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 ? ? ?林星哲又做了那個夢，他坐在空曠操場的沙坑上，沉默地挖動著細(xì)沙。

? ? ? ?他從日光穩(wěn)固的下午挖到薄暮暗淡的黃昏，從薄暮暗淡的黃昏挖到殘?jiān)挛⒚鞯囊雇?，他一刻不停的挖著。只是那些沙子太過光滑，總是會從上方滑落，所以怎么也挖不完。

? ? ? ?沙子好玩嗎？最開始有人這樣問他。

? ? ? ?一般。

? ? ? ?林星哲咀嚼著夜色，背后的大門緊閉，空曠的操場寂靜無聲。

? ? ???他停下了動作，直到殘?jiān)碌淖詈笠唤z光芒消逝，徹底沉沒進(jìn)黑暗里。

?

第一節(jié) 顛倒的城市

??? ? ?初秋單薄的冷風(fēng)在無人的城市中穿行，白亮的天光穿透云層，潑灑在寂靜的街道上，一切都仿佛凝固在畫中。

??? ? ?這是林星哲喜愛的環(huán)境，空無一人，哪怕在鋼鐵的叢林里，也只有自然的回音。

??? ? ?休息日的清晨，沒有穿行的汽車與擾人的鳴笛，商鋪大門緊閉，連電車也沒有在運(yùn)行。林星哲感受著拂面的冷風(fēng)，他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口的信箱。而就在他將手伸向淡褐色的信封時，落葉破碎的咔擦聲劃過耳畔，打破了這一片沉寂。

??? ? ?林星哲轉(zhuǎn)過頭去，黑色長發(fā)的少女踩碎了枯黃的落葉，站立在自己的身側(cè)，她抬頭仰望著天空，這讓林星哲看不清面孔。

??? ? ?熟悉感油然而生。

??? ? ?沿著這份感覺，林星哲抬頭向天空上看去，一座城市倒懸在視野里，高樓林立，清晰可見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就像云層一樣，它鋪滿了天空，所以怎么也看不到邊界。

??? ? ?相似而不同。

??? ? ?林星哲發(fā)現(xiàn)，他認(rèn)識這位少女，他順應(yīng)著這份熟悉，想起了她的名字。

?

??? ? ?“程語清?！?/p>

??? ? ?就像幻聽一般，程語清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這樣稱呼她。

??? ? ?她下意識的回頭，可少年卻避開了她的目光。

??? ? ?或許是疑惑中混雜著幾分無措，程語清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所以他們陷入了沉默。冷風(fēng)緩慢地穿行，枯黃的樹葉微微顫抖，然后脫離樹枝，旋轉(zhuǎn)著飄落在地上。

??? ? ?這不是她喜歡的場景。

??? ? ?程語清凝視著眼前的少年，他眉眼柔和，神色中看不出情緒，但卻有一種熟悉感，一種違和的熟悉感。來自久遠(yuǎn)時間的記憶投過目光，程語清感受到了抗拒。

??? ? ?“林星哲?！?/p>

??? ? ?當(dāng)這句話出口，程語清終于松了口氣，“好久不見。”

??? ? ?她想起了聲音的主人，不安無措的過去收回了視線，程語清整理好心情，試探著打起招呼：“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p>

??? ? ?“其實(shí)，我并不希望在這里遇見你。”

??? ? ?林星哲回答的很莫名，他伸手拿出淡褐色的信封，程語清沒有看到郵票和文字，這是一封空白的來信。

??? ? ?“為什么呢？”程語清有些不悅。

??? ? ?街道上方，倒懸的城市遮蔽了天空，卻沒有投下一絲陰影，清晨的光線也沒有變暗，它們在看不見的云層中反射千萬次，只留下清冷寂寥的白色覆蓋在世界上，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幻覺。

??? ? ?“因?yàn)檫@里不是現(xiàn)實(shí)?！?/p>

??? ? ?林星哲打開信封，倒出一張卡片，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程語清聽見了他的聲音。

??? ? ?“這里是故事的終點(diǎn)，記憶的邊境，遺忘虛空?！?/p>

?

第二節(jié) 塌陷的虛空

??? ? ?要如何描述這一片虛空？

??? ? ?在林星哲的認(rèn)知里，它就像是記憶編織搖籃，存在于現(xiàn)實(shí)與虛幻之中。任何人都有陷入虛空的理由，只要否定一下現(xiàn)實(shí)，便能得到喘息，但他們往往只感受到片刻的虛妄，便再次沉溺于現(xiàn)實(shí)之中。

??? ? ?“人不能在虛空中存在。”林星哲看向程語清，“現(xiàn)實(shí)之于人類，就像水之于魚，眼前的這片城市便是臨時的淺洼，也就是記憶邊境?！?/p>

??? ? ?“虛空嗎？”程語清低聲呢喃，林星哲沒有聽清她的話語，他本以為少女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可程語清很快就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 ? ?“如果無法離開這片虛空，會怎么樣呢？”

??? ? ?“會消失。”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拇鸢?，林星哲想，這或許便是自然規(guī)律的一部分，“邊境緩慢地沉沒，當(dāng)虛空完全包裹它時，所有現(xiàn)實(shí)的意義都會消失。如果用浪漫的話說，大概是被這個世界遺忘了吧?！?/p>

??? ? ?話音落下，林星哲突然感到有些無趣，可程語清卻動了起來，她越過林星哲，快步向城市深處走去。

??? ? ?少年轉(zhuǎn)過身，黑色的長發(fā)在身旁掠過，遮擋了外衣上的圖案。他看著少女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個女孩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他坐在秋千上，用書本遮住眼睛，沒有記住那時的場景。

?

