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尸體17卷第一章:蝴蝶在圣誕夜展開翅-后01

第一節(jié)
隨著夜晚的臨近,十二月的寒氣一點(diǎn)點(diǎn)地滲透到指甲尖和裸露的臉頰上。
冬天的寒冷毫不留情。
就像憤怒和憎惡。
根本聽不進(jìn)我的恐懼和制止。
在淡淡的手機(jī)燈光的照射下,佇立在廢棄隧道中的好美小姐宛如恐怖電影中的一個場景,禍不單行,令人恐懼。
不,也許我是這么想的?;蛘呷绻秦瑝艟秃昧?。如果不是現(xiàn)實(shí)的話。如果現(xiàn)在馬上醒來就能結(jié)束的話。
寒冷和恐懼,讓我感到渾身發(fā)毛,我猛地握住櫻子小姐的手臂。
這不是夢。
必須逃走。

“我不會把洋娃娃的頭給你們的,這是我和姐姐的東西?!?/strong>
好美小姐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道。
“如果你們妨礙我,我也不會原諒你們的?!?/p>
“……我們對用燃燒殘?jiān)龀傻娜伺嫉念^沒有興趣——先把那些東西扔了吧。你不也搖搖晃晃的嗎?你們倆都需要治療?!?/p>
櫻子小姐指著水泥塊,用一種似乎真的沒有興趣的、努力冷靜的語氣說道。
好美女士的鼻子和嘴角也在流血,令人心疼。倒在腳下的千葉先生生死不明,但潮濕的空氣中確實(shí)有一股血腥味。
“因?yàn)樘弁?、恐懼和憤怒,你現(xiàn)在腎上腺素分泌過剩。仔細(xì)想想,你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在的狀況對你沒有好處?!?/p>
說著,櫻子小姐伸出了手——但好美小姐卻縮著身子往后退。
“不要靠近我?!?/p>
透過搖晃的空氣,我能感受到好美小姐的恐懼和動搖。
“我們什么都不會做。比起這個,你再考慮一下如何,這對你來說是不是最好的選擇?!?/p>
“那有什么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無所謂了?!?/p>
“真是矛盾啊?!?/p>
櫻子小姐壓低了聲音,句尾微微顫抖,不知道她是緊張還是單純因?yàn)楹洹?/p>
“如果你真的是什么都無所謂,那你何必在意這些事?既然不能這樣,那不就說明你還想活下去嗎?”
盡管如此,櫻子小姐并沒有表露出一絲寒冷和動搖,反而用真摯的語氣說道。
昏暗中,看不清好美小姐的表情想,但我看見她低著頭。
“冷靜一點(diǎn),這對你沒有好處?!?/p>
“…………”

我聽見好美小姐輕輕嘆了口氣。
“看吧,我們是不會傷害你的,至少你也知道這孩子做不到這一點(diǎn),對吧?少年那天確實(shí)把你的生命維系在了這個世界上。不是別人,就是這個孩子,他無法傷害這樣的你。”
櫻子小姐說得沒錯。
如果可能的話,真想馬上給受傷的好美小姐療傷。
但與此同時,我擔(dān)心倒下的千葉先生,也擔(dān)心櫻子小姐和自己的人身安全。
但是櫻子小姐好像根本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事情。
她的動作緩慢,就像不威脅野生動物一樣安靜。
“我不是叫你不要靠近嗎?”
好美小姐又叫了起來,她也許是因?yàn)楹ε露奁?/strong>
“讓我確認(rèn)一下千葉先生的傷情。這也是為了你,我不想讓你變成殺人犯。”
“就算他還活著……還是一樣會被問罪,還是讓他就這樣死了比較好?!?/p>
“先動手的是這個男人,這是正當(dāng)防衛(wèi),我來作證。”
“…………”

