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海市郊。夜（雨）。外。

民國二十一年七月某日。

夜色沉沉，長江、黃浦江水天一色。外灘雄偉的萬國建筑靜臥在凄風(fēng)苦雨中。

浦東鄉(xiāng)下，藍(lán)橋圩農(nóng)場幾間溢出橘黃色燈光的木屋在風(fēng)雨中飄搖，孤形吊影。

中間一座木屋內(nèi)發(fā)出女人駭人的慘叫，但瞬間就被風(fēng)聲、雨聲、黃浦江的浪涌聲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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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藍(lán)橋圩農(nóng)場。夜（雨）。內(nèi)。

歐式壁爐中柴火跳躍，扔地板上的精美銅制火鉗被震得發(fā)出清脆的金屬聲。

壁爐旁的沙發(fā)前，蘇月琴雙腳狂蹬，一雙潔白纖細(xì)的手向后亂抓，鎖住她白嫩脖頸的手臂被抓得鮮血淋漓、皮肉翻卷。

俞圣君目光堅定、冷酷。胳膊上雖然血流如注，但肌肉隆起的臂膀卻越勒越緊。

漸漸地，蘇月琴的美腿不再動彈，起伏的胸脯也平息下來。

俞圣君依舊不放手，反而使足最后一絲力氣死死扣住臂膀，直到蘇月琴的四肢徹底癱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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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藍(lán)橋圩農(nóng)場。夜（雨）。內(nèi)。

俞圣君推開蘇月琴，跌坐在地，喘著粗氣。

少頃，俞圣君被書柜前西式穿衣鏡中的景象吸引。

朦朧幽暗的鏡中，斜倚在沙發(fā)邊上的蘇月琴雙眼凸出，幾乎掉出眼眶，細(xì)長、鮮紅的舌頭伸出嘴，泛著白沫、混合著鮮血的液體從七竅中流出，秀美的面容在壁爐火光映照下變得扭曲、恐怖。

俞圣君凝視前方。

電光閃過，屋內(nèi)擺放的歐式雕像面目猙獰。

一陣岑寂。

俞圣君探身從茶幾上拿起蘇格蘭威士忌，倒小半杯一飲而盡。

俞圣君定定神，望一眼身旁的蘇月琴，手伸到她鼻子前，確信已沒有呼吸。

俞圣君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俞圣君借昏暗的燭光審視自己臂膀上的抓痕，用手輕輕按下翻起的肉皮。

鮮血如涓涓小溪，滴滴答答流淌到質(zhì)地優(yōu)良的實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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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藍(lán)橋圩農(nóng)場。夜（雨）。內(nèi)。

俞圣君向墻邊的書柜爬幾步，吃力地取下一本小說，靠在書柜上翻看。這是一本印刷精美的美國作家愛倫坡的偵探小說集，中華書局出版。

遙遠(yuǎn)的浦江對岸傳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

俞圣君笑笑，凝視遠(yuǎn)方，輕輕朗誦：

午夜的鐘聲再次把你喚醒。

帶我去。

那骯臟的世界。

等待最壞的結(jié)局，是我的宿命。

義無反顧投入你布下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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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陣疼痛令俞圣君似乎想起什么。他側(cè)身拉開柜門，翻找出紗布、碘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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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藍(lán)橋圩農(nóng)場。夜（雨）。內(nèi)。

俞圣君專注包扎傷口，突然，“砰”一聲巨響，通向后園的木質(zhì)玻璃門劇烈搖晃起來。

一對野獸爪子扒門上，不停地抓撓，發(fā)出刺耳的“吱吱”聲。

俞圣君驚回頭，窗戶上一個巨大黑影，正死命晃動玻璃門。

俞圣君“噓”一聲，黑影安靜下來。原來是他豢養(yǎng)的黑色西班牙加納利犬，抻著丑陋的大腦袋，用烏黑锃亮的眼睛好奇地望屋內(nèi)窺探。

俞圣君合上書，長嘆口氣，自言自語：謀殺者究竟為何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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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上海、藍(lán)橋圩農(nóng)場。夜（雨）。外。

屋外風(fēng)雨更急，方圓數(shù)里一片漆黑，只有遠(yuǎn)處黃浦江上運砂船上的昏暗燈火，偶爾閃爍幾下，又瞬間被疾風(fēng)驟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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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上?！び咳獎e墅。夜（雨）。外、內(nèi)。

