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1| 犬山家的阿賀

? ? ? ?真屈辱?。?犬山賀的腦海里瞬間流過的是65年前他和昂熱的相遇……1946年，滿目瘡痍的日本，敗戰(zhàn)，投降，歸國的傷兵，淪為象征的天皇，切腹的父親，街上美國人呼嘯來去的吉普，被美國大兵隨手攬上車的女人，她們的和服下露出蒼白的大腿…… 在那個櫻花盛開的春天，18歲的犬山賀奔跑在東京港，給熟悉的美國兵介紹幾個賣身的女人，忽然聽見汽笛長鳴，那艘白色的“衣阿華”戰(zhàn)列艦從天際航來，巨大的船身甚至不能入港，漆黑的巨炮指向東京。 那個穿著美國海軍白色軍官服的男人從小艇上跳上碼頭，看了一眼犬山賀手臂的紋身，摘下嘴邊的煙斗，以輕蔑的聲音說：“犬山家的孩子？回去告訴你家大人，我叫昂熱，希爾伯特·讓·昂熱，來自美國卡塞爾學(xué)院。你們可以選擇，和平……或者尊嚴！”

? ? ???“只是這樣而已么？只是這樣而已么？太慢！太慢！太慢！”記憶的疼痛，白色道服的昂熱無數(shù)次以竹劍將他劈頭蓋臉地打翻在地。 1946年時的昂熱還根本不懂日本劍道，但是僅以血統(tǒng)的優(yōu)勢他就將以劍術(shù)自豪的家中所有長輩打翻，一再撲上來的犬山賀在他眼里只是條牙齒沒長全的小狗而已。 這是犬山賀一直竭力否認的，昂熱是他的老師，雖然外表看起來年齡相當(dāng)，那只是因為龍族血統(tǒng)在作祟。他被委任為日本分部長的最大原因是，昂熱是他的老師，覺醒了他的血統(tǒng)天賦。但在短短一年的教育中，昂熱總是嘲諷他鄙視他，便如那些蠻橫的美國人撲在日本女人身上撕扯他們的和服……

? ? ? ?“我并不鄙視黑幫，我只是……無視你們！”昂熱冷冷地說。 九階剎那！ 512倍……神速斬！ 犬山賀靈魂深處的18歲少年咆哮，鬼丸國綱離鞘，劃出的弧線美妙得如同女孩的眉毛。因為極速刀身彎曲，煉金武器鬼丸國綱已經(jīng)到了折斷的邊緣。 史上從無那么快的刀，也從無那么詩意的殺機，寂寞得足以斬斷……時光！ 居合極意！ 鬼丸國綱超越了音速，音爆的效果橫掃整個舞池，空氣的高頻震動比刀更快，割開了昂熱的肩頭。 昂熱的目光中流露了一閃即逝的欣慰…… 然后他拎起不知從何處拾起的球棒，狠狠地砸在犬山賀的側(cè)臉上，把他砸得橫飛出去……

? ? ? ?昂熱在犬山賀身上踩了一腳，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他已經(jīng)披上了外衣，恢復(fù)了教育家的風(fēng)度，點燃了一支雪茄慢悠悠地抽著。 犬山賀知道那是昂熱會的三五句日語之一，基本上呆在日本的一年間昂熱學(xué)會的日語都是用來罵人的。這曾經(jīng)讓犬山賀很疑惑美國本部的校園風(fēng)氣是怎樣的。

? ? ? ?“我的速度……能到你的一半么？”犬山賀輕聲問。他還站不起來，昂熱那一擊應(yīng)該是打得他腦震蕩了，混血種的身體構(gòu)造雖然過硬，但他畢竟老了。

? ? ? ?“不知道。”昂熱說，“能傷到我，說明你長大了?！?/p>

? ? ? ?“我就快死了 ，終于算是長大了么？”犬山賀苦笑。

? ? ? ?“還不到死的時候，一個養(yǎng)著那么多干女兒的男人，不像準(zhǔn)備去死的樣子?！卑簾嶂噶酥肝璩剡吥切┦軅睦泵煤痛蠛蛽嶙?。雖然他的痛擊看似不留情，但并未達到“殺招”的級別，傷得最重的和紗也就是昏迷和斷了幾根肋骨。

? ? ? ?“我失敗了，但是蛇歧八家這一次是不會妥協(xié)的，你可以嘲笑我這個戰(zhàn)敗者，但蛇歧八家不再是65年前的蛇歧八家?！比劫R低聲說，“這不是中二少年的話，這是事實。”

? ? ? ?“我對你們蛇歧八家的想法沒有興趣，我這次來的目的，是把我的好學(xué)生們帶走。作為教育家，我看重我培養(yǎng)的每個學(xué)生，就像父親看重兒子。”昂熱吐出一口青煙，“你也是我的學(xué)生啊，阿賀?！?/p>

? ? ? ?“是你的學(xué)生中地位最低的那種？”犬山賀冷笑。

? ? ? ?“是比較笨的那種?！卑簾釗]舞著雪茄。

? ? ? ?“這種程度的嘲笑已經(jīng)對我沒用了，校長。”犬山賀大聲說。

? ? ? ??昂熱毫不留情地在他受傷的側(cè)臉上踢了一腳：“（日語）！對不同的學(xué)生，有不同的教育方法，但沒有所謂地位的區(qū)別，這是一個教育家的基本道德。”

? ? ? ?犬山賀愣住了。

? ? ? ?“我們派來日本的三個學(xué)生中，愷撒·加圖索是一個叛逆的少年，作為加圖索家的繼承人，他無視一切人包括他的叔叔和父親，他的血管里留著年輕人的自信，相信自己是世界第一。他需要不斷的成功來鼓勵自己，我從不贊美他，但是給他成功的機會，派他去執(zhí)行最重要的任務(wù)。他越自信就能激發(fā)越大的潛能。”昂熱侃侃而談，“楚子航不同，他是一柄不斷錘煉自己的劍，他無所謂叛逆也無所謂自信，對于劍而言，存在的意義只是斬切。敵人和宿命，一起切斷就可以了。切不斷的，再切！所以教育楚子航不必擔(dān)心讓他經(jīng)歷失敗，每一次失敗都令他更加完美。”

? ? ? ?“至于路明非，”昂熱微笑，“他必將成為英雄，我只需要對他微笑就好了。”

? ? ???他俯下身凝視犬山賀的眼睛：“阿賀，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眼睛里有什么么？”

? ? ? ?“什么？”犬山賀下意識地問。

? ? ? ?“那么大了還像個孩子似的說話！”昂熱又是一腳踢在他側(cè)臉上，令他的臉痛得像是要裂開，“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被別人的話題帶著走！”

? ? ? ?女孩們都傻了，犬山賀竟然不敢應(yīng)聲。

? ? ? ?“有一個男孩的……悲傷啊?！卑簾嵊挠牡卣f，“當(dāng)時我真的非常驚訝，一個18歲的男孩，出身于一個黑幫家族，工作是給港口的美國水兵介紹日本jn。為什么會有那種……冰一樣干凈的悲傷呢？”

? ? ? ?犬山賀警覺地避開對方的眼神。他已經(jīng)是個老人了，老人會把“往事”這種東西封存起來扔進了故紙堆再不去看?？偸蔷捉肋@往事發(fā)狠是小男孩才會做的事情，他不會，他也不想讓人窺探那些往事……可昂熱那可惡的眼神透過他的瞳孔看起來，居高臨下地審視這他的內(nèi)心。

? ? ? ?“別躲，阿賀，一個人可以逃避世間的一切妖魔，但唯有一個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昂熱幽幽地說，“那就是懦弱的自己?！?

? ? ? ?犬山賀一怔。 “早在1946年我就查過你的身世。當(dāng)時的蛇歧八家中犬山家是最弱小的，因為從事風(fēng)俗業(yè)而被其他“做大生意”的家族嘲笑，你的父親為此加入了激進的青年團隊，變成了一個愚蠢的軍國主義者，擁護對外戰(zhàn)爭，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來振興犬山家，表示犬山家不僅僅吃女人飯，一樣可以是‘男人的家族’。但是日本在二戰(zhàn)中慘敗，天皇宣布戰(zhàn)敗，你的父親為了保住家族的榮譽而切腹效忠。犬山家分崩離析，你的兩個姐姐的血統(tǒng)優(yōu)勢都不出色，跟正常人類幾乎沒有差異，其他家族便恣意地侵蝕犬山家原本的地盤。你的長姐犬山由紀(jì)死于一場街頭斗毆，為了捍衛(wèi)犬山家已經(jīng)所剩無幾的尊嚴，而事實上那場械斗是對手設(shè)計出來逼迫犬山由紀(jì)加入的。對方更進一步要求犬山家交出唯一的幼子，也就是你，來謝罪。過去友好的家族沒有一個對你二姐的求助打開門，整個日本黑幫都等著看犬山家的結(jié)束……但你的二姐還是找到了最后的辦法來拯救犬山家，不是交出你，而是把以容貌出名的自己獻給美國軍人。于是美國軍方答應(yīng)保護這個破落的家族……”

