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賓客盈門的西環(huán)路越南螃蟹腿店，羅日正跟著桌對面的小胖子正觥籌交錯、無話不談。

? ? ?“那么，你看到那輛面包車后，是怎么做決定的呢？”小胖子剛放下酒杯，興致勃勃地聽著羅日講述著昨天發(fā)生的事。

? ? ?羅日臉上，不知是掛著無奈還是疲憊，消愁著說道：“當(dāng)時吧看見那輛車，就停在出警局巷子外的KTV旁邊，我當(dāng)時也不敢確定了。畢竟那晚襲擊警局的時候?qū)嵲谑翘诹?，還下著雨，就沒有看清楚車牌號。再加上旁邊還有個女孩子需要照顧，我也就沒想追出去看什么的。不過昨天，我有種預(yù)感，跟上這輛面包車，或許能發(fā)現(xiàn)其他線索?！?/p>

? ? ?小胖子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只螃蟹腿，邊掰開邊調(diào)侃道：“什么直覺啊那么靈，以前跟你上學(xué)的時候你都不靠直覺的啊。那后來呢，又發(fā)生了什么？”

? ? ?相比之下，羅日顯得有些沖動、著急，都沒來得及戴上一次性手套，就開口說：“不是，是當(dāng)時真的有什么東西在牽引我一樣，我就想跟過去了，很神奇對吧。聽我說，當(dāng)時在市區(qū)還比較擁堵，但是我沒有上前去打草驚蛇，而是順著墻壁，找了個拐角當(dāng)掩體，然后觀察四周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盯著我。確認(rèn)安全后，才放心繼續(xù)監(jiān)視他們?！?/p>

? ? ?小胖子熟練地將螃蟹腿上的殼剝開，肥美的蟹腿肉從里面完好無損的顯露出來，光是讓人看見這外表油亮亮的蟹腿肉都會令人垂涎欲滴。最后，再將蟹肉完美地吮吸進自己嘴里，就大功告成了。

? ? ?這位吃東西技能拉滿的小胖子，是羅日的小學(xué)同學(xué)，道上的人都叫他“來寶”。本來是個伙夫，沒曾想有朝一日，竟像港片一般，救了自家老板一命，隨后慢慢在老板的打點下在黑道上混得風(fēng)生水起。羅日這次請他吃飯，便是為了從中搜集線索。

? ? ?來寶放下了手中的活，開始了中場休息的前半段：“說下去。”

? ? ?羅日看上去都等不及對方要說話，脫口而出接下來的故事。

? ? ?“當(dāng)時我通過面包車后視鏡，只看到副駕駛上坐著一個男的，主駕駛我不敢確定。隨后等待了幾分鐘，有人從KTV后的小巷子里，拖著一袋編織袋，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當(dāng)時給我的第一印象那就是，如果這幫人真是昨晚襲擊我們的人，那么編織袋里一定是些違禁物，比如毒品什么的。再這么想下去，我越發(fā)覺得他們膽大包天，昨晚剛鬧出事今天居然還敢返回案發(fā)現(xiàn)場，真是不知好歹。拖著編織帶的人，將編織袋丟進面包車后備箱后，也從后座上了車，隨后車子就啟動了。那時候我才斷定車上是三個人，一個司機，一個副駕，一個后座。”

? ? ?羅日一個勁講完這些，來寶顯得有些休息快結(jié)束了，準(zhǔn)備下一輪對食物的進攻。不時還點著頭，中間插一下話，適當(dāng)呼應(yīng)羅日的講話。

? ? ?“我想你沒有轉(zhuǎn)身回到局里請求秦局的增援，而是自己追了上去，對吧?！?/p>

? ? ?羅日剛給自己續(xù)上了一杯酒，淺嘗之后，眉頭稍微皺了皺，又繼續(xù)滔滔不絕說道：“是啊，我沒有回去，因為我剛?cè)刖?，要知道一個新手如果能獨立破案的話，對我有一種心理滿足，而對他人則是一個展示的機會，那種感覺你也應(yīng)該懂?！?/p>

? ? ?來寶選擇和羅日碰杯，喝了一杯酒后也回答道：“我懂，當(dāng)初多少新手警察為了獨立破案偷偷跟蹤我們的人，但是業(yè)務(wù)不精被我們逮到，隨后他們說出的話和你如出一轍，至少八九不離十。破案的誘惑力太大了，你做這行 ，自己小心。追上去了，后來呢？”

? ? ?“你聽我說，那些都是傘兵。一群本科畢業(yè)剛出來的垃圾，以為自己是大學(xué)生就牛哄哄的，沒個三腳貓功夫就敢出去干，我在外省也見過。至于面包車嘛，他們開車剛到路口，我也啟動好了摩托車，隨后跟上去。這幫人真能跑，從市中心，跑到牛北的躍進路，再往前走都快到牛鋼了。我很少去到牛北，第一次去不時還看了看周邊環(huán)境。哎，牛州果然都一樣，要么威嚴(yán)聳立的鋼筋森林，要么殘枯敗葉的老舊危樓；一邊喊著創(chuàng)造綠色宜居城市，一邊干著破壞環(huán)境重大工程。一路上我都是這個想法，直到我跟隨他們，到達了目的地?！?/p>

