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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部落】高墻

2020-02-29 14:56 作者:梅虹影  | 我要投稿


那是我藏在黑夜里的身影,我蜷縮著躲在角落里,在一陣陣如尖刺般的犬吠聲中,我脫逃而出,攀上黑紅色的高墻,你站在雪地的高坡上,轉(zhuǎn)身回望我,在幽深的夜空里,一顆流星般的子彈奔向你,我看到一束黃亮的尾光,沉悶的聲響消弭在雪地里,你的身影倒塌,在高塔燈光的照耀下,你身影之下流露出的血色,幽暗又白亮,在雪地里消融出一道溝壑。我低沉地呼喊,竄逃的老鼠被卷入深險的輪軸里,被擠壓出肝臟爆裂的碎肉聲。

無數(shù)個被風(fēng)雪聚攏成白幕的夜晚已經(jīng)過去,罪惡的高塔已經(jīng)倒塌肢解成污濁的濕泥,被鮮活年輕的生命踩在腳底下,但我能清清楚楚地記起你,仿佛你只是在昨日才死去。在幽深的夜晚,雪白的平地上偶爾突兀出來帶著暗色苔蘚斑痕的瓦片堆,我一看到就無可避免地想到你倒伏在雪地,那健碩、熱燙的胸膛居然深埋于土壤,每當(dāng)我想起,我還是忍不住哭泣。

我記得那時我的祖母,還不至于年老體衰,總是在秋天里穿著那身灰色外套,手上的銀色的鐲子掛著一個銀鈴,走路晃起來就叮鈴鈴地響。她站在田野上,拉起袖子,叉著腰,你和母親坐在她身后的青石板路臺階上,我在路上嬉戲奔跑,祖母望著黃色的田野,說,今年又是一個豐收的年。

她的聲音里有一種近乎于那銀鈴般的清脆。我們在貧瘠的山丘里,同往年一樣在稻田里收割成熟的谷子,你脫下草鞋,腳踩進濕泥里,存余的空氣冒著水泡咕嚕上來。祖母用鋒利的鐮刀割透水稻的頸脈,然后將它搭在田埂上,母親就把它捧起來,遞給你,肥壯的谷粒被你用雙臂從水稻黃綠的莖葉上甩落下來,甩在那個用木板釘成的方形桶里,立起來高高的谷堆,黑褐色的臭屁蟲從谷堆里爬出來,還有笨拙的甲殼蟲。

那天我看見人們?nèi)匀贿€奔走于四野,可以在王國里肆意游蕩,我躺在稻草堆上,抬頭就能看到飛騰在湛藍天空中彩虹色的熱氣球,那里面站著的幾個年輕男子爭相搶著一個長筒望遠鏡,伺機窺視在山嶺上游玩的少女。在我不遠處的道路上騎著酒紅色馬匹的一群男子,晃晃蕩蕩地從我們跟前悠然而過。那楓林大道,在白日從不見空當(dāng),跛腳的老漢身影蹣跚,少年爬上陰翳的樹梢,捕捉嘶鳴著的蟬。我清晰地記得那天,那時,楓葉還沒有泛黃,我們一如既往地割谷子,漁人照常在湖畔撒下細絲網(wǎng),在街上的一棟建筑上面,工人在賣力地捶著一顆鋼釘,還沒有一個人瞧見那場近在咫尺的苦難。

當(dāng)我們挑著裝滿了谷子的擔(dān)子下山后,太陽已經(jīng)落在了山的后面,只剩下天邊際的山巒上面飄浮著幾朵紅云。我們剛走進村鎮(zhèn)里,一聲尖銳的長鳴就在整個鎮(zhèn)子上的角落里開始響了起來,兩個穿著制服的人攔住了我們的去路,開始對我們進行盤問。那是我們第一次知道這場瘟疫,它從遠方傳來音訊,恐嚇著我們,鎮(zhèn)子上從那時開始就貼滿了公告,祖母那豐收的笑臉皺起了眉頭。