好美小姐似乎難以相信櫻子小姐。
那倒也是。話雖如此,如果你不相信我們,我們會很為難的。
“好美小姐,我覺得還是先處理一下比較好……我很清楚,先施加暴力的是千葉先生?!?/p>
我也慎重地補(bǔ)充了一句,向櫻子小姐走去——就在這時,腳底下響起了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慕饘俾暋?/p>
我差點(diǎn)摔倒,那是千葉先生手里的金屬球棒。
“啊……”
那是原本就在好美車?yán)锏臇|西。本來是為了向殺害千葉先生和櫻子小姐的家人的兇手施展拳腳而準(zhǔn)備的東西——這是多么暴力的選擇啊。
雖然還好這玩意兒沒有被當(dāng)作兇器使用,但即使是現(xiàn)在,它依然是危險(xiǎn)的東西。
剎那間,我感覺到周圍充滿了緊張感。
她的喉嚨發(fā)出“哐”的一聲。
慢慢抬起腳,隧道里響起了金屬聲——與此同時,櫻子小姐和好美小姐動了起來。
最先作出行動的也許是好美小姐。
但是有一段距離,而且隧道里很暗——結(jié)果先拿起球棒的是櫻子小姐。
為了不讓好美小姐使用,櫻子小姐壯實(shí)地抱著球棒。
“……你要?dú)⑽?”
看到這一幕,好美小姐無力地嘟囔道。
“不,現(xiàn)在只有你有這個意思?!?/p>
實(shí)際上是我和櫻子小姐都不是‘想用’這個,而是‘不想被用’。
好美小姐的眼睛里閃著昏暗的光。
“我也沒打算用……本來是打算讓這個人把那個男人打死,和尸體一起扔進(jìn)河里的。”
好美小姐看著倒在地上的千葉先生說道。
“河里?拿球棒嗎?”
“嗯?!?/p>
“那樣的話——你最好不要這么做!”
“什么?”
“金屬球棒不會沉?!?/strong>
“什么?但是,但是”
“里面根本就不是金屬的,而且是密封的,浮力會起作用,所以不會沉到水里。確實(shí),據(jù)說流經(jīng)神居古潭的河流,尸體很難打撈上來,但至少球棒會浮起來吧,船也是金屬制成的,不也是也不會沉下去吧?”
“…………”

我知道好美小姐屏住了呼吸,好像說不出話來。
話雖如此,我以前也以為會沉沒。知道不是這樣的,是在我讀了推理小說什么的之后。
好美小姐無力地跪在地上。
“沒必要灰心喪氣,只不過從一開始就和你的劇本不一樣,誰都沒有死?!?/p>
櫻子小姐雖然沒有表現(xiàn)在態(tài)度上,但可以切身感受到她內(nèi)心的焦急,她正在擔(dān)心。
畢竟好美小姐也被打了,櫻子小姐大概是想給千葉先生止血吧。
“……結(jié)果,‘你們’永遠(yuǎn)都是這樣,只有自己是正確的?!?/strong>
好美小姐坐著,把臉埋在膝蓋里,含混不清地說。
“阿姐也是,她若無其事,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奪走了我的一切,就像吸氣一樣輕而易舉?!?/p>
“我和清美不一樣。我不想從你那里奪走什么東西。老實(shí)說,我對你沒有興趣,而且關(guān)于洋娃娃頭的事??傊屛?guī)退幚硪幌?。你就隨你的便——不,還有一件事,把一個頭還給我?!?/strong>
“不要!”
“從旭山動物園搶來的人頭的事?,F(xiàn)在馬上把人頭放回去,就不會引起騷動,就能平息。如果你也不會惹上麻煩,那就再好不過了吧?”
“…………”

她一開始很反對,但再次考慮到櫻子小姐的提議,沉默了。
“接下來就隨你的便吧,你可以逃避,這個男人由我來負(fù)責(zé)?!?/p>
櫻子小姐斬釘截鐵地說。好美小姐驚訝地問:“什么?”小聲說。
“……為什么?”
“因?yàn)槲抑滥阋脖或_了,這是一個太過拙劣粗糙的計(jì)劃,卻沒有被制止,看來你也被那些不在乎后果的人牽著鼻子走了——或許,他們是希望你自取滅亡?!?/strong>
“……你是瞧不起我吧?”
“不是的,人有適合和不適合之分。你在陷害別人這件事上,有點(diǎn)太沒有膽量了——所以,趁現(xiàn)在逃走吧?!?/strong>
“……那樣的話,你也逃走不就好了嗎?你想把那個孩子牽連到哪里?甚至讓他牽涉到殺人事件,你是想奪走這個孩子的未來嗎?,”
“千葉還沒死?!?/p>
“只是時間問題?!?/p>
這樣下去確實(shí)很危險(xiǎn)。
“還是叫救護(hù)車比較好——少年?!?/p>
櫻子小姐這么說著,我拿出了手機(jī)——但好美小姐說:“不行!”大叫道。
“好美……”
“救護(hù)車和警察都不許叫?!?/strong>
就這樣扔下他,到春天也不會有人找到他——好美小姐若有介事地嘟囔著。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我想,這個、這個選擇,不會讓‘你’比任何人都幸福?!?/strong>
我知道不能讓她激動或感情用事。
所以我猶豫著告訴她,她低聲笑了。
“為了幸福而活的人,到底有多少呢?夠了,把手機(jī)給我吧?!?/strong>
“啊……”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會讓你報(bào)警的?!?/strong>
“…………”

