鎮(zhèn)，一個月我們都見不了幾次面——所以我有些時候在想，要不就這么算了？”

“那你們是怎么聯(lián)系的啊？”

“基本上都是用手里發(fā)短信或者用聊天軟件斗斗圖玩，這算是我們之間唯一有共同語言的地方了，想想還真是……悲哀?！?/span>

在對方這么說的時候，算了忽然想到了自己和楊萱伊，那天發(fā)生在電視塔上的事情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腦袋抽筋了。沒錯，自己是搞科研的，人家楊萱伊是電視塔的主持人……兩人之間好像也沒什么共同話題啊，在這方面，沈笠和徐振海可以算是同病相憐。

“如果再這么下去……我們肯定會以悲劇收場，所以我甚至會想，在那些糟糕的事情沒發(fā)生之前，盡快結束這一切，沒必要為了維持表面看起來的平靜，讓自己的靈魂每天都受折磨了?！?/span>

“你這話說得像個詩人，沒想到你也有文藝范兒的一面啊。”沈笠打趣道，他知道徐振海心里面有什么心事，便想用這些的方式安慰他。

“可能是因為這是我的真心話吧?！睂Ψ娇嘈α艘环?，開始擺弄溫泉水，一圈圈的漣漪順著波紋漫開，“沈笠，你有想過止雨計劃失敗嗎？”

“我……這倒是沒有?！?/span>

“從你的止雨計劃提出的那一刻起，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我們這些伙伴在內，所有人都把未來的議題擺在‘止雨計劃一定會成功’的這個前提上，我們沒有思考過計劃失敗時，我們每個人會面臨的問題，所以我現(xiàn)在開始……”

“你在說什么呢，我們會成功的！”沈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我，有莊學民、仇黎、楊萱伊，還有你和錢興賢提供的資金支持，把一件事情做成功的所有條件都具備了，可謂天時地利人和，失敗那做事情不可能發(fā)生的?！?/span>

“我知道，但我只是設想——”

“我老覺得你在烏鴉嘴……”

“這不是……這只是……考慮最壞結果的一種方式?！?/span>

“雨就算停不下來，云堤城也不會被淹沒，這是個海島城市，那些雨水會乖乖流到大海里的?！?/span>

“那假如因為云堤城突然毀滅了呢？”

“這我倒是沒……”

“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后背計劃沈笠，要是因為某些意外導致事情發(fā)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咱們幾個就一起去廈門吧——我、你、仇黎、莊學民、豐若英、楊萱伊，就我們幾個，我是聚能生命的代理人，我可以幫所有人都找到工作……而且廈門也和云堤城挺像的，是半個海島城市，你們住在那里也不會有什么不適?！?/span>

“你怎么了啊，突然和我說這些……且不說我們幾個，我很懷疑豐若英會不會真的想搬出她那個天文臺，她可是發(fā)過毒誓的，說什么與天文臺共存亡?！?/span>

“在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每個人都會做出最理智的判斷，這是人類自從誕生以來就刻在基因里的求生本能——”徐振海頓了頓，“沒錯……我已經計劃好了，孔獻儀說她覺得公安部的工作太累，想去聚能生命當安保顧問，我可以給你們幾個搞科研的安排自己的實驗室專門搞發(fā)明，楊萱伊我也能找到廈門電視臺的人……實在不行就讓她當聚能生命的首席發(fā)言人?！?/span>

“你知道么徐振海……你嚇到我了；委實的說，我本人是不太想離開云堤城的……因為我早就已經是個‘云堤人’了，我離開了這里，其他地方我也待不下去?！?/span>

“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所留念的，難道真的就是云堤城么？”

“什么意思？”徐振海把臉湊了上來，他的一只手搭在沈笠的肩膀上，“我是云堤人啊，再說這城市也沒什么不好的……”

“不，你留念的不是云堤城……你所留念的，是他們——”

順著徐振海視線的方向望去，是嬉戲打鬧的仇黎與莊學民。

“你就是為了這樣的生活才重新從家里面走出來的不是么？從你來廈門的那一次，我就有這樣的感覺——就像旅游一樣，和不對的人在一起，哪怕身處凡爾賽宮，也會感到無趣；可要是和對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到樓下玩玩沙子，也會覺得那一天很有趣?！?/span>

“這話在理，但是……云堤城……”

沈笠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來，說句實在的，回想起自己的人生，上學、考試、讀研、讀博……最后在云堤城住下來……還記得之前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家里的時候，他就有想過，要是自己能找到一個說話的人就好了。

