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from Apocalypso Tyrannius Salva to Eroliekata Anranius Satitsa
To:Eroliekata Anranius Satit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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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故事嗎?故事通常都不會允許你在不涉足于它的情況下認知到它。人類的故事起源于悲劇,最終因為人類的無知與驚懼而成為流于表面的喜劇,但無法忘懷的依然是:悲劇如同某種起源的魔咒橫亙在萬物必然途經的路程中,一如我們所處在的悲劇中央。是的,唯有通過追尋悲劇、投身悲劇,你才能掌握到這荒謬世界的真知。勿要期望悲劇能在它重蹈之時被削弱為鬧劇,那不過是歷史角度評說政治人物的話語罷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種悲劇淺薄到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失去它本有的悲劇屬性?!?/p>
????我想我談到了荒謬。
????荒謬的存在早就被解構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亦不過是認知與觀測現實之間的錯位而已。然而荒謬的無法逃離只在于我們自身必然向荒謬飛蛾撲火。逃脫荒謬的唯一方式是永遠免疫一切尋求世界解釋的誘惑以持守幾近無知的絕對理性,可人本身就不可能放棄所有對穩(wěn)定的追求去堅信自身一無所知。
????亦即是說,我們尋求一個自身邏輯所能接納的世界體系的存在,盡管它不過是與事實相悖的空中樓閣。盡管你我的理性已經足以認知到這一體系的不真實,但我們同樣也無力于自身的必然無法獲得真實;恰是我們的真實存在所導致的真實預設和真實傾向性阻斷了我們尋求真理的途徑。
????大抵已無需多言。黃金時代的崩潰是被談論太多次的議題,但我卻不認為所謂的黃金時代是任何關乎時間空間的固定點,它只是一種理性的完美平衡和猜疑鏈的消失而已。這種精致的虛構是極度繁榮又極度不穩(wěn)定的:操縱它的那個理性一經波動,它就從鏡面上泛起漣漪然后一去不返了。
????我也曾無數次厭惡著那種繁榮的表象,如今卻半是屈服于它的沉溺性了。試圖割裂身份以自我審視的舉動是無需辯駁以定性的自戕行為,它仰賴于許久的積累從而必有油井燈枯一日;在所有暫且擱置抉心自食的沖動而試圖修繕殘破的自身的時光中,尋求一個暫時適用的理解體系就迫在眉睫,以至于不得不后退一些,以阻止理智的徹底崩潰。只是這暫時性的思維體系建立的速度或快于屬于它的部分被推翻的速度,長此以往也就積重難返了。
????亦即,縱然理智警醒我以我實際上不能判斷我的存在和我的存在有一個先決條件之外的任何事物的真?zhèn)?,我也唯有遵從我所見到的假象行動。如果用你我寬慰時的話語去論說,那么世界的不實將會作用于我們自以為造成了創(chuàng)傷的破壞性行為,使得它實際上不造成多少損失,從而鼓勵我們以無懼后果地進行實驗;然而我們均清楚,對結果真?zhèn)我粺o所知的實驗除了滿足我們一意孤行的傾向性之外不存在作用。
????我們自然畏懼于未知和無知,卻也不得不更畏懼自以為的全知。愿你我仍能互相警醒以免于從眾庶者的溢美之詞中沉溺陷墮吧。
????你或許注意到了我的用詞。誠然,唯有警醒未有驚醒。于你能夠承受清醒所帶來的痛苦一事,我有欣慰,自然也有迷??謶?。畢竟,若驟然驚醒,那意味著擺脫那種無力窒息的絕望而奪回一些哪怕只是自我心理安慰的主導權。但若長期清醒,我們的無力感便無從尋找一個凝聚的寄托了。