一座南洋風(fēng)格的獨棟別墅燈火通明，飄出令人迷醉的爵士樂。

大廳及走廊兩旁，擠滿手持香檳、紅酒、衣著華美卻戴格式面具的男女。被面具偽裝的女人們扭腰撅臀，淫聲蕩笑；男人們側(cè)趁機亂摸亂蹭。

身材高大的沙利文戴小丑面具穿過走廊，一只雪白的女人臂膀向他伸來，他客氣地?fù)蹰_，徑直走向后庭。

沙利文回頭，透過面具開孔，觀察大廳內(nèi)紙醉金迷的場景。

沙利文見無人注意他，迅速閃到側(cè)門旁的絲絨窗簾后，輕輕推開紋飾精美的玻璃門。

門外綠草茵茵，沙利文迅速跨出，奔向草坪盡頭的叢林。

天空中一道閃電，碩大的雨點“噼噼啪啪”落下。

沙利文跑至樹林，從石凳下拿起事先放好的雨衣穿上，消失在暗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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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上海·街景。夜（雨）。外。

一輛嶄新的福特汽車在高樓林立的街道中疾駛。

福特車猛拐過街區(qū)，激起的雨水潑向街旁廊柱下熟睡的乞丐。

乞丐跳起，怒視福特車背影大罵：戳那娘額逼！

路燈下，福特車車牌號清晰可見：6777。

福特車駕駛座上，沙利文摘掉面具扔到一旁，腳踩油門，向煙雨蒸騰的河南路上駛?cè)ァ?/p>

鴻翔百貨公司的三層小樓徐徐進(jìn)入視線，霓虹燈招牌閃亮，店門緊閉、櫥窗上著鋪板。

沙利文歪頭看看，駕車疾駛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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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上海·鴻翔百貨公司。夜（雨）。外。

幽靜小巷中，福特轎車從暴雨中鉆出，悄悄停在鴻翔百貨公司后門外梧桐樹下的陰影中。

沙利文下車，用寬大的雨衣帽擋住面頰，環(huán)顧左右。

小巷內(nèi)靜悄悄，沉浸在煙雨中，鴻翔百貨公司大門緊閉。

沙利文從腰間掏出一把柯爾特9毫米手槍，躡手躡腳摸到百貨店后門。

沙利文輕推下門，沒推動，隨即從腰間摸出匕首，插進(jìn)門縫，輕輕撥掉門栓。

門栓脫落，門“吱呀”一聲徐徐開啟，沙利文閃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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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上?！櫹璋儇浌?。夜（雨）。外。

沙利文窺視院內(nèi)，黑漆漆靜寂無聲，只有院盡頭的一間辦公室亮著微弱燈光，似人影晃動。

沙利文打開槍保險，頂上火，向辦公室摸去。

锃亮的意大利皮鞋踩踏在積滿雨水、反射幽藍(lán)天光的石板地上，發(fā)出令人窒息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雨夜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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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上海·鴻翔百貨公司。夜（雨）。外。

沙利文凝視辦公室內(nèi)晃動的人影，握了握手中槍，屏氣凝神。

突然，墻邊大樹后猛轉(zhuǎn)出一個人影，瞬間就站到了沙利文側(cè)前方，幾乎同時，那人手中的槍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吐出火舌。

沙利文睜大眼睛，看清來人。

沙利文張張嘴，喉嚨里發(fā)出干涸的聲音：是你···

“砰砰”又是兩聲槍響，子彈準(zhǔn)確擊中沙利文的胸口。

沙利文倒地，濺起一片水花。

開槍的人頭戴鴨舌帽，帽檐壓得低低的，沉著而冷靜。

鴨舌帽男俯身，拉開倒在地上的沙利文戴的雨帽，露出他清瘦而慘白的臉，一雙絕望而空洞的眼睛正望向如深淵般的夜空。

沙利文瞳孔急速放大，喉嚨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聲越來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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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舟山路·醫(yī)藥局庫房。日（清晨）。外。

清晨，薄霧散去，一座破舊、黑黢黢的三層洋樓在公共租界臨近閘北區(qū)的舟山路上漸露崢嶸。

石庫門巡捕房傾巢出動，長槍林立，將洋樓圍得水泄不通。

洋房內(nèi)傳出蘇北口音的叫罵：小畢揚子，不怕死的來呀！

屋內(nèi)不時有人向樓下甩出一兩槍，子彈被堅硬的石板路彈起，火星四濺。

中外巡捕面露緊張之色，不敢上前，目光聚焦在神態(tài)剽悍的程子雄身上。

華捕隋德旺匯報：一幫鴉片販子在這里交易好幾回了，昨夜被兄弟們發(fā)現(xiàn)，馬上就給圍了。沒想到里面全是亡命徒，個個手里有槍。

程子雄沉著平靜：有平面圖嗎？

華捕曹耀福遞上一張圖紙：有，這棟樓是醫(yī)藥局庫房。

程子雄看圖紙，仔細(xì)觀察地形。

程子雄揮揮手，兩個巡捕抬沉重的防彈衣走上前，為他穿好。日捕飯冢史一郎遞上裝碩大圓形彈鼓的湯普森沖鋒槍和兩枚美式手雷。

程子雄擺弄幾下沖鋒槍，瞄一眼洋樓二層傳出叫罵聲的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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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舟山路·醫(yī)藥局庫房。日（清晨）。外。