??? ? ?“程語清?！?/p>

??? ? ?這是第二次，程語清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像是有人在記憶里說話。在她的背后，林星哲繼續(xù)開口：“你要去哪里？”

??? ? ?“當(dāng)然是回去?！?/p>

??? ? ?回到現(xiàn)實(shí)中，回到意義中。程語清壓抑住浮動的情感，她盡量使聲音變得冷硬，回憶的波濤洶涌，面糊模糊的人坐在椅子上，他也問出過這句話。

??? ? ?不需要，不論是憐惜還是幫助，她都不需要。程語清推開門，她必須要回去，她大步離開實(shí)驗(yàn)室，卻撞倒了突然經(jīng)過的人影。淺褐色封皮的厚書落在地上，程語清有些猶豫，但少年已經(jīng)抱著書站了起來，那赫然便是林星哲的模樣。

??? ? ?“可你要怎么回去呢？”林星哲仍在她背后，幻象一般的回憶退去，程語清想要反駁，卻不知道怎么開口。前方，上下兩座城市在視野里延伸，掩蓋了天空和大地，只有視線的盡頭才能看到一絲模糊的白色。一切都在迷霧里，但她絕對不會停止。

??? ? ?“這不是真正的城市?！背陶Z清轉(zhuǎn)過身，林星哲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面前，“邊境不是真正的城市，它是實(shí)體化的記憶。只是可惜，這座迷宮里沒有出口?！?/p>

??? ? ?“想要離開嗎？”少年這樣問著，與過去的時光別無二致。

?

??? ? ?“就在那里。”

??? ? ?林星哲向前方指去?，F(xiàn)在他們正站在一片廢棄的工地內(nèi)，破碎的建筑失去了重力的束縛，沉默的漂浮在半空中，如同繩索般延伸到懸空的城市里。

??? ? ?“那里便是塌陷地?！绷中钦芑剡^頭，眉眼凜冽的少女一言不發(fā)，像刀劍一般森寒。她從來都是如此，總是讓人誤會。

??? ? ?當(dāng)這個想法出現(xiàn)時，林星哲感受到了抗拒，邊境在看不見的地方融合，他拒絕了這道情緒，連同那些影像一起拋出了腦海。他繼續(xù)開口：“記憶的邊境并非實(shí)際存在的界限，只有被虛空嚴(yán)重侵蝕時才能被人所發(fā)現(xiàn)?！?/p>

??? ? ?“在塌陷地，邊境與虛空糾纏，使現(xiàn)實(shí)與虛幻相互分離，只要明白自己的愿望，自然能找到記憶中的現(xiàn)實(shí)，回到真實(shí)的世界。但你要注意，邊境的另一邊就是虛空?！?/p>

??? ? ?林星哲在感受到界限時停了下來，他壓低眼簾，慢慢的轉(zhuǎn)過身。在他面前，程語清雙眸失焦，怔怔地向前走去，一下便越過他的身旁。

??? ? ?不好。

??? ? ?林星哲猛地回頭，可背后并沒有程語清，廢棄的工地變成了空曠的操場，只有一個男孩默默地翻動著沙子。漂浮的建筑碎片與倒懸的城市也消失不見，湛藍(lán)的天空潑灑在視野里，只有海潮般的水聲分外違和。

??? ? ?林星哲閉上雙眼，不再去看那些畫面，他猶豫了一下，向右前方伸出手，抓住了那柔軟的觸感。但下一刻，無法抵抗的力量就牽動起他的身體，兩個人一起向虛空的深處墜落。

?

