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鐵同人】當(dāng)她不再愛你——鏡流篇

【觀前提示:本文為UP私設(shè),與官設(shè)不符。內(nèi)容可能包括:“虐主、渣女、追夫火葬場等大量OOC,真的純純大量OOC??!不喜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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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BGM——《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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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流的場合:(玄幻設(shè)定,并非完全按照本家仙舟設(shè)定,可以理解為修仙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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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師尊收我為徒正好第一個年頭。
??說到我家?guī)熥鸬脑?,她大概能稱得上是世界最強(qiáng)吧。能夠被世人們都心服口服的叫上一聲劍仙的,也只有我家鏡流師尊了。所以呢~身為弟子的我當(dāng)然還是有些小驕傲的。
??至于我...我是被我家?guī)熥饟旎貋淼?。像是很多話本中的主角一樣,小時候我家的村子遭遇魔陰身,馬上就要跟其他人一樣葬身刀下時,師尊出現(xiàn)救了我一命,并收我為徒。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親人,所以為了她...我什么都會做的。
??哪怕是丟掉我的命,我也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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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置簡單的院落中,一位少年正手持木劍,不停的對面前的木樁揮舞。
??他身上穿著的練功服看起來有些破舊,不止是因?yàn)檫@每天都會讓他脫力的修行,也因?yàn)樗麑?shí)在是節(jié)儉,將這衣服縫縫補(bǔ)補(bǔ),從未丟棄。
??只是,這身衣裝實(shí)在是讓少年原本清秀的面容暗淡無光。
??直到將眼前的木樁劈碎后,大汗淋漓的少年才總算是停下手,不停的喘息起來。
??少年的名字叫做若夢。
??其實(shí),他原本的名字不是這個,自從小時候生活的村落被魔陰身屠盡,而自己則被現(xiàn)在的師尊救了一命后,他便得到了這個名字。
??雖然他并不喜歡,但一想到這是他師尊賜予的姓名,他便接受了。
??如果在若夢面前提起他的師尊,恐怕他回興高采烈的說上三天三夜都不停歇。
??這也自然,這片天地下的第一宗門‘仙舟’,而仙舟中實(shí)力最強(qiáng)的便是這‘羅浮峰’。
??羅浮峰雖只有兩人,但卻因?yàn)橛兄煜碌谝坏膭ο伞R流,所以才能被稱為‘最強(qiáng)’。
??而鏡流,便是若夢的救命恩人,他的師尊??芍劣谏倌陠?...他的修為,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放在外門中都是不合格的存在。
??這也不奇怪,因?yàn)楸荤R流收入門下后,鏡流只是將宗門衣裝還有基礎(chǔ)的煉體功法交給他后便在沒有教導(dǎo)他一次。這整整一年的時間,少年身上僅有的修為與實(shí)力,全都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但若夢卻并不難過,因?yàn)樗溃皇且驗(yàn)樽约焊翘?,所以自己的師尊才從未教授過他步入修煉的法門。所以他才會像如今這樣,每日都不曾間斷的磨練自己的身體,直到自己能夠夠格為止。
??只是想到以后就能跟著自己的師尊修煉,少年的臉上便浮現(xiàn)出幸福的笑意。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若夢驚喜的回過頭去,出現(xiàn)在他視線中的,是一位清冷至極的絕世仙子。
??黑藍(lán)相間的勁裝貼身鎧,還有包裹雪白長腿的過膝戰(zhàn)靴,尤其是那頭束成高馬尾的雪白發(fā)絲看起來著實(shí)驚艷,即使雙眸被一塊黑紗覆蓋,卻依然無法掩飾那絕美的面容。
??她就是這世上最強(qiáng)的劍仙——鏡流。
??若夢連忙跑到鏡流身側(cè)幾步的為止,恭敬的拱手,喚了聲‘師尊’后便說道:“師尊!今天我感覺自己的修為...”
??然而,鏡流卻好像沒有聽到,不...就像是沒有見到少年那樣,自顧自的離開了,只剩下一個清冷孤傲的背影。
??看著師尊離去的背影,若夢的心中浮現(xiàn)出一抹苦澀。并非是對鏡流,而是對自己,對還不夠努力,讓師尊失望的自己。
??不過他好的一點(diǎn)就在于,自己雖然會氣餒,可很快就會調(diào)整過心態(tài)。就像現(xiàn)在這樣,內(nèi)心的苦澀消失不見,全部都轉(zhuǎn)化為了繼續(xù)堅(jiān)持的動力。
??說起來...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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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上一身白袍,少年開始清理起自己的修煉場。而同時,他又一次聽到了腳步聲,再次回頭,這次出現(xiàn)的并不是自己的師尊,而是另一個絕美的少女。
??額...不,說是少女的話,恐怕有些失利。雖然身高這一塊,少女確實(shí)有些嬌小,但從她身上那股無所不知的氣場,還有那雙似是能夠洞穿一切的雙眸,都說明這位少女絕對不是普通人。
??沒錯,世人皆說仙舟有著武力修為天下第一的鏡流,卻也忘記了仙舟的另一大至寶——能夠卜算一切的‘窮觀陣’。
??這窮觀陣由‘太卜司’管理,而其中唯一一位對窮觀陣了如指掌的人,便是這位太卜司之首,符玄。
??若夢今天第二次跑到別人身邊,恭敬拱手道:“符玄師叔。”
??原本看上去兇巴巴的符玄見到少年的模樣,眉眼間不禁柔和些許,她點(diǎn)點(diǎn)頭作為回應(yīng),然后開口道:“你真身衣服都成這樣了,改日再去領(lǐng)一套吧?!?/p>
??若夢聽罷,撓撓頭笑著說:“多謝師叔關(guān)心,不過沒關(guān)系,還能穿,而且...”
??原本還想說些什么的符玄停住了嘴巴,她眼前的少年露出了懷念的神色,溫柔的說道:“而且...這是師尊送給我的,我舍不得丟掉?!?/p>
??“哎,好吧....”
??符玄輕嘆一聲,但少年卻并沒有看到,說出這句話之后的符玄,臉上流露出的一抹悲傷。
??“你師尊在嗎?”
??“嗯!師尊剛剛回來,我?guī)熓迥ァ!?/p>
??“好,領(lǐng)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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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流的洞府看上去古香古色,如同詩中描繪的小閣樓一般。而現(xiàn)在,鏡流跟符玄正坐在主桌的兩側(cè),而若夢則將泡好的茶水輕放在兩人手邊。
??他很有自知之明,又是向兩人行了后輩禮后便離開了。
??一直到若夢離開,符玄才將目光收回,伸手將茶杯拿起,輕輕抿了口后,她說道:“這孩子...挺不錯的。”
??鏡流卻并沒有動桌上的茶水,而是清冷的開口:“你想說什么?”
??聽到鏡流的話,符玄的手微微一顫,過了片刻她才沉聲道:“我想說...現(xiàn)在還來得及?!?/p>
??“為什么?”她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并非是在詢問,而是如同在闡述一個事實(shí)。
??符玄的聲音微微抬高些許,她略顯急切的說道:“你這樣做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我救了他的命,只是他欠我的果。”
??“你!”
??符玄卻說不出來別的話。其實(shí)...連她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來勸鏡流呢?這一切的一切,不都還是她們兩人的所作所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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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太仆司中,鏡流與符玄相對而坐。而在符玄身后,便是那能夠推演萬物的窮觀陣。
??“說吧,你想要什么?!狈柕?。
??“我想讓你用窮觀陣幫我推演...如何才能到達(dá)更高的境界?!辩R流也不含糊,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對于這個回答,符玄并不吃驚。雖然為了這件事動用窮觀陣有些奇怪,但她無法拒絕,畢竟自己曾經(jīng)欠了鏡流一個足夠讓她這樣做的人情。
??符玄點(diǎn)了點(diǎn)頭,窮觀陣也隨著她的操作逐漸變換著各種光芒。就這樣過了許久,直到符玄再一次睜開雙眼,窮觀陣的光芒才終于熄滅。
??但奇怪的是,符玄卻只是神色復(fù)雜的看著眼前的鏡流,沉默不言。
??鏡流微微皺眉,問道:“如何?難不成...沒有可能?”
??符玄沉默片刻后搖了搖頭,她回憶著剛才在窮觀陣的推演中看到的一切,最終還是沉聲說道:“有...但,我先問你個問題?!?/p>
??鏡流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真的要選擇這條路嗎?”
??“自然。”
??“哪怕你的選擇會讓你后悔終身?”
??“自然?!?/p>
??鏡流沒有一絲的遲疑,淡漠卻堅(jiān)定的回答道。
??“可是...”