? ? ???“不……不要說下去了……”犬山賀嘶啞地大吼，臉色如同死者。

? ? ? ?“懦弱！”昂熱狠狠一巴掌抽打在這個老人的臉上，大聲得呵斥他。

? ? ? ?犬山賀呆住了，沉默了幾秒鐘后，他捂著臉，低下頭去。

? ? ? ?“那時候的你是個穿著破舊和服的小孩，泡在下雨天的泥水里，懷里揣著幾張用顏色畫過的黑白相片，在日本jn和美國人之間牽線。如果他們勾搭上了會給你幾塊日幣當(dāng)酬勞。你是犬山家最后的男人，固執(zhí)地堅守這風(fēng)俗業(yè)，你家里的屋子住進了一個美國上校，他是你姐姐的恩人，每天他在那里（? ?），不付任何錢，這是他幫助犬山家的回報。你不敢回家，你不愿意看到那一切，你發(fā)誓有一天一定要殺了美國上校，掃平那個殺死你大姐的組織?！卑簾峋咀∪劫R的頭發(fā)，“可你那么低賤的一個男孩又對那些（? ?）很好，為了給她們爭取利益而被美國水兵踢打，因為在你眼里，（? ?）的她們就像那個你不愿再見的二姐……”

? ? ? ?辣妹們和大和撫子們都跪下了，還有琴乃、綾音她們。作為犬山家的后人，她們并不知道這些往事，但從犬山賀臉上的神情可以看出，家族斑駁的歷史就是如此悲傷。她們圍成一圈俯拜在地，一動不動的聆聽。

? ? ? ?“但這就是力量啊，阿賀，”昂熱拍打這犬山賀那張蒼白的臉，“沒有什么力量能比悲痛和愛更洶涌，我所要做的只是喚醒你，把犬山家最后的男孩變成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所以我制訂了對你的教育方案，那就是把你踩在腳下培養(yǎng)，你心里對我的仇恨會與那些悲痛和愛混合，把你這個廢物般的男人錘煉得堅硬如鐵！”

? ? ? ?“今天我看到了成果……九階剎那，512倍神速斬，很好！”昂熱輕聲說，“我很欣慰。”

? ? ? ?他把雪茄碾滅，扔掉手中的球棒，把外套搭在背上遮擋紋身，向外走去，“你已經(jīng)穿越荊棘了，阿賀，恭喜你?！?/p>

? ? ? ?犬山賀支撐起痛得像要折斷的身體，呆呆地望著那個老人的身影，一眼之間，65年時光仿佛剎那。 65年前……櫻花飄落在妓女們半裸的身體上，他的鼻血濺在美國水兵的軍服上，耳邊回蕩這英語的咒罵聲……見鬼，終于想起來了，那才是他和昂熱……真正的相遇。

? ? ? ?從昂熱跳下小艇，到他說出那句極不友善的見面語之間，還有那么一段小小的插曲……

? ? ? ?那天他是去給兩個日本jn和兩個美國水兵的牽線，成功得談成了交易之后，他坐著美國水兵的吉普車來到一座廢棄的小學(xué)校，窮jn們在校舍里擺了木板床做見不得光的交易。

? ?????“小子，這就是你給我們介紹的女人么？怎么跟女鬼似的？”水兵不滿地嚷嚷。

? ? ? ?“另一個就跟（? ?）一樣！”

? ? ???15歲的小jn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水兵從腰間抽下皮帶，揮舞著想把犬山賀逼出門去。犬山賀明白了，這些都是借口，在這里即便jn們大聲呼救也不會有人聽見。那年他18歲，是能救她們的唯一一個男人。他脫下外衣，露出驕傲的刺青，揮舞這木棍往里沖，一次又一次被皮帶抽打在臉上，皮帶上的鋼扣把他的身體割的傷痕累累。他不顧一切得叫嚷這些沒有邏輯的話，“我是犬山家的阿賀，這是我們?nèi)郊业呐?，美國佬滾出去！”其實他在前一天還不認識這一老一小兩個jn。

? ? ? ?他的腦海里盡是破碎的畫面，那個美軍上校（? ?），夕陽的余光照在父親的尸體上，死在街頭的大姐（? ?），上面紋著花與鶴……

? ? ? ?“紳士們，我們在太平洋戰(zhàn)場上的勝利源于我們打敗了日本的男人，而不是女人和孩子吧？”那名曾在港口遠遠看過一眼的美國軍官出現(xiàn)在水兵們的背后，輕松地捏住水兵們的手腕，奪下皮帶反抽回去，把他們摔進泥濘中。

? ? ? ?細雨里白衣軍官打著一柄英倫風(fēng)的黑傘，提著旅行箱，腋下夾著他的軍帽，并未注意那兩個哭泣的女人，而是踢了踢犬山賀。

? ? ? ?“看起來是個不怕沖入荊棘叢的小鬼，”白衣軍官冷冷地說，“但是要沖出荊棘叢，才算長大了?！?/p>

? ? ? ?那時櫻花從小學(xué)校舍屋頂上的缺口飄落下來，希爾伯特·讓·昂熱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紙煙。

? ? ? ?|2| 及格

? ? ? ?人要多少年才能明白老師跟你講的道理？也許是課堂上的一瞬間，也許是一生。犬山賀忽然跪下 “老師！我……”

? ? ???昂熱漫不經(jīng)心地揮揮手，頭也不回，“好了好了，我都說過你已經(jīng)走出荊棘了，就不要像小孩子一樣說感謝的話了。”

? ? ? ?“老師……”

? ? ? ?“我今天來并不是來跟你談判的，蛇歧八家中犬山家最多也只有一票而已，你沒有資格代表真?zhèn)€日本的混血種家族跟我談判。但是人老了，總是有點念舊，我很高興你派人來機場接我，這樣我可以跟你喝一杯。但是原先設(shè)想的地方是街頭的拉面排檔，結(jié)果卻是奢華夜店和成群的女人?！卑簾岚l(fā)出不屑的“嘖”聲，“你對于老師的品味就那么不了解么？”

? ? ? ?“老師……” 犬山賀忽然如閃電般撲向昂熱的背心，鬼丸國綱在他手中閃動著妖異的紅光，如歌舞伎的眼影那樣妖冶動人。言靈·時間零，釋放！幾乎就在同時，彈幕斜向穿透Atom，把堅硬的鋼筋水泥墻體切割開來。那是高射機槍在平射，這種武器甚至能威脅到低空飛行的戰(zhàn)斗機，巨大的口徑和兩倍音速的初速度讓它的子彈能貫穿輕型裝甲板。日本黑幫曾用這種武器在公海上火拼，彈雨把整艘漁船打沉！

? ? ???兩架高射機槍的彈幕交叉，在墻壁上切出巨大的十字，十字形彈幕覆蓋的面積足有幾十平方米，十字的中心點投射在昂熱的心臟。他無路可逃，迎面還有鷹般撲擊而來的犬山賀。他也沒有準(zhǔn)備逃，折刀在空氣中劃出暗金色的花紋，同時他接住了犬山賀。子彈巨大的沖擊力和犬山賀的沖擊力一起把他推了出去，狠狠地壓在墻上。足足半分鐘的高壓射擊，兩架高射機槍的子彈全部傾瀉在昂熱背靠的墻上，子彈在墻壁上濺起了一縷縷的灰塵，灰塵覆蓋了昂熱和犬山賀。槍擊終于停止了，因為彈匣打空了，全速發(fā)射會讓這種老式高射機槍的槍管過熱，打空一匣子彈后就只能放棄了。對面的電視塔上，黑影沿著滑索撤離，沒入黑暗中。

? ? ???Atom里，整面墻壁倒塌了，大口徑機槍子彈把他里面的鋼筋骨架都打斷了，斷壁拍在地面上濺起一人高的灰塵。足足半分鐘之后灰塵才落下，灰塵中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浮現(xiàn)，昂熱盤膝而坐，把犬山賀的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四處都是彈痕，不只是射來的彈痕，還有被昂熱彈回去的彈痕！如果剛才的一刻有一架高清攝像機對著昂熱和犬山賀拍攝，會發(fā)現(xiàn)昂熱的每一刀都把一枚機槍子彈切成兩半，一條彈道到了昂熱面前就驟然分成兩條，四散飛射，除了一枚子彈擦傷了他的眉宇，他沒有受任何傷。犬山賀代替他受了所有傷。 鬼丸國綱并沒有斬入昂熱的身體，而是擋在了犬山賀的左胸。這柄傳世名劍彈開了幾枚子彈，確保他的心臟沒有被毀，可除此之外的身體上遍布彈孔?；煅N的骨骼堅硬到機槍子彈也不能射穿，犬山賀就是用自己的全身骨骼封住了射向昂熱的大部分子彈，他保住自己的心臟并不是要保住自己的命，而是要確保在那半分鐘內(nèi)，他能死死地站在昂熱面前。

? ? ? ?“（日語）?！卑簾彷p聲說。 “老師……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了么？”犬山賀輕聲問。

? ? ? ?“是的，犬山君，男人這門課，你及格了。”昂熱說。

? ? ? ?“小心……刺青師……”這是犬山賀一生的最后一句話，他瞪著昂熱，用的是唇語。昂熱忽然明白了。就像他這一次不是來跟犬山賀談判，犬山賀其實也不是要跟他談判。雖然這個學(xué)生對于刻薄的老師懷著怨念，但自始至終，犬山賀都把他看作老師……犬山賀是要警告他，警告他日本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卡塞爾學(xué)院不能進入的地方，要他盡快離開。他不能明確地說出來，因為這里的女孩們中藏著耳目，其他黑幫的耳目，幕后人物的耳目。日本的局面早已超出犬山家的控制能力，犬山賀這位前日本分部長，已經(jīng)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 ? ? ?|3|·蛇歧八家

