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ち | 麥西亞的黃昏.9
科奧武夫的情報很準確,就在埃塞爾伯回到赫里福德后不久,肯特就掀起了叛亂,原來宣布臣服于奧法王的肯特不再屈服,麥西亞東南邊疆陷入了戰(zhàn)火。
赫里福德的治所外,埃塞爾伯站在遠處看著哈默和他的輕騎兵們在演練,派克和步兵們在另一處對戰(zhàn)。她搖著頭,盼望著一段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來的和平。
“殿下,塔姆沃思的信使送來了信。”過了好一陣,一個侍從帶著一名信使報告道。信使從身上的套筒里拿出了一卷羊皮紙,交給了埃塞爾伯。埃塞爾伯請侍從安頓好信使,展開了羊皮紙卷。哈默看到了信使到來,便要輕騎兵們自行訓練,自己回到了治所前,而埃塞爾伯的臉色非常差,看到哈默一副詢問的神色,便把羊皮紙往他懷里一摔:“你自己看吧。”
哈默差點沒接住信件。他仔細讀了一遍,腦子里轉了半天,冒出一句:“看來琴內斯萊斯夫人最終還是選擇回歸了宮廷……”
“她倒是滿不在乎!而且,這叫什么命令?征調全國的征召兵對抗肯特?那波伊斯和維京人怎么辦?利奇菲爾德領主也會這么照辦嗎?農民會怎么想?他們會不會叛亂?我不可能全數(shù)交出征召兵的,最多派一半給他??茒W武夫想要保存自己的實力,不顧西部的危機,我就不能照做?!卑H麪柌畾夂艉舻爻堇镒呷?。哈默急忙跟上:“可是埃塞爾,你畢竟是要履行封臣義務的,這么做不就等于宣布和國王為敵了嗎?”
“封臣義務要建立在領主完成義務的基礎上??茒W武夫這么做,我看不會有多少人滿意。”埃塞爾伯反駁道。
“好吧……”哈默收好了羊皮紙卷。埃塞爾伯喊來侍從:“去告訴派克,要他點赫里福德一半數(shù)量的征召兵,準備帶到肯特前線去,需要什么便直接調用就可以了。然后去告訴信使我的決定?!?/p>
“是,殿下,還有別的嗎?”侍從問道。埃塞爾伯抿著嘴不說話,哈默看了看她,難得越過埃塞爾伯發(fā)號施令:“告訴信使,代表埃塞爾伯殿下問候琴內斯萊斯夫人?!?/p>
“是,殿下?!?/p>
侍從離開了。哈默握住埃塞爾伯的肩膀:“再怎么說,她也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會幫助你的,總比在修道院待著好,她自己也開心,不是嗎?”埃塞爾伯只能默許了這一說法。
派克沒有問什么,帶著征召兵立刻奔赴前線去了。埃塞爾伯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在派克離開的這段時間里下令囤積木材——她感到更激烈的戰(zhàn)爭的到來,也許要流血,也許只是爭斗。威爾士人本來就是不列顛行省的遺民,對于七國人抱著仇恨,而維京人便成了“敵人的敵人”,他們資助著維京人的騷擾,一波又一波地進攻。赫里福德和利奇菲爾德成了天然的盟友,但還是難以為繼。在派克離開的兩個月后,哈默又一次帶領著士兵們回到了治所。他瞇著眼睛走進了大廳里,整個人撲倒在了篝火前面不動了。聞聲下樓來的埃塞爾伯大驚失色,摘掉哈默的頭盔和圓盾,把他翻過身,扶著他,把他搖醒,總算松了口氣,喊來女仆倒了些水。哈默勉強喝了幾口,搖搖頭:“我沒有事,只是太累了……”
“好啦,累了就不要講話了。回去休息,好嗎?”埃塞爾伯說著,就要扶著哈默起來。哈默拽住了埃塞爾伯的袖子,皺起眉頭:“我們贏了……”
“我知道……”埃塞爾伯眨了眨眼淚。
“但是,但是……大堤,大堤被毀壞了一個缺口,那是赫里福德境內……埃塞爾,我們人困馬乏,不得不撤回來,但你得趕緊另外派人去守著,修好那里,否則就成了一個漏洞……”哈默喘吁吁地報告著壞消息。埃塞爾伯一邊動手將哈默攙起來,一邊喊人來下達著命令。她心里很沒底——奧法大堤是重要的防線,派克回來前,他們能守得住嗎?