第三節(jié) 掩藏的過去

??? ? ?“你在看什么？”

??? ? ?有人在說話，似乎是個女孩的聲音。男孩抬起頭，一只細(xì)小的手從后側(cè)伸來，他想要躲避，但膝上的書太過厚重，他的重心很快失穩(wěn)，兩個人都從秋千上摔了下來。

??? ? ?為了保護(hù)手上的書本，男孩竭力地轉(zhuǎn)動身軀，但卻將自己的正面暴露在女孩的攻勢下。在摔落到地面后，他的書很快被搶走。

??? ? ?“看不懂，這寫的是什么？”淺褐色的封皮上寫著幾個顏色暗淡的字符，程語清認(rèn)不出來，所以她擺出一副不說就不還的架勢，坐在男孩的身上?？删驮诹中钦軠?zhǔn)備動手搶的時候，一道呼喊打破了他們的爭奪。

??? ? ?“孩子們，過來拍照了?！?/p>

??? ? ?在大人的威懾下，男孩女孩從地上爬起來，拍干凈身上的灰塵，并排站在屋外的空地上。在大人的面前，女孩露出乖巧的微笑，而男孩抱著寬大的書本，沉默不語。

??? ? ?就在倒數(shù)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女孩突然伸出雙手，捏住了男孩的臉頰，替他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 ? ?隨后，畫面定格，它被沖洗出照片，裝進(jìn)相框，涂抹上時間的顏色，最后在角落里慢慢被人遺忘。

?

??? ? ?林星哲睜開眼睛，他坐起身來，昏沉的腦海里回蕩著片段式的畫面，他抬手扶住額頭，卻感受到了濕潤的觸感。

??? ? ?水？林星哲這時才發(fā)覺，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被水淋濕，只是周身并沒有水源。

??? ? ?果然已經(jīng)墜落到虛空的深處。

??? ? ?林星哲站起身來，頭頂上倒懸的城市已經(jīng)消失，湛藍(lán)的天空重新出現(xiàn)。他環(huán)顧四周，籬笆環(huán)繞的小院里，秋千、沙坑、充氣泳池沉默不語，在他背后一座老舊的二層小樓安靜地立著，青綠色的爬山虎對陽光展露出身軀。。

??? ? ?一切都分外的熟悉。

??? ? ?林星哲邁上院中小路，他繞過后院別致的花草，來到了正門前，便看到了程語清。

??? ? ?少女背對著他站著，沒有邁出過一步。

??? ? ?“自從他們?nèi)ナ篮?，我就沒有再回來過這里?！?/p>

??? ? ?林星哲凝視著程語清的背影，微風(fēng)拂動樹葉，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拉的悠長。他嘆了口氣，說道：“你早就知道這里是虛空，你究竟在這里待了多久？”

??? ? ?“那你呢？你又為什么會在這里？”程語清看著窗戶上的反光，天空的顏色涂抹在玻璃上，看不清里面的樣子。林星哲沒有回答，片刻之后，少女又開口。

??? ? ?“其實(shí)你不必拉住我?！?/p>

??? ? ?“晚了?！绷中钦芴痤^，倒懸的城市只是一個幻影，代表著兩個相互融合的邊境。而邊境?之所以會融合，是因?yàn)樗呀?jīng)在虛空的侵蝕下脆弱不堪，再不能保持獨(dú)立的存在。

??? ? ?“很快虛空就會吞沒這里，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p>

?

??? ? ?“所以我才需要回去?！?/p>

??? ? ?程語清注視著眼前的門扉，木質(zhì)的板材卻做出金屬的外表，冰冷的光澤里鎖孔緊閉，她觸摸著口袋里的鑰匙，等待著林星哲的回應(yīng)?？缮倌陞s沒有開口，他只是靜靜的站在程語清的背后。

??? ? ?不安在陰影里穿行，它們手腳并用，匍匐在爬山虎的葉底，像是一些看不清面孔的人影。

??? ? ?“真可憐。”它們說：“還這么小，該怎么辦？”

??? ? ?不怎么辦。程語清怒視著它們，她緊緊地攥著鑰匙，施力的手掌傳來痛感，堅(jiān)硬金屬的維持著她的形狀。這個時候，林星哲走到程語清的身旁，他說：“沒帶鑰匙嗎？”

??? ?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會忘帶鑰匙。”少女的肩膀松弛了下來，她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 ? ?隨著門扉的展開，陽光照進(jìn)室內(nèi)，淺色的木質(zhì)地板向前延伸，墻壁上粉刷著淡黃色的舊漆。大小不一相框懸掛在兩側(cè)，它們沿著長得出奇的大廳，一直排列到視線的盡頭。在那里，又有一扇門緊閉著。

??? ? ?程語清邁步而入，過去透過相框注視著她。邊境是實(shí)體的記憶，記憶是現(xiàn)實(shí)的幻象，脆弱的人會被幻象迷惑，但她不會。

??? ? ?少女目不斜視，她穿過純真的童年時代，和藹的父母、精巧的玩具、沉默的男孩；她穿過變換的少年時代，來去的長輩、堆積的書本、寡言的少年；她穿過至今的青年時代，匆忙的過客、停滯的實(shí)驗(yàn)、不語的同伴。

??? ? ?然后她停了下來。

??? ? ?因?yàn)榱中钦軘r住了她。

?

