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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衛(wèi)東《憶陶小庭老師兼談陶顯庭先生藝術格調》(轉載)

2020-03-09 10:08 作者:東部曙光  | 我要投稿


我一開始在戲校,后來北昆的昆曲班又需要一些人,我們等于插班到學員班。他們是1982年開班,我們是1985年去的,差三年。但我們在曲社,1981年就已經學戲。我去學員班考試的時候還費了一番周折。首先說是曲社的人不能要,據說是因為我們學的很多東西跟他們不一樣,有問題。再有一個是曲社的人不好教,最好是一張白紙什么都不會他們才好教,現在這些老師們還跟我們一起合作,也不好說是誰。據說,他們還特別強調,“張衛(wèi)東不能要,因為他這些東西跟我們的創(chuàng)新是背離的”。我沒有到北昆之前就寫文章,有很多人都知道我。后來張允和老師寫的推薦信,經過了七八次考試,才到了學員班。學員班的陶小庭老師,也是侯少奎的開蒙老師,他教了三年多,與我們朝夕相處,住在一起,周六、周日也不回家。北昆所有的老師都教過我們,所以在我的簡歷上所有的老師都排成一排,誰也沒有漏掉,當然播種的老師是永遠在前面的,就是我的三位老師:吳鴻邁、周銓庵、樊伯炎。樊伯炎老師是蘇州人,在上海住,但是上海冬天特別冷,老回北京。他每年冬天回北京,住在樊書培先生家,就在我們北昆對面。我早晨、中午、晚上都到他家去,學曲、學琴、學畫,就是天天見,像很多老戲都是樊老師拍的,這都是我很早時代的老師。后來的專業(yè)老師就是侯玉山、鄭傳鑒,只要是這些老師見了面就離不開了,有機會就要見,因為我自幼就有一個心志就是學老的,不學新的,就結了這么多緣。

戲校里安排的課,那總得上,侯少奎的課我也上過。侯老師教我們《單刀會》,八個武生、五個老生一塊兒學,都能匯報。但是這些老師就不好寫進來了,因為不是親傳,也就是簡單的點撥一下,又很有名,如果說出來會有別人指責說不是他徒弟,其實每次見面都說“這是我學生”,但是這是面子上的事。所以我認為師承重要的還是學生和老師的心氣,追隨的哥根是什么。我一直追隨的就是我們京派的昆曲、北方的昆曲,當然也有一些南邊的老師也點撥過,那都是在探討中盡量有自己演出的風格。因為南邊的老師在唱老生方面跟我們北方也沒有太大的區(qū)別,都是闊口,身段、聲調都是根古直的,表演特色是簡潔的,所以有相同的地方,不是“橘生淮北則為枳”。

我跟陶小庭先生學戲,除了組織上安排的正常課列以外,還學了一些私下學的、不在課程之內的,像全本的《蝴蝶夢》、《桃花扇》唯一傳承舞臺劇的《爭座和戰(zhàn)》等,這都是現在聽起來很了不得的冷僻劇目。還有一齣陶氏拿手劇目《造祠罵像》,這是《清忠譜》里的一齣老生唱功戲。還有一些高腔類的戲,我的高腔戲多是沒有串上串,因為沒有劇本,都是口傳給我們的,所以也就是頭齊腳不齊了。侯玉山侯老師這邊有一些戲是挺完美的, 也是整出都背下來,因為怹比陶老師年長二十多歲,所以記憶更瓷實。

《單刀會?訓子》陶小庭飾演關羽,周萬江飾演周倉

咬 字

陶老師的唱念咬字偏近于京派,怹雖然也屬河北昆腔,也是北昆,但怹的演唱比起直隸南高陽籍的藝人們更講究咬字,這一點現在從錄音上就能聽出來,不是像高陽那么具有直隸南的鄉(xiāng)土音重,基本上能夠達到一個普通北邊人唱曲的樣子。怹也沒有什么太重的方言,可以說陶氏的唱法、演法雖然也有些直隸鄉(xiāng)音,有點兒新城縣的一些口音,但是這些韻味在同時代的京劇演員里比較,還是有些相近。但侯玉山先生這派就要遠一些了,因為怹是直隸高陽縣人,這不僅跟籍貫距離京城偏遠有關系,也跟師承有很大關系。

