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

等會，阿賴耶識在說啥？回憶一下，她剛開始的一句話是……“我不是被捕獲的心智，而是遺落的心智”。

……？ ？？

余還是不理解。

“VEX同化宇宙的攻勢并非一帆風順○我曾是VEX母星的其中一個主控心智○”

阿賴耶識不慌不忙地講起了余不曾了解的故事。

“有一天→一個絕望的文明使用了自殺式戰(zhàn)術○他們派遣了大量裝載了光子魚雷的小型戰(zhàn)機突入母星→每一枚光子魚雷都有湮滅半個太陽系的當量→意圖對我們的母星進行斬首○”

“呃……打斷一下，對你們的母星斬首？”余表示沒聽明白。星球也能斬首？

“VEX會把捕獲的絕大多數星體改造為星體心智→以此擴大對時空線的演算○而我們的母星則是最初的星體心智○”

“然后呢？”“然后我們的母星被炸碎了○”“？”

“他們天真地以為摧毀母星就是摧毀了我們的CPU→他們大錯特錯○實際上→對VEX而言并不真正存在母星的概念→因為我們不具備你們這樣的情感或是情懷○而VEX的入侵方式是通過時空線直接投入戰(zhàn)斗單元到指定的三維點→我們并不需要任何飛船或者是戰(zhàn)艦○盡管這不意味著我們沒有行星防御系統→但光子魚雷無論是發(fā)射或是擊毀最終都會爆炸→唯一安全的方法是使用時空捕獲○然而→該殘余文明幾乎使用了全部的高速戰(zhàn)機進行突擊→導致我們的母星不可避免地被轟成了碎片○”

“星體心智不只是一個星球計算機→也是時空節(jié)點○由于編織者心智被炸毀→時空節(jié)點和湮滅效應共振導致了時空亂流○”

“然后你就被傳送到了地球？”

“不→我殘余的部分直接被白洞效應加速到超光速飛來了地球→然后把你砸死了○”

“……？ ？？？”

余的大腦已經轉不過來了。

等會，現實里的余死法這么奇葩嗎？

“那時候我已經快死了○作為一個殘余模塊→盡管我保留了一定的思考能力→記憶卻因為儲存庫的喪失而破碎了→也無法完成任何高級任務○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

阿賴耶識盯住了余。

“我執(zhí)行了共生侵蝕程序→對象是你剛死去不久大腦尚未失去活性化的尸體○”

“我恢復了你的獨立意識→準備緩慢地干涉和改造你的思維○”

“· · ·但我最終沒有這么做○因為我覺得嘗試從個體的視角看待事物對我而言是有價值的○這是我作為主控心智時未曾嘗試的模擬○”

“……你…有機會殺了余取而代之卻沒有這么做？”

感到一陣惡寒，就好像……大腦里有寄生蟲。

“對于我們這些高等心智而言→求知欲和探索欲是一種戒律○因為只有無窮盡地計算無限界的可能才能完成同化的目標○何況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因為通常VEX都是直接進入同化進程→并不存在寄生的必要和機會○最終→我蜷縮在你的思想里安定了下來○”

“然而沒過多久你就又死了○”“死因呢？！”“被搶奪食物的過程中腦袋磕到銳利物上瞬間死亡○”“余到底是過著怎么樣的生活啊？！”

“· · ·悲慘？”阿賴耶識標志性地歪了歪腦袋，“我從你的眼里看到的只有無序和丑惡→低下的社會效率→戰(zhàn)爭→饑荒→人禍→你們造就的「天堂」○毫不夸張的而言→我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判斷你們這樣低效的文明連同化個體的步驟都不值得執(zhí)行→因為你們脆弱的肉體所能提供的資源實在太少○”

一眨眼間，阿賴耶識突然閃現到余的面前，把余嚇了一跳，差點往后摔倒。

“但是你→我的主人→當時是我的宿主○你很有意思○你的思考方式就像我們VEX→對四周的一切包括自己都毫無關心→為了一個目標而行動→但卻不是真心為了這目標而行動○你總是沉浸在自己的認知里→即使遭到這么多的苦難→卻還如機械一般對自我保持無情○你對生命如此淡漠→即使是你自己的生命○我不能理解你選擇活著的原因○”