我仍記得因為禁足之后祖母的愁容滿面,那些未收割完的莊稼就那么悄無聲息地腐爛在田地里,所有的道路上都空空蕩蕩,還未完工的建筑赤裸裸地暴露在城鎮(zhèn)中央,我們那段時間待在房間里,一天之中,除了在院子里砍柴做飯,剩余的時光,就是在房間圍在一起,講祖母那些像發(fā)黃的老報紙上一樣的故事。我們那時從來都不知道瘟疫是什么樣子,它在哪里,只是模糊地感覺到它近在咫尺,吞噬著人們的生命。

啞火的鎮(zhèn)子,沒有吆喝的小販和店家,只有穿制服的蒙面人攔住人們的去路,三三兩兩的人在街上尋覓食糧。我們躲避在城鎮(zhèn)里忘了一共經(jīng)歷了多少次無聲的等待,等來的卻是疫情肆虐得更加猖狂,于是你帶領(lǐng)著我南下,走向了疫區(qū)。

在那個清晨,空氣中朦朧的水霧讓天氣變得有點冷,祖母和母親站在門口啜泣,我們提著行囊走出門口,祖母將一條細長的紅繩戴在我的手腕上,母親偏著頭生氣地質(zhì)問你,你為何要走向那危險的深淵去,你敞開懷抱擁向她,說,不能所有人都逃避。

那場雨,翻騰在暮秋的最后一個下午,稀疏的雨滴打在水泥地上,空氣中充斥著被雨滴濺起的灰塵澀味。在干木搭成的高架上,鋪滿了粗細不同的柴枝,幾具穿著白色衣服的尸體躺在上面,干凈整潔,沒有血跡,只有發(fā)青的臉印證著肆虐在這世間的這場病癥。你用一塊黑色的頭巾捂住口鼻,手中被煤油浸濕的火把在雨中像紅艷的裙擺,冒著鼠灰色的長煙。

我在那一瞬間有過一種想象,幻想你是為死神行使權(quán)利的使者,把被苦難折磨至死的人送離人間,才至于接受焚燒尸體這讓人難以安眠的差事。在那火把拋向靈魂隕滅之人時,我清楚地看見,在你那憔悴的眼皮底下,那淡漠和冷寂的眼神里,竄過一抹淚光。

當(dāng)火焰熊熊燃起,你的眼神又歸于堅決和淡漠,你走向一片灰色的地帶,那里筑起黑色的圍墻,墻外零星的亡者親屬裹住口鼻傷心地哭泣,你無情地驅(qū)趕著悼念者,我不知道,在你的心中,這燃燒的肉體之軀和朽木是否有著差異,在雨中的火焰沸騰起舞,燃燒殆盡的生命被雨浸濕成灰泥,我只看見你緩步走出,將它裝進一個木箱子里,埋葬在了深深的土壤下面,用粗糙的手掌豎起一塊寬大的青石碑。

在我們的王國里,這片神圣而文明的土壤上面,人們衣著華服,沒有人愿意去啃一個發(fā)餿或者長霉的面包,吃的每一道菜都經(jīng)過嚴格而成熟的烹煮工序才端上餐桌,屠夫新鮮宰殺的牲畜要經(jīng)過檢驗工序,從南方邊境運過來的水果人們不愿意接受一絲腐爛,我們的祖先帶領(lǐng)我們從野性走向文明昌盛,從茹毛飲血到錦衣玉食,我們走向文明,甚至都忘了你這種古老而骯臟的差事。

即使是在距離王都最遙遠的東海岸,人們也受過相應(yīng)的教化,將自己打扮得體面整潔,身上不藏一絲污垢,那些掩藏在黑暗和污穢里象征著死亡的病魔夢魘,被我們嚴謹?shù)慕虠l和體系遺落在了千萬年不斷繁衍的歷史長河中,我們一度以為它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腐化殆盡。當(dāng)王國里的醫(yī)生體面地告訴民眾,威脅我們文明走向的瘟疫已經(jīng)卷土重來,這種病癥來源于民眾蠻荒和野性的陋習(xí),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承認這可恥的罪行。