????驚醒者驟然見一兇獸獠牙利爪,涎沫巨口;我等卻無需承受此等瞬時驚惶,只是面對那從三維化作二維的圖景,細數各處的迷宮通道,只見若非死路便是惡獸把守,從而無從落腳,亦為更深的悲哀了。
????恰如此時此刻我在寫作。每種創(chuàng)作均需要毒素的激發(fā),若無不吐不快的壓抑,自然也失去傾訴的動機,而使得文字虛浮無力。然而寫作除了厘清自身忡忡憂懼的根源之外,又有何作用?若論以傾訴而暫緩悲哀自可;然而一瞬的宣泄之后再回頭看時,只更加深懷舊的感傷。然而創(chuàng)作本就是自我解剖的過程,以極致的苦痛強制自身審視自身的苦難源頭以求在情緒的沖刷中恪守基礎的理性:不求以此等理性消磨沖動,但求以此等理性維持自身的既有沖動不被駁雜的外部影響所消磨殆盡。我們唯有以自我解構來了解自我分析自我,從而讓自身沖動最大化,向自身所畏懼處無所憑依地前進。
????若是如此,創(chuàng)作者的身份也就不證自明了。所謂創(chuàng)作者的導向并非為作品的潛在讀者而寫作,反倒只是以文載道以自救,其作品的一切特質為描述自己所想描述的而描述,無論是揭露現實或是繪制藍圖,皆出于自身而鞏固自身存在。創(chuàng)作者非為世界而作;然而創(chuàng)作者同樣為自為世界的自身而作。想來你也早已明晰這點,還望可于回信中盡興書寫。
????至于所謂自為世界一點,或是必然。我已說過世界的真實被感官與大腦雙重扭曲的事實,也說過人為保證自身存在而不得不信任自己不完整的認知體系,從而讓存在與認知的兩個世界分野。只是自身認知邏輯尚不完整者無以完全其認知而向外尋求補全其認知世界的方式,而邏輯自洽者卻由于其已有認知的完整而無需涉及過多外界世界,雖自穩(wěn)亦有自封之嫌。
????以我過往淺見,貿貿然讀他人論著乃是危險的,或將一味崇拜,或將過度厭惡,故而也唯有先于碎片中稍加增補潤色,待到自身體系既成再向外尋求。于人又何嘗不如是?你我相似,是以可以互為包容;又不相同,以致互為臂助,裨補闕漏,而無任何自封或過激之風險。然而面對其余不能自成體系之人,使其理解我等處境尚有困難,遑論交談了。
????雖非不知一意孤行的困厄,卻只怕還是別無選擇。
????“將苦難作訓詁,強為人欲代償?!?/p>
????如此云云罪孽顯見與我們關系不大:反倒是強行平抑人欲更成了我們的創(chuàng)傷罷。然而雖有所謂思想實驗風險極高不得不扼殺任何自己控制范圍外的不穩(wěn)定因素之類的托詞以聊作自我安慰,終究也會有些向往于常人所享受的那種不須憂郁孔多的寧靜。何日再有所難以壓抑之時,狂歌縱酒亦可,切勿作繭自縛反失本意。
????所謂本意雖既定,何以因循本意,卻全權交予存在者自身評判。我想我早說過人唯有自身不可控、在自身獲得可控權之前已完成的既定事實才可稱作命運,如此一來命運即是我自身的傾向性,助我達成我所愿。
????然而所用以隔絕欺瞞的理性洞察不會因對象而改變:即一旦阻斷了他人偽造傾向性的可能,自身對自身傾向性的偽造也成為虛妄。不受人欺者亦不得自欺,于是保證自身的安全之后便失去了足以凝聚的動力,在無所求中等待消亡。
????我等雖欲狂熱啃噬而終不得;此意自作構陷。
????用理性丈量萬物的弊端在于,所針對的是物而非人;用感性丈量萬物的弊端在于,得到了自身的明確,卻無以合理外化。而今我兼具二者之弊病,從而唯有以游離抽身方得喘息,以自我放逐免遭異端攻伐,長久的自框限所帶來的是徹底的分離:所謂救贖外界的妄想終止之時亦是徹底選擇與不愿接受的秩序背向之時。剝奪自身負責的原由,后果即是失去應對外界的理由。
????“自我審判又流放,異類原罪卻未減分毫?!?/p>
????放逐與隔絕永遠只會使矛盾被遮掩,卻永遠無法使矛盾被消解。如果一味信任時間足以把沖動沉淀,于己或適用,推而廣之,則未免過分夸大人類的理性潛質。爾我足可在放逐之外自成世界交互亦足稱幸事,當浮一大白。