??? ?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 ? ?林星哲注視著程語清，少女面無表情，凜冽地雙眉猶如鋒刃，切割著沉默的空氣。他感受到了不滿，積水從地板的縫隙中滲出，虛空在侵蝕著邊境，一切都搖搖欲墜。

? ? ? ?“現(xiàn)實(shí)隱藏在虛空里，想要回去就不能停止。”程語清這樣說著，要越過林星哲的身旁。

??? ? ?“我不理解，你為什么總是這么固執(zhí)?！绷中钦茉俅螖r住少女，可話說到一半他卻突然頓住，相框里的畫面注視著他，陌生又熟悉的過去從虛空中伸出觸手，動搖著他的邊境。

??? ? ?“盲目的前進(jìn)只會失敗，這里離虛空太近了，走錯一次就可能再也無法離開?！?/p>

??? ? ?“總好過停滯不前。”

??? ? ?程語清揚(yáng)起臉，林星哲讀出了掩飾，她總喜歡用逼迫的方式讓人退步。你真的想好了嗎？林星哲看著少女，她總是在拒絕人，她像彗星一般前進(jìn)，從不停歇。炙熱的火焰灼燒著每個接近她的人，仿佛她什么也不需要。

??? ? ?“我不需要?！背陶Z清這樣說道，她拒絕了林星哲，即便他還沒有開口。她繞過少年的阻攔，按下了門前的按鈕，“就算我們是青梅竹馬，你也不必因此來勸阻我?！?/p>

??? ? ?青梅竹馬？林星哲突然覺得可笑，他揮手指向墻上的照片，“夠了，別裝了！”

??? ? ?“你我都清楚，我們本來就不認(rèn)識?！彼高^一張張照片，相框里的男孩總是沉默寡言，因此常常被女孩捉弄，“這些過去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它們不過是邊境融合的假象，是虛假的安慰?！?/p>

??? ? ?“這種幻覺，你認(rèn)同嗎？”

??? ? ?“我不認(rèn)同?！鄙倥甙恋卣f道。

??? ? ?林星哲笑了，“別騙自己了，邊境的一切都是你，你不過是在用這些虛偽的堅(jiān)強(qiáng)來掩飾自己的脆弱?！?/p>

??? ? ?“那你呢？”程語清轉(zhuǎn)過身，電梯門在她背后打開，“你既不接受，也不拒絕，像虛空土著一樣指點(diǎn)我，是想騙自己沒有止步不前嗎？”

??? ? ?“你以為，你沒有陷在虛空中嗎”

??? ? ?話音落下，林星哲想要反駁，但門已經(jīng)合攏，電梯載著程語清向下方落去。

?

第四節(jié) 停滯的自我

??? ? ?電梯緩緩運(yùn)行。

??? ? ?對程語清來所，他人是一種幻覺。

??? ? ?閉合的門打開，少女穿好白大褂，戴上名牌，走進(jìn)了實(shí)驗(yàn)室。

??? ? ?左側(cè)，透明的玻璃分隔著房間，復(fù)雜的儀器嗡嗡作響，混雜著來來去去的腳步聲，但卻看不見人影，低沉的討論聲從空氣中傳來。右側(cè)，房間的門扉憑空開關(guān)，懸浮的文檔堆疊，黑色的文字從紙上冒出，也沒有人的身影。

??? ? ?就像抽掉了圖層一樣，他人從世界里消失。

??? ? ?我不需要他們。

??? ? ?對程語清來說，虛空與現(xiàn)實(shí)本就是一體的，他人來來去去，但從來沒有真正停留。所以她不需要他們，她可以獨(dú)自前進(jìn)，她可以比任何人都堅(jiān)強(qiáng)。黑色的潮水在耳邊涌動，不安與惶恐在蟄伏，程語清不能停止，她穿過走廊，推開辦公室的大門。父母遺留的資料層層鋪開，數(shù)不清的書籍堆滿房間，稿紙和白板上寫滿了復(fù)雜的符號。

??? ? ?實(shí)驗(yàn)沒有結(jié)果。

??? ? ?一切都停滯不前。

??? ? ?房間緩緩?fù)巳?，潮水漫過腳踝，書本和稿紙融化成紙箱，她站在空蕩的街道上。箱子里堆積著手工毛衣與玩具，陳舊的相冊壓在箱底，她不敢去翻開。

??? ? ?她從來都在活在虛空之中。

??? ? ?如果說現(xiàn)實(shí)與虛幻相互對立，那記憶便夾在其中。它源于現(xiàn)實(shí)，卻被自我所影響，向虛空中不斷墜落。這就是邊境，虛幻與現(xiàn)實(shí)相混淆，如搖籃般溫暖愜意，如冰河般寒冷徹骨。

? ? ? ?一切都是一個循環(huán)

??? ? ?程語清抱著紙箱，街道上空空蕩蕩，但信號燈卻遲遲沒有亮起。

??? ? ?陰云覆蓋天空，地面泛起潮濕，似乎要下雨了。程語清站在原地，人們總有避雨的方式，撐起雨傘，躲進(jìn)建筑，相互依偎。但她沒有，所以她告訴自己，我不需要避雨。

