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是個中庸之人，不是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只會念經(jīng)的家伙，我只相信實際的東西。別人找我辦事的‘規(guī)矩’，一直是這樣。你怎么連這些事情都忘了？”

（二十二）

一番辛苦之后，我們來到了峨眉山頂，站到了峨嵋派的正門前。

原先藏在云霧中的建筑，完全被呈現(xiàn)在了視野當中。比起在山腳仰望，真正站在這里時，少了原本蒙在眼前莊重的面紗，我看著峨嵋派的大門，與京畿里同為佛教門派的少林寺相比，只覺得滿是南方的秀氣。

這里并沒有和少林寺一樣，設置規(guī)整的圍墻與院落。大部分建筑都是依著地勢而建，高低錯落，和周圍的環(huán)境相輔相成。因為濕氣太重，一些木頭建筑上粗粗淺淺地留下了被侵蝕的歲月痕跡。

“感念天地鐘靈毓秀之德。”

我左手邊稍遠處一面山崖上，有著一副形跡瀟灑的摩崖石刻，沒有幾十年的筆力，怕是輕易不能寫出這字的?？茨亲值墓P跡，大概與山下的那塊石碑同出一人。

我環(huán)顧四周，這里的風光也確實配的上這樣的題字。

“請進吧。”

常言發(fā)出了聲音，示意我們可以繼續(xù)前進。

跨過正門的門檻，我們正式進入了峨嵋派所在的地界。

走進正門之后，目光所至，只能看到零星的幾位弟子，拿著掃帚在各個角落掃除著地面上的落葉。正殿的門打開著，巨大的佛像身上泛著金光，目光慈祥地低頭俯視著我們。正殿前的鼎爐還供著幾柱已經(jīng)快燒完了的香，焚燒的氣味與植物的氣味混合在一起。這樣的環(huán)境很容易讓人靜下心來。

再往里走，寂靜又深了一層。此處連打掃的弟子都沒有了，偶有飛鳥路過，但也都配合著不太敢發(fā)出聲音。

又經(jīng)過了幾重曲折，我們最終在一間房門停下了腳步。

與之前寂靜的氛圍不同，?？諑熖姆績?nèi)正不斷傳來金屬掉落在桌面的清脆聲音。我與姑姑對視一眼，然后默契地選擇不出聲。

“師太，太吾傳人求見?！背Ｑ詣t完全忽略掉了這一異常，聲線平淡地和里面的?？諑熖珔R報著。

那清脆的金屬聲停下了，房內(nèi)靜默了一會，這才有人答道，“讓她進來吧?！?/p>

得到許可之后，太吾容音朝常言微微欠身，以示謝意。而常言也朝太吾容音輕輕地點了點頭，便獨自離去了。

?

太吾容音輕輕推開了門，領著我跨了進去。

坐在房間正中央的八仙桌旁的，是一位老者，一身藍紫色的峨眉錦衣，正在認真地……數(shù)著銅幣？

“桌上有茶，自己倒。”

?？諑熖⒉淮蛩闫鹕碚写覀儯贿厰?shù)著銅幣，一邊將銅幣丟進了自己腳下已經(jīng)裝得快滿了的箱子。

太吾容音并沒有多說什么，示意我和她一起坐到桌邊。待我坐定之后，她拿起了一個素陶杯子，替我斟上了一杯茶。

我端起杯子，淺淺地嘗了一口。

這是上好的綠茶。第一口稍苦，慢慢地回甘，茶葉的香氣在口中一點點散開。跟著父親長期地學習品鑒，我也對這方面有一些粗淺的認知。

“您還真是老樣子?！碧崛菀艨粗蚜税胱烙杏嗟你y錢，無奈地笑了笑，“看起來，想和您結交的這位朋友還真是出手大方，這估計得有十萬文了吧？”

“不對，是51200文?！背？諑熖_地說出了數(shù)字之后，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一臉疑惑地看著太吾容音，“你知道的，我是個中庸之人，不是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只會念經(jīng)的家伙，我只相信實際的東西。別人找我辦事的‘規(guī)矩’，一直是這樣。你怎么連這些事情都忘了？”

太吾容音喝了一口茶，沒有說話。

“再說了，既然求人辦事，那么這人就得心誠。我說了51200文錢，就得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多一分或是少一分，都不行?！背？諑熖又f道，把手上的最后一文錢隨意地丟進了腳下的箱子里，“要是這人心誠，按我說的做了，拜托的事也是好事，我會完成他的囑托并把這錢原封不動地還給他。但要是拜托我做壞事，這錢我也留下，但最終這錢要么成了佛像的金衣，要么成了山下百姓們的糧米。我啊，要是真貪這錢，我這屋子還能是現(xiàn)在這樣？”

我環(huán)繞了一眼?？諑熖姆块g，冷冷清清，也干干凈凈的。

?？諑熖珡膽牙锾统鲆粔K帕子，擦了擦手，的目光聚集到了我身上：“這小丫頭，看著面熟。”

“這是我侄女，林黛兒?！碧崛菀粜χf，“之前在太吾村，您見過的?！?/p>

“這就是了，我說怎么著呢，小小年紀就長得這么俊俏?！背？諑熖眯蕾p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

“傷可好全了？”

“好全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諑熖冻隽舜认榈男θ?，大抵也是明知故問，“說吧，這次來峨眉有什么事？”

“來學功法?！碧崛菀艋卮鸬溃拔覍Χ脶遗傻膭ΨH感興趣，想請您指點指點?！?/p>

“哦？“?？諑熖o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不去找古靈溪那糟老頭子，反而來找我？”

事后，姑姑告訴我，她口中的直呼其名的那個糟老頭，就是現(xiàn)任峨嵋派的掌門。

“我是來找您的?！?/p>

“就找我？”

“就找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