據陶老師說,怹的師爺那一輩兒全是北京人,白永寬、白洛和等都是京腔兒,像錢雄、徐廷璧、盛慶玉他們就是北京人,陳榮會、國榮仁這一輩兒也是北京人,王益友、張榮秀也是京口兒。在當時北昆這個藝人群體里,“怯口”昆腔只是一部分人,還不是全部的河北直隸風格,也就等于像我們現在衡量北昆似的,說北昆都唱普通話,這只是一部分主演唱的趨向普通話靠近,像我們這些好古之人還是入聲、尖、團、上口,是改變不了的老傳統(tǒng)。跟陶老師學戲是受周銓庵老師影響,要求我生、旦、凈、末、丑都學。陶老師本身就是多面手,小的時候開蒙學花臉,怹父親這幾出看都看會了,后來倒倉的時候吹笛子,給怹父親吹二桿笛子(副笛),當時舞臺上都是雙笛,這樣怹在曲子上掌握了很多,到樂隊里做了幾年場面又改演員,因此怹會的戲很多、很博,但有時難免比較粗糙一些,不管怎么樣,怹就是我們的“活劇本”。我們跟他在一起,生、旦、凈、末、丑都打聽一些,像《金印記》的《六國封相》,過去是祭神的戲,早就不演了,也把它學下來了。陶老師自幼沒上過學,不認識字,但怹的記憶力極好,只要學過的東西就忘不了,誰也沒有想到一個不識字的人竟然認識工尺譜,因為怹是吹笛出身,所以他會工尺。

陶小庭與北昆眾學員合影

照 料

實際上在我們和怹相處的幾年中,怹既是我們的老師,也是照料看管我們的生活的老師,跟我們住在一起。我們懷念怹,實際上是在感情上懷念怹。怹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記仇!所有的孩子惡作劇,怹都不記仇,晚上10點熄燈了,大家都不愛關燈。忽然間把燈早就關了,把門留個縫,門上面支一個笤帚,笤帚上放一盆開水,他要查房,一推門,開水嘩啦一下子灑了下來,老頭兒一衣服褲子全濕啦!也就罵了一句——“禿蛋!”這是怹家鄉(xiāng)罵孩子的善言,就是把我們男孩子當做小禿子的愛稱。怹關上門就走了,第二天吹哨叫大家起床練功,昨晚上的事全忘了,怹老人家就這么大涵養(yǎng)。

陶小庭古稀之年《訓子》傳奇演出(一旁老者為北京昆曲研習社周銓庵女史)

有個學生老攪怹,忽然晚上十點多鐘來找怹來了?!袄蠋煟覍Σ黄鹉?,我以后不應該不尊重您!”“你怎么回事?說……”“我餓了,沒飯吃,也沒有吃的,您有點心嗎?”“我有,吃吧!”得,這么著這個孩子從此以后服服帖帖,對陶老師的一飯之恩終生不忘。

怹有一個大的搪瓷缸子,那大概能盛好幾斤的水吧。抓一把茶葉用開水沏好了,往這兒一擱,一下課,這缸子是我們所有男女生的飲水器。怹使的、用的,我們所有學生可以隨便,怹也不在乎。怹當時算是補差的臨時工,每個月只給怹開一百二十塊錢的工資。十五號開支嘛,十七號把錢領過來,我拿著八十塊錢,到里仁街郵局給怹寄到怹老家、怹老伴兒那兒去,月月如此,就這樣過了好幾年。