??“多說無用,這是我自己選的路,我也絕無后悔的可能?!辩R流直接打斷了還想要說些什么的符玄。
??見狀,符玄只能嘆了口氣,說道:“一年后的今天...你去前往這個地方,哪里會有魔陰身肆虐...而你要做的,便是將那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孩子收做入門下弟子?!?/p>
??聽到這句話,鏡流的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
??收做弟子....其實(shí)鏡流并不愿意。她曾經(jīng)有一位弟子,一位讓她驕傲的弟子,而那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仙舟的一位峰主,早就能夠頂天立地了。
??他在鏡流的心里實(shí)在是太過重要,以至于從此以后她再也沒有收過任何一位弟子。想到這里,鏡流原本想要開口詢問,能不能讓那個人做別的身份。
??但是她最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她而言...大道才是最重要的,收為弟子便收為弟子。只要給他一個名頭,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師徒之實(shí)就好。
??沒錯,只是為了一段因果,為了自己的大道罷了。
??后來,鏡流的確按照符玄所說的那樣前往了那個村落,在魔陰身的刀下拯救了一名少年。
??看著少年遍體鱗傷的模樣,她心中沒有一絲波動;看著少年將她視作神明的雙眸,她的情緒也沒有一點(diǎn)起伏。
??沒錯,只是為了一段因果,為了自己的大道罷了。
??鏡流將他帶回了羅浮峰,告訴少年從今以后他便是自己的弟子,也為他取了一個新的名字。
??若夢。
??鏡流原本什么都沒說,但是當(dāng)她再次想到曾經(jīng)的那位弟子時,她還是將這名字的含義告訴了少年。
??浮生如夢,切莫奢求。
??讓他好自為之、讓他不要抱有期望....
??她當(dāng)然看到了少年眼神中的動搖,她知道,少年不喜歡這個名字。
??但又有什么意義呢?她不在乎那些,不管少年喜歡也好討厭也罷,他都只能接受,他也沒得選。
??沒錯,這只是為了一段因果,為了自己的大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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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沒有將這一切告訴若夢,即使是符玄也沒有。
??她不敢想象,如果將這一切都告訴少年,告訴他自己被救下來實(shí)際上早就被算到,自己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師尊能成大道,甚至可以說,自己不過是個犧牲品...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會崩潰成什么樣子。
原本的她抱著跟鏡流同樣的心情,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少年的身影好像在她的心中逐漸清晰。符玄的心里也浮現(xiàn)出了一抹不舍與悔意。
??窮觀陣推演的未來不可明說太多,即使是符玄也做不到。但現(xiàn)在的她卻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讓鏡流回頭。因?yàn)樗宄闹澜酉聛戆l(fā)生的一切。
??不止是為了少年,也為了她的好友。
??然而符玄也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無用功。鏡流的性格她還能不清楚嗎?
??即便如此,她還是愿意嘗試...嘗試跟著天道既定的結(jié)局做一次抗?fàn)帯?/p>
??看著鏡流手邊,那杯她碰都么碰過的茶水,符玄嘆了口氣,說道:“起碼...對他好點(diǎn)。”
??直到符玄離去,鏡流依舊一言不發(fā),她看了眼少年為自己泡的香茗,終究還是沒有飲上一口,只是素手一揮,那杯中的茶水便化作點(diǎn)點(diǎn)冰霧,消散在空中。
??師徒之實(shí),她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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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玄很驚訝。
??因?yàn)橐姷饺魤舫霈F(xiàn)在羅浮峰之外的地方這件事,她還是第一次經(jīng)歷。
??但緊接著,符玄的心頭就隱隱作痛。
??因?yàn)樯倌戡F(xiàn)在遍體鱗傷,甚至連他珍視無比的白袍都染著早就干涸的血跡。
??想到這里,符玄閃身來到少年的面前,冷著臉的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少年便連忙拱手道:“符玄師叔好?!?/p>
??符玄擺了擺手后急切的問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傷成這個樣子?”
??若夢聽罷,看了看自己狼狽的身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我去了趟秘境...讓師叔看到我如此不修邊幅的模樣,還請師叔恕罪....”
??“你都傷成這樣了哪兒有什么恕不恕罪的?。 狈滩蛔〗械?,甚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惹得她都有些尷尬。
??畢竟符玄就是這樣的性格,她的確是在關(guān)心若夢,但是看到少年傷成如此模樣,心底還是忍不住涌出一朵無名怒火。說白了,就像看到孩子受傷的父母一樣。
??符玄咬了咬唇,伸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說道:“別說那么多的,走!我?guī)闳ク焸?!”雖然看起來她強(qiáng)橫無比,但實(shí)際上她卻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用力會傷到少年。
??但出乎意料的是,若夢竟然站在原地,沒有跟上符玄的想法。讓后者都一臉驚訝的回過頭。
??若夢十分為難的看著符玄,許久過后他才說道:“那個...師叔,我的傷其實(shí)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用麻煩師叔您了。”
??符玄當(dāng)然知道這不過是少年的接口,她看得出來,若夢現(xiàn)在一心只想快點(diǎn)回到羅浮峰,她沒有點(diǎn)破少年,卻還是忍不住開始‘責(zé)備’道:“你沒事跑去秘境干什么?不要命了?你要是缺丹藥缺靈寶什么的,你就去宗門領(lǐng)??!再不濟(jì)你去找你師...你來找我啊!”
??若夢心頭一暖,他小心翼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布包,當(dāng)他打開袋口后,一陣淡淡的清香便從中飄了出來。緊接著,他便將這布包放進(jìn)了符玄的手中。
“符玄師叔,這個給你?!?/p>
??“這是?”看著包中的東西,符玄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那是并非是什么珍貴的天材地寶,而是茶葉。
??若夢說道:“師尊喜歡喝茶,而據(jù)我所知最好的靈茶,只有在那個秘境中有,我就....”
??看著手中的茶葉,符玄的心中一陣酸楚。她知道以少年這近乎沒有的修為,那座秘境究竟有多么的危險,而他冒著九死一生的風(fēng)險進(jìn)入秘境不是為了給自己尋找那些天材地寶,只是為了...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師尊帶回來一份茶葉?
??他到底有多傻?
??可真正讓符玄內(nèi)心抽痛的不止如此,少年說的不假,這是據(jù)他所知最好的靈茶。
??但...也僅限于‘據(jù)他所知’。
??不錯,這種靈茶哪怕是給內(nèi)門弟子們喝,他們說不定都會嫌棄...更別說鏡流符玄這種存在了....可只是這種級別的東西就讓少年拼上性命,還把它當(dāng)作寶貝一樣揣在心口....
??少年的行為顯得是那般卑微可笑,卻也更讓符玄感到心痛。
??若夢臉頰微微一紅,他帶著期待的神色問道:“符玄師叔...你說...師尊會喜歡嗎?”
??符玄輕輕的將茶包握在手心,將眸中的那份酸澀忍下后才抬起頭,對眼前的少年笑著說:“相信我,她一定會喜歡的。”
??“真的嗎?!謝謝師叔!那,那我就先回去啦!”
??說完,少年便一溜煙的朝著羅浮峰的方向跑去,好像他身上的傷都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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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玄又很驚訝。
??自從上次在羅浮峰之外見到少年,好像也才過了沒幾天,如今她又一次的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這一次的他相比之前...雖然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但給人一種...不自然的感覺。
??但看到若夢的傷勢痊愈,符玄還是很開心的,又想到前段時間的茶葉,符玄便再次來到了若夢的身邊。
??可符玄呆住了,以往若夢只要看到自己跟鏡流,立馬就會拱手行禮,可現(xiàn)在自己明明都站在了若夢的面前,他卻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就好像沒看到他似的。
??符玄咽了口涎水,輕聲呼喚道:“若夢?”
??這呼喚像是鐘聲,叫醒了‘沉睡’中的少年,他眨眨眼,看到符玄后便拱手道:“見過符玄師叔。”只是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卻是那樣的勉強(qiáng)。
??雖然不知道少年經(jīng)歷了什么,但符玄并不想要看到他如此模樣。很快,她便想到了能跟他聊起來的話題,于是便笑著說:“前些日子你給我的靈茶,我回去嘗了嘗,味道不錯。你師尊應(yīng)該也很開心吧?”
??可這句話說出口,他便看到少年的身體猛地一顫,連同他嘴角的那抹擠出來的微笑都僵在哪里,整個人似是定格了那般。
??見狀,符玄的呼吸也隨之一滯,她多半猜到少年為何會是如此表現(xiàn),所以她甚至后悔剛才自己說出的話。
??但,少年便再次笑了,他如同往常一樣,撓了撓頭說道:“師尊...并不喜歡....”
??即使猜到了,即使看到少年的反應(yīng)符玄就猜到了,但從聽到他口中的話語時,符玄還是忍不住緊握了自己的拳頭。她感到氣憤不止是對鏡流,也是對自己,如果前幾天自己沒有對少年說謊的話,如果前幾天自己把事實(shí)告訴少年的話,他會不會就沒有那么期待?會不會就不會如此失望如此神傷?
??“對不起....”符玄低聲說道。
??“不不不!這跟符玄師叔沒有關(guān)系!”若夢連忙說道:“師叔愿意喝我那種程度的靈茶,我就很感謝了?!?/p>
??“不是...”
??“而且...說到底,其實(shí)還是因?yàn)槲姨趵病!比魤艨嘈χf:“如果我能再爭氣一點(diǎn)的話,就能帶回更好的茶葉回來給師尊師叔了....”
??“你....”
??就連符玄都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她只能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眸逐漸模糊。
??“??!今天修煉的時間到了!那師叔,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登門道歉!”說完,少年便轉(zhuǎn)身跑開。
??許久之后,好像...是百年之后,符玄才知道那一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少年將手中的茶水放在鏡流的手邊,臉上是藏不住的害怕與期待。
??他害怕自己帶回來的茶葉不合師尊的胃口。
??他又期待著,期待著能夠從師尊的口中說出一句話,哪怕...只有一個‘謝謝’。
??但...都沒有。
??鏡流甚至沒有喝他遞來的茶,只是側(cè)眼一瞟,語氣冰冷的說道:“沒有修煉...反倒浪費(fèi)時間去找這種東西...我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想到自己曾經(jīng)的弟子,在跟眼前的少年對比,鏡流忍不住微微散發(fā)些許凌厲的氣場,即使對她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少年的身體卻還是撐不住,猛地踉蹌之后單膝跪地。
??——弱,他怎么能這么弱。
??鏡流在心中低語道。
??少年沉著頭,被汗水打濕的發(fā)絲粘在額間,他沙啞著,幾乎是一字一斷,艱難的說道:“對不起...師尊...是弟子錯了....”
