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四季夏目看拉康:四季夏目的救贖之路,以及精神分析的最終目的

在四季夏目個人線中,昂晴被邀請到了星光咖啡館品嘗咖啡,這時夏目嘗試著扮演一次女仆,而在扮演完之后,她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但事實證明還是不行,總感覺背后還有另一個自己會用冰冷的眼神看著自己,還不時發(fā)出嫌棄的聲音”。而為什么有另一個自己在看著他呢?另一個自己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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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澄清這個問題,我們首先要理解夏目是怎么想的。對于四季夏目而言,他者的愿望就是自己的愿望。四季夏目認為是自己住院讓父母放棄了開咖啡廳的夢想,將經(jīng)營好星光咖啡館作為自己最重要的事情,表示在有必要的時候選擇退學。這種想法中暗含著一組轉(zhuǎn)化,即直到最后她也一直相信,沒能開咖啡店的過錯完全源于她。實際上這件事完全是偶然的,卻被她視為一種確證,視為對她的信仰——她堅信自己無所不能的支持。這與四季夏目曾經(jīng)對于病痛的無能為力有關,而當?shù)弥俗约焊改冈?jīng)有著這樣的欲望后,她就希望通過實現(xiàn)父母的欲望來證明自己的無所不能,所以她會通過一切方法,甚至是退學這種自我毀滅的選擇,來經(jīng)營好咖啡館。在這一時刻,我們看到了無所不能和無能為力之間的互相轉(zhuǎn)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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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我們也可以理解下面這個情節(jié)。昂晴在和夏目一同回去的時候,二人一起討論過去的事,在最后昂晴再度表白,卻也被無情的發(fā)卡姬再度拒絕。而當二人告別時,四季想要伸出手,卻又沒有完全伸出,她的手就這樣懸著,眼神也四處游移,大概連自己也沒清楚自己想干什么。最終她還是把手抬到了胸口,左右揮了揮。這是一個很典型的脅迫性姿勢。從字面意義上來看,脅迫性姿勢聽上去就好像是夏目第一次在休息室被昂晴撞見,并質(zhì)問他是交出腦袋還是交出記憶一樣,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的。脅迫性姿勢就是已經(jīng)做出但又不想完成也不想結(jié)束的動作。就例如在四季夏目舉起一只手想要挽留高齡昂晴,她在這個姿勢上猶豫了很久,這個就是脅迫性姿勢,她在這個動作做出前沒有猶豫,但在做出后反而猶豫了起來。她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既不想就這么放下,也不敢把手抬起來呼喚昂晴,這是一種癔癥行為分裂式的精神結(jié)構(gòu)。他遲遲不敢完全拒絕昂晴,但也不想就這么放棄,因此當昂晴離開后,她有種心如刀絞的感覺。夏目翻江倒海的感情積蓄于胸口,似乎下一秒就會破膛而出。然而這份感情卻不知何時失了形態(tài),沉淀到了胸的最深處。就像沉渣一樣,無處可去,唯有被埋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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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必須要有所認同,否則就無法把自己作為自己而認識。她對自己的認同就是她對于自己欲望的認同,她的目的把咖啡館開好。她也有著自己的愿望,但負罪感卻束縛著她,另一個自我,即超我,會對他的愿望說:“不!”,然后繼續(xù)以強迫的方式去要求她開好咖啡店,以完成自己的贖罪。但咖啡館開好后她應當去做什么呢,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在實現(xiàn)欲望的過程中也是在自我毀滅,她盡可能地減少自己的欲望,并將父母的欲望放置于第一位。因此我們可以說她的咖啡館如果沒有開成功是一種不幸,但一旦只是咖啡館開成功了,那么她會更加不幸——因為夏目會完全失去自己的所有欲望。在象征系統(tǒng)的約束之下,夏目只能盲目地過著自己的命運,也無法坦誠的面對自己的欲望,接受昂晴的表白。而在個人線最后,昂晴通過讓夏目回憶過去,才能從過去所解放出來。只有我們對過去進行言說,我們才能從束縛著我們的過去所解脫出來,才能真正與過去和解。在clannad里面也有類似的情節(jié),當男主在那片花田和自己的奶奶對曾經(jīng)的過往進行言說時,他才真正和父親和解。不僅如此,懷舊有著這樣的功能:借助懷舊,我們能遮蔽他者凝視所產(chǎn)生的的創(chuàng)傷性沖擊,因此,懷舊的魅力就在于,將我們從他者的凝視中解放出來。而他者的凝視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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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我們終于可以回到我們一開頭的問題,是什么在看著夏目?答案是理想的自我。是一個基于符號網(wǎng)絡與象征秩序所形成的小他者,是夏目所認為的自己的完整形象。夏目作為一個癔癥患者,她需要一個理想自我進行認同,而夏目已經(jīng)將這樣自我所當作自己的目標所認同,即不再給別人添麻煩,不和他人有著很深的情感,只是作為一個咖啡館的經(jīng)營者而存在,除此之外別無他求。但這樣的一個自我本質(zhì)上是基于符號體系所生成的一個他者,考慮到自己的存在會給別人帶來麻煩,而父母因為自己所放棄了的夢想是經(jīng)營咖啡館等一系列問題后,所得出來的解答,即我應當去做一個這樣的人,但這不是夏目真正所想要成為的人。當她扮演一個女仆的時候,她實際上是在扮演著小時候所最憧憬的那個形象,但由于理想自我的束縛,她又不能完全扮演一個自己最想成為的人,因此會感到羞愧,但也只有在此時,她才真正找回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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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里我們可以引申出臨床精神分析和心理學的目的之一,即對自己的符號性委任加以認同。因為自我只是一個虛假的存在,被主體認同自我的其實是一個他人。主體只有認同于他人才能形成的自我,從而才有可能在此基礎上在象征的世界獲得主體性。絕大多數(shù)心理疾病患者的問題都在于此——即無法對自己的符號性委任加以認同,認為還應該有另一個自己,或者是認為自己不應該在這里,自己本應該去如何如何,但現(xiàn)在卻在做什么什么。此時咨詢師所能做到的,就是讓患者接受自己的位置,接受自己的處境,接受自己對現(xiàn)實的無能為力。換句話說,社會就是它所在你眼中展現(xiàn)出來的那樣,我們無法改造社會,因此我們只能不斷改造你,直到你徹底適應這個社會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