沒辦法,只好照她說的把手機(jī)遞給她。
說著,她把我的手機(jī)原封不動地放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
“隨你便吧,你一定會后悔的。”
好美小姐撂下這句話,把一個洋娃娃的頭。抵在我胸前。
不久隧道唯一的光亮被奪去,周圍一片漆黑。
不知是黑暗的緣故,還是寒冷的緣故,抑或是被打得疼痛的緣故,好美小姐一邊微微顫抖一邊走遠(yuǎn)了。
“櫻子小姐……”
“現(xiàn)在不用在意,別管她?!?/p>
櫻子小姐簡短地說完,從口袋里拿出了小電筒,現(xiàn)在對千葉先生的救治是第一位的。
因?yàn)槭穷^部外傷,出血量似乎很大。櫻子小姐好像在用手帕壓迫傷口。
我也把手絹遞給她。
她的周圍有濃厚的血腥味,生命的氣息。
“不要緊,至少脈搏還在,但必須止血。”
“太好了……”
“少年,照著我的手?!?/p>
我接過電筒,按照櫻子小姐的指示照著他的手。
那是一縷不可靠的微弱光芒。但對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是唯一的光。
“帶他去車?yán)锶ケ容^好吧?!?/p>
“首先要止血?!?/p>
兩個人抬一個成年男子很不容易,而且動一動,出血就會加重。櫻子小姐一臉嚴(yán)肅地按著傷口說,先把傷口固定好,再進(jìn)行一定程度的止血。
“嗯……”
千葉先生發(fā)出了呻吟聲,可能是受傷部位受到了壓迫。
“你恢復(fù)意識了嗎?那就繼續(xù)保持清醒,正太郎,你要擺正態(tài)度,陪他說話?!?/p>
“要說些什么……”
“什么都行,讓他數(shù)頭蓋骨?!?/p>
這那又不是我和櫻子小姐的骨頭游戲。
“你、你沒事吧?”
沒辦法,我苦思冥想后,這樣問道。千葉先生無力而又失笑地嘆了口氣。
“別擔(dān)心……要是還能看見的話?!?/p>
“嗯、啊……大概……”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是個愚蠢的問題。
千葉先生因?yàn)樘弁窗櫰鹆嗣碱^,又閉上了眼睛。
我慌忙又叫了一聲——然后,還沒等我思考,我的嘴就動了。
“啊!那個!請告訴我?!?/p>
什么?就像這樣,千葉先生微微睜開眼睛。
“好……請讓我聽聽你妹妹的話,再認(rèn)真一點(diǎn)?!?/p>
“…………”

千葉先生沉默了——他慌張地以為自己又失去了意識,但似乎只是在思考。
“聽了之后,你會……做什么?”
“也許會明白些什么,我也想問問?!?/p>
千葉先生無力地反問,櫻子小姐也平靜地說。
“……沒有人認(rèn)真聽我說的話……”
“我也是,大人不會認(rèn)真地理解,畢竟還是個孩子說的話——不過,你最后一次見到妹妹的場景,請告訴我你的所見所感。你還記得嗎?那天的天氣是什么?”
“…………”