? ? ?來寶脫下了一次性手套，翻了翻手機，跟羅日大概講道：“牛北啊，我想一下。牛北前幾年有最大的飛車黨，不過幾年來交警和城管相當(dāng)給力，很少看到飛車黨有大的動作，就算是飆車也是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已經(jīng)很低調(diào)了；寧家?guī)?，前些日子被牛鋼的武保部端了，也不可能有人為了報仇去市中心的一個小警察局報復(fù)；鳳凰嶺嘛，一群初中生，只敢在警察局門口吐痰，沒有膽量去劫人吧；至于沙塘，天高地遠的，不太可能會在躍進路設(shè)立什么根據(jù)地?！?/p>

? ? ?來寶在這一口分析得頭頭是道，這一邊的羅日則跟剛剛講話時的那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戴起一次性手套，開始扒拉螃蟹腿，邊吃邊說：“不用想了，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他們就是個倒賣樹苗的?！?/p>

? ? ?“??？”來寶像是沒聽清楚一般。

? ? ?“真的，他們就是在郊區(qū)，把剛種下去的樹苗給拔了，然后又放到市場上面賣。簡單來說就是一群小賊。他們停車的地方，正是他們樓下空地。我看著那棟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棟樓外表看上去破舊不堪，但是每一層都刷上了不同的顏色，整棟樓在一片不是黑就是白的樓房中，顯得格外生機。他們將樹苗放在一樓其中一個房間內(nèi)，又從面包車上拿了一些裝有東西的袋子，三個人分別提著，然后上樓。我緊隨其后，他們才剛把袋子放下，我就在他們背后大喊‘別動，警察！’不過你猜猜，袋子里邊是什么？”

? ? ?“什么？”

? ? ?“文具，上學(xué)用的文具，而且非常齊全。三人看到我后非常緊張，但是沒有做出過激的動作，緩緩將雙手舉起。我從他們背后，看到了五六個孩子，對，好像是六個?！绷_日停止了剝開螃蟹腿的動作，也不說話，就看著桌面，是深思，還是沒成功破案的失望，旁人無所得知。

? ? ?來寶還是感覺疑惑，不解問道：“意思是說，他們像電影那樣，為了供小孩讀書而鋌而走險、以身試法咯？”

? ? ?“是，而且那些孩子，他們說都是路邊撿來的。我也沒轍嘛，只能告訴他們，不能再出現(xiàn)下一袋樹苗。三個人有手有腳的，出去找份工作，還是可以養(yǎng)……”說到這羅日停頓了一下。

? ? ?“還是應(yīng)該可以養(yǎng)得活他們九個人的，至于小孩的教育，我不知道?！绷_日沒辦法把手里的螃蟹腿完美剝開，而是掰斷了。

? ? ?來寶又提問道：“如果代表法律，你不應(yīng)該放過他們。但當(dāng)時你站在了道德這一邊，選擇放過他們。如果再有下次這樣的情況，你會怎么選擇呢？”

? ? ?“我不知道。”

? ? ?兩人一直喝酒到晚上十一點，才舍得離開。

? ? ?羅日不時提醒來寶，叫個代駕，不僅安全還不會因為交警突擊查酒駕而被扣留。來寶則表示來之前就打點好，不會有交警檢查出來他酒駕的，就算有，二天那人也會認(rèn)識他，最后的結(jié)果也只是扣12分然后重新考試而已。

? ? ?“開玩笑的，我會叫代駕的，你放心。倒是你，一個人開摩托車回去安全嗎？”

? ? ?羅日早已佩戴好頭盔，面不改色說道：“不會有事的，我家不就在馬路對面，走一下就好了。你一定要等代駕來啊?！?/p>

? ? ?一直到來寶聯(lián)系好了代駕，兩人這才分別。

? ? ?羅日的目的，是希望來寶能幫助他，至少提供警局劫人的線索；而來寶也同意，表示盡力去跟進這件事，同時也讓羅日日后對他們幫派在市中心的生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談不上互幫互助，畢竟兩人的道不同，頂多算是利用資源。

? ? ?羅日開著摩托車拐進回家的小巷，回想著那晚發(fā)生的經(jīng)過，是不是自己遺漏了那些細節(jié)。不得不說，新上任的警察都還挺上進的，總想干出成績。只是，腦袋里拐錯了彎，細節(jié)沒想起來，倒是右手的油門不斷往上加，只聽見“砰”的一聲，羅日應(yīng)聲倒地，摩托車因為慣性還往前滑了近一百五十公分。

? ? ?羅日脫下頭盔，眼前白茫茫一片，臉上滿是沒睡醒的模樣。他隱約看到摩托車的輪廓，慢慢悠悠站起身，想去把車扶起來。

? ? ?可他走近一看，那輪廓并不是摩托車，車子都已飛出去老遠，而那輪廓也隨著距離慢慢顯現(xiàn)出來。竟是個人！一個樣貌年輕，衣著寬松，背著書包看似年輕的文藝少女，只是儼然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