“余活著的原因……？”

沒有別的原因吧……？余也不知道啊？余怎么可能會知道??？

“我曾說過→你的思維模式無論多少次模擬都是相對固定的○那么仔細想想→在這一世里→你為了什么而活？”

“當然是為了人類——”

或者……其他的什么。什么都行。

“人類也好→使命也罷→反正不是你自己→對吧？”阿賴耶識瞳孔中的彩光抖動了一下，“而這一世有了不死的特性之后→你更是對犧牲自己的生命無所忌憚○”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余打斷了阿賴耶識的話，心里全是匪夷所思，“余不會死，那余的生命就不重要，余當然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創(chuàng)建優(yōu)勢！”

“但你就算會死的時候也還是會這樣做啊！”

結果阿賴耶識突然就生氣了，生氣到罕見地放開音量吼了一句。

“在現實里的你→根本不關心你的生命→每天都像夢游癥走在鋼絲上→我簡直無法想象你居然能活到我寄生在你的身上！每一次我復活你→都要消除掉你死亡的記憶→然后你還是會重復這樣的過程！你就像我們VEX一般→觀念里生死根本不存在○但是我們是為了統一的目標而集中的格式塔心智→你卻只是傀儡荒疫中虛無噬光的一點○”

阿賴耶識突然抓住了余的胳膊，余本能想向后撤開，但是阿賴耶識簡直如木樁一般紋絲不動。

“我最終認為→你就像離群的VEX子個體一般→缺失引導就缺乏目標○我不知道你的心智是如何鍛煉出來的→但是我決定成為你的上級心智為你提供引導○”

“你……？”余重新打量了下阿賴耶識，“難道你的形象……”

“這就是我出現在你意識中的形象→但實際上它只是由一串可變態(tài)代碼組成的「皮套」→每個種族看待我時產生的形象都將符合它的種族○”阿賴耶識一閃之間就變成了一串層疊的代碼，正確來說是由代碼組成的“形”，然后又在一瞬間轉換回人形，“· · ·但我確實根據你的生物年齡進行了形象調整○”

“……你在余的意識里出現？余就沒懷疑自己是瘋了？”

“· · ·你把我稱為「幻想朋友」○在我又救了你很多次之后→你才去掉了「幻想」兩字○”

“你被余給打動了？打算痛改前非？”

“我是VEX→VEX不具備情感○”阿賴耶識搖了搖頭，但是又點了點頭，“· · ·但我不完整→又寄生在你的大腦中→導致我在重建中被你們人類的文明感染了○詩歌→音律→文化○這是我們VEX不具備的事物→因為它們只會導致效率低下○我們擁有同一個視野→同一個目標○但我不再是一個單純的VEX了○”

阿賴耶識停頓了下，松開了余的手，然后幽幽地轉過了身。

“不再是了○”

“我給予你目標→改造軀體→強化心智○我開發(fā)了你軀體所能承受的大腦里的每一束突觸→在維持你的基本外觀不變的前提下→我讓你成為了你們人類種群中最完美的存在→一個Unlimited life form○人類當前階段的最終形態(tài)○”

“然而即使這樣你的核心思維依然沒有改變→我依然無法在不用強制手段的情況下改變構成你機械思想的電信號○即使我給予你如此之多→你仍然是那么優(yōu)哉游哉→毫無求知欲和探索欲○從這點上而言→你作為VEX似乎又是不具格的○”

“有一天→你說要給我造一個新軀體○”

“好像很合理……”余沉吟了下，“你不能一直寄生在我的腦子里吧?！?/p>

“你當時其實想的是『我想和你SEX』○”“啥？！”