聽了櫻子小姐的問題,千葉先生輕輕嘆了口氣。
“晴朗的天……被夕陽染紅的云,像血一樣……”
千葉先生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起來。
櫻子小姐聽了,白襯衫被千葉的血染成了紅色。
那天,夕月追著去玩的千葉先生,來到了橋上。
剛買的粉紅色運(yùn)動鞋和口袋里有刺繡的牛仔外套裙。
她哭著跟千葉先生說:“我想跟你一起去。”
但千葉先生已經(jīng)不是帶年幼妹妹出去玩的年紀(jì)了,他好幾次對她大吼:“滾!”
如果是平時,他或許還能溫柔一些,但那天,他差點(diǎn)趕不上和朋友約好的時間。
所以他就對妹妹說,要她在天黑之前,一個人回家,又像是在訓(xùn)斥哭泣的妹妹。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后悔。
但我覺得責(zé)備他也太可憐了。
從幼兒成長為少年的千葉先生,已經(jīng)建立了家人以外的交友關(guān)系。
我知道不能一直只關(guān)心妹妹的事情,我想哥哥也有覺得我很郁悶的時候。
至少,把責(zé)任推給還是個孩子的他是不對的。
但他本人卻一次又一次地后悔,一直憎恨著自己。
——如果那天我送月回家的話
但是,過去的千葉先生并沒有這么做。他沒有送妹妹回家,而是把她留在了那里。
過了一會兒,夕月終于放棄了,背對著千葉先生走了起來。
夕月雖然低著頭,但還是筆直地走在人行道上。
那無精打彩的背影,據(jù)說至今仍深深印在千葉先生的眼中。
話雖如此,記憶卻一年比一年淡薄了,妹妹的臉據(jù)說現(xiàn)在只能依稀記得。
不過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那應(yīng)該不是夕月會迷路的距離。
而且路上還有行人,她膽小又謹(jǐn)慎,不可能不小心偷看河水,也不可能掉進(jìn)河里,就算有陌生人跟她打招呼,她也不會跟著去。
即使是熟人,他軟弱地?cái)嘌裕?strong>夕月是個對家人以外的人都有戒心的孩子。
但大人們都否定了。
大人們都認(rèn)為孩子說的話,做的事都靠不住。
甚至有人說夕月是被家人忽視,誰都能帶走她,難道是嫉妒妹妹的哥哥把妹妹扔進(jìn)了河里?
這些都不是事實(shí)。但是那天的一次“偶然”,讓千葉一家變成了殺害幼子的惡魔。
櫻子小姐一邊按住千葉先生的傷口,一邊聽他說話。
那張臉上沒有表情。
櫻子小姐當(dāng)時也像千葉先生一樣,被投來了大意粗心的指責(zé)嗎?會不會因?yàn)橐恍╇y以名狀的謠言而受到指責(zé)呢?
即使是這樣,櫻子小姐也一定不會在意吧。
我想她不會心亂如麻,也不會悲傷——她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即便如此,如果被這樣說的話,我也會非常不甘心,千葉先生沒有櫻子小姐那樣堅(jiān)韌的心骨,一定會很痛苦吧。

那些自說自話的人,其實(shí)都不懂。
犯罪、悲劇、不幸,并不只是降臨在做壞事的人身上。
說得好像是報(bào)應(yīng)啦、自作自受啦,其實(shí)未必如此。
無論多么善良的人,每天都清清楚楚、心地善良地活著,悲劇還是會在某一天突然降臨,有時甚至沒有理由。
用毒舌嘲笑別人不幸的那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可能會突然陷入同樣的處境。
自己既可能是受害者,也可能是加害者。
“誰都沒錯,錯的只是那些把小孩子擄走、折磨的人。千葉先生、夕月和他們家人沒有錯?!?/p>
我實(shí)在太不甘心了,實(shí)在太不甘心了,忍不住這么說。
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千葉先生驚訝地抬頭看著我。
“……夠了?!?/p>
過了一會兒,千葉先生虛弱地叫了一聲,然后做出了推開櫻子小姐的手。
“什么?”
“算了……別管我?!?/p>
“傷口不淺,頭部出血很嚴(yán)重,先從這里開始止血……”
“沒關(guān)系……就算活下來了又能怎么辦?”
“這樣好嗎?不管如何....”
“…………”

他沒有再說下去,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千葉先生想說什么。
他放棄了。
各種各樣的事——所有的事。
和妹妹的生命一起被奪走的,是“日常”“未來”“目標(biāo)”……朝向柔和光線方向的東西。
即使從這里出來救了命,他的人生也會一直被囚禁在昏暗的隧道里。
復(fù)仇未果,在看不到光明的道路上搖搖晃晃地前進(jìn),還不如——。
“……不,什么都不好?!?/p>
但是千葉先生的話被櫻子小姐一刀兩斷了。
“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必須活下去——因?yàn)槟氵€活著?!?/p>
“什么?”
“活著,沒有許可,沒有寬恕,沒有理由,沒有權(quán)利,什么都沒有。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不管發(fā)生什么,都必須活下去。不管是不幸,還是罪惡,都是不合理的,不平等的?!?/p>
說著,櫻子小姐用力推開千葉先生的手,按住了傷口,千葉先生疼得呻吟了一聲。
“痛吧。但是痛這件事,證明你的身體確實(shí)還活著,還想活下去。死亡是停止。一切的結(jié)束。既不是平靜,也不是解放。是‘結(jié)束’。在那里一切斷絕。感情也是一樣。如果你痛苦到想要結(jié)束生命,那么你確實(shí)現(xiàn)在還活著,為了活下去而撓撓腳——心臟隨著秒針一起跳動。正因?yàn)闀r間不會停止,生才有意義,死后也有價值。”
——時間不會停止。
我想起了陷入迷茫的時候,櫻子小姐在晚霞下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是的,時間不會停止。
因?yàn)殡S著心臟的跳動而持續(xù)跳動,所以是“生命”。
“生也好,死也好,我都沒有價值——”
“世界上沒有沒有價值的人。生命哪有貴賤之分。那個地方如果痛苦就逃避吧。羈絆如果沉重就舍棄吧。如果感情有時會成為生活的負(fù)擔(dān),不管誰說什么,都應(yīng)該舍棄?!钪仁裁炊颊滟F?!?/p>
“…………”