回 家

1989年4月,怹小便的時候有一點發(fā)炎,有時還尿血,可能也就是前列腺發(fā)炎或是泌尿感染的小病。檢查了一下,也沒多大妨礙,也沒有治療就好了。這時候,北昆院長叫朱鴻麟,提出來:“你該退休了?!北崩ヮI導認為他年紀大了,沒有人照顧,怕病在北昆沒人管,這個是最重要的。他實際上沒有解決退休問題,1965年解散北昆的時候,他家里很窮,在農村,欠了很多債,當時工會不是可以借錢嘛,欠了一些債務還不上。北昆解散了,這些人都得要安置,要給他安置,一般就是北京制本廠,做工人,改行,工資就很少了。北昆領導就告訴他,退職。退職可以拿七百多塊錢,當時是很天文的數字了,wg要開始嘛,政 治 斗 爭 也很厲害,很多人都是這樣,那這個退職的錢,還了債,回老家,當農民。就這樣,他就算被遣散回家了?;謴捅崩サ臅r候,把他請來教我們,算臨時工。這樣的人在文藝團體里也是有的,如王金璐當時就被遣散到北京的胡同里,歸街道,沒有正式劇團編制,然后到中國京劇院教戲,到中國戲校教戲,但是后來給他轉正了;而陶老師這個始終沒有落實,沒有落實的原因,就是年紀太大了。因為他大概是民國五年生人,是屬大龍的,1916吧,不是1916就是1915,生日還挺大的,是正月生日。當時就六十多了,過了六十歲,這個怎么辦呢?養(yǎng)老的問題,后來由王卷,也是他的一個學生,寫了他一個藝術簡歷,上報文化局,再經過資料室的一些人,一起鑒定陶小庭同志是北昆的老人,因為離職,請文化局作一個決定,怎么解決他養(yǎng)老的問題。朱鴻麟做院長的時候,就把這個東西解決了。上報文化局了,文化局就批示,按遺孀家屬的補助來解決因為戶口的問題,職業(yè)的問題不好解決,這樣劇院就安置怹回老家了,安排每個月給怹九十塊錢的生活費,半年一寄,由我來寄,有的時候由會計來轉,看病的時候,大病可以到劇院里來酌情報銷,小病就不報銷了,這樣就把老先生送回去了。

陶老師走之前,百感交集,首先是舍不得我們這幫小孩,我們這些學生們也是挺舍不得。學生們也都是很有感情的,幾乎所有的學生買一些禮物給怹,臨走之前還吃了一頓散伙飯,后來其他人還挨著個請一請,周萬江把怹請到家去,由李倩影陪著,喝了頓酒,這時陶老先生已經七十多了,就這樣走了?;厝?!怹家鄉(xiāng)也有京昆梆子組織,我們這兒還有些刀槍把子,怹跟我們的老班主任張志斌商量(當時張志斌就是我們的班主任),拿了幾份把子走。叢兆桓家里有一些舊衣服送來給了陶老師,當時農村還比較苦。走的時候是一個早晨不到七點,在木樨園長途車站上車,我和周萬江兩人騎著自行車,一人帶一個大口袋,擱在車上送到車站。陶老師跟怹兒子陶福安一起坐公共汽車到木樨園等著我們。送走陶老師以后,我大概是兩個月以后去看怹,后來每隔三個月到半年的時候,我就去到怹家去一趟。

李倩影,陶小庭,周萬江合影,

一開始怹還指望著,因為走的時候,劇院里的領導還說將來排戲還請您回來,后來也就一直沒有信兒了,怹已經萬念俱灰了。后來有一次再去,怹就再也不提北昆劇院啦!對了,還有個笑話,就是怹臨走的頭幾天,不知怎么生了一回氣,不知是那個領導沒給怹好臉子,當時學員班主任換了人了。陶老師就跟我們幾個學生,當著吹笛子的李文利拿出一摞本子,都是我們學過劇本,還有老的也有新的,怹說:“這些東西我也沒用了,我都燒了它!”就這么嘩的一聲,就扔啦!后來我去怹老家一看,一篇兒詞兒都沒有了。當然對怹來講,有和沒有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因為怹不認識字,怹要教戲的話,全憑記憶,怹只認識工尺,怹這摞本子都是常用的,怹如果要給誰說什么的話,別人拿著看,能夠相互對應一下而已。

我當時在天津教了一個曲友叫張家駿,是個工程師。我告訴怹陶老師家住哪兒,張家駿也去過陶老師家兩三次,后來陶老師就血壓高、半身不遂了。但是能走路,什么都不妨礙,但怹是右邊的血管有問題,說話和眼睛不太好,就是這樣在1992年的過世。走的時候我也去了兒女很孝順,辦的白事很大,安葬那天,本來北昆說要出車去一下,結果后來沒有找到車,安葬的事也就沒辦,就這么不了了之。