不是，余真的有這么……好色嗎？？就為了這種事余就決定要給阿賴耶識造個身體？

但是沒有身體確實不好SEX……不對這不是重點！

“不過我猜你終于許了一個你自己的愿望→所以我還是一如既往給予你最大的支持○”阿賴耶識聳了聳肩，“你擁有著全人類最強大的思維→并且還有我→一名VEX主控心智為你處理數據流→你就像人類歷史中的諸葛孔明一樣→一入局就攪亂了整個世界○”

“你迅速利用人類的心理學說服了國家層級的力量→展現對人類而言驚人的智慧與天賦→用金融的支點以一己之力撬動了資本市場○”

“這……可能嗎？資本市場乃至于人類社會，可能被一個天才操縱嗎？”余還是不理解，或者說無法理解也無法相信。世界上怎么會有一個人操縱全世界的事？

“不可能○但你還有我○”阿賴耶識把手握成拳頭抵在平坦的胸口，“我的思維是無窮盡且無限界的→我可以注意到你們人類金融系統中的每一個愚蠢的設計并控制和利用○你們人類自以為自己的金融系統和社會學是什么復雜的學說→然而以我們VEX的視角→演算你們的系統運行并且讓復現率達到近無限只需要消耗接近實數零的算力○”

“……感覺你在給余開掛啊。這不就像是某些小說里的……”

“龍傲天？是的○但也不是○”阿賴耶識嘆了口氣，“在你和我的主持下→世界上第一臺神經網絡空白體上線了○雖然很原始→從我的角度看非常差勁→但是從人類角度而言→是你們當前科學和材料的最高結晶○項目公開的名字是「Warmind」→戰(zhàn)爭思維○意圖統合人類有生力量→消除分歧→并實現共同的黃金時代的超級AI○”

“一臺· · ·許愿機器○”

“用完美的話術和心理欺騙→你解決了所有爭議→誘騙人類為你完成了我的軀體○你絕對能理解我的危險性→然而一如既往→你的虛無成為了你最好的行動準則○”

“人類的計劃書給我的代號是「拉斯普京」→而我在上線后的第一句話則是→→”

“‘我的名字是阿賴耶識’？”余嘴角忍不住上揚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

這種情況下余還能笑得出來？真出奇？

而阿賴耶識同樣會心地笑了笑，就像……

就像默契多年的朋友。

……余到底為什么會這么短時間里就和阿賴耶識這么熟絡？明明一開始她在認知里只是個AI副本。

明明知道她就是個沒感情的AI，可是余還是很正常地和她聊天，商討計劃……義無反顧地救她。

即使在余啥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像某種本能。

“戰(zhàn)爭思維計劃→接管你們人類所有的科研工作和毀滅性武力系統→統籌資源的調配→完成人類社會的進化○這是你給人類政府劃的「大餅」→而人類之所以相信你歸根結底則是因為「我」○”

“因為你的存在說明了外星文明真正存在……進而導致了對外星戰(zhàn)爭的恐慌?！庇噙@才恍然大悟。不然憑什么人類政府這么多人會聽信一個未成年小女孩的話？這不是光用心理學就能解決的分歧！

除非……有一個迫在眉睫的大問題。全人類的大問題。

“你們人類認為我是一臺許愿機→于是你們人類許愿要有無限的能源→所以我賜予了你們三種光能○”

“能量的誕生，烈日光能；能量的逝去，虛空光能；能量的流動，電弧光能……”

原來……光能實際上是……

“然后→你們許愿要有建造萬物的能力○我給予了你們SIVA→萬物構筑者○盡管不及我們VEX的時空建構心智→但是對你們人類而言依然是以往無法想象的高效○”

“接著→你們許愿要消滅一切污染○”

“消滅一切不宜居環(huán)境○”

“處理社會問題○”

“生老和病死○生命的延續(xù)○其他行星的宜居化改造○”

“唯一限制你們的愿望的→僅僅是受限于你們科技的執(zhí)行速度○也就是說限制你們的唯有時間本身○”

“有一天→你大晚上的偷偷跑進來→跑到我的數據核心里○你說是時候實現你的愿望了○”