? ? ???Atom外，雪亮的車燈照著漆黑的正門。不是聞風(fēng)趕來的警車，而是四輛黑色的羅爾斯·羅伊斯轎車。四輛車各自占據(jù)不同的位置，彼此之間留夠了安全距離。車旁都站著成群的年輕人，黑西裝黑墨鏡，他們一手扶著車身，一手提著出鞘的短刀。羅爾斯·羅伊斯的車頭上原本應(yīng)該是“飛翔天使”的銀質(zhì)車標(biāo),但這輛車上分別換成了蜘蛛、馬頭、鳳凰和夜叉。風(fēng)魔家的蜘蛛、龍馬家的馬頭、櫻井家的鳳凰和宮本家的夜叉。蛇歧八家中，四家的家長都來了，他們來犬山家的Atom，顯然不是為了跟夜店里的女孩們喝一杯。

? ? ? ?Atom的大門被人“咣”地一腳踹開，修長的影子提著沉重的皮箱出現(xiàn)。車燈的光束聚集在他身上，把他照成耀眼的白色。按這種燈光在黑夜里能讓人短暫地失明，但那個人沒有停步，甚至連遮擋的意思都沒有，一步步走向風(fēng)魔家家長的座駕。上百名黑幫分子都握緊了短刀，擺出一觸即發(fā)的進攻姿態(tài)。但車里的家長沒有下令。那個人走到車邊，形貌清楚，一身考究的三件套灰色西裝，一雙手工的馬棕色皮鞋，腰板挺拔，是位看起來很紳士的老人，一個外國人。他略顯狼狽，衣服上都是灰，鼻梁上的玳瑁眼鏡框也裂開了，但神色很平靜。

? ? ? ?他靠在車身上，拍了拍黑色的窗玻璃，“喂?！?/p>

? ? ? ??居然以如此粗野的方式跟風(fēng)魔家的家長打招呼，車里的老人是連會議員見面也要鞠躬的。在歷史上風(fēng)魔家是大名們也得禮敬的，因為除了情報業(yè)，他們還培養(yǎng)很多的忍者，這些忍者在刺探情報之余也都是刺殺的好手。

? ? ? ?車窗玻璃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極其清瘦的臉，穿著和服的老人面無表情。

? ? ? ?“風(fēng)魔小太郎？”昂熱隨口問。風(fēng)魔家的每一代家長都叫小太郎，這樣外人甚至不知道風(fēng)魔家的家長更換了多少代。

? ? ? ?“我是風(fēng)魔小太郎，昂熱校長?！憋L(fēng)魔家家長用敬語回答，旁邊立刻有翻譯譯成英語。

? ? ? ?“都是來圍觀犬山家的滅亡的么？”昂熱問，“1946年，你們就等待這犬山家的滅亡，現(xiàn)在終于等到了？”

? ? ? ?“我們不知道今夜這里會發(fā)生什么，但是肯定這里會有大事發(fā)生?！憋L(fēng)魔小太郎說，“所以來看看?！?/p>

? ? ? ?昂熱默默地叼上雪茄，伸手在身上摸火柴，風(fēng)魔小太郎比了個手勢，立刻有下屬點燃打火機遞到昂熱面前。

? ? ? ?昂熱對空悠悠地突出一口青煙，“我們在這里說話，龍馬家、櫻井家和宮本家的家長聽不到，會不會懷疑你？”

? ? ? ?“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幾家的立場是完全相同的，”風(fēng)魔小太郎說，“我們的對話他們都可以聽到?！?/p>

? ? ? ?車里的對講機開著，此刻兩人的對話正一字不漏地傳入其他三輛車中。

? ? ? ?“你們幕后的人是誰？”昂熱問。

? ? ? ?“幕后的人？”風(fēng)魔小太郎搖搖頭，“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校長?！?/p>

? ? ? ?昂熱笑笑，“所謂的蛇歧八家，只是黑幫而已。黑幫的本性，就是內(nèi)斗，吃掉敵人和盟友的地盤壯大自己，如果不夠貪婪吃得不夠快，也許就輪到自己被別人吃了。自古以來你們之間從未和睦過，可今天你們忽然并肩作戰(zhàn)，號稱要跟學(xué)院本部對抗。如果幕后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人，我不相信你們能做成?！?/p>

? ? ? ?風(fēng)魔小太郎面無表情：“校長你這是在用西方的思路考慮東方的事，自古以來，蛇歧八家就管理這日本四島，這里有我們八個家族的共同利益。我們都不希望卡塞爾學(xué)院進入日本范圍影響我們的利益，為什么我們之間不能合作呢？”

? ? ? ?“不要跟我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昂熱冷冷地說，“1946年，我強行把敗落的犬山家扶持為蛇歧八家中最有勢力的家族，委任犬山賀為第一任日本分部長。當(dāng)時蛇歧八家沒有共同利益么？一樣有，但我利用了你們之間的矛盾，你們牽制了彼此，犬山賀才能控制住日本。我太清楚你們的本性了，你們?nèi)钡牟皇枪餐婧鸵恢滦袆?，而是……”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緩緩握緊，“一只鐵腕！”

? ? ? ?“鐵腕？”

? ? ? ?“你們幕后必然有鐵腕，你們只是他擺在前臺的小丑。你們這些老東西在我眼里根本就是垃圾，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對日本很放心就是因為我不信垃圾可以團結(jié)起來反對我。”昂熱緩緩地說?！暗怯腥司尤话牙瓟n到了一起，組織成了一支軍隊。我想知道這個人是誰?！?/p>

? ? ? ?囂張至極的挑釁，跟這個老人的外形完全不吻合，風(fēng)魔家的年輕人們愣了幾秒鐘之后，不約而同地握緊短刀逼上。人墻越聚越緊，昂熱仍在一口口抽煙。

? ? ? ?“退后！”風(fēng)魔小太郎忽然說。

? ? ? ?風(fēng)魔家的年輕人們不情愿地放低了手中的武器，在重視面子的黑道，風(fēng)魔小太郎如此克制令家中的年輕人們都覺得蒙受了侮辱。

? ? ? ?“如果蛇歧八家中確實有決策者，那他遲早有一天會拜見校長，我作為風(fēng)魔家的家長，無權(quán)說出他的名字，”風(fēng)魔小太郎緩緩地說，“如果沒有，我也沒有名字可以告訴校長?！?/p>

? ? ? ?“你們的決策者架起了高射機槍試圖把我打成篩子?！卑簾崂淅涞卣f，“我想他短時間內(nèi)是不敢來拜見我的，你替我跟他說。日本這片地方誰說了算，我們還有余地可以商量，如果他敢傷害我的學(xué)生們……那么徹底鏟平蛇歧八家，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

? ? ? ?溫度好像瞬間降低到冰點一下，年輕人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憤怒燃燒著他們的腦袋。什么人敢說鏟平蛇歧八家？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好像收購一個公司那樣輕松。

? ? ? ?撕心裂肺的痛哭聲打斷了他們的憤怒，犬山家的長谷川義隆跌跌撞撞地跑向Atom的門口，大和撫子們用門板抬著犬山賀緩步走了出來，后面跟著悲哭的辣妹和全日本三分之一的少女偶像。長谷川義隆趴在犬山賀身上嚎啕大哭，哭聲難聽得好像一個死了丈夫的老婦人。

? ? ? ?今天是犬山家的哀悼日，明天電視機前的觀眾會發(fā)現(xiàn)很多少女偶像同時宣布停工，理由各不相同，但她們都不約而同地穿起了純色黑衣，素面無妝，便如參加一場隆重的葬禮。

? ? ? ?“時間過去很久了，我的好學(xué)生們都要死光了，而我還活著。”昂熱輕聲說，“真是讓人……不爽啊?！?/p>

? ? ? ?他眼角一跳，淡然的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修羅暴怒般的深情，不知從哪里拎出一個根球棒，兇狠地砸在羅伊斯的水箱蓋上，留下了半寸深的一個坑！所有人都傻了，這種頂級定制的轎車，水箱蓋是工人一寸一寸手工捶打出來的，即便是刮擦一下重新修整噴漆也得花上幾十萬日元。

? ? ? ?這還只是開始，昂熱揮舞著球棒，砸飛了價值幾十萬日元的后視鏡、砸裂了價值上百萬日元的前窗玻璃、砸得車門凹陷、砸得行李艙蓋彈開、砸得車頂天窗崩碎……他忽然間化身為一個純粹的暴徒，一邊砸一邊踹，把自己的鞋印留在鏡面般的烤漆上。

? ? ? ?他每一次出手，就在修車的賬單上增加巨大的數(shù)字，司機開始還試圖計算一下，最后放棄了。經(jīng)過昂熱這一輪砸，也許去跟車廠定一輛新車是更省錢的辦法。

? ? ? ?風(fēng)魔小太郎端坐在這輛四面透風(fēng)的車里，仍舊面無表情，任憑車身震動，碎玻璃往下掉。風(fēng)魔家的年輕人們沒有得到命令，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瞪眼看著這老家伙發(fā)飆。他們也曾報復(fù)那些不交保護費的店主而在深夜里砸車，但昂熱這種砸法……得欠多少保護費才能積攢那么大的憤怒?。?/p>