我們的王國里傳承千萬年的信仰,那只自由頑強的雄鷹圖騰,那時起開始惡疾纏身。身為圖騰化身的王室,致力于將王國里那些相互制衡的權(quán)利聯(lián)接形成一張秩序井然的網(wǎng),然而近百年以來,南北的勢力割據(jù)開始愈發(fā)明顯,這場瘟疫更是讓這張網(wǎng)開始變得混亂。

上一任國王因為受不了在那南北勢力中間如傀儡般的王座上的百年孤寂,早早地選擇結(jié)束而死去。只留下我們只有六歲的年幼國王懵懂無知地坐在王座上目睹這場橫行人間的禍事。

我猶記得這無人認領(lǐng)的焚尸差事,你挺身站了出來,但隨后,所有人都對我們避之唯恐不及。初冬的飛雪飄揚在冷峭的西北風(fēng)中,在平闊寬廣的土地上,遮掩住已逝之人的墳?zāi)?,喪旗像一盞白晝的燈。我們居住在一棟廢舊的土樓里,荒涼、破敗,只有燃起的火堆,能夠帶來微末的暖意。

那時我站在高高的土樓之上,我俯身而望,看到被風(fēng)雪覆蓋住的城鎮(zhèn),已然如一條冬眠的長蛇,僵硬冰冷、毫無動靜。只有蒙面的守軍,穿插在一條條街道上,守望著禁足的民眾,在積深的雪路上,連貫出一串長長的印子。從透氣的窗戶里,冒出來的青煙,在城鎮(zhèn)上空盤旋出一道陰森的傷疤,我抬頭看你,你同樣在觀望著遠方,我們有著同樣的思念,我的祖母和母親。

從疫區(qū)運出來的不幸的人們,被青布和稻草層層蓋住,驅(qū)車的少年揮舞著麻鞭,車輪在雪地里碾壓出帶有紋路的轍痕,停在了閣樓外面搭好的柴架旁。少年穿著肥厚的黑衫,走向我們的閣樓,他急躁地喊出你,讓你盡快去干你的差事。你和少年將病逝的人抬出,抬到我早早搭好的架子上,那少年神色冷淡,像抬一塊粗硬的床墊一樣動作輕快。

你看啊,那瘟疫把一個青蘋果一樣的青澀的少年變成了這幅模樣,他本應(yīng)該待在自己的房屋里,靠在火爐邊,嚼著甜牙的糖果,或者是和同齡人奔跑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絕不是出現(xiàn)在這片死氣沉沉的角落里。當(dāng)你問起他,他告訴你,他的父母已經(jīng)因瘟疫而死去,親眼看見你用手中的火把焚化他們的身軀。你走向他,抱住他,你終于流下了深情的眼淚。

少年在土樓里留宿,我們看到他坐在火堆旁,也只是一張涉世未深被凍得紅嫩的臉,不愛言語,顯得陰郁而孤僻。我們很想安慰他,但在這種人人自危的脆弱時刻,我們的言語又顯得太過輕浮和刻意。

燃起的火焰和冰冷的侵襲做著斗爭,漫長的冬天如此難熬,陷入困境的城市在黑夜里分崩離析。法律、商業(yè)、工程這些我們往日里崇高的追求被王國四處的圍墻上紅白漆涂制而成的標(biāo)語掩蓋,只剩下高樓、白雪、枯樹那些平日里動人的意象以及情感、詩歌、浪漫、柴米油鹽……這些我們生活的意義,當(dāng)然也還有死亡。城市就像一個身體半邊癱瘓的老人,老人身上那沸騰流動著的血液,那些還在為王國,為生命奮斗著的人,驅(qū)使著老人拄著拐杖,忍受著巨大的悲痛,往前挪動。