哈默的確沒有受很重的傷,但他十分勞累,躺在床上,沒和埃塞爾伯說幾句話就睡過去了。埃塞爾伯撫摸著哈默的黑發(fā),還有均勻呼吸著的他自己,慢慢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額頭。埃塞爾伯的嘴唇有些干燥,而哈默的額頭也并不算柔嫩,但她愛著這份熱度,以及她觸碰得到他的這份真實的感覺。直接的,明顯的,具體的,帶著溫暖和微笑的,沒有信使的,沒有隔膜的,溫馨且有愛的。
直到派克回來,埃塞爾伯就都沒有繼續(xù)要哈默帶兵——他也該休息休息了。哈默養(yǎng)得頭發(fā)都光滑了些。而派克回來時帶來的消息,卻并不讓埃塞爾伯非常開心。
“……就是這樣,殿下。”派克的胡子亂糟糟的,憤怒地發(fā)出“哼”的聲音。
“喊一個信使告訴他,我不會照辦的?!卑H麪柌l(fā)著狠,“如果不是他要保存實力,調走了赫里福德的兵,奧法大堤也不至于損壞?,F(xiàn)在我已經(jīng)盡力去修補了,他卻要用這種理由收回赫里福德?這種事情,我早就擔心過,但沒想到來得這么快,還這么直接!好吧,我也是個直接的人,就直接告訴他,我不給!”
她越講越激動,最后猛地一拍桌子,嚇了派克一跳。哈默在一旁有些憂慮地慢慢開口:“埃塞爾,我想,赫里福德這片地方實在太混亂了,麥西亞歷史上從來沒有女人做過領主,我擔心他們終究對你有偏見。不然就放手吧,我們一起回格溫特去……”
“哈默·埃利塞克!”埃塞爾伯凌厲的眼光迅速地轉向哈默。哈默被叫了已經(jīng)不用很久的本名,頓時住了嘴。埃塞爾伯接著厲聲道:“這片土地是父親給我的,就算是什么別的人給我的,科奧武夫也不要想就這樣拿走!我們的領主向來需要人民的擁戴,我自信還是受赫里福德人民的贊許的??茒W武夫要取,就要他來吧。他應該慶幸當初的學者們宣布父親和哥哥是自然疾病,否則,我一定會興師問罪的!”
埃塞爾伯前所未有的憤怒讓派克有點不知所措,他只能看向了哈默。哈默咳嗽了兩聲,低聲說:“對不起,殿下。我是想,興兵畢竟不如和平,同時擔心你的安危?!?/p>
“我知道,但科奧武夫不能這么做,我希望他明白這一點。老天,波伊斯人和維京人難道還不夠嗎?”
“不然,我們求助一下琴內斯萊斯夫人吧,她現(xiàn)在畢竟是國王的顧問,應該受到他的信任才對。”哈默說。派克卻在一邊否定著:“這就是我要說的另一件事了,殿下??咸赝跗杖R恩在戰(zhàn)敗后被押送到了塔姆沃思,就是由琴內斯萊斯夫人建議,科奧武夫國王下令,挖眼剁手,囚禁起來的……”
“什么?”埃塞爾伯難以置信地說。哈默也呆住了——從埃塞爾伯的只言片語里,他對琴內斯萊斯的最壞印象只不過是一個過度崇拜法蘭克、以及有點貪財和固執(zhí)的女人,怎么會一下子變得這樣陰狠?
派克嘆了口氣:“所以說,她是受到信任,只不過是因為類似的性格受到了信任。殿下……不然,你還是考慮一下哈默殿下的建議吧,這樣也能保全自己?!?/p>
埃塞爾伯沉默了許久,臉色發(fā)黑:“告訴信使,如果國王必定要收走赫里福德,那我就只能去格溫特,但是,請國王考慮清楚,我和他并非近親,如果我放棄領主身份,和哈默回到格溫特,那么格溫特和麥西亞之間的聯(lián)盟就會自動廢止,格溫特就會立刻再次成為麥西亞的敵人。他最好明白,我做領主也是在維護麥西亞西部的和平,之中利害,請他自己考慮吧!”