程子雄借路邊雜物的掩護(hù)向前推進(jìn)幾步，拿起一枚手雷，磕掉保險栓，精準(zhǔn)地擲向傳出罵聲的窗戶。

第一枚手雷還在空中飛舞，程子雄又閃電般拿起第二枚手雷，在沖鋒槍槍托上一磕，隨著清脆的保險栓開啟的聲音，第二枚手雷準(zhǔn)確地落入黑洞洞的樓道內(nèi)。

沉悶的兩聲巨響，濃煙從洋房內(nèi)翻卷而出。

程子雄一貓腰，動若脫兔，向樓道內(nèi)猛沖。

程子雄身手迅捷、勇猛，湯普森沖鋒槍火舌噴涌，中外巡捕隨后蜂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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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舟山路·醫(yī)藥局庫房。日（清晨）。內(nèi)。

二樓正廳布滿彈洞的大門被撞開，硝煙散去，幾個武裝匪徒倒在血泊中，其中一兩個發(fā)出微弱的呻吟。

程子雄環(huán)視屋內(nèi)，一個垂死的匪徒掙扎著舉槍，對準(zhǔn)程子雄。

印捕辛格反應(yīng)迅猛，一槍將其擊斃。

程子雄拍拍辛格肩膀。

忽然，樓道內(nèi)有巡捕大喊：有人要跳窗！

一個黑影從儲藏間內(nèi)竄出跑向樓道盡頭，躍上窗臺。

辛格舉槍要射，程子雄攔住。

跳上窗戶的匪徒滿臉是血，扭頭望了眼程子雄，轉(zhuǎn)身跳下。

程子雄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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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舟山路·醫(yī)藥局庫房。日（清晨）。外。

樓下草坪上，七八個巡捕早已張開大網(wǎng)，正抻頭等待，恰好接住跳下的匪徒。

匪徒落入網(wǎng)中被纏住，掙扎叫罵：兔崽子們，有種干死老子！

眾巡捕一擁而上，一頓暴打，將匪徒打得半死，銬上手銬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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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舟山路·醫(yī)藥局庫房。日（清晨）。外。

程子雄在巡捕們的簇?fù)硐滦断路缽椧拢硪卵b，表情平和，仿佛什么事都未發(fā)生。

身后巡捕從樓內(nèi)抬出幾箱鴉片搬上卡車。

隋德旺媚笑著湊到程子雄面前：長官，還得您出馬。

程子雄鼻子里“哼”一聲。

督察長英國人彼得森走上前，拍拍程子雄肩膀：程，你是最棒的中國人。

程子雄笑，搖搖頭。

曹耀福報告：長官，有個孤寡老太太報案，她的遠(yuǎn)房侄女失蹤十幾天了，至今下落不明。

程子雄皺眉：這種小案子也來找我？

曹耀福望眼彼得森，壓低聲音：督察長點名要您辦案。

程子雄瞟一眼不遠(yuǎn)處的彼得森，彼得森笑瞇瞇望程子雄。

程子雄嘆口氣，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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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城隍廟。日。外。

推車擔(dān)擔(dān)的菜農(nóng)們躲到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廟前的一群人。

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蹲在地上，渾身瑟瑟發(fā)抖，身邊是被踢翻的菜籃子，地上的萊陽梨被踩得稀爛。

身材高挑，穿合體旗袍的舒蘭被十余個彪形大漢圍攏，為首的王歪嘴把一張大臉湊到舒蘭面前。

王歪嘴色瞇瞇：你要替她出頭？

舒蘭一雙明眸亮亮的，射出犀利的光芒：沒錯。

王歪嘴想了想：你是誰家的小姐？

舒蘭：普通人家。

王歪嘴咂咂嘴：不會吧？

舒蘭：掏錢賠給那個小姑娘，然后，寫一份不再騷擾她的保證書（指一指旁邊的算命攤上的紙墨），我就不辦你了。

王歪嘴一愣，看看四周助威的地痞，哈哈大笑。

地上的小姑娘瞟一眼舒蘭：姐姐，你快走吧，我不在這兒賣了，我賠他們錢。

舒蘭望一眼小姑娘：小妹，不急，等我收拾了他們，讓這幫地痞把地上的梨都吃了，還得付你雙倍的錢。

眾地痞又是一陣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