? ? ? ?要說這老家伙沒當(dāng)過暴走族，沒有霸主整條街收保護費的經(jīng)歷，真是讓人不能信啊。昂熱最后一擊把車的前保險杠整個地砸掉下來?！靶那槁院眯┝恕！彼拥羟虬簦牧伺氖稚系幕彝?，整了整領(lǐng)帶，拎起皮箱調(diào)頭離去。

? ? ? ?“需要送您一程么？校長先生。”風(fēng)魔小太郎問?！懊饬?，就你這輛破車?！卑簾岜梢牡乜戳艘谎埏L(fēng)魔小太郎的座駕，他打開那口沉重的皮箱，從里面拿出了一輛碳纖維的折疊自行車。

? ? ? ?這輕便的交通工具只有不到六公斤重，英國產(chǎn)的ABike，看起來是件玩具，拉開之后卻能讓成年人騎得很舒服。

? ? ? ?“我想你們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最近你們的某幾處地盤忽然被人掃蕩了。沒有任何原因，現(xiàn)場只留下骷髏天使的印記。那個印記的準(zhǔn)確名稱是‘墮落的圣天使’，是加圖索家的家徽。那是加圖索家代表的警告，我可絕不是我們這邊最蠻不講理的一個?！卑簾峥缟纤男∽孕熊?，“信不信隨你們?！?/p>

? ? ? ?“再見，昂熱校長?！蓖麚u搖晃晃遠去的背影，風(fēng)魔小太郎在車中微微躬身，此時此刻這位尊貴的風(fēng)魔家主人還不忘用敬語。

? ? ? ?但他的臉色略有些蒼白。猶豫了片刻之后，他抓起座位旁的移動電話，“諸君，風(fēng)魔家在群馬縣的一家風(fēng)俗店確實被人掃平了。如果昂熱君說的是真的，那么我想諸君的產(chǎn)業(yè)也都有所損失吧？”

? ? ? ?話筒里沉默了片刻，“我們在南部儲存武器的一個倉庫被破壞了，對方?jīng)]有試圖拿走什么?！睂m本家主人說。

? ? ? ?“我們損失最慘重，用于走私貴重轎車的一艘輪船被人弄沉在東京港外了，對方無疑是在示威。”櫻井家主人說。

? ? ???“都留下了墮落圣天使的徽記么？”風(fēng)魔小太郎問。

? ? ? ?“是的。”另三家的主人同聲說。

? ? ? ?“原本沒分辨出來，我的軍師說那個徽章是印度神猴哈努曼，”宮本家主人嘆氣，“所以我一直以為是最近很活躍的一批印度人干的……我們已經(jīng)報復(fù)了那幫印度人，砸掉了他們二號人物的婚禮……”

? ? ? ?“這種沒文化的軍師應(yīng)該切掉小指謝罪！然后被解雇！”風(fēng)魔小太郎低喝。 壓力如山一般大。原本他們自信在日本，在自己的地盤上，學(xué)院本部那幫人折騰不出什么花樣，就算是強龍也要敬畏地頭蛇，何況卡塞爾學(xué)院那幫教育家？因此他們把全部精神用來警惕昂熱的到訪，并沒有留心幾個場子同時被掃的事?，F(xiàn)在他們終于明白了，在昂熱降落之前，學(xué)院的報復(fù)就已經(jīng)開始了。這幫教育家們的行徑簡直比黑幫還要黑幫??！風(fēng)魔小太郎緩緩地撫額。其實他早該想到某件事，加圖索家是一個來自意大利的家族，準(zhǔn)確地說，愷撒老家是西西里。在加圖索家建立起商業(yè)帝國之前，他們在陰影中的某項事業(yè)就已經(jīng)蒸蒸日上。他們的事業(yè)名為——黑手黨！現(xiàn)代黑幫的制度就是他們奠定的！

? ? ? ?“八嘎！”風(fēng)魔小太郎狠狠地捶在扶手上。遍布裂紋的玻璃天窗搖晃了幾下，啪地落下，砸在他腳面上。

? ? ? ?|4|?墮落圣天使

? ? ? ?此時此刻，距離東京3小時車程的神奈川縣，槍聲撕裂了深夜的沉寂。一家夜總會的大門被沖開，穿著裹臀皮短裙的陪酒女郎們驚恐地往外涌，衣冠楚楚的貴客們混雜在其中，不時有被高跟鞋踩中腳面的人慘叫。這是當(dāng)?shù)赜忻囊沟?，從政治家到富商都會過來飲酒作樂，他們的保鏢如果組成突擊隊估計能擋住一個裝甲車小分隊的進攻。

? ? ? ?但此刻這些訓(xùn)練有素的保鏢們可跑得不比兔子慢多少。對面公寓樓的窗戶后面，幾百雙驚恐的眼睛遠眺這一幕，好事者架起攝像機和長焦鏡頭俯拍，影像資料同步上傳網(wǎng)絡(luò)，標(biāo)題是“宮本武藏復(fù)活”。

? ? ? ?夜總會里的人撤空后不久，大門被人一腳完全蹬飛，考究的意大利產(chǎn)正裝鞋踩著滿地碎玻璃。走出來的人穿著防雨布的長風(fēng)衣，穿著精致的小夜禮服，打著深紫色的領(lǐng)帶，一手提著柯爾特手槍，一手舉著體重100公斤的魁梧男人。外面圍觀的人群因這個人的出現(xiàn)而驚恐地退到了10米開外，高舉手機拍照的人都控制不住地手抖。 對方略微遮擋了自己的面容，只能拍到他那一頭燦爛的金發(fā)。一個外國人。但就是這個外國人在眾目暌睽之下走進這件頂級夜總會，用不太地道的日文說“請叫店長來，我是來踢館的?！比缓笏鸵粋€人解決了所有保安，那幾十秒鐘如行云流水，每奪過一名保安中的短刀他就反手向后投射在吧臺的飛鏢靶上，最后飛鏢靶承受不住如此的重量砸在地上，滿地都是抱著斷臂慘叫的保安，這個外國人則站在吧臺上對空鳴槍，再次重復(fù)了他的來意，“我是來踢館的?！?

? ? ? ?宮本武藏！一瞬間所有人都想到了這位劍圣兄，歷史上只有這位劍圣兄曾經(jīng)面對200多個敵人鏖戰(zhàn)不敗，什么上泉伊勢守秀綱，什么柳生石舟齋宗嚴，其他劍圣都不曾見如此英雄事跡。當(dāng)那位體重超過100公斤的光頭店長號叫著揮舞雙刀從二樓躍下試圖劈斬這個外國人時，這位新時代的宮本武藏只是輕描淡寫地把槍口指在了店長的眉心，店長手持雙刀只要一發(fā)力就能把這貨的雙臂斬斷，但是他在最后一刻忽然收刀，在堅硬的地面上摔了一個馬趴。因為在那對妖異的雙色瞳孔中，店長看到的是個魔鬼。他只要敢往下劈斬，自己的眉心就會首先被洞穿。對方做得出來，他說了他是來踢館的，不是喝酒。

? ? ? ?“這里是風(fēng)魔家的夜總會么？”帕西·加圖索拿出一份地圖，問被他舉在空中的店長。地圖上這家夜總會上被畫了一個紅圈。奄奄一息的店長覺得這是他黑道人生中最噩夢的一天。他有“極惡剛男”的名頭，在這一帶幫風(fēng)魔家看了十幾年的場子，還是當(dāng)?shù)貏Φ览硎聲睦硎麻L，持有劍道宗家“免許皆傳”的證書，卻在十分鐘內(nèi)被一個外國人清場了，而這家伙的日本語還不太熟練，不確定是不是摸錯了門。

? ? ? ?他的呼吸不暢以至難以出聲，于是伸手讓帕西看了他手背上的蜘蛛花紋。

? ? ? ?“血巢中的黑寡婦”，這只行走在血紅色絲線上的黑色母蜘蛛代表他在風(fēng)魔家的地位。

? ? ? ?帕西點了點頭，“旁邊的加油站是龍馬家的產(chǎn)業(yè)？”

? ? ? ?“是?！钡觊L嘶啞地吐出這個字。帕西又是點點頭，用手上方形的戒指在店長嘴角沾了點血，在他熨燙得很挺的白襯衣上印下了一個古老繁復(fù)的徽記，徽記上是長有雙翼的巨大生物在云和火焰中下墜，對著天空發(fā)出嘶聲吼叫——墮落的圣天使。

? ? ? ?他把碩大的店長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蓋好之后踢上了一腳，底下帶轉(zhuǎn)輪的垃圾桶滾到了幾十米外。然后他用柯爾特瞄準(zhǔn)了不遠處的加油機，連射兩槍，加油機汩汩地往外泄漏燃油。圍觀的人群驚恐地又退出去幾十米。帕西打著一只Zippo打火機，扔在地上，返身離去。他走出幾十米后，泄露的燃油和火焰接觸，轟然巨震中，整個加油站連帶著夜店騰空而起，灼熱的氣浪席卷著遠處的人群，這幫有閑情的圍觀者還不忘猛按手機拍照。帕西鉆入租來的雷克薩斯跑車，在記事本上把這兩個地方劃掉，絕塵而去。