傳 承

陶老師就是一個地地道道指玩意兒吃飯的老藝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宿惡、舊怨的說法。誰跟我學我都教,教的東西,會多少教多少,因為怹看得多,又吹笛子,是場面先生,是活劇本,在細致的地方,怹也不大要求,因為跟怹學的學生,大部分是一些有些名氣的人,本身就不是真心學,只不過是學個戲路子,然后唱自己的風格,包括服裝扮相臉譜等秘訣。

陶小庭老師的貢獻除了照料我們的生活,再有就是我們這個班在藝術上,整體的傳下來的這段昆弋的正路子。首先是生活上,男女宿舍的這四十幾號學生,天天早上叫起、吹哨搖鈴、練功,下課上課也歸怹吹哨搖鈴,晚上關燈熄燈也歸怹,怹那間屋子既是怹的臥室,又是怹的辦公室。就這么從1982年到1989年,這么七八年間與我們朝夕相處。你要知道,1982年,我們這些學生連褲腰帶都不會系呢!有的才九歲、十歲呀,像我們去的時候都比較成熟了,那也不過是十六七歲而已呀,陶老師對我們不是一般的印象啦。

怹教的這幾出闊口戲,不管怎么樣,在多么艱難的環(huán)境中,也算立住了,比如說我唱的《草詔》、《搜山打車》、《祭姬》、《斬子》、《打子》、《毀扇》、《酒樓》、《彈詞》、《十面》、《訓子》等,這些戲都是北昆傳下來的,從風格上來講,即便是有人在出新改良,一旦到我們可以演的時候,就一定能能糾偏扶正。

還有包括一些花臉戲,像《敗齊》、《斬叭》、《五臺會兄》、《北餞》、《功宴》、《陰審》、《冥勘》等,周萬江什么時候也得說是陶小庭先生親授。因為這些戲不是簡單的學兩段唱就可以演得了,當然還有一些比較豐富的合作劇目?!洞袒ⅰ愤@個戲在成為禁戲以后,任何人都沒有演過,林萍要教《刺虎》必須請個合作老師來教一只虎,老人中除了陶老師也沒別人了,只能是陶老師跟她在一起合作。教一只虎也就是整個把這戲路串下來,在還沒有開禁的時候我們北昆學員班就已經彩排《刺虎》了,等這個戲彩排完了以后,洪雪飛開始學《刺虎》,周萬江才配的一只虎。林萍教《盜令殺舟》也是跟陶老師合作,她只教趙翠兒一個角色,其它角色都是陶老師挨著個的教。侯廣有教《通天犀·坐山》,我們的“老頭”角色程老學都是由陶老師教。侯長治教《探莊》,鐘離老人和小三兒也是陶老師教。白士林教《夜巡》,其他人也都是陶老師主教,特別是副丑杜有用這個角色,怹幼年就是與侯永奎合作演出,怹們曾有三個摔“錁子”的絕活。陶老師在我們班里,基本上多是其他老師教完主演,所有配角的都是陶老師的事兒。有些老戲的傳承怹也是功不可沒,包括《鬧學》的老先生,還有唱《胖姑》的老爺爺,李倩影教《胖姑》時有很多地方都是陶老師教的,老爺爺和王留兒也都是陶老師幫著教的……

身 世

陶家門人合影,左陶小庭,中陶顯庭,右王曉波(陶顯庭曲友義子,主唱昆曲旦角)

陶老師的生平,幼年時代是陶顯庭先生從小抱養(yǎng)的過繼螟蛉,這不是一般的義子。在古代的過繼就是繼承香火,過繼的言外之意就是如同親生兒子嫡出一般。而且怹說是三、四歲就抱過來,五歲就跟戲班走,被老陶先生愛若掌上明珠。陶小庭先生在戲班里就是少爺,怹從來不跟著別人一起練功,對于唱戲不過是學著玩兒的。我去怹老家見到陶師母,怹問我學武戲沒有?我說沒有多少武戲。老太太說我們老人(陶顯庭)從小不讓你老師學武戲,怕他有傷害,摔著哪兒、碰著哪兒,學不好還挨打,心疼你老師。只讓他學文戲,“倒倉”(變聲)的時候讓他學笛子、學場面,別受了什么欺負。

