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過后，混戰(zhàn)過后，塵埃落定，留下一地狼藉。

　　“阿恒，你有什么打算？”羅漢的胳膊受了一槍，他用左手攬住賴恒，問道。

　　這話讓賴恒濕了眼眶。這話，不久前重病的賴國興也跟他說過。

　　“小五，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父親，我都聽您安排?！?/p>

　　不能怪賴恒什么都聽賴國興的，實在是賴國興積威甚深，前四個哥哥都跟賴恒說過賴國興的狠，他也見過他如何處置不聽話的人，自然是怕的。

　　“小五，當年我?guī)煾?，是個江湖賣藝的窮把式，但他有一把子好力氣和一身肝膽，只身一人來港城，先在碼頭做苦力，后打下了那一片地盤，從此才有了我們生活的根基。那時候的外鄉(xiāng)人日子都過得苦，大家當時為了互相照應，我那有本事又講義氣的師父就成立了幫派?！?/p>

　　賴恒乖巧的給賴國興倒了一杯清茶，賴國興繼續(xù)道：“我那師父不只收了我一個徒弟，其實刀爺也是他的徒弟。只不過我們倆性格不合，很少到一塊兒。師父也看出了我倆之間的問題，便琢磨著把手底下的產(chǎn)業(yè)給我，因為我比刀爺更講義氣?？蛇@消息不知道怎么被刀爺知道了，他就離開了師父。所有后來師父的幫派變得像一盤散沙，各自為了自己的利益，都在明爭暗斗，打打殺殺。師父臨終時讓我把師父的心血經(jīng)營下去，所以我才大半輩子都在港城，現(xiàn)在見刀爺越發(fā)的不著調(diào)，才又回到港城?？蓻]想到，當初我對他的一再容忍，竟然養(yǎng)虎為患。現(xiàn)在，我身體不行了，我也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但你的性格不適合做這個！我怕你斗不過刀爺，也怕你連下面那些管事都鎮(zhèn)不住。一旦我不行了，這港城，恐怕就會亂了套?，F(xiàn)在，你只有三條路，一條，是現(xiàn)在離開港城，愿意去哪去哪，你上學這些年，也學到不少東西，如今也成年了，也不需要我了。一條路，是你找個能人輔佐你，但是，你難免要成為傀儡，心甘情愿的成為傀儡。還有一條路，就是你帶著我在港城的資產(chǎn)，找刀爺，讓他念在當年我放他一條生路的份上，給你一塊地盤生存。至于你怎么選擇，就是你的事兒了。”

　　“父親，是不是小五永遠得不到你的信任？你是不是從未想過，將小五真的當做兒子？”

　　“呵呵，小五，我以為你會一直乖巧下去，不會質(zhì)疑我的任何決定呢。其實，我有過一個兒子。只是還不到五歲，就夭折了，被仇家殺死的。你們兄弟五人，小時候都和我的兒子長得有幾分相像，但后來，他們就越來越不像了。只有你，一直這么天真，一直這么像。我沒有那么多大道理，也沒有對不起你，所以，你愿意做什么，其實與我并無關系?！?/p>

　　“……”賴恒心里突然很難過。為他這虛假的身份，虛假的人生。

　　“我知道了，父親。”

　　“羅漢是個靠得住的人，有他跟著你，我也能放心了。以后的路，就看你的了?！?/p>

　　賴恒并不知道賴國興和羅漢之間是怎么交代的，但他能感覺得出來，兩人間一定是有著某種默契，而這種默契里，也包含著對他保密。

　　賴恒雙手環(huán)住羅漢的腰身，把頭埋進羅漢的懷抱里，對羅漢說：“羅大哥，以后，我只有你了。”

　　羅漢也緊緊的擁住賴恒，輕輕的“嗯”了一聲。

　　另一邊，顧一野沖過去，不顧現(xiàn)場的一片混亂，用力扯著肖春生的一只胳膊拉到懷里，將下巴墊在他的肩上，顫抖著抱住。

　　他有些責備自己，這個決定太冒險了，要是皮特他們將軍火都留在這兒奮力反抗的話，他們這些人還不知道會怎么樣，顧魏也……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顧魏沒事，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肖春生輕輕推了推他說：“你松開些，這么多人呢?！?/p>

　　顧一野果然松了松力氣，抬起頭看了一下四周。見賴恒和羅漢正擁在一起，見陸子晟正指揮著警方同志們打掃戰(zhàn)場，排查漏網(wǎng)之魚。

　　“顧魏……”顧一野再次抱緊他，下巴抵在他的頭頂，雙手抱得很緊，“別離開我，顧魏……魏魏……，別怕……我很想你……”

　　察覺到懷里的人平靜了，顧一野若有所思。他將擁抱著肖春生的手臂又勒緊了些，仿佛怕肖春生又離開又跑了似的。

　　肖春生沉默著，感受到顧一野懷抱的溫度和顫抖，也慢慢抬起手環(huán)住了他。

　　他是顧魏的事情，他已經(jīng)從那些習慣、那些回憶、勝子的那些警告反應過來了。勝子就是當初他要聯(lián)系的臥底警察，只是沒想到事情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他會因為被孫嘉銘擺了一道差點兒送命。勝子也只能繼續(xù)潛伏。只是那時候的他只以為自己是肖春生，勝子試探了幾次，只能如實上報情況，不敢和他交底。但也是又在處處保護著他。直到后來顧一野的到來，勝子才放了心?，F(xiàn)在才明白，原來自始至終，自己都還是被大家護著的。

　　想到這里，肖春生的心里流淌過一絲暖流。罷了，既然已經(jīng)決定勇敢一次，就滿足這個可憐的男人吧。其他的事情，他們以后有的是時間說清楚。

　　陸子晟站在一邊看看肖春生，又看看顧一野。

　　“……”

　　“……”

　　“咳，那個，兩位，你們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先回去？”

　　肖春生，也是顧魏，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陸子晟。陸隊長對他倆的事兒知道很多，想必之前他作為肖春生的時候，陸子晟一定在一邊看得胃疼吧。他真的不太好意思面對陸子晟了。

　　“姓陸的，這時候你最該做的，是躲我遠點兒，而不是在我耳邊嗶嗶。我讓你替我照顧魏魏他，你就是這么把他給帶港城來送死的？”顧一野瞇了瞇眼，冷冷地看著陸子晟。

　　陸子晟覺得后背冒冷汗。這是到秋后算賬的時候了嗎？當初，讓顧魏來做臥底雖然是孫嘉銘搞的鬼，但是他也給了建議，還跟著大家一起瞞著顧一野。如果，顧魏真的在那場車禍里死了，顧一野一定會拆了他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那什么，也不急。你們愿意在這兒待著，那就待著吧，我先走了?！?/p>

　　“急什么？”

　　“顧一野！你還想怎么樣！現(xiàn)在，不是都結(jié)束了嗎？”

　　“怎么會結(jié)束？這只是個開始。顧魏已經(jīng)將賴恒當了弟弟，還有羅漢受傷，顧魏會擔心。哦對了，我這段時間剛好想休個假，帶顧魏去好好玩玩，再陪陪我老丈人。可是，兄弟我窮啊，沒車，沒錢，怎么辦？”

　　“顧一野！你別得寸進尺?。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