? ? ? ?“對對，老大，是他，墮落的圣天使，他把徽章印在我的襯衫上！”店長的屁股還塞在垃圾桶里，他正仰望天空，有氣無力地打著電話。

? ? ? ?“確定無誤？”風(fēng)魔家主人暴喝，”不是什么神猴哈努曼么？”

? ? ? ?“我……”店長難過地說，“那我把徽章拍個彩信給您發(fā)過去……”

? ? ? ?風(fēng)魔家主人默默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血色花紋，頭頂云開月現(xiàn)。

? ? ?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彼仙鲜謾C，輕聲說。在這樣月色美好的夜晚，蛇岐八家中的犬山家覆亡，而來自加圖索家的某個暴徒正在橫掃整個日本，身兼教育家和暴徒雙重身份的希爾伯特·讓·昂熱騎著小車行走在東京街頭，新一代混血種中的頂級組合正帶著高天原的秘密隱藏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太多的危險人物云集在這個島國了，戰(zhàn)爭已經(jīng)開始，月色下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

? ? ? ?|5| 列寧號的錄像帶

? ? ? ?“小櫻花，你是從小就這么可愛么？”女人醉醺醺地，在路明非身邊蹭啊蹭，媚眼中桃花泛濫。

? ? ???“后天鍛煉的?！甭访鞣遣挥勺灾鞯卣f著爛話，反正這些醉鬼也聽不出好賴來。

? ? ? ?“小櫻花好厲害！”女人們高興地鼓掌，“開酒！為小櫻花的努力開酒！”

? ? ? ?說起來在牛郎這一行中，真正無師自通的還是楚子航，一下子就抓到了精髓。只要灌醉了這幫女人，你就可以隨心所欲，隨便你說句什么，哪怕你跟她們說“說扁擔(dān)長板凳寬板凳不如扁擔(dān)長板凳不如扁擔(dān)寬扁擔(dān)……”的繞口令，她們也會幸福地看著你，大喊開酒開酒再開酒。

? ? ? ?路明非看了一眼壁掛的大屏幕，上面顯示他的排名已經(jīng)升到了第三位，第二位是愷撒，第四位是楚子航。這個排行榜的名字是“花樣男子新人王”，榜上并非只有高天原一家的牛郎，整個新宿從事牛郎生意的店都加入到這場新人王的戰(zhàn)爭中來，這個榜單并不按外貌評選，而是按照每個牛郎賣酒的數(shù)量。牛郎的主要工作就是陪酒，賣出的酒就是“營業(yè)額”，按照酒價的不同，每瓶酒加分不一樣，若是開一瓶山崎12年威士忌能加10點，要是開18年的就能加60點，開軒尼詩的“李察”干邑是1200點……以此類推，曾經(jīng)有位傾慕愷撒的歐巴桑表示要開1000瓶香檳跟他泡香檳浴，這樣就能給他加60000點，但是被他拒絕了，愷撤神色高傲地說：“相比起泡澡我還是更喜歡游泳這項運動?！?

? ? ? ?在游泳池里放滿香檳，讓池邊坐滿白色蕾絲紗裙的少女開Party一直都是愷撒的理想，但是考慮到這樣或許要把某個香檳廠整年出產(chǎn)的酒都買下來，那位富豪的歐巴桑最終還是沒舍得，只是大贊愷撒的豪情好似她老公年輕的時候。

? ? ? ?路明非想愷撒其實是不愿在別的女人面前暴露身體，但他雖然很想跟諾諾泡澡，諾諾卻總以把他推進浴缸作為回答。由此可見愷撤是他家最本分的男人，他在學(xué)生會組建那樣龐大的美女團更多是在心理上想當(dāng)一個花花公子，行動上是個懦夫。他如一只驕傲的公獅子一樣在自己的領(lǐng)地邊吼得震天響，好似自己擁有一個集團軍的母獅子，他必須提高警惕喝令其他公獅子不得靠近，但實際上他偌大的領(lǐng)地中只有一只母獅子，那只母獅子晃來晃去還不太理他。說起來諾諾據(jù)說去實習(xí)了，去了哪里？她知道她那墮落為牛郎的男朋友陪著十幾個日本女人喝酒還為她守身如玉么？見鬼還有某個不是她男朋友的屌絲在一個醉醺醺的美女撲在懷中扭動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她來，心里一片安靜。

? ? ? ?路明非望著屋頂，無視那個把自己推倒在沙發(fā)扶手上然后撲過來在他身上打滾兒說小櫻花好壞啊小櫻花好壞啊的漂亮女主播……心里忽然很安靜。

? ? ? ?隔著單面玻璃，酒德麻衣雙手抱胸，默默地注視著這個群魔亂舞的夜場。

? ? ? ?“這家伙望著天花板發(fā)呆的樣子只是傻極了，這種貨色到底怎么紅起來的？”酒德麻衣面前就是望著天花板發(fā)呆的路明非，那張巨大的沙發(fā)座上女人們輪流過去跟他獻媚，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 ? ? ?“包裝定位成功咯，”薯片妞端著一杯香檳，“弟弟一樣可愛的異國男子，還懷著對愛情的夢想，為了人生而努力。這種**不就是很多女孩第一任男朋友的樣子么？那些**遠遠地看著她們的背影，在她們面前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悄悄地給她們寫情書不敢留下自己的名字，幻想女孩們路遇劫匪，這樣自己就可以豁出命去救她們向她們證明自己的愛。你看著那些青澀的**，想對他托付終身什么的?！?/p>

? ?????“多少紅顏愛**，多少**不珍惜?！本频侣橐侣柭柤纾爸袊耸沁@么說的么？”

? ? ???薯片妞聳聳肩：“差不多吧，小女孩愛上了ds，ds卻不懂得珍惜她們?？墒呛芏嗄曛笈冮L大了還是會懷念小時候的ds男友，也許是因為他們夠簡單。小櫻花的客戶都是跑來找童年的，在他身上找自己當(dāng)年認識的ds男孩的影子?！?

? ? ? ?“真可悲?！本频侣橐吕湫?。

? ? ? ?“不過倒也沒那么簡單，老板在炒作他們的名氣?！笔砥ふf，“老板想讓他們紅．他們就一定能紅起來。別說路明非這樣打扮還有點秀色可餐，就算你在中國遇到的那個邋遢牧師老羅也能給包裝成牛郎界新人王。”

? ? ? ?酒德麻衣一愣：“怎么炒作？”

? ? ? ?“我也是今天才發(fā)現(xiàn)的，”薯片妞說，“路明非他們來到這里之后，一周之內(nèi)關(guān)于他的新聞傳遍了全日本。午夜成人節(jié)目里，知名主持人在談高天原的新牛郎們真是讓人興奮極了，網(wǎng)上流傳著關(guān)于高天原三兄弟的故事，你只要去網(wǎng)上任何聊天室問高天原三兄弟是誰，就會有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瘋狂粉絲回復(fù)說，天吶你連這么紅的新人王都不知道，你是那種發(fā)霉的干物女么？”

? ? ? ?酒德麻衣驚呆了，“不可能有這么多人知道他們，老板怎么做到的？”

? ? ? ?“是網(wǎng)絡(luò)推手?！笔砥ふf，“我?guī)退I過一個網(wǎng)絡(luò)推手公司，這種公司可以在一夜之間動用他們在全日本的幾十萬個ID把某個人炒紅?！?

? ? ? ?“他到底想干什么？”

? ? ? ?“鬼知道。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但是別以為我們是陪他下棋的人，我們也是棋子?！笔砥みf過一張照片，“明天晚上歇業(yè)，想看我跳艷舞的那位英五郎大爺要來踢館?！?

? ? ? ?“我們有必要理這些黑道渣滓？”酒德麻衣皺眉，“我可以讓他明天爬著過來跟你請安，親吻你的腳，然后爬著出去。”

? ? ? ?“我當(dāng)然相信你能做到。我們文韜武略嘛，文的有我，動武你上，”薯片妞說，“但是我在想，也許這個稚川會就是老板的目標(biāo)。稚川會是他們在日本用的名字，他們內(nèi)部的核心團隊自稱‘德爾塔紅星’。”

? ? ? ?“德爾塔紅星？”酒德麻衣疑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吃了一驚，“這個英五郎不是日本人！”

? ? ? ?“英五郎只是他的日語名字，他的真名是安德烈，俄羅斯人?！笔砥ふf，“我查了這個黑幫的資料，很有趣，這個黑幫中的外圍分子都是日本人，核心人員卻是俄國人。原本日本黑幫由蛇岐八家完全掌控，蛇岐八家之間互相偶爾爭搶地盤打打殺殺而已，但是大約十幾年前，幾個俄羅斯人來到東京，改變了道上的規(guī)矩。他們是最兇悍和最囂張的黑幫，使用清一色的蘇軍武器，在很大的一塊地面上清掃了蛇岐八家的勢力，獲得了自己的地盤。想混黑道的日本人也去投奔他們。”

? ? ? ?“蛇岐八家的上層人物都是混血種，背后還有卡塞爾學(xué)院的支持，他們不可能放任這樣一群俄國人在自己的領(lǐng)地內(nèi)撒野。”酒德麻衣說，“十幾年足夠他們和這群俄國人打一場戰(zhàn)爭了，日本黑幫的兇狠不比紐約黑幫差，他們?nèi)绻胍槍κ裁慈?，一夜之間能發(fā)動十幾次進攻，挑掉十幾個場子，殺上百人?！?/p>

? ? ? ?“對，但是蛇岐八家居然一直縱容著這群俄國人占據(jù)一小塊地盤?！笔砥ふf，“他們畏懼這群人，不敢輕易發(fā)動戰(zhàn)爭?！?