“知道了就站起來。出血穩(wěn)定下來了。雖然很痛苦,但從這里出來?!?/p>
說著,櫻子小姐先站了起來,向千葉先生伸出了手。
但是千葉先生躺在地上,并沒有要去拉她的手。
櫻子小姐短暫地嘆了口氣。
“那就這么辦吧。我在家里準(zhǔn)備了七十萬左右。那個洋娃娃,賣了好像也就那么多錢。我想,與其偷,不如把它買下來……不過,幸好我把腦袋拿回來了,我把剩下的錢投資給你吧?!?/strong>
“……投資?”
“不還給我也沒關(guān)系。這筆錢也許不足以讓你開始做什么,但至少可以讓我找到死以外的選擇?!?/p>
“哦……你是認(rèn)真的嗎……?”
“啊——如果一直被奪走的話,有時候被給予也沒關(guān)系吧?所以首先要治愈傷口,再一次只考慮自己活下去的事。”
“可是,為什么……”
櫻子小姐說得好像什么事都沒有似的,千葉先生會驚訝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但多少能明白。
櫻子小姐不是那種能與他人產(chǎn)生共鳴的人——盡管如此,千葉先生是“另一種可能性”。
如果沒有老婆婆、薔子夫人、叔叔和在原先生這些守護(hù)著她的人,如果她是個平庸的人,也許會過著和千葉先生一樣的人生。
櫻子小姐也知道這種‘可能性’。
“犯罪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自己想犯罪,一種是不得不犯罪。后者的理由多種多樣——我認(rèn)為你是后者。而且你還年輕,還可以重新來過?!?/p>
“所以呢?”
“如果我弟弟還活著,也就你這么大了?!?/strong>
千葉先生還想說些什么,櫻子小姐打斷了他。
“…………”

沒有必要再多做說明了吧。千葉先生也一下子咽了回去。
面對這樣的千葉,櫻子小姐說了聲“來吧”,再次伸出了手。
他這次沒有把手甩掉。
千葉先生一個人當(dāng)然無法行動,我和櫻子小姐就靠著他的肩膀,三個人拼命地走在廢棄的隧道里。
一步,一步。
千葉先生也拼命地想要走,但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好幾次,他的身體越走越沉重。
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走出了隧道。
和隧道里沉沉的空氣不同,外面的空氣是清新的,就連時間的流逝都仿佛停止了一般——第一次呼吸時,他這么想,但冬天的寒氣馬上就刺進(jìn)了鼻子深處。
從河中吹來的無情冷風(fēng),將肺切得粉碎。
對岸還很遠(yuǎn)。
千葉先生好歹還保持著意識,但好像已經(jīng)走不動了——不過,我們抱持的不是絕望,而是“安心”。
“……少年?”
櫻子小姐驚訝地看著我。
救護(hù)車已經(jīng)逼近對岸的停車場。
“太好了……”
啊……我嘆了口氣,對一臉訝異的櫻子小姐微微一笑。
“我想是磯崎老師?!?/p>
“怎么回事?”
“剛才我用擴(kuò)音器接通了電話?!?/strong>
沒錯,為了不讓好美小姐她們發(fā)現(xiàn),我假裝代替了燈光。
磯崎老師明白了我的意圖。
——求求你,請沉默片刻聽我說話
——有兩個人受傷流血,而且是在這種地方……在冬天的神居古潭隧道里,更加互相傷害著……我們都錯了,現(xiàn)在我們需要的不是人偶的頭,而是救護(hù)車和警車。
老師大概察覺到了異常。
所以就像我說的,他默默地聽我說話,然后叫救護(hù)車到神居古潭的隧道。
“干得好?!睓炎有〗汶y得地慰問了我。
同時,對磯崎老師這么信任我的感謝,讓我感到內(nèi)心深處的寒氣融化了。
“千葉,治療結(jié)束后,你來我家吧。就在永山神社前的那條路一直往前走的地方,一棟白色的老洋房。你應(yīng)該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p>
櫻子小姐炫目地看著越來越近的警笛聲說:“我等你。”
“你妹妹死了,你還活著,我也是。我弟弟死了,我還活著?!?/strong>
我隔著肩膀感覺到千葉先生的身體用力了。
“我們還活著——所以,今后也要活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