你說,瘟疫從來都不是不可戰(zhàn)勝,它也只不過是一場普通的苦難,只是恰巧出現(xiàn)在了這片土地上,總得有人要去戰(zhàn)勝它。于是你走上前線,干起這差事,可本身的你,也只是他人眼中一個愚笨的農(nóng)夫。

這場病癥在后來遠比我們想象中嚴重,我們的國王,那位只有六歲,身體羸弱、嬌小的可憐國王,也倒在了瘟疫的腳下,千萬年來信仰傳承下來的實體象征,轟然倒塌,只留下一個華貴、空虛的王座,由此聯(lián)接而成的權(quán)力也因此失衡。

在暗流涌動的土地上,人們只能被束縛在了窄小的居室里,心驚膽戰(zhàn)。王國被瘟疫撕咬得遍體鱗傷,國王倒下后那張網(wǎng)也因此而破裂。在我們南方的這片土地上,新的領(lǐng)導(dǎo)者站了出來,他舞著火紅的旗幟,站在高地上,高聲吶喊斗爭和生存的權(quán)利。

于是在王國的中央,立起了一道火紅的高墻,領(lǐng)導(dǎo)者力圖將瘟疫隔絕在墻后,要在這墻的這邊重新建立起秩序。人們求生的渴望被徹底激發(fā),所有和瘟疫有關(guān)的都被送到墻后,在瘟疫中還幸存的人都歡呼吶喊,他們堅信這堵如火一般紅烈的墻可以抵擋一切瘟疫,新的信仰誕生。

我仍記得你那時的搖頭嘆息,王國就此被分離割據(jù),你憂慮著那墻后的北方國土,那蟄居在宅院里,我的祖母和母親。

我們這些來自北方的異鄉(xiāng)人,被安排住進了一片安置區(qū)里,那時的漫天飛雪,蓋住平闊土地上的住宅,我們身處的地方與它處別無二致。和我們住在同一套房的還有那對兄弟,他們是瘟疫時期在路口穿著制服的人,專門把守人的流動。

從崗位上下來的他們,經(jīng)歷了一段神經(jīng)緊繃的時期后終于等到了疫情被遏制,他們脫下了身上厚重的制服,換上了輕便休閑的棉衣,朝我們歡呼,在房間里手舞足蹈。趴在窗前,望著這重獲新生的城市再次吐納煙火氣息,他們將制服用熨斗燙平,收進了柜子深處,說這是他們在這場和瘟疫的戰(zhàn)斗中,留存下來的盔甲和勛章。 ?

那一日,天空中囤積在我們上空中陰沉的云消散,久違的晴空從云縫中漸漸剝出,他們兄弟倆和我們走上街頭。那是我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的居住的區(qū)域并不是和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在我們那片區(qū)域的外圍,林立著哨塔,我們走出時,隱隱約約有好人在我們身后跟隨,我們誰都沒有在意這些跟瘟疫相較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都認為是瘟疫后所采取的一些必要措施。

那些重新占據(jù)兩側(cè)街道的攤販高聲吆喝,來往的人們提著大布袋,大肆采擷。我們路過那條頗為僻靜的街區(qū),那里成對的男女相互依偎,婦人摟著小孩喂食,老人們坐在長椅上,聊天、曬太陽,在那片被暖陽籠罩的區(qū)域,冰雪消融冒著寒氣,從屋檐上滴落下來的雪水,滲透到人群密集的街道上,滲透出人間的溫暖。那些嬉戲的小孩滾起雪球,揉搓成一個大人模樣,不成輪廓的鼻子,黑乎乎的眼珠,在澄澈的空氣中閃閃發(fā)光。我們穿過人群,在那些街道上不斷地行走……觀望……行走……觀望…… ?