??? ? ?綠燈亮起，少女抱著紙箱，在大雨中前行。

??? ? ?她穿過空蕩的殯儀館，穿過無人的商業(yè)街，穿過焦黑的實(shí)驗(yàn)室，穿過模糊的人影。她垂頭不語，緊緊抱著紙箱。路口之后是下一個路口，暴雨之后只有無盡的暴雨。堅(jiān)強(qiáng)的人可以不斷走入風(fēng)暴，他們不會沉溺在虛假的幸福里。

??? ? ?但她不行。

??? ? ?一切都是一個循環(huán)。

??? ? ?程語清需要理由，她不能從過去中醒來，她惦記著那僅剩的溫暖，不斷為自己尋找著借口。就像擱淺一樣，不安與惶恐如潮水般漲落，沉重的紙箱仿若礁石，她緊緊抱住不愿松手。

??? ? ?她終究是脆弱的人。

??? ? ?下一個路口，她還可以找到理由嗎？

?

??? ? ?對林星哲來說，自我是有慣性的。

??? ? ?活在混沌中，會失去變化的勇氣。很多時候，人們常說無所謂，但這是一種錯覺。其實(shí)他們很在乎，可當(dāng)那些在乎靠近時，他們又會下意識地說：無所謂。

??? ? ?所以，林星哲對程語清說完那些話后，他便開始后悔，可少女已經(jīng)消失在電梯里。

??? ? ?不過沒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失去，或者說他從來都沒有擁有。少年環(huán)顧著墻壁上的照片，他并非不喜歡說話，但很多時候他都選擇沉默，即便是在這些虛假的記憶里。

??? ? ?林星哲繼續(xù)環(huán)視，懸掛在墻壁上的畫面掠過腦海，它們大多是程語清的過去，自己的面孔也有混淆，但很少出現(xiàn)他人。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停住了。在一張照片上，一對年輕的男女并排站著，他們的視線平和而慈祥，靜靜地注視著他。

??? ? ?他已經(jīng)忘了。

??? ? ?林星哲不自覺地走了起來，那張照片不斷放大，然后像門一樣打開，少年就這么走了進(jìn)去。

??? ? ?“認(rèn)識一下。”女人開口，在照片看不見的地方，一個小女孩抱著她的腿，她向林星哲介紹道：“這是程語清，接下來會在我們家住上幾天?！?/p>

??? ? ?遺忘是一種幻覺，是一種逃離了過去，逃脫了束縛的幻覺。正是這種幻覺束縛了林星哲，讓他沉溺在虛空中。

??? ? ?對于父母，林星哲已經(jīng)忘記了。

??? ? ?所以他知道，眼前的男女并不是他的父母。雖然他們有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雖然他們露出包容一切的笑容，但他清楚，這是程語清的記憶，這是程語清的父母。

??? ? ?他和她終究是不同的。

??? ? ?少女總在嘗試改變，她堅(jiān)強(qiáng)的可愛，脆弱的真實(shí)，而止步不前的從來是他。

她不應(yīng)該消失在虛空里。

??? ? ?林星哲向女孩走去，邊境不是真實(shí)的城市，它是記憶的迷宮。所以天空下起雨來，街道從積水中生長而出，少年穿過路口，他走到了程語清的面前?？粗o抱紙箱的少女，他說：“對不起?！?/p>

?

??? ? ?“我也該道歉?！鄙倥o繃的弦松了下來，她看向林星哲雙眼，輕聲說道：“對不起?！?/p>

??? ? ?人不能永遠(yuǎn)欺騙自己，她一直都明白。

??? ? ?虛空動搖著這個世界，脆弱的邊境顫抖不已，暴雨洗刷著空無一人的街道，不堪負(fù)荷的排水口發(fā)出呻吟，積水在路面上回蕩。

??? ? ?“你想要回去嗎？”少年開口。

??? ? ?“想?！边@是少女的答案。

??? ? ?“邊境已經(jīng)接近極限，此刻虛空的力量無比強(qiáng)盛，它與現(xiàn)實(shí)的對立也越來越明顯，那些與虛幻混淆的記憶也越來越突出。只要能夠找到最真實(shí)，最渴望實(shí)現(xiàn)的愿望，就能借由排斥虛空的推力回到現(xiàn)實(shí)?！?/p>

??? ? ?“千萬不要迷失，這次和之前不同，真的只有一次機(jī)會。”

??? ? ?最真實(shí)的愿望嗎？程語清看向手中的紙箱，它緊緊的閉著，在風(fēng)雨中沒有一點(diǎn)潮濕。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紙箱，在舊衣物與童年玩具下，陳舊的相冊被她拿了出來。這是被她刻意遺忘的過去，是她所失去的童年。少女把它藏了起來，她害怕自己依戀這份過去，從而變得脆弱。

??? ? ?現(xiàn)在，她要面對它。

?