??聽罷,鏡流總算是收起了自己的氣場,冷冰冰的說了句:“退下吧。”
??“是....”
??若夢虛弱的應(yīng)了一聲后,踉蹌著站起身,近乎是挪著腳步走出了洞府。
??看著少年的背影,鏡流突然想到了剛才心中問題的答案...好像,自己卻是從未教過他任何東西....
??低頭看去,她突然發(fā)現(xiàn),地上不知合適出現(xiàn)了一條血線,從少年剛才跪著的地方,一直連綿到門外。
??“他受傷了?就為了這種東西?”看著手邊那對她而言算得上是劣質(zhì)的茶水,鏡流的心中泛起了一絲小小的波瀾。她伸出手,卻在將要觸碰到茶杯時停了下來。那其中的茶水終究還是同之前一樣化作冰霧,消散在空中。
??只是...為了一段因果,只是為了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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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shí),鏡流雖然不收徒,但她卻有一個奇怪的準(zhǔn)則。
??“我的劍,誰想學(xué),我便教。”
??只是...這天底下大概是沒人能夠承受的住鏡流的教導(dǎo),自然也沒人敢去找她討教。所以鏡流的劍迄今為止,只有他跟自己的大弟子會。
??不過...一直到前段時間,終于有了第三個人。
??仙舟的弟子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位終日閉門不出,從未下過自己靈峰羅浮劍仙,居然會出現(xiàn)在別的地方。
??而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她并非是一個人,而是在教導(dǎo)一個看起來尚且稚嫩的少年。那個少年也是整個仙舟人盡皆知的存在。
??景元峰主的弟子,仙舟新一代中絕代天驕——彥卿。
??最讓他們大跌眼鏡的是,這位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好似沒有感情起伏的鏡流,居然在教導(dǎo)少年時偶爾會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們當(dāng)然知道,這羅浮劍仙現(xiàn)在手下可還有一位親傳弟子。
??不過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仙舟的弟子們早就知道鏡流從未在乎過那個所謂的親傳弟子,甚至從未教導(dǎo)過他,到制現(xiàn)在他都是個連外門弟子都不如的廢物罷了。也許是因?yàn)閷U物的鄙夷,也許是對能夠成為鏡流弟子的嫉妒,大部分的仙舟弟子都看不上那個少年,甚至?xí)腥藢λM(jìn)行欺凌。
??說起來,這倒是個不要命的行為,因?yàn)橐坏┊?dāng)師尊知道自己的弟子被欺辱,那么他們一定會極其護(hù)短。
??但可笑的是,唯獨(dú)若夢是個意外。
??不管他們?nèi)绾纹哿枭倌?,少年從未還手,因?yàn)樗幌虢o自己的師尊惹麻煩,而他的師尊也從未在乎過,一時間,那些人就像是找到了玩具的孩童那般,將自己心中的那些陰暗全部都發(fā)泄在了少年的身上。
??如今看到鏡流不但不在乎自己的弟子,甚至去教導(dǎo)別人,他們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有那么些居心叵測的家伙,甚至想要去挑動若夢,告訴他是彥卿搶走了他的師尊,攛掇他做各種傻事去報(bào)復(fù)彥卿。
??一旦若夢這樣做了,那就不是指被彥卿打臉,也會被自己的師尊摒棄。這就是他們喜聞樂見的場面。
??可奇怪的是,不管他們?nèi)绾未蹔Z,如何抹黑彥卿,若夢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因?yàn)樗麄儾恢?,其?shí)若夢跟彥卿是朋友,他們的關(guān)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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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高掛,一個少年躺在樹上,嘴里含著一根草葉??瓷先グ贌o聊賴的模樣。
??他正是彥卿。
直到耳邊傳來草木反動的聲音,他才從樹上跳下,對著前來的身影燦爛的笑著說:“嘿!你來啦!我都等你好久....”
??話還沒說完,當(dāng)彥卿看到來著身上多出的那些個傷口時,他的笑意便被憤怒取代,彥卿近乎是咬著牙說道:“是他們做的對不對!我現(xiàn)在就去教訓(xùn)他們!”
??“別?!眮砣说穆曇糨p柔如水,竟是制止了暴怒的彥卿。
??“可是若夢!你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們肯定會變本加厲....”
??“我不想因?yàn)槲业氖虑?..讓師尊麻煩了...”若夢搖了搖頭,看著彥卿微笑著說:“所以拜托你了,別去,好嗎?”
??彥卿嘴唇嗡動,最后卻只是嘆了口氣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見狀,若夢說了句‘謝謝’后,便跟著彥卿一起坐在了草地上。
??至于兩人為什么會成為朋友...其實(shí)說來挺巧合的,正是在若夢去尋靈茶的秘境之中。當(dāng)時兩人恰巧碰到,結(jié)果若夢卻誤以為彥卿是來搶奪靈茶,所以兩人居然打了起來。
??結(jié)果當(dāng)然不必多言,若夢怎么可能是彥卿的對手。可他卻從為服輸,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明明知道自己無法撼動彥卿一分卻還是那般義無反顧的模樣,讓彥卿對這個明明弱于自己的人由衷的欽佩,從此,兩人便不打不相識,成為了好友。
??他們甚至能夠像現(xiàn)在這樣,在沒有人能找到的秘密基地,飲茶賞月,談天說地。甚至...看起來有點(diǎn)像是小孩子裝大人的可愛。
??就這樣聊了許久,彥卿突然問道:“若夢...你...怪過我嗎?”
??其實(shí),彥卿不想問這個問題。他知道一旦自己說出了口,無疑是在刺激這位好友。宗門中的流言蜚語他又不是沒有聽過,如果自己是少年這種境地的話...雖然彥卿無法設(shè)身處地,但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覺。
??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他想要知道自己好友的真實(shí)想法。
??若夢看了眼彥卿,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微笑著說:“嗯~我很嫉妒你啊?!?/p>
??可他卻微笑著,語氣跟所說的話語跟本就不相符。
??彥卿微微瞪大了雙眼,有些不解的問:“那為什么....”
??“因?yàn)槟阒档??!比魤魺o比認(rèn)真的說道:“我知道...我天生愚笨,沒有才能,師尊的劍...我學(xué)不會,也無法流傳?!?/p>
??“若夢....”
??“但你不同。你是個天才,與我截然相反的天才。你能夠?qū)W會師尊的劍,并且將它繼續(xù)流傳于世,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你是我的朋友?!?/p>
??他微笑著,好像天上的仙人墜落凡間,那一身老舊的白袍此時如同世間珍寶,那抹如水的笑容,甚至連皎潔的月色都要遜色幾分。他就這樣,微笑著看著彥卿,輕聲說道。
??“有誰會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能變得更好呢?”
??彥卿再未開口,但在他的心中,若夢已經(jīng)成為了他這輩子最為在乎的人之一。他發(fā)誓,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只要少年需要自己,他一定會奮不顧身,拼盡全力。
??然而造化弄人,此時的彥卿還尚未知知曉,在少年最需要自己的那兩次,他都陰差陽錯的未能在場,這也是他余生中,永遠(yuǎn)無法釋懷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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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流感覺怪怪的。
??她一如既往的開始指導(dǎo)起彥卿的劍術(shù),這個小家伙給她帶來了太大的驚喜,不但天賦驚人,意志超群,甚至還是他弟子的弟子,能夠?qū)⒆约旱膭πg(shù)傳給他,鏡流本來也許久的感受到了開心。
??開心?為何?只是因?yàn)檎业搅艘粋€傳人嗎?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才對。
??明明從許久之前,自己就已經(jīng)封閉了七情六欲,如今這件事雖然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卻也不是足夠讓她內(nèi)心顫動的事情才對...
??而且為什么...看到彥卿努力認(rèn)真的身影,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另一個身影呢?
??那不是彥卿,也不是景元。相比二人,那個身影實(shí)在是太過笨拙,甚至練的都是最基礎(chǔ)不過的東西,可為什么...為什么這一招一式卻好像牽動著她的心?
??奇怪,實(shí)在奇怪,不應(yīng)該如此的才對啊...
??就這樣,鏡流今天的教導(dǎo)難得分了神,匆匆的離去了。她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到自己洞府,好好整理自己貌似松動的道心。
??碰!碰!碰!
??夕陽西下,洞府中并不安靜,反倒傳來十分有節(jié)奏的聲響。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響,從一年前便開始如期回蕩在自己原本清幽的洞府中。
??不知怎得,這聲響居然吸引了鏡流的目光,她看到了那個站在那里,笨拙卻堅(jiān)定的劈著木樁的少年。
??是他...是他...
??明明應(yīng)該是再熟悉不過的存在,明明是每天都能見到的存在,鏡流卻如同第一次見到那般,她就這樣看著少年的背影出神,逐漸...那消瘦弱小的身影便與她今日腦海中不停浮現(xiàn)的身影逐漸重合....