在這些平凡的幸福背后,它們的另一面卻正在經(jīng)受著瘟疫的苦難。那日之后,那對兄弟開始不分日夜地和我們喝酒,他們和我們聊他們家中那垂垂老矣的母親,他們中一個的妻子即將臨盆,另一個的妻子照顧著嗷嗷待哺的幼兒。在那高墻之后,那個窄小的庭院里,那片被瘟疫侵襲的土地,被拋棄和忘卻。他們手捧著酒瓶,在燈光下那酒搖曳出暗紅色,他們說那是人血的顏色,我們沉悶痛苦,卻又無可推脫地將其倒入腹中。

那兄弟倆的第一次出走是在一個寒夜里,夜色昏暗,他們沿著安置區(qū)的的巷子往北潛行,但是剛走出那片區(qū)域沒多遠,就被一群穿著制服的人給攔住了路途。我們才知道,那些林立的哨塔和守衛(wèi),是為了看住我們這些北方來的人,防止我們逾越高墻,打亂秩序,再次掀起瘟疫的浪潮。

但這沒有打消那兄弟倆奔赴疫區(qū)的決心,他們問我,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在那個月色朦朧的午夜,他們再次出走。后面如我們所看到的,在那高墻的邊上,聳立出來一座座的高塔,一把把每時每刻都上膛待發(fā)的槍,那兄弟倆走近那高墻之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們度過了一段黑暗而煎熬的漫長時光,那段時間,我無數(shù)次想起疫情來臨前那個云影稀薄的傍晚,那樹梢上枯黃發(fā)褐的葉子被涼風(fēng)輕輕一吹,就掉落下來了,我們父子站在高坡上,將半干的稻草,攏成一堆,在田地里焚燒,高地上拉起煙火。

母親從土地里翻出來番薯,埋在火堆里,祖母走過來,又是叮鈴鈴的聲音,用那雙皺眼戲謔地盯著我,說我干活這么努力,要給我找個漂亮老婆。番薯被火煨熟之后,被她從草木灰下面翻了出來,被燒得香氣濃郁,在稻草燃燒的濃煙下面,我們咀嚼著這熱氣騰騰的番薯,母親用她那大門牙,一下就咬掉大半塊,對著我嘻嘻地笑……

在最后我們毅然決定脫逃而出,走向北方疫區(qū),走向我的祖母和母親。我們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但我那時從沒有想象過你倒下時的模樣,我們穿越過哨塔,躲過守衛(wèi),沿著國道北上,來到高墻前面,我們孤注一擲,心甘情愿地奔向瘟疫的國度,同我們的故土一同生死。

我至今不情愿承認你就此而死去,當(dāng)我爬上高墻,那稠密的燈光讓我們無所遁形,你朝我揮手,我腦海里的那個高壯挺拔的農(nóng)夫,手里拿著稻穗,在田野里奔走的模樣驀然間變得蒼老哀傷。在你倒下的那一刻,我只能茍延殘喘棄你而去。

爬越過高墻,我步入北方國土,映入眼簾的同樣是一座高塔,在那高塔之下,我瞧見躺在地上死去的人們,臉色不再發(fā)青,而是和冰雪一樣的蒼白。

在那塔后,那兒根本沒有瘟疫的身影,斑斕的燈火閃耀在被雪蓋住的樓房里,穿著厚厚絨衣的人手舞足蹈,圍著燃起的火堆,在拉起的焰火下面,嚼食著熱氣騰騰的熟肉,我遠遠地聽見人們朝我叫喊,有子彈奔向我。

那些穿著制服的人朝我走來,一束刺眼的燈光打在我身前的雪地上,在那燈光照亮的雪地上,我看見了那對兄弟那布滿彈孔的冰冷身軀……

我在雪地里逃竄,麻木地奔跑,忘卻了疲倦,忘卻了寒冷,在雪地里翻滾、摸爬,像一頭尾巴上被綁上了一串鞭炮的狗,跑啊跑,終于跑到身后的聲音漸小,廣闊的雪原變成崎嶇的山溝,到腳踝的雪線沒過了膝蓋,我倒在了一片被雪覆蓋的叢林里。