??? ? ?雨水中，林星哲接過程語清的的紙箱，他看著少女打開相冊。下一刻，電梯井從地面上長了出來，它包圍住二人，一直向天空深處延伸。在金屬壁的保護(hù)下，狂風(fēng)已經(jīng)消失，但雨水仍在灌入。

??? ? ?隨后，少女手中的相冊發(fā)出光芒，它牽引住紙箱，隨后向上延伸，化座一具窄小的升降梯。

??? ? ?一切都就緒了，林星哲感受到虛空的波濤，所有的邊境都消失了，只剩下這一條通道。他看著程語清站進(jìn)紙箱，然后開口道：“程語清，接受真實(shí)的自己，你會回到現(xiàn)實(shí)的?！?/p>

??? ? ?“那你呢？”

??? ? ?少女感到奇怪，但林星哲卻笑了笑，他說：“我已經(jīng)不準(zhǔn)備離開這里了。”

??? ? ?隨后，他敞開了自己的邊境，潮水洶涌，虛空噴薄而出，推動著少女向上方升去。

?

第五節(jié) 真實(shí)的愿望

??? ? ?人為什么會陷入虛空？

??? ? ?在現(xiàn)實(shí)與虛幻的夾縫里，程語清思考著這個問題。當(dāng)與穿過邊境的虛空迎面撞擊后，她便感受不到自己的軀體，只有散亂的意識在虛無中漂浮，好像的她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意義在剝離，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都消失，只有思維還存在。

??? ? ?或許是對自己不滿，不安始終纏繞著她，她還不夠堅(jiān)強(qiáng)。她拋棄了長輩的好意，辜負(fù)了父母的遺志，可她終究還是停下了。

??? ? ?沒有辦法從過去中獲得原諒。

??? ? ?“程語清?！鄙倥牭搅寺曇?，“接受真實(shí)的自己?！?/p>

??? ? ?像是有水滴突然落下，程語清眼前出現(xiàn)迷離的光芒，過往開始流轉(zhuǎn)，她看見自己的記憶。

??? ? ?我是在什么時候陷入到虛空中的呢？

??? ? ?記憶在滾動，幸福美好、無憂無慮的童年在推進(jìn)。不安和惶恐開始蔓延，無助的情感爬上指尖，是那一天。

??? ? ?那天，好多好多的大人來到房間，他們把她帶到陌生的地方，她沒有見到父母，只看到一個小小的盒子。事故、爆炸，還有很多聽不懂的詞語，她一個人站在小桌旁，大人都在竊竊私語。

??? ? ?之后，她便從家里搬了出來，帶著一個小紙箱，住進(jìn)了陌生的房間里。總有不認(rèn)識的大人在這里進(jìn)出，他們來來去去，從不跟她說話。不安和無助在心里蔓延，她想回去，回到小院，回到家里去。

??? ? ?但是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 ? ?程語清睜開眼，她坐在小小的椅子上，周圍的位子都空了，穿著黑色制服的大人們?nèi)齼蓛傻牡吐曈懻摗Ｅ⑻痤^，父母的笑容固定在照片里，黑白色的挽聯(lián)掛滿了廳臺。

??? ? ?她已經(jīng)坐了很久，很多人來來去去，他們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上臺講話，但從來不曾停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熙熙攘攘的大廳很快就空蕩了下來，少女一言不發(fā)，從那個家中離開后她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 ? ?這孩子真堅(jiān)強(qiáng)，他們總是這樣說。

??? ? ?最后一個人離開了，程語清還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她不知道做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做。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孩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抱著一本寬厚的淺褐色大書，默默地注視著她。片刻后，背對著大廳的燈光，沉默寡言的男孩終于開口：

??? ? ?“想哭，就哭吧。“

??? ? ?話音落下，程語清撕心裂肺地哭了出來，她哭出了不安和惶恐，她哭出了虛偽的堅(jiān)強(qiáng)，她哭出了一直無法面對的過去，她哭出了自己的脆弱。黑色的潮水退去，礁石在眼前融化，現(xiàn)實(shí)露出微小的光芒。

??? ? ?畏懼不是錯誤，接受自己的脆弱，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在想哭時便哭，在想笑時便笑，去做真實(shí)的自己，不要讓虛空模糊了現(xiàn)實(shí)，模糊了自己真正的愿望

??? ? ?淚眼婆娑少女抬起頭，虛假記憶中的林星哲沉默地看著她。

??? ? ?謝謝你，她在心里說。但是你呢？你又為什么不準(zhǔn)備離開這個世界？

?