??原來...一直都是他。
??鏡流再一次感受到了心中的動搖,竟是連她都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少年的身后。
??而少年并沒有感受到她的存在,不...應(yīng)該說少年實(shí)在是太過專注了,仿佛其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只有向眼前的木樁揮劍才是他唯一的目標(biāo)。
??“動作笨拙,無用力太多,角度也不夠準(zhǔn)確?!?/p>
??鏡流的評價總算是讓少年反應(yīng)過來,他猛地回身說道:“師尊!弟子沒有察覺到師尊到來...請師尊恕罪....”
??看著少年恭敬的模樣,鏡流卻并不感到開心,她眉頭微皺,說道:“站直?!?/p>
??“是....”
??若夢雖然照做,卻依舊不敢直視自己的師尊。他當(dāng)然聽到了鏡流的話,而鏡流的這般評價則更讓他覺得自己實(shí)在是太不中用了....
??“明天起...我會教你接下來的修煉方法?!?/p>
??“啊?”
??“做好準(zhǔn)備,會很嚴(yán)的?!?/p>
??“是,是!多謝師尊!”
??“好了,去休息吧?!?/p>
??“是!”
??少年強(qiáng)行壓住自己的欣喜若狂,只不過離去的身影還是暴露了他的內(nèi)心。
??他沒有看到,即使是鏡流自己都沒有察覺,看到少年如此開心的模樣,她的嘴角,竟然忍不住勾起了一絲弧度。
?
??......
??好像從哪一天開始,一切都變了。
??若夢不再是那個不受師尊待見的存在,他也終于能夠如愿以償跟隨師尊一起修煉。鏡流教他的還是那些簡單的招式,可這就足夠讓他滿足。
??甚至那些曾經(jīng)欺辱過若夢的人,下場基本上都不會多好。鏡流沒有說,但若夢知道,這是他的師尊在幫他出氣,而自己...總算是有了可以依靠的對象。
??而且人們發(fā)現(xiàn),鏡流好像變了...如果說之前教導(dǎo)彥卿時她不過是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但現(xiàn)在,她就像是真正有了感情。
??甚至...她會笑了。
??符玄很是開心,因?yàn)樗吹搅瞬匪阒袕奈闯霈F(xiàn)的畫面,鏡流終于對若夢改觀了嗎?難不成...自己這次真的勝過了那所謂的‘天道’嗎?
??她不知道,但只要看到若夢能夠跟在鏡流身邊,兩人真正的成為了‘師徒’,就足夠讓符玄感到欣慰。
??當(dāng)然...好像還有,那么一絲絲的失落。
??雖然若夢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不入流的存在,但事實(shí)并非如此,在鏡流的指導(dǎo)下,他的修為增長的速度也足夠讓人咋舌,可惜的是,因?yàn)樗逕挼膶?shí)在太晚,現(xiàn)在依然只停留在鍛造身體的階段,但只要長久下去,以他的天賦、努力還有鏡流的教導(dǎo),他也一定能夠躋身仙舟天才之列。
??鏡流的教導(dǎo)實(shí)在是嚴(yán)格至極,即便是彥卿,在這種高壓之下都顯得有些吃力。原本鏡流沒有抱多大的期望,可沒曾想,這個還只是鍛體的弟子居然咬著牙,全程都跟了上來,從來沒有喊過一次哭,說過一次累。
??修仙界中,努力的人絕對不少,也許在旁人看若夢也不過就是努力者之一,沒什么值得稱贊的??梢坏┰谶@前面加一個前提——少年全程跟上了鏡流的教導(dǎo),那么結(jié)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就連鏡流自己都暗暗感嘆,對這位曾經(jīng)不在乎的弟子也欣賞了不少。
??——如果這樣的話...好像跟他以師徒相處,也不是什么壞事。
??一天的訓(xùn)練結(jié)束,鏡流如往常一樣說完明天的安排后便讓少年去休息,結(jié)果自己的這位徒兒居然沒有動,他就這么坐在地上,時不時的瞟上一眼鏡流。
??鏡流見狀則說道:“有什么想問的就說,不要藏著掖著。”
??若夢像是被嚇了一跳,他吞了口口水,終于還是下定決心開口道:“師尊...我...有點(diǎn)害怕...”
??“怕?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我怕這只是一場夢...我怕等我睜開眼...一切就會變成曾經(jīng)那樣...”
??鏡流竟然是感到有些哭笑不得,連自己那么魔鬼的修煉方式少年都不怕,結(jié)果現(xiàn)在他卻害怕這種事情。
??可她沒能說出口,因?yàn)樽屑?xì)想想,鏡流便理解了若夢究竟在害怕什么。也不怪他,畢竟曾經(jīng)的自己...是那樣對待他的。
??想到這里,鏡流長舒口氣,嘗試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些許,說道:“放心吧...你是我的弟子,從此之后...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也不會?!?/p>
??話剛說完,眼前出現(xiàn)的一幕讓鏡流雙眸一顫。
??因?yàn)槿魤艟尤涣鳒I了。
??哪怕自己自己的親人死在自己面前,哪怕自己曾經(jīng)被鏡流那樣對待,哪怕自己被許多人欺辱霸凌,哪怕這讓無數(shù)人望而卻步的痛苦修煉,都未曾讓這個堅(jiān)強(qiáng)的少年留下哪怕一滴淚水。
??可現(xiàn)在,他卻因?yàn)殓R流的一句話淚流滿面。
??苦澀內(nèi)疚的情感悄悄爬上鏡流心頭,她輕聲道:“好了...別哭了...”
??若夢緊繃著嘴唇,低下頭瞪大了自己的雙眼,讓淚水無法落下一滴后才哽咽著‘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看著少年如此模樣,鏡流將剛才說的話刻進(jìn)了內(nèi)心。
?
??......
??冬日如期而至,天空中大雪飄揚(yáng),給一切都帶去了濃濃的銀白。
??今天,兩人并沒有在外面進(jìn)行修煉,鏡流把若夢帶進(jìn)了洞府,她則坐在主桌旁,看著自己的弟子在洞府中央展示著自己所學(xué)的劍招。
??即使修為還不過關(guān),但鏡流所傳授給他的劍招,若夢都能夠完美的展現(xiàn)出來。這讓鏡流也很是滿意。
??負(fù)手收劍,若夢調(diào)整完氣息后便期待的看向鏡流問道:“師尊!弟子剛才的劍招如何?”
??“嗯,起碼合格了?!辩R流雖然這樣說,嘴角還是帶著滿意的微笑。
??見狀,若夢也沒有自滿,而是認(rèn)真的說道:“是!弟子會繼續(xù)鉆研的?!?/p>
??“好了,今天就先休息吧。去,給為師泡杯茶?!?/p>
??“???”
??“怎么?為師連你的一杯茶都喝不的嗎?”
??“不!不是!當(dāng)然不是!師尊請稍等!我現(xiàn)在就去!”
??若夢連忙轉(zhuǎn)身,忙活起來。他從未想過,哪怕自己真的成為鏡流弟子的那天起,他連幻想都不敢幻想,自己的師尊有一天居然真的愿意喝一杯他泡的茶。
??明明泡茶這件事對若夢來說早就是輕車熟路,原本就算閉著眼睛都能清楚做到的他,現(xiàn)在看上去是那樣的笨拙,可見他有多么的激動緊張。
??鏡流就這樣注視著少年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沒過多久,若夢便雙手捧著一杯香茗,微微顫抖著走到了鏡流的面前,說道:“師尊...請,請用茶。”
??“嗯?!?/p>
??鏡流微笑著借過他手中的茶杯,她輕抽鼻尖,第一次認(rèn)真呼吸起這茶水的香氣。明明曾經(jīng)的他,每次都會如此用心的為自己準(zhǔn)備,可自己卻從未領(lǐng)情。
??想到這里,鏡流輕聲問道:“你為什么...還愿意這樣待我?明明我...”
??若夢眨了眨眼,他想了想,微笑著說:“因?yàn)?,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師尊,除此之外還需要別的理由嗎?”
??鏡流微微低頭,不再言語。
??“而且...我現(xiàn)在是羅浮峰的大弟子,當(dāng)然要好好對師尊啦?!?/p>
??可這句話,卻讓鏡流原本將茶杯送到唇邊的手停了下來。
??“你說什么?”
??沒等若夢回話,鏡流的身上邊爆發(fā)出了恐怖的氣場,竟是直接將少年的身影轟飛出去,讓他狼狽的摔倒在地。
??“我何時允許你如此自稱了?”鏡流冰冷的說道。
??“師....尊....”
??“這羅浮峰的大弟子,永遠(yuǎn)只有一個。出去!”她的聲音雖不高,在少年聽來卻是那樣的震耳欲聾,仿佛一道驚雷,轟擊在他的心頭。
??若夢撐起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身影,想要讓模糊的視線再次清晰。他嘴唇嗡動,想要說些什么。
??可最后,他只是低下頭,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我知道了?!?/p>
??鏡流看到了,她看到少年雙眸中的光亮逐漸熄滅,直到最后再也不剩一絲神采。他轉(zhuǎn)身離去,拖著自己的身體走進(jìn)了飄零的大雪之中。
??那凄慘狼狽的模樣...鏡流好像曾經(jīng)看到過。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剛才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是著了魔還是亂了心。就好像...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操控著她的身體...
??反應(yīng)過來的鏡流張張嘴,想要呼喚少年的名字,可那單薄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她還是傷害了少年,不止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心。明明自己曾經(jīng)說過絕對不會再傷害他的才對,明明自己將這承諾刻在心頭的才對,明明...明明...