我本以為我已經(jīng)就此死去,但當(dāng)我醒來時,卻躺在了一個農(nóng)戶家里,床塌下燃燒著的柴火,煮著冒著熱氣的湯。我的身子虛弱無力,靠近火堆后,我在火堆里看見的卻是你那倒在冰雪中的身影,我總是忍不住眼淚。

農(nóng)戶滿臉笑容地對我說瘟疫已經(jīng)被趕到了南方國境,被高高的圍墻隔開了,我們再也不用擔(dān)心自己的生命。那一刻我的內(nèi)心無比難過,我發(fā)現(xiàn)我們一直斗爭的瘟疫好像只不過是一個虛假的影子,在這南北的兩方國土,被高墻分裂開的王國真切而實際,那吞食人生命的瘟疫一直以來的殘酷無情,原來只不過是王國分裂的手段,人們的苦難成了被人玩弄的把戲。我們那古老王國已經(jīng)分崩離析,真正地被人南北割據(jù)成了兩個王國,古老的圖騰,終究被人折斷了雙翼。

透過農(nóng)戶家中的玻璃窗,我看到被飛雪掩蓋住的這片土地上,被瘟疫侵襲的那些城市,在混亂中重歸于安寧。人們在熱鬧的城鎮(zhèn)里欣慰地守望那堵長長的高墻,在人們眼中,仿佛真的贏得這場戰(zhàn)役的勝利,高墻的兩邊是何等的默契和相似。我一想到那些因此死去的人們,我的心就難掩憤懣、悲痛和酸軟。

等我回到家中,我的祖母已經(jīng)兩鬢斑白,淚眼朦朧的母親擁向我,我很抱歉我無法向她們訴出真相,我只能讓她們幻想出你為眾人抱薪而凍斃于風(fēng)雪的模樣。這個從災(zāi)難中脫離出來的嶄新世界,我不愿再次攪亂它的平靜。

我時常會想我們曾經(jīng)斗爭的瘟疫到底去向了何方,我知道它并沒有在那高墻后的南方國土,但也沒有在我腳下的北方,它在高墻建立后就消失了,它的這種消失讓我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這大張旗鼓撕咬王國領(lǐng)土的瘟疫只不過是一個騙局,徹頭徹尾都是無辜的人在死去。

我站在昔年那稻谷金黃的山嶺上,我瞧見這人心構(gòu)筑的如惡魔一般的瘟疫蟄伏在高墻之上,它猙獰的犬牙比真正瘟疫還要可怕,在那厚實聳立的高墻面前,我們這些渺小的普通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無力抗?fàn)?,只能默然迎接這即將到來的新的王國時代。

在你死去的多年之后,一群年輕人,難以抑制的好奇心讓他們越過了高墻,人們終于發(fā)現(xiàn),兩邊都仍然是鮮活的世界。兩邊的國王敷衍地下令,拆除那把守瘟疫的高塔,只有那中間聳立的高墻,屹立不動,但古老的土地仍然被人順理成章地分裂成了兩個新生的王國。

在你倒下的那雪地上,天際一輪皎潔的彎月,宛如兇獸那顆尖銳鋒利的犬牙,倒刺在雪地邊沿,在這茫茫大地上,它是最不具危險性和最純潔的一顆,但除此之外,我們身處的人間還密布著無數(shù)顆的吸食人們性命的犬牙。

人們在這片分裂開的土地上,高舉焰火,被酒精麻痹的徹夜狂歡,飛雪中綻放漫天星火般的煙花,人們互相擁抱,開懷大笑,當(dāng)夢魘般的瘟疫消失后,沒有人記得那些同你一樣孤寂地倒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在這樣一個太容易被表象蒙騙的世界,任何人的幸福和安穩(wěn)都太過輕巧,像極了一個被水浪激起的泡沫,注定了幸福簡單的本質(zhì),也注定了它那不經(jīng)摧殘和隨波逐流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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