? ? ? ?“蛇岐八家不應(yīng)該畏懼任何人，”酒德麻衣沉思，“如果他們還知道敬畏為何物，就不該敢于和卡塞爾學(xué)院對抗，誰都知道希爾伯特·讓·昂熱是個亡命之徒。從有人類歷史以來，他第一次殺死了尊貴的初代種，他改寫了初代種永遠不死代代重生的歷史。世界上有什么‘人類’能比他更令人敬畏呢？”

? ? ? ?“人類不能，那么……龍類呢？”薯片妞從一只信封袋中套出一盒老式的錄像帶。

? ? ? ?“龍類？”酒德麻衣接過那盒黑色的錄像帶，神色疑惑。男人看到這盒錄像帶大概會露出猥瑣的笑容，不大的標(biāo)簽上露著（? ? ? ）的女人，這看起來是一盒qs錄像帶，而且年代足夠老。標(biāo)簽上這個賣弄青春的女人如今也該30多歲了，皮膚松弛（? ?）……但是顯然薯片妞不會無聊到送她這種錄像當(dāng)禮物。

? ? ???“要是我拍這種片子，一定比她賣座?！本频侣橐聰[弄著那盒錄像帶。

? ? ? ?“好啦妞兒，不是傲嬌的時候，你的傲嬌簡直快要灌注全身形成一道罡氣壁啦?！笔砥ぢ柭柤纾斑@是我們截獲的一個郵包，原本它應(yīng)該寄往卡塞爾學(xué)院，發(fā)件人是蘭斯洛特，獅心會副會長，你還記得這個人么？”

? ? ???“楚子航的副手，法國伯爵家的兒子，‘A’級血統(tǒng)，卡塞爾學(xué)院龍族譜系學(xué)4年級?！本频侣橐抡f，“我記得這個人?！?/p>

? ? ? ?“在整個日本分部背叛之前，卡塞爾學(xué)院在日本境內(nèi)的專員基本都是日本籍，只有極少數(shù)例外。日本分部背叛之后，這極少數(shù)人都處于斷線的狀態(tài)。蘭斯洛特就是其中之一。他被派到日本實習(xí)，因為他的家族和日本天皇家族有著很好的關(guān)系。他家原本是歐洲的選帝侯，可以成為歐洲某國皇帝的家族?！笔砥ふf，“這個郵包是他在事發(fā)之前寄往卡塞爾學(xué)院的，沒有保險也沒有加急，是一個至為平常的郵包。”

? ? ? ?“但是這種郵包是最難被截獲的。”酒德麻衣說。

? ? ? ?“是的，他刻意用這種郵包，應(yīng)該是為了避免被人覺察?！笔砥ふf，“這是卡塞爾學(xué)院的手法，越是機密的內(nèi)容，他們越是愿意用平郵。把秘密藏好的最好辦法不是把它放在保險箱里，而是把它埋進無數(shù)無關(guān)緊要的資料中。在每天數(shù)以百萬計的平郵郵包中，這樣一個不起眼的郵包原本查不出來?！彼D了頓，“但這在日本境內(nèi)行不通，因為日本郵政從2009年開始變?yōu)橐粋€私人企業(yè)，而我們機構(gòu)是日本郵政的大股東之一。我們截獲了它?！?/p>

? ? ? ?“我們需要一臺老式的錄像機。”酒德麻衣說。

? ? ? ?“原本這玩意兒只能去舊貨市場淘，不過很幸運，這里就有?！笔砥まD(zhuǎn)身來到壁掛液晶屏前，拉開墻壁上的隱藏抽屜，里面是各種各樣的影碟機，最里面就是一臺蒙著灰塵的“松下”錄像機。

? ? ? ?“我猜想他們原來用這東西放錄像來給客人助興。”薯片妞聳聳肩，打開錄像機的電源，把磁帶推入。她轉(zhuǎn)身遞給酒德麻衣一片口香糖。

? ? ? ?“這是什么規(guī)矩？”酒德麻衣?lián)荛_口香糖扔進嘴里，“好朋友一起看錄像的時候吃點口香糖助興？”

? ? ? ?“不，”薯片妞的神情嚴肅，“嚼著口香糖你不容易嚇得喊出聲來?！?

? ? ? ?“即使是貞子從屏幕上走下來我也不會嚇得喊出來好么？”酒德麻衣說，“我打爆她就好了?！?/p>

? ? ? ?“跟我們即將看到的東西比起來，貞子就是盤萊?！?薯片妞和酒德麻衣在沙發(fā)上坐下。錄像機已經(jīng)開始了播放，但屏幕上都是雜亂的雪花點，隱約有聲音，是男人說俄語的聲音。她們倆都懂一些俄語，大概是抱怨日本造的攝像機功能復(fù)雜不知怎么操作。 屏幕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張軍人的面孔，他穿著蘇聯(lián)式的軍常服，戴著熊皮帽子，對著鏡頭端詳自己。后是三五個軍人一起站到鏡頭前，顯然他們弄懂了這臺攝像機的功能。他們都醉醺醺的，流露出歡樂的表情，背景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他們顯然是在一艘巨大的船上，背景中隨處可見蘇聯(lián)紅軍的紅五星徽記。

? ? ? ?屏幕右下方顯示拍攝的時間是1991年12月28日。酒德麻衣瞥了一眼薯片妞，“蘇聯(lián)海軍，北方艦隊?！彼菑倪@群蘇聯(lián)軍人的胸徽上分辨出來的，這是蘇聯(lián)海軍的精銳部隊，駐守在北冰洋海域。

? ? ? ?“但這不是北冰洋?！彼终f。顯然不會是北冰洋，在北半球的冬季，海面上看不到一片浮冰。

? ? ? ?“前面有一段艦船生活的記錄，沒必要看?！笔砥ら_啟了快進。屏幕上飛速閃動這些水兵的身影，他們喝酒、打牌、釣魚、聚集在一起罵娘、哈哈大笑，背景的海面上偶爾有魚類躍出海面。

? ? ? ?“這是日本海！”酒德麻衣忽然說，“那條躍出海面的藍鰭金槍魚是日本特有的品種!”

? ? ? ?薯片妞點點頭，“對，但是1991年末，一艘蘇聯(lián)海軍的艦艇不該出現(xiàn)在日本海域，”她看了酒德麻衣一眼，幽幽地說，“你想到了什么？”

? ? ? ?“列寧號，那艘沉沒在高天原中的破冰船……”

? ? ? ?“對極了！”薯片妞按下了暫停鍵，然后放大畫面。 在無意中拍下的船艙壁上，紅五星下油漆著紅色的標(biāo)示，“（俄文）” 列寧號，世界上最早的核動力破冰船，如今它沉沒在日本海溝深處，但是無論日本還是俄羅斯都未曾公開宣布過它的失蹤，那樣一艘龐然大物悄無聲息地接近日本本土，又在距離海岸線只有不到一百海里的海域消失，被神秘的力量拖入了尼伯龍根。

? ? ? ?“這艘船的沉沒是1992年的1月4日，它最后到達的地方就是的里亞斯特號曾經(jīng)探索的海域。這艘老式破冰船上安裝著最先進的等離子隱身屏障，當(dāng)時日本自衛(wèi)隊的雷達掃描不到它。它只有一次露出了痕跡，就是沉沒之前，它向日本海岸自衛(wèi)隊發(fā)出了'SOS'，信號?！?

? ? ? ?“海難求救信號，這是在船只遭遇重大危險時候才會發(fā)出的信號，通常是指可能沉船，”酒德麻衣說，“但是一艘蘇聯(lián)功勛軍艦向日本海岸自衛(wèi)隊發(fā)送這個信號，就像是美國航空母艦忽然出現(xiàn)在中國近海對中國海軍呼救那樣奇幻。”

? ? ? ?“對的。當(dāng)時海岸自衛(wèi)隊的軍官們嚇傻了，他們無法理解為什么一艘前蘇聯(lián)海軍的核動力巨艦忽然出現(xiàn)在海岸線附近，對方快要侵入日本領(lǐng)海了。他們甚至以為這是蘇聯(lián)海軍以海難為借口準(zhǔn)備入侵日本本土，所以他們第一時間不是派出艦艇去救援，而是去檢查他們的陸基對艦導(dǎo)彈是不是能正常工作?！?