??少年最后暗淡的目光如同一把尖刀貫穿了鏡流的內(nèi)心,她知曉少年為何沒有多說一句話,就這么離開。
??他已經(jīng)心死了,徹徹底底的心死了。
??他原本可以忍受這一切,原本可以繼續(xù)在暗無天日的生活里靠著一絲的幸福生活下去,但鏡流卻給了他希望,給了他夢寐以求的溫暖,然后在將其殘忍的奪走...
??“我...我....”
??鏡流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扔握住的茶杯,里面的水早就化作寒冰,像是一面鏡子倒映著她的面容...失魂落魄的面容。
??自己,竟然還能露出這種表情嗎?
??不,不不不!不可能!她明明不在意,也不應(yīng)該在意的才對!自己的眼中明明應(yīng)該只有更強(qiáng)大的層次才對!就像曾經(jīng)那樣封閉內(nèi)心,沒有七情六欲才對!
??——這是你自己選的道路,不是嗎?
??沒錯...沒錯...只不過是為了一段因果,為了自己的大道罷了...
??倒映著她重新化作清冷面容的冰鏡化作齏粉,飄散在空中。
??她終究...還是沒有喝下少年為她泡的香茗。
?
??......
??今天,整個仙舟的分為都變得沉重?zé)o比。
??因?yàn)橐晃恍逓閺?qiáng)大的峰主走火入魔,墮入了魔陰身...
??對于修士來說,魔陰身可以說是最可怕的存在。它就像是心魔,永遠(yuǎn)伴隨每個修士的左右。不...確切的來說,它像是一種因果,任誰都無法逃脫的因果。它會隨著每個修士的突破而逐漸積累、隱藏,直到修士一步走錯之時邊瞬間爆發(fā)。
??也就是說...修為越高的人,墮入魔陰身的概率則越高。
??這魔陰身極為恐怖,甚至連仙舟的峰主都無法抗衡...而這也是每個追求無上大道之人,所最憎恨的存在。
??鏡流,自是其中之一。
?
??......
??符玄呆在自己的洞府之中,此時她的心情無比緊張,并非是因?yàn)槟俏粔櫲肽ш幧淼姆逯?..而是因?yàn)椋欢巫约涸缇椭獣缘囊蚬?/p>
??——不要,千萬不要來啊....
??符玄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可心中那逐漸加快的心臟都在訴說著一個事實(shí)。
??吱呀——
??房門被推開,背對著房門的符玄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她知道,一切都躲不過,這一天還是來了...
??她將臉上的表情藏好,甚至露出了冰冷的神情回過身,看向站在門前的人。
??可只是一眼,便讓符玄原本堅(jiān)硬的內(nèi)心崩塌了不少。
??那還是她印象中的少年嗎?他原本應(yīng)該和煦如風(fēng)的才對?他的雙眸中原本應(yīng)該閃閃發(fā)光的才對?他原本應(yīng)該一直都掛著微笑的才對?
??他又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身體比之前還要更加消瘦脆弱,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起伏,甚至連那雙原本她最喜歡看的雙眼都已經(jīng)失去了神采。
??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符玄還在感嘆的時候,少年拱手一禮,沙啞的說道:“弟子若夢,加過符玄師叔。”
??少年的話語讓符玄反應(yīng)過來,她連忙再次恢復(fù)冰冷的模樣,甚至嚴(yán)厲的說道:“你來干什么?”她希望通過這樣的態(tài)度能夠趕走少年,就算是無用功...她都愿意抱有哪怕一絲的希望。
??若夢卻并沒有被符玄的模樣嚇到,而是依舊沉聲道:“弟子...想求師叔一件事?!?/p>
??“....說?!?/p>
??“弟子,想要進(jìn)宗門禁書庫?!?/p>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
??符玄低吼到,渾身的氣場看上去凌厲無比,朝著少年撲去,卻還是小心翼翼的沒有對他造成實(shí)質(zhì)性的傷害。
??少年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這駭人的氣場并未讓他退后半步,連神色都沒有一絲變化,他接著說:“弟子...想要翻閱禁書庫中所有有關(guān)魔陰身的典籍?!?/p>
??如果說少年剛才想要‘進(jìn)入宗門禁書庫’的請求是異想天開,那么他接下來的話甚至可以成為‘大逆不道’。
??對于魔陰身的研究,整個修仙界都是嚴(yán)令禁止的事情,而仙舟這天下第一宗門更是如此,只要有人真的這樣做了,那么下場....
??符玄死死的咬住嘴唇,看上去像是被少年氣得不輕。實(shí)則不然,因?yàn)檫@一幕,也曾在窮觀陣的推算范圍之內(nèi)....
??符玄還是沒有放棄想要拯救少年的想法,她終究是下了手,將少年的身體轟出洞府外后,冷聲道:“這次,我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聽到?!?/p>
??然而符玄的反應(yīng)貌似也在少年的意料之內(nèi),被轟出洞府的他并沒有離去,而是撐著自己的身軀,站在了符玄的洞府前。用好似泣血般的喉嚨喊道:“還請師叔成全!”
??說完,他就站在那里,沒有動過哪怕一步。
?
??......
??過去了多久?不知道。
??少年就一直站在那里,即使快要昏厥也沒有移動分毫。而在洞府中的符玄,則一直在觀察少年。
??看著他風(fēng)中殘燭般的身影,符玄再也忍不住眸中的淚水。
??她知道...她輸了,自己終究還是沒能贏得了這所謂的‘天道’。
??碰。
??房門打開,少年原本沉重如灌鉛的眼簾微微睜開,而符玄卻什么都沒說,就這樣從少年的身走了過去。
??但少年卻發(fā)現(xiàn)了,一枚紫金色的令牌,‘不小心’掉在了他的腳邊。
??那便是進(jìn)入宗門禁書庫的‘鑰匙’。
??少年轉(zhuǎn)過身,朝著符玄離去的背影,無比感激且恭敬的拱手行禮。
??“弟子...多謝師叔成全....”
?
??......
??“羅浮峰親傳弟子若夢。你擅自闖入宗門禁書庫,研究魔陰身...你可知罪!”
??威嚴(yán)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而少年卻默不作聲的站在那里,看上去沒受到任何影響一般。
??但實(shí)際上,他的身上早就沒有一塊能夠稱得上是完好的地方,如果仔細(xì)看去...他身上的一身黑袍并非是原本的顏色,而是被他的鮮血所染黑的。
??這里是仙舟的大殿,宗門的所有峰主大小長老都在這里,審視著站在殿下的少年,而那威嚴(yán)的聲音,正是宗主本人。
??而鏡流,自然也在其中。
??見少年沒有反應(yīng),那聲音再次說道:“哼,跪下?!?/p>
??少年終于動了,他抬起頭。暗淡的目光像是透過了黑暗,直視著那位宗主,說道:“不跪?!?/p>
??“你!”
??又是重壓,如山般的重壓毫不留情的傾瀉在少年身上,整個大殿中甚至回蕩著他全身骨骼碰撞,血肉擠壓時那讓人牙酸的聲響。面對這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少年一言不發(fā),連哼都沒哼出一聲。
??鏡流,就站在哪里看著。
??眼見這重壓都沒法讓少年彎下雙膝,那聲響冷笑道:“呵...你不跪?那邊如此!”
??刷——
??只是瞬間的事情,沒有人能反應(yīng)過來,就好像一朵鮮花在少年身上綻放一樣,他的雙膝已經(jīng)被隔空剜去。
??少年的身體陡然下墜,可就當(dāng)眾人都以為失去支撐的他只能跪坐在地時,少年卻雙手握拳垂在地上,那鮮血淋漓的雙腿,竟然真的沒有貼在地上。
??“不...跪...”
??即使如此,少年脆弱的聲音還是那樣堅(jiān)定。眼前的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神色微變,這種他們,大部分人都不能保證有少年這般的堅(jiān)韌。
他才多大?他才何等修為???
鏡流還是站在那里看著,只不過現(xiàn)在,她的心里卻泛起一陣波瀾。
??沉默,整個大殿都陷入了沉默,他們知道少年早已昏厥過去,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雙拳撐地的動作,那膝蓋仍舊沒能跪下。
??“哎...關(guān)進(jìn)大牢,等待發(fā)落吧....”
?
??......
??昏暗冰冷的地牢,少年的身體被鐵鏈?zhǔn)`。至于他的雙膝,已經(jīng)被勉強(qiáng)治好了。
??他的面容還是沒有一絲起伏,就這樣看著頭頂?shù)氖?,腦海中不斷的回憶自己在禁書庫中查到的一切典籍。
??一直到他輕聲的說出兩個字:“天道....”
??吱呀——
??牢門打開的聲音讓少年回過神來,他朝著站在哪里的身影看去,卻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是...您....”
?
??......
??審判還是下達(dá)了,少年并非被處死,而是廢去修為,逐出宗門,永世不得入內(nèi)。
??說來也可笑,少年又有什么修為值得被廢呢?
??他站在宗門前,等待著‘處刑人’的到來。
??噠、噠、噠...