??? ? ?自我是有慣性的。

??? ? ?林星哲沒有告訴程語清，常人可以從邊境中找到真實(shí)的自我，從而返回自己的現(xiàn)實(shí)，但那里沒有他的出路。

??? ? ?他已經(jīng)忘記了現(xiàn)實(shí)，或者是現(xiàn)實(shí)忘記了他。

??? ? ?虛空如流水般包裹了身體，隨著程語清的離去，邊境開始分離，不屬于他的記憶緩緩消失。林星哲又回到了自己的邊境里，湛藍(lán)的天空鋪滿視野，寬闊的操場空無一人，少年坐在沙坑上，沉默地翻動著沙子。很多年前他就是在這里，等著他們來接他，他一直從白天等到黑夜，身后的門也沒有被敲響。

??? ? ?從此，他就再也沒能離開這個沙坑。

??? ? ?自我是有慣性的。

??? ? ?他們不需要他，家族不需要他，世界不需要他。

??? ?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需要，他開始享受這片虛空，享受空曠沒有他人的世界。這是一種超然的感覺，不與任何現(xiàn)實(shí)事物相關(guān)聯(lián)，現(xiàn)實(shí)對他失去了意義。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也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

??? ? ?世界離他遠(yuǎn)去，他把那些愿望都藏進(jìn)書里，埋在了永遠(yuǎn)挖不完的沙坑下，然后徹底忘記了。

??? ? ?那么，他又為什么想要幫助程語清？

??? ? ?他為什么還記得程語清？

??? ? ?纖細(xì)的手臂突然穿透天空般的水面，將林星哲拉了起來。少年劇烈地咳嗽著，他支撐著濕透的身體，艱難的睜開眼睛。程語清就在他面前，他們坐在齊腰深的水里，四周是金屬般的墻壁。

??? ? ?“為什么？”少年這樣問道。

? ? ? ?“那你呢？你又為什么放棄?！鄙倥煜さ胤磫柕?。

??? ? ?“因?yàn)槲覠o法從那里離開?！绷中钦艽瓜乱暰€，不去看少女。但程語清馬上掐住了他手臂上的軟肉，迫使他轉(zhuǎn)回了目光。

??? ? ?“別裝了，你可以從邊境里讀到我的記憶，我也可以讀到你的?！?/p>

??? ? ?“那你應(yīng)該明白你之所以認(rèn)為我們是朋友，是因?yàn)檫吘橙诤蠈?dǎo)致的虛假記憶，等你回到現(xiàn)實(shí)后一切都會消失，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

??? ? ?“假的又怎樣？” 程語清松開了捏住少年的手，她從水里站了起來，俯視著林星哲，“就算是假的，我也認(rèn)同。”

??? ? ?少女響亮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里反射多次，像輕鈴一樣敲進(jìn)林星哲的腦海，他有些無力的反駁道：“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p>

??? ? ?少女覺得有些好笑，她又蹲下來掐住林星哲的手臂，“怎么了？女人就是善變。”

??? ? ?話音落下，兩人都笑了出來。

??? ? ?“所以，你放棄了離開的機(jī)會，就為了回來和我加下好友？”林星哲嘆了口氣，他看著程語清，“你不覺得自己做了件很傻的事嗎？”

??? ? ?聞言，程語清松開了捏住少年的手，她扶住沒在水里的膝蓋，開口說道：“這確實(shí)是一件傻事，但也是我愿意去做的事?！?/p>

??? ? ?“林星哲?！鄙倥穆曇敉蝗淮罅似饋?，她看著林星哲的眼睛，說道：“謝謝你。”

??? ? ?聽到程語清的感謝，林星哲愣了楞，他別過腦袋，眨著眼睛，不讓程語清看見自己的面孔。在接受了現(xiàn)實(shí)的拒絕后，他沒有想到會在這片虛幻的邊境里得到認(rèn)同。少年沉默片刻，轉(zhuǎn)過頭來，少女對他伸出了右手，兩個人攙扶著從水里站了起來。

??? ? ?“這里是哪里？”程語清問道。

??? ? ?“總之還在邊境里?！绷中钦墉h(huán)顧四周，狹小的房間里沒有窗戶，也看不到房門，水面遮蔽了地板，他四處查看，才在角落的天花板上找到了緊閉的艙蓋。少年揮手示意程語清過來，他說：“雖然現(xiàn)在很穩(wěn)定，但等到虛空卷土重來，一切都會消失?！?/p>

??? ? ?“那又如何?！背陶Z清提起一個滿不在乎的腔調(diào)，“被世界遺忘什么的，想想也很浪漫嘛?！?/p>

??? ? ?兩人合力打開艙蓋，伴隨著吱呀的摩擦聲，少女發(fā)出一聲驚呼。林星哲抬起頭，在狹窄艙口的外面，璀璨的星空熠熠生輝。

??? ? ?“懂了，你先上去。”林星哲笑道。隨后他托舉起少女，幫她爬出了艙口。動作間林星哲聽到了撲通的水聲，有什么東西從身上掉了下來。他謝絕了程語清拉他上去的好意，摸摸了口袋，才想起來那張被他遺忘的卡片。

??? ? ?林星哲彎下腰，在水里摸索起來，很快他就抓住了一件物體。但那不是小巧的卡片，而是寬厚堅(jiān)實(shí)的觸感。少年直起身來，他從水里拿出了一本書，顏色暗淡的字符書寫淺褐色的封面上。

??? ? ?他認(rèn)識那些字，這正是被他埋在沙坑里，刻意遺忘的現(xiàn)實(shí)。

??? ? ?這是遺忘之書。

?