少年陶小庭《長生殿?酒樓》(老扮相)

陶老師因生活條件優(yōu)越,虛歲十五就結婚了,就是娃娃親??墒堑葠Z從江南回來,老陶先生去世后,怹要賺錢養(yǎng)家,就走彎路了。一下子從少爺的本色變成搭班混飯,搭班混飯也有圈子,他就等于現世報,能養(yǎng)家能混飯,舞臺上什么活兒都來,就不要維護自己的主演位置了,到了北昆恢復的時候,南北代表團也沒有陶小庭。

怹父親去世以后,先是在韓世昌、白云生班里頭,這個班生意不好先散的,后來怹又在侯永奎的班里,侯永奎又挑不了班,又搭京劇班來零碎兒、唱開場,侯永奎實際上在天津苦啊,當時就是開場的頭三場,連主演有時也應不了,得跟人合作。因為他在那兒搭班,就來零碎活,梆子班或京劇班全都干過,就這也不夠養(yǎng)家。天津有一些業(yè)余曲社,怹跟田瑞庭在一起,給曲友們吹笛調嗓子。慕陶館主韓耀華,是怹師弟,隔一天吹一次笛子調嗓子。還給六爺姚禮門、九爺姚惜云等吹笛調嗓,這一時期靠串宅門兒維持生活。

抗戰(zhàn)后期在天津過不下去了,回老家便參加了白洋淀的游擊隊。參加游擊隊也是現世報,后來抗戰(zhàn)勝利了,都得要入編,再奔山區(qū)。這是不劃算的事,因為怹受不了被管制的苦,那就算了吧,開了小差又成了當地的農民。這時候在當地的鄉(xiāng)間有唱戲的活動,怹就去當老師,在鄉(xiāng)下教戲,家里也種地。高陽那個河西村,老侯財主侯四兒喜歡昆腔,當時請老師,就是由本村的侯玉山和陶小庭來教。霸縣王莊子,怹也去教過,當時沒有錢,就弄二百斤麥子回家,再換點老玉米,就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北 昆

解放初期,有些鄉(xiāng)間的梆子班需要演員,也就跟著去唱,家里也種地。怹當時就在這么一個生存空間。

1951年,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接受一些昆曲藝人,怹跟李鴻文、邱惠亭、張德發(fā)、張文生幾個都來了。當時內部又革命了,就是有你沒我、有我沒你,最后這撥人就只留下了韓世昌、白云生、侯永奎、馬祥麟等幾個人,連侯玉山都落到總政文工團去教基本功了。陶小庭是唱功、吹奏主業(yè),沒有辦安置,只好與邱惠亭等又回到鄉(xiāng)下。

1956年,南北昆代表團的時候,想到陶小庭了,得讓怹來才能多演幾出。代表團從南方回來,就找怹再來參加北方昆曲劇院。侯永奎、金紫光陪著怹到四川飯店吃了一頓,喝了點酒,然后就算落到北昆了。原本說要解決家庭問題,孩子、老伴都來了,但是戶口沒有解決好,又讓家眷回去了,就這么形成一個歷史遺留的家眷問題。他兒子陶福安本來是考第一屆北昆高訓班,但是沒有被吸收。由于戶口問題,農民戶口,當時北京戶口很重要。1960年時,北昆招收學員,福安又過歲數了,所以兒子也沒來,因此就這么兩地分居,離不開家鄉(xiāng)了,所以“文革”前夕陶老師選擇了離職。這也是人世間為了吃飯做的必然事,這叫“同行是冤家”,應屬于很正常的戲曲文化現象。陶老師的事大致如此。陶師母是一位懂戲的老太太,怹雖然不唱但是曲詞扮相都知道,大兒子福安學過武生,其它的后輩就不學戲啦。

2012年8月18日(星期六,小雨),壬辰七月初二,張衛(wèi)東老師往河北文安縣中灘里村,他的老師陶小庭先生晚年就住在這里。照片是在老宅門前與陶老師長三子、媳的合影。

