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

????????“弗萊婭?！?/p>

????????弗萊婭費(fèi)力地把目光挪到岸上，男人正把一杯檸檬果汁放在桌沿，水果的清香被晚風(fēng)趕到湖面。男人停在桌子另一側(cè)的椅上，還未坐穩(wěn)就抓起自己的果酒堵住嘴巴，仿佛他的右臂屬于試圖窒息他的匪徒。

????????月光在湖面飄搖，果酒打濕了男人的嘴唇，重又被擱在桌上。他重重地靠在椅背，緊握玻璃杯，腦袋擰到湖的方向。

????????“Votre ame est un paysage choisi……”

????????弗萊婭的目光又艱難地追了上來。

????????“福列的《月光》?！蹦腥死^續(xù)擰著腦袋，“你的心靈是一幅絕妙的風(fēng)景畫?！?/p>

? ? ????“什么心靈？”

????????“當(dāng)然是月光的心靈，這是象征主義?！彼砷_手，在玻璃面上留下幾道指紋。

????????“什么??？你剛才說的是歌詞？”

????????“當(dāng)然，是那一句歌詞的翻譯，Votre ame es…”

????????“我不知道，”弗萊婭起了身，扶著湖邊的護(hù)欄，“我以為你說我?！愕男撵`是一幅絕妙的風(fēng)景畫?！@句話的感覺很好！”

????????男人笑出了皺紋：“這是很平庸的修辭，要是你讀過%￥&*&#@……%￥#”

????????弗萊婭站在座位旁看著他的手勢和口型，她聽不到這些話，一等男人的嗓音消失她便說道：“這也是修辭手法嗎？啊——”她突然驚喜地笑起來，“這個叫隱喻！”

????????弗萊婭的喜悅驚嚇了湖中的魚，但是男人從容不迫：“應(yīng)該叫暗喻?！彼蛞伪成峡苛丝?，幾乎滑到了水泥地上，“不過我說的修辭不單指修辭手法，這個比較復(fù)雜，何時你想學(xué)我再講給你?！?/p>

?????? “真好。”弗萊婭再次扶上護(hù)欄，望著對岸的燈火。

?????? 男人扛起果酒杯摁在腿上。

?????? 月光遮住了弗萊婭的顏色，她看著燈火，男人看著她。男人足足地吸了口氣，又偷偷地吐出來。他的眼睛迷離了，仿佛被塑料瓶卡住而開合不得的垃圾桶蓋。他的眼睛越過弗萊婭的影子，沖著月亮說道：“我想帶你去天上攬月?！?/p>

?????? “去哪？”弗萊婭的笑容偷工減料，表明了她的疑惑。

?????? “帶你去天上，攬月——擁抱月亮。當(dāng)然，我們注定是不能離開地面的，所以我要帶你到湖中撈月，無論是不是……”

?????? “你知道我聽到什么嗎？”弗萊婭的笑容超額超標(biāo)，男人深感疑惑，“我聽到你說，我想帶你去貪玩藍(lán)月！”她放聲大笑，震碎了月光，碎片劃破男人的手，但他毫無反應(yīng)。男人奮力關(guān)上迷離的眼，露出金凱利式的苦笑。弗萊婭說她笑出了鵝叫，而男人笑出了鵝哭。于是弗萊婭說她要走了，男人說他早就知道。

?????? “我舍不得你?！备トR婭墜落在男人腿上。

?????? “你還年輕，我能理解?！蹦腥嗣鞒鲆恢煟Π褵熿F吐到遙不可及的地方。“我剛才沒講完……我說我要帶你去湖中……”

?????? “嗯……”弗萊婭掉在男人的胸口。

?????? “我要帶你去湖中撈月……”

?????? 男人胸口的起伏漸漸平穩(wěn)。

????????“……我們撐著一只月亮……在水面下唱歌，

????????我會摘一枝水草送給你，

????????你可以拿它紡婚紗。

????????對岸那些人會以為我們沉淪了，

????????好事的人會指為殉情，

????????只有我知道，

????????我們是一同住在了月亮上。”

?????? 男人的眼又一次迷離了，幾縷發(fā)絲在他眼前生枝長葉。弗萊婭突然跑到護(hù)欄邊，背對著他發(fā)抖，男人起身，盜賊一樣悄悄走近。弗萊婭挪開了兩步。

?????? 男人終于爬出一大步，從背后摟住弗萊婭。弗萊婭的啜泣也終于清晰可聞，而男人靜默地盯著湖面的月亮，踩著波光的呼吸在手臂上發(fā)力。

?????? 他們一同望著湖面的月亮。

?????? 弗萊婭的眼淚止住了，她輕輕扭動身體，男人的手臂像弓弦一樣躲開，弗萊婭則箭一般飛出了，她快步走向路邊的公交站，一面從手提包中拿出幾張手紙。

?????? 男人依舊靜默地盯著水面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