??聽到這腳步聲響起,少年的身體微不可視的顫抖了一下。這樣的腳步聲,他不可能認(rèn)錯,這輩子都不可能認(rèn)錯。
??抬起頭,那白發(fā)仙子已站在他的面前。
??少年張張嘴,‘師尊’二字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早就猜到了來對他‘行刑’的人究竟是誰。于是他閉上雙眼,等待著自己的命運(yùn)降臨。
??刷——
??只是瞬間,萬蟻噬心的痛楚邊席卷了少年全身。不過疼痛罷了...他早就習(xí)慣了。
??噗——
??口中噴出夾雜著靈根碎塊的精血,無盡的虛弱讓他差點(diǎn)沒能站直身體。
??“從現(xiàn)在開始,你便被逐出宗門...你也再也不是我的弟子?!?/p>
??鏡流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他抬起頭,居高臨下的鏡流卻有些疑惑。
??突然...少年跪了下去,跪在了鏡流的面前。
??即使是鏡流也呆住了,面臨那般強(qiáng)大的重壓,就算雙膝被人剜去,少年都從未跪下,可如今為什么...
??她突然想起來了什么,那記憶有些模糊,好似是那樣的久遠(yuǎn)。
??稚嫩的少年看著毀滅的村子,他近乎流著血淚發(fā)誓,天地不仁,此生絕不會跪天跪地,跪任何一個人。
??除了...他的師尊。
??少年沒有說話,就這樣緩慢而鄭重的三叩首,向鏡流行完了師禮。
??他終于是抬起頭,看向眼前的鏡流說道:“徒兒...多謝師尊教導(dǎo)之恩。”
??是恍惚嗎?是錯覺嗎?為什么...為什么鏡流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久違的一絲光亮?
??可在看清楚之前,少年便撐起自己的身軀,踉蹌著轉(zhuǎn)身離去。
??鏡流想要伸手,她想要抓住少年離開的身影,想要再一次感受少年眼中的光亮,想要再一次聽他喚自己一聲師尊...
??可隨著他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鏡流還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將這一切的想法全部碾碎后,轉(zhuǎn)過身去。
??她知道,這一轉(zhuǎn)身,這輩子就真的與少年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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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夢,若夢....
??浮生如夢...切莫強(qiáng)求...
??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一段因果,為了自己的大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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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流的場合(反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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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他離開后的第幾個年頭了?
??正在打坐的鏡流心中突然浮現(xiàn)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她睜開自己的雙眼,被黑布遮擋的眼眸好像穿過了一切,投向了遠(yuǎn)方。
??不知怎得,她又一次回想許多年前,自己救下的那位少年的身影。
??鏡流原本以為,只是修煉中回憶過往時的一抹漣漪,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這一次,她錯了。
??那身影出現(xiàn)在鏡流腦海中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甚至只要閉上眼,那身著白衣的背影便會浮現(xiàn)在她的眸中。她想要憶起更多與他相處的時光,她想要聽清楚少年口中的聲音,她想要看到少年的面容。
??然而...什么都沒有。
??哪怕鏡流絞盡腦汁甚至動用神識都無法在自己的腦海中搜索到更多。她甚至不知道那少年如今究竟在什么地方?而他又是為什么離開的?
??多么可悲,即使鏡流想要找人問都做不到,因?yàn)?..
??她甚至不記得少年的名字。
??想到這里,鏡流站起身,朝著洞府外走去。
??她要將少年帶回來,不管他身處何地,自己都要將少年重新帶回自己的身邊。起碼從現(xiàn)在開始...她會盡到一名師尊應(yīng)盡的責(zé)任。
??可就在這時,鏡流感受到了仙舟的動亂。她微微皺眉,剛剛想要神識去探知,結(jié)果一名弟子便出現(xiàn)在了鏡流的面前。
??“怎么如此喧鬧?”鏡流冷聲問道。
她半跪在地,略顯緊張的說:“鏡流師叔...是因?yàn)?,一個魔陰身....”
“魔陰身?那種東西還能跑到這里來?!”聽到這名弟子的話,鏡流眉頭緊皺。她本就對魔陰身恨之入骨,而現(xiàn)在自己的行程也是被魔陰身給打斷了,她怎能不惱。
??聽到鏡流的語氣,那名弟子顫抖著說道:“因,因?yàn)槟莻€魔陰身真的,非,非常奇怪,而且...而且正在朝著...”
??“算了,我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說完,她身形一閃,已是從原地消失不見。
?
??......
??當(dāng)鏡流到場,她黑紗下的雙眸微微一顫。因?yàn)樗l(fā)現(xiàn)這個魔陰身的確很怪。
??相比其他的魔陰身,眼前的這個顯得是那般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會隨風(fēng)消散似的。但與之相反,它的腳步卻是那樣堅(jiān)定,即使再多的攻擊落在身上,即使渾身都是金色的血液它都不曾倒下,連反擊都沒有,甚至唯一的動作就是護(hù)住自己的丹腑,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它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顫抖的抬起了頭。即使被金色的面甲擋住雙眼,鏡流卻也清楚的感受到了——那魔陰身居然在看自己?
??果不其然,魔陰身的腳步加快了些許,就這樣近乎是拖著貫穿身體的無數(shù)把刀劍,站在了鏡流的面前。
??鏡流繡眉緊皺,冰冷地說道:“既然你求死,那我就不客氣了?!?/p>
??魔陰身好像聽懂了鏡流的話語,它抬起頭,放下了自己一直護(hù)住丹腑的雙手。
??不知怎得,鏡流的心口猛地一痛。讓她拿劍的手微微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會有這種感情?為什么絕對如果將它斬于劍下,自己就會后悔終身呢?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詰問自己,然而...她卻還是秀手一抬,將手中的長劍刺了過去。
??噗。
??一聲輕響,長劍精確無比的貫穿了魔陰身的丹腑。
??“不要!”
??一聲嬌喝響起,鏡流回頭看去,竟是符玄急切的面容。但已經(jīng)晚了,在符玄開口之前,她就已經(jīng)奪去了魔陰身的姓名。
??可又是為什么?為什么符玄會讓她住手呢?這魔陰身難不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周圍響起一陣又一陣的驚呼,當(dāng)鏡流將目光再次投向魔陰身時,她瞪大了雙眼,也終于明白了符玄為何這樣表現(xiàn)。
??因?yàn)殡S著面甲化作流光散去,鏡流看到了那少年的面容。
??他是那樣的憔悴消瘦,甚至比記憶中的還要狼狽更多??伤麨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為什么會變成魔陰身?為什么變成魔陰身后還能有思考?為什么讓她親手殺掉自己?
??而又是為什么...他的臉上是滿足的神色呢?
??無數(shù)個問題在腦海中爆發(fā)而出,但鏡流遲疑片刻便將這些疑問全都拋擲腦后,她將手中的長劍都在地上,身影一閃便將即將倒下的少年緊緊抱在懷中,跪坐在地。
??“劍出無回,一擊必殺?!?/p>
??“貫其丹腑,斷其生息?!?/p>
??少年如同風(fēng)中殘燭的聲音響起,讓鏡流瞪大了雙眼,他看到少年微笑著說:“師尊...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劍法....”
??鏡流張張嘴,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自己究竟應(yīng)該說些什么,只能僵硬的回道:“你,你別說話了。我來給你療傷?!?/p>
??少年卻搖了搖頭,閉上了雙眼。他的身體閃爍著金色的光芒,與之同時,仙舟的窮觀陣居然毫無征兆的啟動了,窮觀陣也在閃爍著奇特的色彩,像是呼應(yīng)著少年似的。
??鏡流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符玄。而后者只是抬起頭,略顯痛苦的朝窮觀陣的方向看去,嘴里呢喃道:“果然...這就是命嗎....”
??刷——
??只是瞬間,鏡流便雙眼一黑,緊接著自己的識海中,便多出了無數(shù)的景象....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腦海中的畫面一幕幕的飄過,鏡流知道這一切究竟是什么。
??那是她自己的記憶。
??時而暴栗,因?yàn)榭吹搅松倌瓯粍e人剜去膝蓋,逼他下跪的模樣;時而羞愧,因?yàn)槟慷昧嗽?jīng)的自己從未教導(dǎo)過少年任何東西;時而悲傷,因?yàn)樽约簭奈搓P(guān)心過少年,所以他便成為了許多人欺凌的對象;
??那曾經(jīng)的一幕幕,總算是清晰的浮現(xiàn)出來,此時的鏡流才知道自己究竟對他做了些什么。
??可及時再怎么悲痛也無所事事,窮觀陣可沒有人的七情六欲,它只是將這一切的記憶全部塞進(jìn)鏡流的腦海,讓她親眼見證自己犯下的罪孽。
她知曉了一切,她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她知道了少年為什么不在仙舟,她知道了記憶中的少年為何如此憔悴,她知道了那單薄的身影為何總是形單影只。
??是她從未在乎過少年!
??是她從未關(guān)心過少年!
??是她將少年當(dāng)作工具!
??是她對少年的付出嗤之以鼻!
??是她將少年根骨盡碎逐出師門!
??是她將全部的溫柔都放在了別人身上!
??也是她,讓少年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對不起...對不起...夢兒....”
??可即便如此,這回憶還在不停在她腦中閃回...
?
??......
??這大千世界萬般風(fēng)景,鏡流看的也差不多了。只要能夠活著,只要修為夠高,能夠享受的東西就絕對不會缺。哪怕是不入流的修士亦是如此。
??然而,少年并非如此。
??自他出生至今,真正意義上是幸福快樂的日子,恐怕只有在那座落后貧窮的小山村。自此之后呢?被帶上羅浮峰的他經(jīng)歷的都是些什么?冷漠、無視、忽略、這些都是說的好聽的話,她這個做師尊的何時在乎過他?哪怕只有一絲一毫?都沒有....