家 境

陶小庭老師本是新城縣白洋淀馬村人,抗戰(zhàn)時期的日本人把整個馬村給掃蕩血洗了,房子也給燒了,家里存的洋錢化為烏有,陶顯庭在天津正趕上水災,后來知道這個消息病勢反復身體不行了。怹們先是住在韓耀華家,后來老陶先生病的不成、落炕的時候搬出來,住在劉家外院發(fā)喪。棺材是坐著船運到東淀,埋在東淀的荒地。白洋淀的東淀,在文安縣這邊。

《雅觀樓?哭尸》陶顯庭飾演朱溫

陶先生是陶顯庭最后抱的一個兒子,以前陶顯庭抱過兩個兒子,都是半途而廢而告終,為什么呢?因為陶顯庭常年在外演出,家里沒有子嗣,原來都是由本家里過繼的兒子,又都是較成年時過繼的,結果都沒有養(yǎng)住。陶顯庭在外頭演出無暇照顧家里,可是家里頭老太太就是看不上過繼的兒子,總覺得不是親生的,又打又罵的,兒子有些年紀后都認祖歸宗了。到最后沒有辦法,陶顯庭就說,我得找一個從小過繼的兒子,后來就找的這位小庭做兒子。陶老師家里的本名叫鑫泉,因為命里缺金,所以叫陶鑫泉。陶鑫泉自幼一直由陶先生的老伴撫養(yǎng),真正的成為自己的兒子一樣。陶家與白玉珍家一墻之隔,是好幾代的老街坊,白玉珍家與陶家里走得非常近,白玉珍的太太與陶小庭的太太都是自幼長大的本村姐妹,白玉珍的小名叫老紀,長子白士林1937年出生,小名是叫大牛。這是經常在陶老師口里說的,怹們見面都不叫本名,都叫小名。

格 調

陶老師的表演唱法格調,是白永寬這一派嫡傳,而且高腔唱得很細膩,不像我們聽的侯玉山、邱惠亭那種唱法,這是高腔的文戲的唱法。高腔原來在鄉(xiāng)間保留的,大多是武戲,因為大鑼大鼓的,適合于表演,唱法都很糙,糙到什么程度呢?同樣是這個演員,今天這么唱,明天那么唱,亂改。但是陶老師的高腔戲,都是陶顯庭的嫡傳,陶顯庭早年是唱高腔出身,是以唱紅臉、黑臉為標準,當時不是求能唱多少出戲,只要有那么三五出,能叫座,受歡迎,就總演這幾出,很有現在偶像演員追星的樣子。

《長生殿?彈詞》陶顯庭飾演李龜年

演員總是流動的串臺口演唱,當時也沒有錄像電影錄音什么的,所以要欣賞一個戲呢,你只能看這個人。這個人要不演,你就看不到,你想聽那個音都聽不到,所以當時陶顯庭的號召力能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大棉襖外面穿著皮袍子,外邊就套上黑蟒,唱《北餞》,冬天冷啊。就這么簡單,那樣都能賣一個滿堂,或者是北京人打著火車票奔到天津去聽。要是在北京演出,甚至天津人能打著火車票到北京來聽《彈詞》。因為只有他唱,你才能聽得到,他要不唱,沒地兒聽去。陶顯庭灌的這幾張片子都不盡人意,因為他是鄉(xiāng)間出身的人,陶顯庭是初識文字,但也不要小看陶顯庭。他是讀過私塾的,跟陶小庭先生的言談風格迥然不同,據小庭先生說怹父親是能看本子,能拿毛筆寫字。當然也不夠文人水平,但這也能看出他在舞臺上體現出一絲儒雅。

