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睜開眼睛。

　　他正身處一個金碧輝煌，但是又古樸典雅的船長室中，此時正躺在沙發(fā)上。

　　主位上的，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狄奧尼索斯。

　　-

　　“一場難忘的冒險，不是嗎？”

　　狄奧尼索斯微笑，起身給他倒了一杯威士忌，示意他過來坐坐。

　　布萊克重重地躺回去，長長地嘆了口氣，還是起身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的高背椅上。

　　“為什么我有種阿龍納斯教授的感覺，被綁到了你這個尼摩船長的鸚鵡螺號上？”布萊克嘆道。

　　“你別說，還真有點(diǎn)像。我引導(dǎo)你來到這里，和你一起見證兩萬里壯闊的海洋?！钡見W尼索斯舉杯示意。

　　布萊克端起酒杯，鑒賞了一下，將威士忌一飲而盡。

　　他長舒一口氣，望著酒杯咂咂嘴：“高原騎士，54年的，還得在你這才可以喝到這么好的酒?！?/strong>

　　“就是嘛，我們就不該做敵人，仔細(xì)想想，很多事情，如果你提出來，或者我和你解釋一下我的動機(jī)，不就解決了嘛。”狄奧尼索斯笑道。

　　布萊克將酒杯遞過去，狄奧尼索斯打了個響指，酒瓶里的酒下降，酒杯自動續(xù)滿，布萊克接過杯子，慢慢品嘗起來。

　　“看到未來的感覺如何？”狄奧尼索斯問。

　　“不好，”布萊克回答，“尤其是我只能看到一個未來的時候。我徒有力量，卻誰也保護(hù)不了?！?/strong>

　　“你那冠冕堂皇的理由騙騙你的小女友就行了?！钡見W尼索斯靠在椅子上，綠色的眼睛直視布萊克，“你有了牽掛，你開始害怕死亡?！?/strong>

　　“……”

　　“毋需否認(rèn)，布萊克，僅僅是觀察你的行為便可得知，你的猶疑很明顯?！钡見W尼索斯說。

　　“是?！辈既R克承認(rèn)了。

　　“在那個未來里，不，即便是現(xiàn)在的你，也早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犧牲你自己，用體內(nèi)的世界樹和逆卡巴拉樹反應(yīng)。但是問題是，如果你走了，你的女友們的思念怎么辦？甚至……你在擔(dān)心，你一走，世界樹會不會回來報復(fù)這個地方。”

　　“……是?！辈既R克搖晃酒杯。

　　“這，就是神的視角啊?！钡見W尼索斯說。

　　“……第一個未來，和第二個未來的關(guān)鍵，是在我，是吧?！辈既R克問。

　　“是，一個是你拒絕了我們的女主角，一個是你接受了我們的女主角。”狄奧尼索斯說，“第三個和第四個，有些微妙，那個叫水月的孩子試圖解析第三個未來，但是需要他犧牲作為人類的肉體，徹底接入海嗣的意識，所以后面的信息連我們都不得而知。但是那個叫海沫的孩子居然做到活下來了，所以，事成之后，我會把她拉過來好好研究一下，然后讓她成為我最喜歡的歌伶?！?/strong>

　　“那也是個小美女啊，布萊克你的桃花運(yùn)怎么就這么好呢?！钡見W尼索斯感嘆道。

　　-

　　狄奧尼索斯湊上前：“說實話，我們真的不能合作那么幾次么？我們大可以坐在這里，每天開著窗，吹著海風(fēng)，喝點(diǎn)美酒，聊聊泰拉的各種趣事，就這么度過幾百年幾千年，難道不舒服么？”

　　“那你傷害過的那些人呢？因為在你偉大的計劃和劇目之下，喪失性命的人呢？”布萊克歪腦袋，“剛才那個，是一個可能的未來，是吧。”

　　“對的?！钡見W尼索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正反世界樹的靠近，可以扭曲周圍的一些定律，人類無法感知到這種變化，除非靠得很近。但你不同，時間對你而言變成了可控的維度，你可以同時看到過去，現(xiàn)在，未來。”

　　“這里，不是醉徒幻境?！辈既R克環(huán)顧了四周，“而是混沌。”

　　“沒錯，我沒有你的諾希特海姆那樣的獨(dú)立領(lǐng)域，只好把這里當(dāng)做我的天地，從小，到大?！钡見W尼索斯把玩著酒杯，“我想著，我們兩個僅剩的奧林匹斯神，第一次這樣子面對面地聊一聊。不用擔(dān)心燈塔那邊的小美女們，這里和時間隔絕，我們在這無限久，她們可能才剛剛揮下一劍?！?/strong>

　　-

　　一排排油畫呈現(xiàn)在閃靈和W面前，風(fēng)格各異。

　　“我有預(yù)感，我要走進(jìn)這些畫里。”W說。

　　“你沒猜錯?！遍W靈拿出一把匕首，抬起手上的一個小箱子，里面整整齊齊碼好了形態(tài)各異的玩偶。她在玩偶上劃了一刀，玩偶立刻流出血來，她將沾血的匕首刺在畫上，“一種古老但失傳了的法術(shù)，將一個由法術(shù)組成的空間以畫的形式封存起來，只有畫的主角的血才可以進(jìn)入其中。”