??但現(xiàn)在,鏡流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在哪可以稱得上是黑暗的日子中,少年的心中仍舊帶著甘甜的味道。只要是能夠?yàn)樽约旱膸熥鹱鲆恍┦虑?,哪怕微不足道,哪怕師尊并不接受,哪怕得到的是冷眼相待,哪怕自己的努力全部化作飛灰,只要自己的師尊能夠跟他說上一句話,撇過一個眼神,他就能夠感到幸福。
??這是正常人能夠接受的嗎?當(dāng)然不是...
??如同自我防護(hù)機(jī)制一般,少年在這樣的生活下好像逐漸學(xué)會了一個奇妙的技能,哪怕只有一丁點(diǎn)的快樂,都能夠讓他銘記許久。哪怕這種幸福像是毒藥一般將他的身體心靈盡數(shù)毀滅,他都能夠甘之若飴。
??就像現(xiàn)在這一幕...
??樹下,少年看著自己去秘境用命換來的靈茶,笑著呢喃:“不知道...師尊會不會喜歡呢?”
??他的笑容是那樣的幸福又期待,甚至連他遍體鱗傷的身軀都不在乎。他不奢求師尊能夠?qū)λf上一句‘謝謝’,只要師尊能夠微微一笑,露出哪怕些許滿足的神色,就足夠讓他欣喜若狂。
??一句‘謝謝’,一句隨隨便便開口就能說出的兩個字在少年的心中...居然已經(jīng)是遙不可及,甚至連幻想都不能的奢望嗎?
??想到自己接下來對少年的反應(yīng),鏡流死死的咬住嘴唇。她緊閉雙眼,淚水卻還是流了下來。她將懷中少年的軀體再一次的抱緊,哽咽著呢喃道:“對不起...夢兒...對不起...是為師錯了...”
??可她現(xiàn)在又有什么資格去自稱師尊呢?
??她猛地?fù)u搖頭,現(xiàn)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時候,她調(diào)動著身體中的靈力,小心翼翼的灌入少年的身體中。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如同被打破的容器,不管再怎么灌入靈力,都會一滴不剩的流干。
??鏡流明明再清楚不過了,但她還是固執(zhí)的朝著少年的身體里輸送這靈力。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罷了。
??“夢兒...睜開眼睛好嗎?看看為師,再看看為師好嗎?為師錯了...你醒一醒,聽為師跟你道歉好嗎夢兒?為師求你了....”
??她緊貼著少年的臉頰,感受著那隨著少年的生機(jī)一同緩緩消散的溫度,她現(xiàn)在只希望能留住少年一丁點(diǎn)的溫度,她原因用盡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對不起...對不起...為師不該不聽你的解釋...不該將你逐出師門害得你走火入魔...對不起...”
??“真的嗎?”
??突然,一個質(zhì)問在鏡流身后浮現(xiàn)。
??她猛地回頭,而符玄已經(jīng)站在了她的身后。
??“什么...意思?”她顫抖的問,心中卻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一個她絕對不敢相信的答案。
??“你真的,不知道嗎?”符玄接著問道。
??“不...不會的...”鏡流的臉上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恐懼的神色。
??“這么多年來你為何沒有一絲墮入魔陰身的跡象,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嗎?”
??“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
??“你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p>
??“閉嘴!閉嘴?。 ?/p>
??曾經(jīng)面對何等危機(jī)都不曾變換過的冷峻面容,如今卻顯得那般狼狽。她死死的閉上雙眼,就好像下一秒就會在她的視線中出現(xiàn)什么殘酷的畫面一般。
??簡短的沉默后,符玄看著窮觀陣的方向說道:“你終究,還是需要知道的?!?/p>
??窮觀陣突然閃爍起詭異的光芒。而鏡流的身體猛地顫抖,即使緊閉雙眼,腦海中還是浮現(xiàn)出了一個畫面。她宛若一個游魂般,看著周圍發(fā)生的一切。
??那是個漆黑深邃的山洞,并非是缺少照明,而是純粹的黑暗,純粹的虛無,一切光芒,即使是神識都會被盡數(shù)吞沒的黑暗,讓人看不清周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嗒、嗒、嗒....
??虛弱卻又堅(jiān)定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鏡流猛地回首,站在那里的則是她懷抱中少年的身影。他拖著自己殘破的身軀,鮮血、灰塵將那已經(jīng)快要碎開的白袍染的更加不堪,甚至能夠透過白袍的缺口,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天知道,這本就沒有什么修為的少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顛沛流離。
??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將少年單薄的身體吹散,即便如此,他卻依然一步又一步的走著。直到在面前的黑暗中出現(xiàn)一道光亮,他灰暗無神的雙眸中總算是出現(xiàn)了一絲清明。
??“是...天道嗎....”沙啞的聲音從少年的口中傳出。他像是問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根本沒有絲毫對天道的敬畏,沒錯,他就是這樣。
??那天道卻也不惱,悠悠的聲音虛無縹緲的響起:“不錯,凡人...千百年來,你是唯一一個活著到這里的....說吧,你的愿望是什么?!?/p>
??“魔陰身....”少年盯著眼前的光芒說道:“我知道....你能...解決魔陰身....”
??“不錯,可你的身上并沒有...”
??“不是我的....是我的師尊....”
??鏡流閉上雙眼,若不是現(xiàn)在自己是游魂的狀態(tài),恐怕早就淚流滿面。聽到少年的話語時,她就已經(jīng)知曉少年的目的...
??“哦?”天道的聲音難得浮現(xiàn)出一絲的興趣,它推演一番后自然知道了少年的師尊究竟是誰,它便開口道:“讓她再也不會被魔陰身侵染嗎...我自是可以做到,但你知道,你要付出的代價嗎?”
??“我早就知道了....”他在宗門的時候已經(jīng)全力去查找有關(guān)魔陰身的一切,以至于他被逐出宗門。少年說著:“不就是替身嗎...”
??不就是?說出來就好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至極的事情。但天道的聲音卻低沉了幾分:“你真的明白嗎?那說明你這副幾乎沒有修為的身軀要承受她千百年乃至以后所有年歲中可能出現(xiàn)的一切魔陰身的因果,那份痛苦能夠讓你神魂俱滅不知道多少次!你究竟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少年沒有回答,眼神中卻是那般堅(jiān)定。直到...
??碰。
??他跪在了地上。
??對天道來說,這一跪恐怕算不上什么。上跪天下跪地嗎,這種事情對于凡人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只有鏡流知道這對少年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自己的家被魔陰身屠戮,那時的他就嗔目裂眥的發(fā)誓,天地不仁,從此之后他絕對不會再跪天跪地。曾經(jīng)的他即使再雙膝被人剜去,他都用盡全力撐著自己的身體不去跪下。鏡流知道這對少年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他將自己渾身的傲骨,最后的尊嚴(yán)全部掏出,踏了個稀碎。這對他來說不亞于將他的身體一刀刀的割裂。
??但,他還是跪了下去,為了那個根本就不在乎他一絲一毫的師尊。他拋下了自己最后的尊嚴(yán)。
??“不要...不要...”鏡流顫抖的呢喃,看著少年跪在地上,那副順從卑微的模樣,她沖到了少年的身邊,淚流滿面的喊道:“不值得!我不值得你這么做啊夢兒!站起來!你快站起來啊啊啊啊啊啊??!”
??可真不過是許久之前發(fā)生的事情罷了,她的聲音又怎么可能傳到少年的耳中呢?
??咚!
??又是一聲悶響,少年彎下了自己的脊梁,將頭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我...求求你...救她....”天知道少年究竟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將這懇求說出口,這副如狗般卑微的模樣,究竟又需要他付出什么。
??他為了她...放棄了一切。
??“不要...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你這樣做...我不配啊...”
??短暫的沉默后,天道終于開了口:“好...我答應(yīng)你...”
??“謝謝....”
??“但?!碧斓勒f道:“你并不知道你要承受的究竟是什么。”
??少年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看到他這副模樣,天道接著說道:“你要承受她千百年所有魔陰身的因果,那無時無刻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會伴隨你度過百年。”
??少年想要搖頭,想要說這不算什么,天道卻接著開口:“在這之后...你要死在她的劍下?!?/p>
??天道看著眼前的少年,卻并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應(yīng)有的痛苦。一般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難道不是兩情相悅?為心愛的人做了一切,卻又要死在對方劍下的痛楚,竟不能讓他的表情起一絲波瀾?甚至有一種....‘就這?’的疑問?
??少年知道天道的沉默代表著什么,他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沒關(guān)系...她會下手的...因?yàn)?..她不愛我...”
??“為什么?!你要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做到這種程度?!為什么?!”
??天道終于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大聲質(zhì)問到。
??如雷般的聲響并不能讓他顫抖,他看著眼前的光芒,如同直視著天道的雙眸說道:“因?yàn)?..她救了我的命。”
??誰知道在這理由下,究竟藏著多么復(fù)雜深邃的感情...
??天道怔怔的說道:“當(dāng)你死在她的劍下,你的身體你的靈魂乃至你的存在都會隨著魔陰身的因果一同消散,你將永遠(yuǎn)不入輪回...”
??永遠(yuǎn)不入輪回....
??恐怕這對任何一個修道之人...不,即使是普通人來說,都是能讓人恐懼萬分的結(jié)果。但眼前的少年卻再次微微躬身,將額頭抵在地上,說道:“謝謝...”