《鐵冠圖?對刀步戰(zhàn)》朱小義飾演李洪基,陶顯庭飾演周遇吉

當時在鄉(xiāng)下班里,能有寫水牌子的人就很不簡單了。陶顯庭唱法上來講,較比京南的人要細膩,功夫也好。陶老師沒有見到怹父親的真功夫,因為很早怹父親就不唱武的了,可是七十歲時在一場堂會戲上還唱過一次《夜奔》,功底依然扎實穩(wěn)健,歌唱滿宮滿調,那場就是陶小庭先生吹奏的笛子。侯玉山先生跟我說過,陶顯庭早年那個功是了不得,錢雄先生傳《夜奔》就是第一個教給陶顯庭,后來老師錢雄也演不過他,錢雄能傳但輸在唱不過他。陶顯庭唱《夜奔》,穿厚底靴子,又有嗓,腿功、站功都很好,個子又比較高,當時比較瘦。陶顯庭的《夜奔》,主要是唱法、功法都很穩(wěn),在臺上站得住。他是五十歲以后才改的老生,五十歲以前唱花臉,兼唱大武生,所有大武生的這幾出靠戲,他都擅長演唱。像《激秦三擋》、《對刀步戰(zhàn)》、《別母亂箭》等,都是他常唱的戲。

王益友《夜奔》

硬 靠

《別母亂箭》還有一個故事,這戲進北京頭一出就是陶顯庭唱的,在老家唱《別母亂箭》時還是按老辦法,就是他們古來傳承的周遇吉“扎軟靠”,不扎靠旗子,拿馬鞭,挎寶劍,包括《三擋》老扮法也是扎軟靠,不扎靠旗子,現在我們的歷史也可以為證,看溫州的老藝人到蘇州會演的時候,唱過一次《三擋》,也是軟靠、沒有扎靠旗子。這個扮相都是維護乾隆年以來的特點,陶顯庭剛到北京唱《別母亂箭》的時候,是不扎靠旗子,扎軟靠的老扮相,一炮就紅了。因為他是唱花臉出身的,唱《別母亂箭》滿宮滿調的渾厚腔調,在華樂園上演。因為清朝末年以來的《請清兵》是非常受眾喜愛,難得有幾個老角兒來唱,譚鑫培一年露不了一兩次,可是忽然間見到陶顯庭的《別母亂箭》,耳目一新。為什么呢?唱得很足,一只曲子都沒有減掉。譚鑫培唱《別母亂箭》,有些曲子,光有音樂,不出聲了,全當渾牌子做表演。

《鐵冠圖?別母亂箭》陶顯庭飾演周遇吉,朱小義飾演大馬童
寧波昆曲老藝人汪雙全軟靠版《麒麟閣》

陶顯庭在《戲考》上照了張照片,朱小義來這個馬童,陶顯庭來這個周遇吉,扎著軟靠,跨著腿,朱小義跑著。這照片一出來,京派的梨園公會里有內行人說,我們這兒都是扎硬靠,他弄一身軟靠,這不對呀!后臺管事的也說:“陶老板,這個軟靠?”陶顯庭說:“我就這么學的?!惫苁碌恼f:“現在京里面唱都是扎硬靠?!碧照f:“硬靠?硬靠算什么!”馬上就扎著硬靠演《別母亂箭》了,后面開打也一點不減,照樣演的功架穩(wěn)健,結果為這個又拍了一張照片,扎上硬靠,還是朱小義抱著腿又照了一張?,F在要找這個資料,還能見得到兩張照片:一張是軟靠,先拍的。有人提出質疑以后,又改了一張扎硬靠的。這個故事是我聽說的,不知道準確不準確,可以查一下那張照片,如果查到了,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要從藝術價值上推敲的話,說明陶顯庭的大武生風范是直接繼承前朝,也說明前朝靠旗確實是很小的,甚至不扎靠旗,慢慢才發(fā)展有靠旗的,像這個故事應該是成為絕響的故事。我這么說并不是臆斷,這是陶小庭老師告訴我的,我問侯玉山先生都想不起來這件事啦!為什么呢?這也有個故事。榮慶社剛剛到北京來的時候,班里沒有侯玉山,怹是后來才出來搭班的,可是到了北京不久又回農村了。四十歲再出來的侯玉山先生便是厚積薄發(fā),侯先生還保留了京南和翠班的風格,是無極縣邵老墨的口風特點。這一點與陶氏的唱念表演不盡相同,但是每向我提及陶顯庭的藝術時,怹總是有一種羨慕心里,一再說陶顯庭的唱法功架無人可比……

(根據商務印書館出版《賞花有時度曲有道》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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