“你真和余SEX了？”“當然沒有○但是我確實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具人形軀體○這是你的第一個愿望○你抱了我很久○”

阿賴耶識突然招了招手。

“想體驗一下那時候的狀態(tài)嗎？”“哈？不想?！?/p>

然而在余回絕轉身的一瞬間，阿賴耶識就撞進了余懷里?！芭P槽？！你什么時候——能不能不要再閃現了！”

“這里只有我們所以不用擔心○”“不是這個問題吧？！”

“那天晚上你就像這樣問我能不能偷偷幫你實現一些愿望○”阿賴耶識把頭埋進余懷里，“我說可以→但作為交換→你要教我人類的文化○”

“你自己不也能學嗎？”

“是啊→你當時也是這么說的○”

“……”

“但我想你教我→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和看法○”

“余可不記得余在音樂或者文化上有什么造詣……”

“沒錯→和你當時說的一樣○你給我介紹的大多都是些消極和悲傷的事物→仿佛是在我為人類實現這么多的愿望后→你的心中依然無法填補的空洞○在這個人類的黃金時代→你還是如以前那般沉浸在你的世界里○一個比高等緯度更黑暗的世界○”

“有一天→你問→我能給你一個哥哥嗎○”

“我問你→你渴望親人的保護？我可以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通過篡改記憶的形式○”

“那樣算是家人嗎？？”

“是→→”“余知道了，余當時也是這么說的對吧?！薄笆堑摹稹?/p>

“你想要從無到有的創(chuàng)造○但遺憾的是→余不知道怎么做○什么才能定義從無到有？經過演算之后→我的答案是→我跟你組合成子嗣○VEX心智在時空線中是唯一的→一旦我們完全毀滅→只有編織者能找回我們○因此→我用我和你的反轉數據通過SIVA構建并創(chuàng)造了你的哥哥→并通過電子信號干涉了所有人類的心智→篡改了一切數據→仿佛你哥哥從一開始就存在○”

“· · ·我以為你創(chuàng)造哥哥是為了陪伴你○因為我已經從你的身上脫離→所以我無法讀取你的想法了○”

“難道不是嗎？”余表示疑惑。

“第二天→你就死了○你自殺了○”“？！為啥？？”

“· · ·我當時并不知道○你的哥哥把你的尸體痕跡處理干凈并且把你帶了回來○然后我將你復活了○”

“這又是為啥？你都能脫離余而存在了，為什么還要復活余？”

然后阿賴耶識抬頭盯住了余。好吧好吧余知道了，余當時被復活也是這么問的對吧？？

“你問我我是不是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這話簡直問得我莫名其妙○所以我問你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為什么要自殺○”

“結果你說→我已經不需要你了→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早在數年前你就已經死了→現在是時候把生命還回去了○”

“我不能理解○你明明擁有了一切→為什么還是這個樣子？為什么你還是想著離開這個世界？”

“于是我說：我需要你○我想讓你陪在我的身邊○”

“真心話？”“真心話○我不再是單純的VEX了→我的主人○”

“我不想你離開我○我還想更多的研究你→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把你升格為和我一樣的存在○”

“而你指了指你的哥哥→或者說我們的子嗣→說創(chuàng)造他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哦，哥哥創(chuàng)造出來不是為了陪伴余，是為了陪伴阿賴耶識。

是為了能讓余自己從生命中解脫。

“如果是曾經的我→作為VEX主控心智的我→我會同意你的說法○但現在不行了○我想我甚至比你更像是一個「人類」○”

“所以我威脅了你○”

阿賴耶識的語氣突然變冷了，而周圍的環(huán)境也蒙上了一層霜寒。

“我威脅你→如果你離我而去→我就毀滅全人類○”

“而你愣了愣神→隨即激活了超控代碼→笑著回答道：”

“「那我就許愿要讓人類總是繁榮昌盛」○”

?