“殿下,你這是在威脅國王啊……”派克一臉焦慮,猶豫著不肯去找信使。
“還有比這更壞的情況嗎?除非他派殺手殺我。那種情況下就和我放棄領主身份沒什么兩樣。就看他是要保持現(xiàn)狀,還是要一塊土地加一個敵國了。多出了三千海德土地和三千個士兵,外加三千個格溫特人,說不定還有三千個維京人,這可是場大混亂?!卑H麪柌湫χ?。她的話在數(shù)目上很夸張,顯然還處在憤怒之中。派克看了哈默一眼,他微微點點頭,于是派克只能去找信使報信去了。
奧法是固執(zhí)的,琴內斯萊斯也是,這樣看起來,埃塞爾伯的固執(zhí)也就順理成章了。她依舊是溫柔可親的,但是一旦涉及到赫里福德,她就會立刻變得六親不認,也許領主做久了就會變成這樣。哈默擔心著未來,而埃塞爾伯臉上的疤痕也因為激動而變紅了。
“我想,若有必要,我會向瑞安娜求援的,放心,埃塞爾。”哈默開口道。
“不必了。格溫特保持中立,這是最好的結果。否則,你姐姐一旦和波伊斯翻臉,情況會更糟糕?!卑H麪柌畤@了口氣,“科奧武夫,他的野心也該收斂收斂了。不知道利奇菲爾德有沒有收到類似的消息?!?/p>
她握緊了胸前的小鑰匙,那總能給她一份安全感。哈默看著她緊握的手,心里泛起了漣漪。
自從琴內斯萊斯語出驚人地處置了肯特王普萊恩,幾乎整個麥西亞便都知道了塔姆沃思的宮廷里存在著一個心狠手辣的夫人——她穿著修女的衣服,臉上帶著對權力不加掩飾的渴望。而科奧武夫卻十分信任她——她沒有任何對王位的威脅,只要給予她一定的權力,她便會死心塌地地成為最忠實的顧問。
不過,琴內斯萊斯最近的心情并不好,因為她收到了一連串有關埃德伯的消息。她在威塞克斯的好日子終于結束了。她居然因為嫉妒,想要毒死丈夫比奧崔克的廷臣,但是卻誤將廷臣和比奧崔克雙雙送上死路,新國王埃格伯特上臺后,出于仁慈的考慮,只是將她驅逐到法蘭克去了。正當琴內斯萊斯認為查理曼的宮廷也不錯,于是放下一點心的時候,又一封來自埃德伯的信件讓她再度扭曲了起來——埃德伯來到查理曼的宮廷后,查理曼立刻看上了這個還算年輕貌美的前王后,不過,他決定要試探她一下,于是將一個兒子帶到了埃德伯面前,詢問她喜歡哪一個,而讓琴內斯萊斯大呼愚蠢的是,埃德伯回答的是兒子,因為兒子更年輕。查理曼的回應非常簡單直接:“如果你選擇了我,你將得到我們兩個人,現(xiàn)在你選擇了他,你兩個都得不到。”然后,查理曼便將埃德伯送到了一所修道院安身去了。
琴內斯萊斯不光為了埃德伯感到遺憾,這封信的到來也讓她再度想起了埃塞爾伯。一想到那個格溫特的王儲霸占了自己的小女兒,她就感到痛心疾首,現(xiàn)在看來,查理曼對伊克林格斯的家族成員也不那么排斥了,要是埃塞爾伯能和查理曼的哪個兒子聯(lián)姻該多好!
她再次在奧法大廳嘆起氣來,而科奧武夫已經(jīng)第無數(shù)次注意到琴內斯萊斯的不對頭了,這次,他終于開口詢問。在得到解釋過后,科奧武夫“哼”了一聲:“在我看來,我這位埃塞爾伯姑母實在應該交出赫里福德,退居閨房內享福,最好是法蘭克的什么國王那里,對吧,夫人?”
“說的不錯,陛下?!鼻賰人谷R斯皺緊眉頭。
“哼?!笨茒W武夫殺死埃塞爾伯的想法非常猶豫,他看重琴內斯萊斯,所以不想惹惱她,但對赫里福德土地的控制欲讓他欲罷不能。他站起身,來到了奧法大廳外面,走向一排小房間——正好,赫里福德主教這幾天正在塔姆沃思,準備和各地主教一起商討有關羅馬的一些事情。
“主教,你好?!笨茒W武夫打著招呼。主教回禮:“你好,陛下?!?/p>
“最近還好嗎?修道院的建設如何?”科奧武夫問。
主教一聽修道院,便倒起苦水來了:“別提了,陛下。維京人來勢洶洶,領主埃塞爾伯又百般阻撓修道院的重建,我就算也有土地,也實在趕不上原本的計劃?!?/p>
“有沒有想過換一個領主?”科奧武夫壓低聲音。主教眼色一亮:“陛下,你是說……”
“我還在考慮。她說的有道理,如果她死了,格溫特就會便成敵人。目前我們東部還不穩(wěn)定,西部不能再出事。而且,琴內斯萊斯的主意挺多,我不想惹惱她。但,赫里福德的土地真是讓人心里癢癢,而且,她將來和那個王子的孩子會繼承格溫特王位,到時候格溫特的歸屬還是個問題,要是他們的繼承人帶領格溫特反抗麥西亞,那就糟了……你怎么說,主教?”科奧武夫露出一抹可怕的微笑。
主教思考了半天,拍了拍手:“陛下想同時要赫里福德的土地和西部的和平?”
“沒錯?!?/p>
主教點點頭,和科奧武夫一起來到奧法大廳,給科奧武夫和琴內斯萊斯出了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