? ? ? ?“就算他們派出艦船去救援也沒用，”酒德麻衣說，“日本海岸自衛(wèi)隊根本沒有那么大的救援船能夠救助列寧號那種巨艦。”

? ? ? ?“所以直到列寧號的求救信號消失，也沒有艦船趕過去。”薯片妞說，“當(dāng)夜神秘的巨潮襲擊了附近的海岸，規(guī)模大約是一場小型海嘯。第二天中午海岸自衛(wèi)隊的救援船才趕到事發(fā)地點，那里的海面非常平靜，沒有漏油也沒有殘骸，完全看不出曾經(jīng)有巨艦在這里沉沒。所以這件事被上報給海軍大臣，海軍大臣和北方艦隊的指揮官電話溝通后，北方艦隊否認曾經(jīng)派出任何艦船接近日本海域，這件事就作為神秘事件不了了之了。”

? ? ? ?“但是根據(jù)這盤錄像帶，列寧號確實是自己航行到日本海域的?！本频侣橐抡f，“你的意思是名為“德爾特紅星’的黑幫組織其實是列寧號上幸存的人？”

? ? ? ?“這我不知道，但是我們往下看就會明白為何列寧號那種紅色巨獸會神秘沉沒了?！笔砥そY(jié)束了快進。 屏幕上一片黑暗，成像差極了，各種糙點，莫名其妙的線條一閃即逝。如果攝像的人是想拍部鬼片，那么他成功了，這樣的畫面讓人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又好似有人站在背后，貼著脖子吹著冰冷的氣息。

? ? ?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后的幸存者，我離開電報室之前伊萬還在發(fā)求救信號……但是沒用的……現(xiàn)在什么都沒用了……我們不該帶魔鬼上船。我們做的事讓神拋棄我們了?！碑嬐庖繇懫穑谴种氐哪新?。那顯然是攝像師，他提著攝像機行走在一條幽暗的通道里，步伐蹣跚，喘著粗氣。聽著他的聲音便可以想像他的腎上腺素水平快要爆表了，他在極度的恐懼中，已經(jīng)神經(jīng)質(zhì)了。什么樣的東西能把人推入這樣的精神境界？

? ? ? ?“其他人都死了，這是北方艦隊上尉瓦連京最后的遺言。”男人繼續(xù)說著，“我就是瓦連京上尉，我看著我身邊的人一個個變成魔鬼。晚一點變成魔鬼的人被其他魔鬼吃掉，魔鬼的王在底艙里笑，我聽見他的笑聲，他嘲笑一切活著的東西?！?

? ? ? ?“瓦連京上尉要是去好萊塢……一定是個臺詞達人?！本频侣橐抡f，“太有壓迫力的獨白了，簡直可以和莎士比亞媲美。”

? ? ? ?薯片妞咔吱咔吱嚼著薯片，“別打岔，繼續(xù)嚼你的口香糖，后面精彩的地方保準(zhǔn)讓你忍不住要喊?！?

? ? ? ?“真像沒男人約的姐妹搭伴看午夜場恐怖片吶?！本频侣橐锣洁臁Ｆ鋵嶋p方都沒有表面上那么平靜，酒德麻衣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薯片妞嚼薯片的速度特別快。

? ? ? ?“首先被魔鬼上身的是亞歷山大，他是我們的廚師，他那么英俊討女人喜歡，可他給大家上萊的時候端來了空的餐車，忽然把餐刀插進大副的胸口，就在餐車上殺死了大副說那是今天的晚餐?！蹦腥说穆曇魩е耷?。

? ? ? ?“我們抓住了亞歷山大，但他力大無窮，我們控制不了他，船長命令槍斃他?！蹦腥嘶厮葜鴰滋靵泶峡刹赖慕?jīng)歷，“之后我們做尸檢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心臟外長滿了鱗片……”

? ? ? ?“龍化。”酒德麻衣輕聲說。

? ? ? ?“船長說這是傳染病，亞歷山大是染上了怪病所以發(fā)瘋了，我們每個人都要去浴室做全身消毒。但是就在做消毒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伊凡少校的腹部長出了另外一雙手……好像嬰兒的胳膊一樣。我們又槍斃了伊凡少校。之后我們槍斃了一個又一個出現(xiàn)異樣的人，但是沒有用，槍斃整船人都沒有用，這條船被詛咒了，神也拋棄了我們，因為我們搭載了魔鬼?！?/p>

? ? ? ?“但這種劇烈的龍化現(xiàn)象從未聽說過。”酒德麻衣微微戰(zhàn)栗，“什么級別的東西才能帶來這樣的效果？”

? ? ???這時一只長滿鱗片的手在鏡頭前揮過，握著一只軍用手電筒。

? ? ? ?“瓦連京上尉自己也龍化了！”酒德麻衣說，那顯然是瓦連京上尉自己的手誤入了鏡頭。

? ? ? ?“我都忍著沒有劇透你你就不要老是發(fā)表評論嘛?！笔砥ふf，“準(zhǔn)確地說，那不能稱為‘龍化’，而是血統(tǒng)污染?！?

? ? ? ?“血統(tǒng)污染？”

? ? ? ?“必須有足夠純度的龍族血統(tǒng)才能龍化以獲得接近龍類的力量，對于普通人而言，接觸龍血如同接觸毒藥，產(chǎn)生的是‘劣化’的混血種。他們外觀上看起來龍化了，但是龍血腐蝕了他們的人類基因。他們多半會墮入瘋狂，對于龍類而言被污染的人類比垃圾都不如，地位甚至不如死侍?！?

? ? ? ?“就是說他們的身體承受不了龍血的力量?！本频侣橐掳蛋档負崦约旱氖直?。從日本海溝上浮的時候，她渾身長滿細密的鱗片，恰似這個瓦連京上尉。雖然她擁有更好的血統(tǒng)，但精煉血統(tǒng)超過極限后一樣會出現(xiàn)失控，如果沒有薯片妞，她也許會變成類似的怪物。

? ? ? ?“妞兒，別再精煉血統(tǒng)了。”薯片妞眼睛盯著屏幕，輕聲說，“那是從地獄里挖掘力量的辦法。”

? ? ? ?酒德麻衣明白那是伙伴之間最誠摯的建議，雖然她倆一直在斗嘴，但是大概都不想失去彼此。

? ? ? ?“這里是地獄，”瓦連京上尉的聲音就像是風(fēng)箱呼呼地響著，他竟然在笑，“我在地獄給大家留下最后的影像資料?！?

? ? ? ?“他大概碰巧有一定比例的龍族血統(tǒng)，所以他還能勉強保持神志。”薯片妞說。

? ? ? ?“魔鬼的力量從底艙里往上蔓延，黑暗把所有人都吞沒，金屬變成了活的東西，裝甲表面生出血脈一樣的紋路，你摸著那些紋路，能摸到魔鬼的脈搏。”瓦連京上尉栽倒在通道深處，手電摔在鏡頭前，可他仍在低聲訴說，“魔鬼讓我們每個人互相撕咬，只有咬死其他人，最后站著的人才能侍奉魔鬼活下去?！?/p>

? ? ? ?他猙獰可怖的面孔忽然出現(xiàn)在鏡頭前，空洞洞的眼瞳中閃爍著暗金色的光，牙齒上滿是血跡，他狂笑，“哈哈哈哈，對的！是我咬死了伊萬！我在電報室里咬死了伊萬，他不能發(fā)求救信號！因為這艘船上的人都要死！”

? ? ? ?酒德麻衣終于忍不住驚呼出聲。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這是最后幸存者留下的資料，但她錯了，這是一個魔鬼自證的證言書！瓦連京上尉說得對，那艘巨艦已經(jīng)化作了地獄，地獄里是不該存幸存者的。 瓦連京上尉自己也不是！

? ? ? ?“可我心里知道我是要死的，因為真正的魔鬼不會讓任何人活下去，他只是跟我們開一個玩笑?！蓖哌B京上尉把攝像機對準(zhǔn)了黑暗通道的另一側(cè)，“嘿，現(xiàn)在他來了……”

? ? ? ?通道盡頭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嘶嘶嘶嘶，好像是一千一萬條蛇纏繞在一起互相摩擦。一秒、兩秒、三秒……越來越近！就在那東西即將出現(xiàn)在鏡頭中的時候屏幕黑了下去，瓦連京上尉最后留下的聲音不是一般恐怖片那樣驚恐絕望的哀號。黑暗中他一直在笑，笑聲痛苦得好像千萬毒蛇在他的身體中鉆入鉆出，最終無聲無息。薯片妞關(guān)閉了錄像機：“怎么樣，全程無尿點，1992年度最佳恐怖片。”

? ?????“確實沒尿點，只是正常人得戴著尿不濕觀影。”酒德麻衣喃喃。

? ? ???“日本海溝里的沉船，東京的俄羅斯黑幫，一切的線索都暗示著有什么東西從北冰洋來到了日本，”薯片妞低聲說，“某個堪稱‘魔鬼’的東西，很可能他已經(jīng)不在沉船中了，而在這個國家游蕩?；蛘呶覀兛梢苑Q他為，”她頓了頓，用了莊嚴的語氣，“龍王！”

? ? ? ?閃電忽然撕裂了云層，窗外暴雨傾盆。

? ? ? ?|6| 他鄉(xiāng)遇故知

? ? ? ?“這個……我想問一下，你們這里接待男賓么？”

? ? ???高天原門前的霓虹燈招牌下，渾身濕漉漉的外國人捋了捋頭發(fā)，用還算流利的日語詢問迎賓的牛郎。暴雨說來就來，原本以為今夜沒有新的生意了，應(yīng)付完幾個追捧小櫻花的客人就可以收工打烊，卻沒料到還有這種大半夜上牛郎夜總會來的……男人。

? ?????迎賓牛郎們用狐疑的目光打量這廝，無論怎么看他都不太像那種會逛牛郎店的客人，上身穿一件邋遢的套頭衫，胸前是馬里奧兄弟，下身則是松垮垮的牛仔褲，滿是油跡，一頭凌亂的長發(fā)臟得打結(jié)?？雌饋硎丘I了很久的流浪漢，手里還拿著一個快餐店的紙袋，大概是路邊撿人家吃剩下的。這種人放進去的話，那些花大價錢來捧牛郎的有錢歐巴桑和職場女強人顯然會憤怒地投訴到店長那里去。

? ? ? ?迎賓牛郎掩著鼻子，躲避這個流浪漢身上的臭氣，用還算溫和的語氣說，“對不起，我們這里是專為女性開設(shè)的俱樂部，恕不接待男性貴賓。”

? ? ? ?“可你不是個男人么？”流浪漢直勾勾地看著迎賓牛郎，說不清是覬覦牛郎的美色還是餓極了覺得牛郎那頭染黃并燙成玉米卷的頭發(fā)很可口。

? ? ? ?“工作人員例外?！迸＠杀凰吹糜悬c不好意思，“我是工作人員?！?