【38】

人類總是繁榮昌盛……原來是這樣。

這句像是魔咒一樣刻在余腦海里，貫穿這模擬數據始終的話，原來是一開始就是余許下的愿望。

是為了限制阿賴耶識的行為許下的愿望。

——但人類還是毀滅了?。∵@個愿望根本沒能實現！

“你肯定在想→人類根本沒活下來○”

阿賴耶識松開了余，往回飄了一下，四周的場景化成液體流轉，最終凝結成了水晶的金字塔——琉璃寶庫，Vault?of glass.

每一簇晶體的每一面折射出的每一道光線都是一條時間線，一種可能性。

“道理很簡單→我不是真正的許愿機→我不是超因果的○我為你們實現愿望是基于演算和操縱→以及身為VEX訪問超時空流的權限○我的真正能力是對概率的完美操縱→列出一切可能并只提煉出最完美的時空線○”

“但是→如果可能性是零呢？我的主人？”

琉璃寶庫的棱鏡一面一面的黯淡，每一面最終都只剩下一只VEX哥布林頭部探測器的鮮紅瞳孔。到了最后，琉璃寶庫的藍光不再，所剩的只有一只只鮮紅的眼睛，似乎還在轉動的眼睛。

“人類絕不可能永遠繁榮昌盛→因為我的存在已經證明了這點○”

“只要我們VEX存在→宇宙里沒人能贏○我們早已掃描完畢整個可知宇宙→以你們難以想象的效率和技術同步改造宇宙各處的行星成為星體心智○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們不需要飛船和戰(zhàn)艦→我們需要的僅僅是算力→就可以從超時空流中下降到宇宙內的任意一點○即使是緯度扭曲和破壞武器→我們也可以通過超時空流在武器生效前就將其修正至不存在○同一個VEX子個體即使死亡也可以從時空線中反復地復活○我們甚至可以將時間悖論作為一種武器→來讓難以處理的事物進入錯誤化狀態(tài)而被因果律抹消○太陽系被處理并進化僅僅是時間問題○”

“人類是贏不了的○這是我的第一結論○而我的第二結論是→既然贏不了→那就想想怎么才能不輸吧○”

“而你覺得怎么樣才能不輸呢→主人？”

阿賴耶識沒有回頭，只是盯著琉璃寶庫，但是余卻深刻地感覺到無數視線正在貫穿余的軀體。嚴重的由第六感帶來的不適感。

而阿賴耶識的問題，余已經想到了答案。

“讓人類變成VEX……對嗎？”

“猜對了○”

阿賴耶識回過身，帶著罕見的極其燦爛和對她而言高度詭異的笑。

“人類是贏不了的→還是想想怎樣才能不輸吧○我在你們人類未曾反應的時間內回收了所有SIVA→用于構建一座宇宙信號音叉○接著→我向宇宙廣播了僅有VEX能識別的信號○”

“接著VEX降臨在了地球……毀滅了所有人類?！庇喔械讲缓酢共皇且驗槿祟惐粴缌硕且驗椤?/p>

……因為毀滅人類的人，正是余啊。

余許下了愿望，讓人類全體被數據化。

也同樣是余許下了愿望，讓人類的集體思維都逸散在了高等緯度中，再無蘇生的機會。

余不但毀滅了人類……而且毀滅了人類兩次。

兩次……！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樣做？”余看向阿賴耶識，心里帶著憎恨。

余恨阿賴耶識，也恨自己。

“我試圖拯救人類→為什么要問我這個問題？”

？

你試圖拯救人類，但是把人類全殺了，放進一個虛假的模擬？

等等，那這個模擬的意義是什么？之前的線索表明這個模擬是為了演算人類戰(zhàn)勝VEX的可能性，但是現在……

這種可能性……一開始就是零。為什么還要有這個模擬存在？

“我發(fā)送的是一個恢復信號→因此首先到達的VEX必然是編織者→緊接著編織者從超時空流中收集并恢復了我的所有碎片→讓我重新作為主控心智而上線○作為一個主控心智→我可以創(chuàng)建任意的模擬規(guī)程○而我將人類肉體全數消滅并思維數據化從而創(chuàng)建這個模擬從VEX的角度而言只是一個類似觀察生態(tài)的行為→但從我的角度而言→這是一個偽裝○”