　　閃靈伸手，手進(jìn)入了畫中。

　　“看來，這個可憐人的靈魂，被困在了這幅畫里?！彼h(huán)顧這個畫廊，“可以得知，這里有一個極端的管理者，喜歡制作玩偶，無辜的人們的肉體被制成了玩偶，靈魂被封在了這些畫中。”

　　閃靈沒有回頭：“W小姐，拿出你的刀，在畫中世界有兩個準(zhǔn)則：沒有物理定律，法術(shù)至上，我們想要防御，只能使用冷武器。”

　　“有個赦罪師妹妹真好，不用臉探陷阱了?！盬拍了一下閃靈的肩，先走入畫中。

　　-

　　狄奧尼索斯推出一盤擺好了的象棋：“你知道，為什么我在藍(lán)色社會，把自己的代號設(shè)置為‘T’么？”

　　“Tραγωδ?α，也可以是Tragedy。”布萊克回答，執(zhí)白棋，先手e4。

　　“是的，我并非那種無情的家伙，恰恰相反，我很喜歡人類的那種抗?fàn)幘瘢瑥倪h(yuǎn)古的史詩到今日的傳奇，即便在最艱難的時期，英雄們也不曾放棄希望。將這種精神揮灑到最后一刻，那是他們最偉大的時候，對我來講，這才是悲劇的精髓，無意義的毀滅是無趣的。”狄奧尼索斯捏住兵，推到兩格外，c5。

　　“就像，剛才的小故事一樣，不是嗎？可惜了這么好的閃靈小姐，如果宙斯那老家伙還健在的話，一定會把她追到手的?！钡見W尼索斯開玩笑。

　　布萊克沉默了一會，走馬，Nf3。

　　“我理解，但我不認(rèn)同?！彼従徴f。

　　“即便我們是僅剩的奧林匹斯神，還都討厭奧林匹斯么？”狄奧尼索斯走馬，Nc6。

　　“我們之間的鴻溝遠(yuǎn)遠(yuǎn)大于我們的橋梁。”布萊克說，d4。

　　“即便我向你保證，如果你加入藍(lán)色社會，我會退出這起事件。這里的一切都會回到原樣，超夜也會按你的意見銷毀，而你只需掛名在我們組織，羅德島、你的小女友們也不會有任何事，你也不會接受么?！钡見W尼索斯的聲音冷下來，吃掉了布萊克的兵，cxd4。

　　布萊克盯著棋盤，走馬吃掉狄奧尼索斯的兵，Nxd4。

　　狄奧尼索斯出兵，g6。

　　“在那座燈塔上，有一個女孩子，她的媽媽被人殺死，她的爸爸被人以不存在的名義帶走，她的心里滿是悲傷?！?/strong>

　　布萊克說，走象，Be3。

　　狄奧尼索斯走象，Bg7。

　　“她還沒有成年，她需要一個家園，她需要一個可以安慰她，保護(hù)她的人。你呢，給了她絕對不能碰的東西——復(fù)仇。”

　　布萊克出兵，c4，盯著狄奧尼索斯看。

　　狄奧尼索斯走馬，Nf6。

　　“告訴我，現(xiàn)在她心上的傷痕越來越深：看到了自己什么也做不到，連憤怒都顯得那么無力，你可以彌補(bǔ)么？”

　　“復(fù)仇，是本能。”狄奧尼索斯說。

　　“一個少女應(yīng)該學(xué)習(xí)控制本能，而非縱容本能。”布萊克反擊。

　　“人活下去，要有活下去的理由，沒有比復(fù)仇更好的理由了。”狄奧尼索斯說，“我給了她最想要的東西?！?/strong>

　　“歪理?！辈既R克輕聲回答。

　　“那你是說，讓她原諒殺掉她母親的人？”狄奧尼索斯問。

　　“你很會帶歪節(jié)奏，我的酒神先生。”布萊克冷笑，“她現(xiàn)在需要引導(dǎo)，需要安慰，需要陪伴，一味的復(fù)仇只會帶來更多的仇恨。她不會理解復(fù)仇為何物，她不知道復(fù)仇之后那更大的空虛，她更不知道想要填補(bǔ)這種空虛，只有更多的仇恨。她不應(yīng)該遭受這些?！?/strong>