??? ? ?艙口外面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林星哲爬出來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一直在一艘造型奇怪的潛水器上。他抬起頭，深邃的夜空中，上環(huán)帶的光芒清晰可見，璀璨的星辰耀眼迷離，就連殘?jiān)乱卜瓷涑雒髁恋墓獠省?/p>

??? ? ?恍若白晝。

??? ? ?少年有些感嘆，他轉(zhuǎn)過頭看向身旁的少女。星空下，年輕的女孩露出驚嘆的表情，明媚的雙眸閃爍著光輝，就連黑色的長發(fā)仿佛也要回應(yīng)這色彩。林星哲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移走目光，看著星空，他開口道：“常常聽人說，誠心對星辰許下的愿望都會被實(shí)現(xiàn)，你有什么愿望想告訴這片星空？”

??? ? ?“愿望嗎？”程語清呢喃著，她看著浩瀚的星空，開口說道：“我想回到現(xiàn)實(shí)，我想對他們道歉，我想實(shí)現(xiàn)父母的愿望，我想回到老房子，我想做一個善良的人，我想不再欺騙自己，我想想哭時便哭，想笑時便笑……”

??? ? ?少女一口氣說出了好多愿望，好像要塞滿整個星空，林星哲在旁邊聽著，直到程語清口干舌燥，停了下來時，才把手中的書遞了上去。

??? ? ?“說這么多，星星可記不下來，要不要寫下來傳給他們?！?/p>

??? ? ?“好啊?！背陶Z清說道，她接過淺褐色的書本，隨手翻開，現(xiàn)實(shí)的光芒突然潑灑出來，包裹住少女。遺忘雖然對應(yīng)著虛空，但在虛空中它便代表著現(xiàn)實(shí)，僅僅只有一個人的現(xiàn)實(shí)。璀璨的光華剎那間便消失，以遺忘之書為代價(jià)，程語清返回到現(xiàn)實(shí)中。

??? ? ?隨著女孩的離去，邊境開始變化，不屬于林星哲的部分開始消失。大海逐漸退去，露出空曠的操場，潛水器化作沙坑，緊閉的大門出現(xiàn)在身后。

??? ? ?過去，林星哲一直停留在這里，他埋掉了自己的現(xiàn)實(shí)，等待著有人敲響這扇大門。他躊躇不前，總是被動的等待或者接受。

??? ? ?自我是有慣性的。他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所以他失去了變化的勇氣。但今天不一樣，他得到了一個認(rèn)同，雖然是虛假的，但也是真實(shí)的。

??? ? ?即便他已經(jīng)不記得這個認(rèn)同來自誰，但此刻他重新感受到變化的勇氣。

??? ? ?少年轉(zhuǎn)過身，向緊閉的大門走去。

?

尾聲

??? ? ?“林先生？”

??? ? ?短促輕聲的呼喊從耳邊傳來，林星哲的思緒被從夢中喚醒，他費(fèi)力睜開眼睛，一個中年男人的面孔出現(xiàn)在眼前。

??? ? ?“很抱歉林先生，舊廷區(qū)的封鎖才剛剛解開，需要整理的文件有點(diǎn)多，讓您等太長時間了，非常抱歉?！?/p>

??? ? ?“沒關(guān)系?！绷中钦鼙硎緹o妨，他站起身來，向眼前的人問道：“那東西找到了嗎？”

??? ? ?“找到了，請跟我來?！敝心昴腥藥ьI(lǐng)著林星哲穿過前臺，來到一間辦公室里，隨后他然后搬出一個不小的箱子放在了桌上，“貴父母當(dāng)初存放的物品就在這里，完好無損，請過目?！?/p>

??? ? ?林星哲深吸一口氣，打開箱子，一本淺褐色的寬厚書籍?dāng)[放在其中，封面上的文字他認(rèn)識。是古赤河語，意思是遺忘之書。

??? ? ?自從離開虛空后，他不再等待，鼓起勇氣追尋起父母消失的蹤跡，現(xiàn)在終于有了些成果。林星哲點(diǎn)點(diǎn)頭，他簽完眾多的文件，將遺忘之書放進(jìn)包里，離開了這棟建筑。

??? ? ?推開緊閉的大門，喧囂的城市映入眼簾，林星哲又回到了世界中。他環(huán)顧四周，街道上人流如織，車水馬龍。舊廷區(qū)的軍事封鎖剛剛解除，很多之前撤離的居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近處，一位老人推著行李蹣跚的前進(jìn)，霎時間就要跌倒。

??? ? ?林星哲心中一緊，正要上前。就在這時，一只纖細(xì)手臂伸了出來，扶住了老人的身體。

??? ? ?看著挺身而出的陌生少女，林星哲心情暢快，他打著節(jié)拍，哼起友好和平的調(diào)子，向車站的方向走去。

??? ? ?隨后，他們擦肩而過。

?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