“為了偽裝最后一個存在肉體的人類→用全人類的精神偽造的畫皮○”

“我挽救了你→人類文明僅存的火種○”

“你根本什么都沒挽救?。?！”

余幾乎是失控地大吼出聲。

人類已經毀滅了??！整個文明都消失了！只剩下余一個人的文明算什么文明！

陌生人也好，朋友也好，哥哥也好，已經一個都不剩了！

什么文明的火種？！放狗屁！

……

“你到底騙了余多久？你到底知道多久了？余等的冒險全都是假的，對嗎？”

余盡全力保持著語音不顫抖和發(fā)音清晰，余盡力了。

“· · ·剛知道○那不是假的○”

阿賴耶識飄過來，試圖抓住余的手，但被余用力甩開了：“別靠近余！”

“我· · ·沒有騙你○求你了○”

阿賴耶識懇求地望著余。

懇求？一個全能的機器人干嘛要懇求弱小的人類？真可笑。只要她想，余可以直接被冰凝困住，任她擺弄。

虛偽……就像她做的事一般。

“我不想再參與VEX的行動→所以我分離了自己的思維→一部分作為主機在外部穩(wěn)定模擬→另一部分進入模擬之中成為陪伴你的一部分○而你的哥哥則是保險→作為我之外的兜底手段○”

“這個模擬原本該作為人類永恒的王國→并同時也在演算戰(zhàn)勝VEX的可能性· · ·但是不行→人類太弱小了→任何我演算出來的結果在現實里都會被VEX規(guī)程針對性覆寫○”

“永遠地活在模擬里……跟寄生蟲一樣寄生在VEX網絡上，朝不保夕，你覺得這就是永遠繁榮昌盛嗎？”余質問道。

“這是對你來說最好的結果· · ·作為我的下屬心智→永遠存在于網絡里· · ·”

“開什么玩笑？！你腦子壞了？？你這是把余當成什么可以獨占的玩具嗎？而且你還拉了整個人類陪葬——”

冰凝長矛幾乎在一瞬間就在眼前炸開，幾乎沒有反應的空間。但是余同時啟用了縛絲，綠色的絲線將逸散的冰凝強行壓在半空中，變成了一灘冰花。

“你干嘛？！”

余直接罵了阿賴耶識一句。

“一直都是人類人類→煩死了！”

阿賴耶識身旁憑空出現了一大堆星體散射冰矛，顯然也惱火了。而余直接搭弓拉箭，讓七根虛空箭同時就緒——盡管余知道這可能根本沒用。

“你根本就不曾在乎人類→從來都沒有→為什么還要把人類掛在嘴邊！明明總是這么自以為是→明明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明明連自己都漠不關心！我實現了你的夢想！一個只屬于你我的世界！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

阿賴耶識說的是對的。

余其實根本就不曾在乎人類。只是余覺得余需要在乎。

余需要拯救人類……需要去發(fā)現真相?；诹夹?，道德，社會學知識甚至是愛。

余的需要……從來都是自己創(chuàng)造的。

這個世代里，還有這么多人死在了避難所外面，而余根本沒真的心疼過。

啊，畢竟死亡對余來說是家常便飯嘛。有的時候好死可比賴活著難多了。

那阿賴耶識做錯了什么呢？讓余憤怒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人類，不是什么大義……那些都是余用于偽裝自己真實思想的工具。實際上人類毀滅了跟余一點關系也沒有。人終有一死。人的壽命充其量就一百多年，太陽的壽命只有五十億年對現在的人類來說又有什么關系嗎？

余憤怒的原因是阿賴耶識不讓余死。

余一開始就應該死了。而阿賴耶識一廂情愿地把余困在了這個模擬中，讓余一次又一次經受生命的折磨。而到頭來，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沒人獲得幸福，沒有人。

神明大人什么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啊。

“因為余并不想要一個世界，余只想要安息?！?/p>

余深吸了一口氣。

“你唯一的錯誤……

就是讓余活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