????再如何質問于虛無中手舞足蹈可自疏或否已無意義:孤寂一旦成為定局,即意味既不愿改造自身以迎合外界,亦不愿改造外界以自適。古來君王天縱者不計其數,操縱思想以立偉業(yè),待得死后無力掌控,只待后人扭曲篡改,功業(yè)亡覆,而可得知其功業(yè)本建立于統(tǒng)攝哄騙多種思想以為己用,雖極盡精巧而無以改于思維本身,從而使得社會本質未有變動,而立于不穩(wěn)的基石之上,縱以強力恢廓一時,本也已是冢中枯骨。
????利刃偏鋒,自顧不暇,雖無摧折,自已倦怠。
????一旦產生名為厭煩的情緒,一旦抵觸擊碎了無意義的最后防線,暴露出其本質的空虛,掙扎的方向便已模糊。如果我仍然可以僅僅為保證自身的生存而戰(zhàn),那么我理應永不倦怠,因生存不只是自身這個生存原點的生存,改善生存必定涉及將自身的生存向外延擴:但一旦生存需求竟也磨滅,那么延擴就自然更無從提及了。
????掙脫桎梏本無過多難處,但一旦桎梏成了自行設定用以利于自身的手段,再強行自毀未免難以達成。懷揣理想主義的必然后果是對周遭環(huán)境帶著不可避免的預設高估;而摧毀這種高估雖可為,其代價或許必要是摧毀自身對外界的一切信任與希冀。一旦徹底接受滑坡的理論,屆時存在被縮減為存活,只一味削足適履,可得一時安定卻終自遭罪愆,妄誕的念頭雖存在或使生存陷入困頓與顛覆,但若不復存在,則連被顛覆的資格也無從獲得了。
????許是瘋狂迷亂使人激奮,而恪守理性法度的結果則是自行陷墮罷。而今我等已無貪斂盈厭之心,又何以稱無所不克?
????唯有開創(chuàng)。唯有以放棄與眾庶者為小利爭執(zhí)的權利,換得從此不受捆縛不必自戕的自由。進程的方向不復指向任何一種血色的十不存一,而是突破邊界,自行徜徉,如此,自無人理解,亦無人有以異議強行與之違逆的必要。逃離被限制的目光所及;從而可以免于那食物鏈循環(huán)般作加害者或被害者的詛咒。
????我唯厭惡卑劣,故必不為消解卑劣而自承卑劣;如此亦非逃脫,若得以遠涉辟疆,自不必相互傾軋。然我若過度脫離實際,過度高估眾人的心態(tài),也還請勸阻。
????想來是時光遷變會改變事物的本質,從而失去了其原本目的而只剩下保證自身的存在。我如今的思想與此也并無多大區(qū)別,進取從而也是自保,堅決從而也是頑固,明知堵不如疏,明知再如何有意相爭也還需正視事實,卻自行禁錮而至于自撕裂的境地了。
????只是雖明知劍刃偏鋒不得長久仍貪圖一時銳利。自行消解去一部分包容而生成的尖銳鋒芒如毒藥般自侵入體內從而可使得前進途中無需被自身的理性批判所困擾。如此一來固然是唯有一瞬的光芒,而后流星隕落則一蹶不復振;然若不得如此自證存在則所謂長期自持的完整體系必會在起步前就失去所有存在基石:飲鴆止渴概莫能外。只是舊而以利刃置于掌中則自得消解之法;如今也該到了自證自明從而使得自我欺瞞無需被再度采納的時間點了。在用狂熱情緒掃清了我認知世界的一切阻遏之后,是時接納一個祛魅世界與其不完整不純粹建構法則的存在。
????我自然從未疑惑表面上的弱者如何能有精神勝利的自由,更況我本非弱者,縱然無意爭執(zhí),亦未嘗弱于人,然而挾勝勢積威反自行困頓,縱知緣故,難堪接納。是以吐詞相告,妄作書信,未免亦有強加己愿于汝身之濁濁罪業(yè)矣,萬望寬恕我此等未能消解的惡行。
????此刻言語滯塞,近乎妄誕,只是雖自清明亦需疏曉,以故傾吐種種幽慮微辭,貽笑于君,以希冀片刻安好之殘念,從而直抒種種或淺近或誤謬言語,庶幾一能得解其中真意,故頗煩擾,尚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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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Apocalypso Tyrranius Sal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