??“你究竟明不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天道終于是忍不住喊出聲,它不明白,即使從這世界誕生之初便存在的它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少年抬起頭,雙眼中的灰暗不在,有的只有堅(jiān)定,他沉聲,平淡卻又堅(jiān)定的說。
??“輪回非我需,吾命...換吾師?!?/p>
??轟——
??如同一聲驚雷,鏡流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她張著嘴,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少年剛剛的話語。
??輪回非我需,吾命換吾師....
??短暫的沉默之后,天道終于還是開口了:“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謝謝...謝謝....”
??一道光芒閃過,少年的身體猛地扭曲顫抖,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模樣讓人觸目驚心。只是一絲絲的流光觸碰到鏡流,她的面目便扭曲起來,這樣的疼痛甚至能夠撕裂人的靈魂,讓人求死不能的痛楚即使是她的修為也快要忍受不住,更何況是現(xiàn)在的少年呢?
??然而,這種無時無刻要伴隨他百年的痛楚涌入少年的身體,卻不能讓他發(fā)出一絲痛呼,甚至連哽咽都沒有,他只是扭曲的自己的身體,默默的承受著這一切。
??鏡流看到了,在這光芒中,少年的面目居然露出了清明的模樣,他閉著雙眼,臉上是解脫,是幸福。他用沙啞的聲音呢喃著。
??“師尊...救命之恩...我報(bào)了....”
?
??......
??所有人看著鏡流自言自語后猛地低下頭,像是失神了一般。但轉(zhuǎn)瞬之間,她的身體一顫,好像是醒了過來。她雙目迷茫,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并非是山洞,而是羅浮峰后,她立馬看向了懷中的少年。
??他微微閉著雙眼,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般安詳。魔陰身的模樣已經(jīng)從他的身上盡數(shù)褪去,同時正在緩緩消散的...還有他本就不多的生機(j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如同泣血一般的嘶吼從她的口中爆發(fā)而出,響徹寰宇、震人心扉,所有聽到這嘶吼的人今天才知道一個人在極致的悲傷下究竟能發(fā)出什么樣的聲響。尤其是這聲音是從天下第一的劍仙,鏡流的口中爆發(fā)而出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依然在嘶吼,泊泊鮮血從她的雙眸中滾滾而下,將她的白衣染上渾濁的顏色。一股熱流從她撕裂的喉中噴涌而出,讓她吐出一口滾燙的精血,沾染在她懷中的少年身上。
??猛地停頓,鏡流硬生生將口中的鮮血咽下,用自己白皙的玉手撫在少年染血的面龐上,甚至有些卑微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夢兒,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弄臟你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眾人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劍仙嘴里不停的呢喃,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希望得到家長的原諒。
??“師尊再也不會把你弄臟了...你睜開眼?你睜開眼看看師尊好不好?讓師尊給你道歉...你讓師尊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師尊求求你了睜開眼睛好不好啊夢兒...夢兒!”
??像是聽到了鏡流的聲音,少年居然緩緩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眸。
“夢兒!你醒了?!”鏡流驚喜道,她不在乎這一幕是不是人們口中‘臨死前的回光返照’,她只在乎,自己的夢兒終于睜開了雙眼。
“師尊....”少年虛弱的呼喚還沒說完,他便苦笑著搖搖頭,呢喃道:“不...我已被逐出師門...不能稱呼您為師尊了....”
“不不不!夢兒!我就是你的師尊!是為師錯了!一切都是為師的錯!”鏡流伸手捧住少年的面龐說道。
聽罷,少年一臉滿足的閉上了雙眼,他沉默著感受這從未有體會過的懷抱,但也只是片刻后,他開口道:“我好像理解...您為何給我取這個名字了...”
鏡流呆呆的看著,不知少年此言究竟何意,但她心里總有一種恐懼,她在恐懼少年接下來的話。
于是鏡流連忙柔聲道:“夢兒,別說話了,好好休息,為師一定會把你救回來....”
少年搖了搖頭,自顧自的說道:“我自知,這懷抱本就不屬于我...我知道...這恐怕只是我的幻想,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會甘之若飴,就像您告訴我,我名字的意義那樣....”
“不...不不不,夢兒,別說了,為師求你了,別....”
“就當(dāng)是一場夢....”
他還是說出了口,這句跟少年的生機(jī)一樣輕飄飄的話語卻如同千斤重錘,狠狠的砸在鏡流的心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死死咬住嘴唇,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知道,她也清楚的記得...自己為少年取名只是便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讓他好自為之、讓他不要抱有期望....
鏡流從未想過這句話對少年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而如今...她好像理解了幾分。
少年小心翼翼的將腦袋朝鏡流的懷中揉了幾分,哪怕是在自己的‘幻想’中,少年都是如此的卑微。而他的樣子也讓所有人心頭一痛。
感受到鏡流沒有抵抗,少年臉上的微笑才更柔和些許,他閉上沉重的雙眼,如同安然睡去一般,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就當(dāng)是...一場夢....”
只是眨眼間,他的身體便消失在鏡流的懷中,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沒有人說話,即使是鏡流也沒有。她只是沉默著跪坐在哪里,如同失魂落魄的人偶。
她親眼看著少年的微笑在她懷中消散,鏡流清楚的感受到,伴隨著墜入冰窟的寒冷與苦痛,她的修為突破了許久以來的桎梏,現(xiàn)在的她,絕對稱得上當(dāng)世第一。
但為什么?為什么這原本應(yīng)該讓她狂喜的體驗(yàn)卻并不能讓她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波動?
鏡流不知道,她只看著已經(jīng)空無一物的懷抱,站起了身。
這劍仙抬著雙手,如同依舊懷抱著那脆弱的身影一般,她嘴唇翁動,只有距離她足夠近的符玄才能聽到她口中所說的話語——“回家...夢兒...我們回家...”
說來可笑,少年的家又在哪里呢?
??她現(xiàn)在這副落魄的模樣卻不能讓符玄感到心疼,反倒浮現(xiàn)出了一抹鄙夷,她甚至忍不住在心中嘲諷道:“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就在經(jīng)過符玄身邊時,鏡流腳步一頓,沙啞的問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符玄瞥了眼鏡流的身影,冷聲回答:“這是你自己選的路?!?/p>
??不錯,這是鏡流自己選的路,那她又有什么什么理由去責(zé)怪別人呢?
??“而且...他自己也知道....”
??符玄的話讓鏡流心中的疼苦再次爆發(fā),她看著符玄,近乎是咬著牙問:“你說...什么?”
??符玄知道如果把真相告訴鏡流后會對她的道心造成多大的損傷,可一想到那位少年的經(jīng)歷,這位太卜司之首便再無一絲一毫的憐憫。
“在你把他逐出師門之前的那個晚上,我便告訴了他自己的命運(yùn)....”
??少年知道?少年明明知道如果真的這樣做了,自己將會面對什么樣的結(jié)局。
即使是被誤會也沒關(guān)系,即使是被逐出師門也不在乎,即使是會承受那樣的痛苦然后死在這個毫不在意他的師尊的劍下,甚至魂飛魄散再無轉(zhuǎn)世的可能,少年甚至知道...師尊救自己一命只是為了一段因果,為了追尋自己的大道。
??說得再直白一點(diǎn),少年知道,自己從始至終不過就是一個犧牲品而已。
??他明明都知道,他明明都知道啊...
??想到這里,鏡流只能揚(yáng)起留下清淚的面龐,哽咽著呢喃:“為什么...為什么你不告訴我呢...夢兒...為什么...”
??可這句話卻點(diǎn)燃了符玄的怒火,她甚至直接抓住鏡流的衣襟,低聲吼道:“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你有聽過他的話嗎?!你有在意過他哪怕一絲一毫嗎?!你現(xiàn)在又有什么顏面去問他為什么不告訴你?!你有什么顏面?。?!”
??然而鏡流沒有回答,她只是如同失心瘋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呢喃。
??“為什么...為什么你不告訴我呢....”
??符玄又何嘗不知曉結(jié)局?看著眼前的鏡流,她終究還是松開了手,將對鏡流的殺意壓在心底。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取鏡流的性命,她甚至不怕鏡流自盡,因?yàn)殓R流自己最沒有資格的這樣做。
她的這條命,是少年用自己換來的。
??“你要真的知曉了自己的罪孽,那就好好活著,不要浪費(fèi)他的心意...”符玄沉聲道。
??鏡流身體一顫,再無一言,就這樣拖著自己僵硬的身軀,緩緩的離開。
?
??......
??從那之后,羅浮峰上那位天下第一,仙風(fēng)道骨的劍仙子便消失不見。只是在山腳處多了一個略顯簡陋的小屋,以及一位身著白裙的女子。
??她好像終日不出,只是每天都會跪坐在小屋旁的一座墓前。
有時她會一言不發(fā),有時她會溫柔的說些什么。直到深夜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屋內(nèi),第二天日出之前便會再次跪坐在墳前,出人意料的是,不管外面天氣如何,縱使是狂風(fēng)暴雨,大雪飄零,只有這小墓在的地方陽光明媚,甚至不曾沾染半點(diǎn)灰塵。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不知過了多少年歲,直到這曾經(jīng)天下第一的羅浮峰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之中。
只剩下哪一座小小的墓碑,還有終日跪坐在墓前的白衣女子。
——END?
(圖片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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