　　“那那些罪惡之人呢？”狄奧尼索斯問。

　　“他們會被審判，如果沒有人審判他們，我可以，沒有比神更適合審判的存在了?！辈既R克回答。

　　“那在這片土地上遭受同樣命運(yùn)的人呢？”狄奧尼索斯問。

　　布萊克嘲諷般地笑起來，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拿起杯子，品嘗著杯里的酒液。

　　他把玩著酒杯：“真是不錯的酒，不愧是高高在上的酒神，這都給你找到了。你是對的，我的確有段時間沒有喝酒了。因為羅德島嘛，你也知道，對酒精限制得很嚴(yán)，我有些丫頭也管得很嚴(yán)。就比如上次陪歆雨出差的時候，本來都經(jīng)過一個酒廠了，就是被她拉著不給進(jìn)。沒辦法呢，我當(dāng)時被酒精迷惑了，都給忘了還有24位感染源石病的小朋友需要我們帶回島上救助呢?！?/strong>

　　狄奧尼索斯聽罷，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微微點(diǎn)頭，再也沒有接話。

　　布萊克走馬，Nc3。

　　狄奧尼索斯走馬，Ng4。

　　布萊克出后，吃掉了狄奧尼索斯的馬，Qxg4。

　　狄奧尼索斯走馬，吃掉了布萊克的馬，Nxd4。

　　-

　　“最后一幅畫了。”閃靈和W來到了油畫面前。

　　這是一幅很有趣的畫，它處在畫廊的盡頭，面前還專門有一個紅毯，裝飾都比其他畫要奢華。

　　它的內(nèi)容有些奇怪，一個高塔，近看……似乎還有一個人在上面？

　　很奇怪，到底是什么讓它的地位這么高？

　　閃靈拿出玩偶，最開始摔得差點(diǎn)四分五裂的那個，W熟練地用刀劃開手臂，將沾血的刀插在畫上。

　　“我先進(jìn)去了?！盬行了個二指禮，跳入畫中。

　　閃靈沒有急著進(jìn)畫里，她看向不遠(yuǎn)處一直跟著她們的那只黑貓。

　　黑貓只是默默地觀察著她們，沒有任何動作。

　　閃靈微笑，想走過去摸一摸黑貓，但是黑貓?zhí)崆坝圃盏仉x開了。

　　閃靈收回手，表情微妙起來。

　　她轉(zhuǎn)回頭，剛想進(jìn)入畫中的時候，愣住了。

　　她的手貼在了畫上，沒有進(jìn)去。

　　入口關(guān)閉了……

　　閃靈感到心里一股惡寒。

　　伴隨著這一下，周圍的建筑開始發(fā)生詭異的變形，逐漸潛入地底。

　　除了閃靈和那幅畫，只剩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曠房間。

　　這是個陷阱……

　　-

　　“一個美麗的女孩，有著完美的歌喉和絕世的容顏，她本人也十分善良，善良到有點(diǎn)憨憨的，她理應(yīng)被愛?！辈既R克陳述道，“但是她卻被迫離開了家園，身邊只有一只小魚陪伴，她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流浪，和這里的人們產(chǎn)生了羈絆，逐漸在這片土地上找到了歸宿。在她最具希望的時候，小魚誘惑她唱了一首歌，但正是這首歌……成為了這片大地的喪鐘。而女孩在絕望與悔恨中……割開了自己的喉嚨?！?/strong>

　　“一場華美的悲劇，不是嗎？”狄奧尼索斯說。

　　“為什么這場悲劇一定要上演？”布萊克問。

　　“因為沒有比斯卡蒂小姐更美麗，更純粹的角色了，這樣一個尤物，需要一個完美的，戲劇一般的人生才可以配上?！钡見W尼索斯微笑。

　　“她不會是角色，她是一個有選擇權(quán)的人。”布萊克說。

　　狄奧尼索斯審視著布萊克，神情嚴(yán)肅起來。

　　“我忽然理解了?！彼⑽⒀鲱^，忽然露出微笑，“我理解了?！?/strong>

　　“你一直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人……不，沒這么簡單，你以神的身份，把自己代入人的角度，嘗試去理解他們。”

　　“你也和我認(rèn)識的那個狄奧尼索斯……沒有任何區(qū)別?！辈既R克輕聲說。

　　酒神起身，背對著布萊克，看著身后巨大的落日葡萄園圖，像在思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像是在自言自語道。

　　“我以為，作為最后一位舊神，我一直在朝著同胞拋出橄欖枝。”他說，“看來我錯得離譜?！?/strong>

　　“我們的棋局還在繼續(xù)，狄奧尼索斯先生?！辈既R克提醒道，“象吃馬，將軍。”

　　狄奧尼索斯怔了一下，微微回頭。

　　“王向車兩格?！彼f，聲音冷了很多，“你的計劃已經(jīng)被我看穿了，就像你的棋盤一樣。不要以為你在我的船上留了兩個人我就不知道了。”

　　布萊克愣了一秒鐘，立刻低頭，假裝觀察棋盤掩飾過去。

　　“車向王車移動三格，將軍。他們正朝著你的船長室的方向來支援我，你的報幕人已經(jīng)沒了，拿下這艘船或許很簡單?！辈既R克立刻說。

　　聽到“報幕人沒了”的時候，狄奧尼索斯忽然微微仰起頭，回頭看向布萊克。

　　“啊……那你走了一記昏著，羅賓先生，象向車三格?！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