沒錯，自己留念的并不是云堤城，而是有莊學民仇黎他們在的云堤城。還記得之前上網沖浪的時候，看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那些去大城市打拼的人，大多數在賺了錢之后都會回到老家，這是因為他們只是肉身處在大城市，而靈魂卻一直待在故鄉(xiāng)。因為故鄉(xiāng)有自己幼年的玩伴、有自己的朋友……所以對于沈笠來說，云堤城就是那個“故鄉(xiāng)”，因為有同伴在。

“之前就想問你了徐振海，從之前就一直想問了……你為什么對我們這么好？”

“我們不是好朋友嘛，這有什么不對？”

“沒……我只是突然覺得，總這么讓你幫我，我會不好意思的?！?/span>

“那多簡單，心里面覺得過意不去你也可以幫我啊——再說我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span>

“我不知道該怎么幫你，我只是個搞科研的……”

“你可以——”

徐振海本來想說讓沈笠把天氣控制系統(tǒng)的設計方案分享給他，可在三秒鐘的猶豫后，他把這句話給咽下去了。

——我把自己當什么人了……

“你可以答應我，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的時候，咱們一塊去廈門。只要你真的能夠拯救云堤城，這個計劃姑且就當做空氣好了。”

“嗯，我答應你徐振海?！?/span>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了，徐振海長長嘆了口氣，將整個身子都泡在了溫泉中，全身的肌肉出于放松狀態(tài)……

不能用這種方法拿到天氣控制系統(tǒng)的設計方法，必須要讓沈笠自己交出來，什么？我在利用沈笠？怎么可能，我們之間的友情是真摯的——天氣控制系統(tǒng)蘊含著無限的財富，如果我掌握了天氣控制系統(tǒng)的秘密，那些所謂全球五百強的企業(yè)都得跪倒在我的腳下。

“喲，沈笠博士。”

似乎何自明已經覺得自己在桑拿房里面蒸夠了，他大搖大擺的走出房間，穿上自己的拖鞋，朝沈笠這邊打招呼。

“哦，是何自明啊——”沈笠看著何自明，心想這個神人怎么也會在這里，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雖然不喜歡他，但還是象征性的客套一下好了，“要來一起泡一會么？”

“不，在你來之前我就已經泡夠了，我準備沖個澡就上樓上的休息區(qū)歇著，要一起來……這兩位是？”

“仇黎和莊學民，我們科研團隊的成員?！?/span>

似乎是察覺到了某種盯梢的眼神，何自明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在溫泉池子中央的兩人。而沈笠也順勢為何自明介紹他們。

“你們好，我是云堤城城市管理委員會的何自明。”他輕輕彎腰鞠了個躬，“如你所見，我不是什么壞人，你們可以聽說過一些關于我的流言蜚語，但我保證，我這么做有我自己的目的?！?/span>

“是不是壞人另說——”莊學民不屑的說道，“你這家伙可是給我們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啊，你別指望我們會給你什么好臉色?！?/span>

“啊，您是指天氣控制系統(tǒng)的那件事情么？我想，如果幾位才華橫溢的科研者都無法靠自己的真本事來解決問題，那即便拿出機器，那也只是無濟于事，我相信各位能順利解決眼下危機的。只有我們每個人各司其職，這座城市才會繼續(xù)存續(xù)下去，難道不是么？”

“嘁……煩人的家伙……”

“那么，請允許我告辭了?！?/span>

何自明回過身，朝著淋浴區(qū)走去，等到他打開水龍頭，花灑的水聲導致他聽不到外界的聲音時，仇黎才緩緩挪動身體到沈笠這邊，說起了悄悄話。

“那家伙就是何自明？我看不過是個說話帶刺的小白臉罷了……那家伙真讓人不爽。”

“我們把他揍一頓如何？這里就我們五個人，我們四個人，拉到淋浴區(qū)里面打他一頓，沒有攝像頭，到時候警察來我們就咬死不承認就行了。”

“老莊你少說幾句吧，我不想再進看守所了；我們把他揍一頓又不能改變什么?！?/span>

“好吧……但我們至少能出出氣啊?！?/span>

莊學民摩拳擦掌，在溫泉里打起水花，就像是一個在練什么功夫的少林寺高僧；沈笠看著莊學民，心想這家伙怎么回事突然這么想打架，上回在科學家協(xié)會難道還沒有打夠么？不過既然說道何自明，有一件事情還是得確認一下……

“對了徐振海，剛剛何自明是從桑拿房出來的，你也是從里面出來的，你們剛剛在里面聊了什么嗎？”

“嗯？我？”徐振海頓了頓，而后擺出一個不屑的表情，“嘁，對于那種家伙，我有什么好說的？我們只是在里面干瞪眼，比誰蒸得更久一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