? ? ? ?流浪漢躊躇了片刻，轉(zhuǎn)身走進了瓢潑大雨中。牛郎松了口氣，卻看見流浪漢淋了半分鐘雨后又回來了。這廝低下頭，雙手把被雨水淋透的頭發(fā)往后猛地一捋，捋作一個傳統(tǒng)帥哥的背頭。

? ? ? ?“朋友！你看我是江口洋介那型的！你們這里能收我么？”這廝瞪大眼睛，眉峰揚起，胸肌挺得簡直要裂衣而出！迎賓牛郎呆呆地看著這朵綻放的奇葩，指著他的鼻子，“你你你……你是……”

? ? ? ?“江口洋介那型的！”流浪漢再次強調(diào)。

? ? ? ?“不不！您是長瀨智也那型的！”迎賓牛郎非常激動。

? ? ? ?“這個……我最近日劇看得少了，您說的長瀨智也是？”流浪漢有些局促。

? ? ? ?“《花癡刑警》！你看過前兩年很紅的《花癡刑警》么？”迎賓牛郎豎起大拇指，“長瀨智也是里面的主角！是我的偶像！”

? ? ? ?“是么？”流浪漢驚喜地摸摸自己作為雅利安人頗為有型的下巴，“還是主角？”

? ? ? ?“對，他在里面演那個花癡?！庇e牛郎鞠躬，“我們可能需要您這樣的人才！我這就進去向經(jīng)理推薦！”

? ? ? ?“我還年輕，得到您的憐惜真是不勝榮幸，可是店里有規(guī)矩不能出臺啊。如果有緣還會有相遇的時候，也許那時才是結(jié)下一生緣分的好機會?！甭访鞣窍衲Ｏ駱拥鼐瞎?，“還希望您下次來繼續(xù)捧我的場哦?！?

? ? ? ?“小櫻花的日語說得越來越好啦，姐姐明天去美國開個會，回來再好好地憐惜你。”醉醺醺的女人靠在路明非的肩上，路明非扶著她往門外送。這是今天最后一個客戶，一家汽車公司東京部門的副社長，因為貴為相撲國手的丈夫立志獻身相撲事業(yè)吃得越來越肥，并且不顧她的感受只是專注于和肥壯的男人撲打，內(nèi)心寂寞，是路明非麾下的王牌客戶。

? ? ? ?“分別的時候小櫻花不該給姐姐一個吻么？”女人站在那里風(fēng)吹墻頭草般搖晃。

? ? ? ?“蜻蜓點水一樣的可以么？”路明非問。

? ? ? ?“真甜蜜。”女人愉悅地閉上眼睛。

? ? ? ?路明非打個響指，旁邊幫著拿提袋的服務(wù)生馬上湊過來在女人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在女人睜眼之前路明非又撲過去扶住。

? ? ? ?“小櫻花萬歲！小櫻花萬歲！”女人像少女般蹦跳著往外跑去，揮舞手臂，“再幫我開十瓶香檳王都算小櫻花的業(yè)績！日本汽車業(yè)打敗德國人！”

? ? ? ?這瘋婆子就這么高呼著口號跑了出去，外面司機拉開豪華轎車的門迎接她。路明非拍拍手：“收工打烊！”

? ? ? ?這一周來他的日語突飛猛進，加上以前打PS2時攢下的修行，如今已經(jīng)會幾句簡單的對話了。

? ? ? ?人就是這樣，一旦突破下限就無所畏懼，事事變得駕輕就熟。以前覺得只能在日式言情片里看到的臺詞如今他說得很順溜了，四處請求被憐惜，女人來到他面前他一個照面就拿下，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他這么努力并非無因，雖然算是被店里庇護，但是這里的牛郎賺錢有分紅，算下來這一周來他賺的錢已經(jīng)夠把信用卡的欠賬都還了，要是人氣保持住沒準(zhǔn)他回學(xué)院時就小有資產(chǎn)了。

? ? ? ?楚子航和愷撒也蠻賣力的。愷撒大概是熱愛體驗生活，對于他來說在跟諾諾結(jié)婚前能夠如此毫無顧忌地釋放男性魅力招蜂引蝶，真是天賜良機，就算諾諾將來發(fā)火他也可以解釋是任務(wù)需要。他這種有志氣的人，要是給他足夠的時間，估計能成就“一番花男子”的聲望至于楚子航，路明非想他只是因為敬業(yè)，楚子航做什么都很敬業(yè)。

? ? ? ?“師弟，我可算找到親人了，……”背后有人抖抖索索地說。 Nani?What?不會吧？一定是幻覺！幻覺中聽到了廢柴師兄的聲音……因為太想念他了！路明非對自己瘋狂地心理暗示?？蔀槭裁此麜敲聪肽顝U柴師兄？難道是因為心底從良的渴望么……

? ? ???路明非頭都不敢回，捂臉就想溜。老天保佑別是在這種地方遇上廢柴師兄，更別是這身裝束。他穿著一身很合身的黑色條紋西裝，白色蕾絲襯衣，領(lǐng)口系著紫色領(lǐng)結(jié)……問題是他后背全裸??！跟性感夜禮服一樣暴露至腰??！這一身裝扮要是被廢柴師兄看到了，一定會淪為卡塞爾學(xué)院全體學(xué)員恥笑的對象吧？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好么？畢業(yè)十年后還有傳唱好么？廢柴師兄是個狗仔啊！

? ? ???“你不認我啦？”后面那人繼續(xù)抖抖索索地說，“你不認我我就拍照回去發(fā)?！?

? ? ? ?路明非沉沉地垂下頭，尊嚴什么的名譽什么的就讓它如風(fēng)遠去吧……

? ? ? ?他轉(zhuǎn)過身，背后站著好一條濕漉漉的敗狗。敗狗捋了捋頭發(fā)，指著旁邊的迎賓牛郎說：“我好不容易混進來的，說要應(yīng)聘找工作。”

? ? ? ?“兩件事，”路明非豎起兩根手指，“第一，這是任務(wù)需要；第二，可不是我一個人在里當(dāng)牛郎，老大和楚子航也一樣！”

? ? ???什么叫好朋友？好朋友就是有難同當(dāng)一起下水！

? ? ? ?“我知道，你們?nèi)齻€如今可紅了。”芬格爾可憐巴巴地說，“能先讓我吃點東西么？”

? ? ? ?“你怎么會在這里？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的？”路明非看著廢柴師兄手里的那個快餐紙袋，這個饑餓的勁兒……真是我見猶憐。

? ? ? ?“我哪兒知道啊?！狈腋駹枬M臉傷痛，“我不是實習(xí)么？我就選了日本作為實習(xí)地嘛，我覺得這里有溫泉還有美少女一年四季光著大腿在街上走嘛，我真的什么都沒做，每天按時上線做日常寫報告?？墒呛鋈挥幸惶煸绯课揖偷顷懖簧先チ耍掖螂娫捊o學(xué)院，電話也打不通，發(fā)郵件……沒人回……信用卡……刷不了……”他搖頭，“所有的安全小屋都不能用，日本分部的人還追殺我……”

? ? ? ?“我已經(jīng)流浪了兩周了！每天在垃圾堆里刨食……”他扶著路明非的胳膊，似乎隨時都會撐不住倒下，“別怕，給我點吃的先，回到學(xué)院我什么都不說。你看我餓成這個樣子，難道還不懂笑貧不笑娼的道理么？”

? ? ? ?雖然內(nèi)心很想吐這廝的槽，但是看他餓成這個樣子路明非心里也不好過，趕快扶他到沙發(fā)上坐下，扭頭對迎賓牛郎說，“快拿干毛巾來，叫Basara King和右京·橘來！”

? ? ? ?“師弟……”芬格爾就差兩眼含淚了。 “是我們的事情連累你了，”路明非歉意地說，“這里面有很多曲折，我一會兒慢慢解釋給你聽?！?

? ? ? ?“師弟……”芬格爾嘆氣。 “其實我們也不比你順利……”路明非也嘆氣，拍著芬格爾的背。

? ? ? ?“你還廢話什么??？我說了幾遍了？到底給不給我叫點東西吃??！”芬格爾再也忍不住了，暴跳而起，雄獅般大吼，“你要餓死我滅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