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詳見：

? ? ? ?“喲，這不是張先生嗎？好巧！”

? ? ? ?周元香剛下車，正碰上張秋生招呼著門口的傭人，便慢慢走過來同他打招呼。張秋生輕輕握住她的手指，對她笑道：“周小姐好，這是從哪兒回來呢？”

? ? ? ?“秦爺念叨著五香齋的蝴蝶酥，我正好去附近轉轉，便遇上張先生了?！彼龑⒀b點心的盒子遞給傭人，自己空著手領張秋生進了門。進到正廳，她輕聲問管家道：“老爺起了沒？”

? ? ? ?管家瞄了眼后面的張秋生，微微前傾身子：“還在樓上，今早說頭疼得厲害，這會子還發(fā)作著呢?！?/span>

? ? ? ?“這可不行，人都已經(jīng)來了，你再去看看?！?/span>

? ? ? ?他正要上樓，周元香忽瞧見他袖口脫了線，隱約覺得不妥，便將他攔了下來：“你給他們倒杯茶，我去瞧瞧，以免誤了工夫。”

? ? ? ?管家點著頭走去了餐廳。張秋生意會著笑了，他似乎并不在意這些多余的禮數(shù)，仿佛只是個來參觀的游客，揣著禮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 ? ? ?坐在會客廳的沙發(fā)上，傭人來回添了三杯茶。隨行的助手阿靖不耐煩起來，他暗戳戳地用鞋尖踢著沙發(fā)腳，嘴角彎了下去。

? ? ? ?等了大約有半個時辰，樓梯口依舊不見人影。傭人離開房間，阿靖握緊了褲兜里的車鑰匙，終于忍不住問：“老爺，我們都等了這么久了，怎么還不見人？”

? ? ? ?張秋生淡然地喝著茶，其間對傭人說了聲感謝，并道了夸獎茶好喝云云的話。

? ? ? ?“依我看，還不如現(xiàn)在就走——”

? ? ? ?“不急，再坐會兒?！彼屑恿藟K方糖，閑適地攪動起茶湯。

? ? ? ?阿靖見先生一點不在乎被閑置一旁，不由得憶起前天下午到訪秦公館。那時的秦仝親自出來迎接，熱情無比，話語間更與先生情同手足——好一副令人仰慕的做派。

? ? ? ?現(xiàn)想來，也不過是兩天的光景，便把此人的嘴臉暴露無遺，實在是諷刺至極。都道“日久見人心”，這秦爺?shù)故歉炔簧瞎湃搜裕瑢崒嵙钊耸?，只?/span>奈何他家先生的性子不上火。

? ? ? ?在心里將這秦仝罵了個遍，火氣消下去，阿靖才覺舒坦許多，臉也不那么緊繃著，主動走過去替張秋生又添上一杯茶。

? ? ? ?又一盞茶的工夫，秦仝終于下了樓，周元香攙著他悠閑地往這邊走過來，入了座。點上一支煙吸了兩三口，他才恍然意識到有客人一般轉過頭，對著張秋生擺了擺手。

? ? ? ?“不好意思啊張老弟，我這早上起來頭風發(fā)作得厲害，實在是難以起身。讓你等這么久，是我秦某人失禮了?！?/span>

? ? ? ?裝腔作勢。阿靖悄悄翻了個白眼。

? ? ? ?“秦兄哪里話，從商行回來口渴，我正好借光多喝兩杯您的好茶，那里算得上您失禮呢？”張秋生笑著搖頭道。

? ? ? ?秦仝抖了些煙灰，故意放慢了語速：“你心性好不計較這些，我卻是不大懂這待客之禮，只……白白將老弟晾在一旁空等了大半天。算是賠禮，今天這茶，我等會兒就讓人幫你包了去?！?/span>

? ? ? ?“倒是說起來，你今早去商行，有什么消息？”

? ? ? ?“秦兄是問那批債券？”張秋生將十指交疊在一起，“北平那邊是沒問題，現(xiàn)在就要看海上通不通，若是關口實在扣得緊，便要再花上些時日談價錢。左不過是這個月能不能談妥——但也不要緊，洋人們不在意這些票子。最遲，這月中旬債券就能發(fā)下去，屆時我會讓商行的伙計照看著，不會出紕漏?！?/span>

? ? ? ?“您大可放心?！?/span>

? ? ? ?秦爺大笑道：“有老弟你打點，我是不擔心的。反正我一把年紀了，出不出錢，掙不掙本，到最后入土都帶不走，不必看得太緊。”

? ? ? ?張秋生將茶飲盡，聞見一股說不上來的香味若有若無地在空中飄蕩。順著氣味兒循去，正是元香在擺弄自己的小荷包。他抬眼看了幾秒鐘，沒瞧出個明白來，只得閉了嘴。

? ? ? ?秦仝見他這般，詭譎的笑容浮現(xiàn)在他的皺紋之間。“老弟瞧什么呢？

? ? ? ?“不，沒什么。”

? ? ? ?“噢？”他一抓元香的手便把她扯了過來，從荷包里拈出一小塊黑乎乎的薄片，舉在張秋生眼前，“這個是他們剛剛給我的新貨，著實和其他的次品不太一樣對吧？”

? ? ? ?張秋生迎合著笑道：“秦兄的東西自然是好的?！?

? ? ? ?“你要是感興趣，我倒是可以幫老弟你說和說和……”

? ? ? ? 秦仝話語間又為他倒上一杯茶。這回張秋生沒接，他只是保持著原先的表情，將茶壺在手里轉了一圈，隨后握著把手，毫不拖沓地將壺嘴對準了秦仝。

? ? ? ? “秦兄美意，愚弟心領了。只是這東西太過珍重，我不能收?！彼高^煙霧凝視著對方，“今日也近中午，家中還有事需我打理，便不陪秦兄了。下回，歡迎秦兄光臨寒舍，我與小葉必定備好佳茶。”

? ? ? ?秦仝沉默半秒，很快恢復了笑容。

? ? ? ?“那么，告辭?！?/p>

? ? ? ?待汽車消失在公館門外，周元香才扇起她的扇子，替秦仝揉著太陽穴。

? ? ? ?“張先生還真是孤高不知輕重，敢跟秦爺您那樣說話?！?/p>

? ? ? ?“你以為他是真愚么？”秦仝把手指骨節(jié)捏出了聲，“上海這么多生意人，但凡能占一片天地的，不有四分，也有至少兩分像他這樣，力求全‘純’的?！?/p>

? ? ?? 周元香莞爾一笑：“只不過，這些人大多……過得并不舒坦?！?/p>

? ? ? ?“你說，張夫人會喜歡我送她的禮物嗎？”

? ? ? ?秦仝熄滅了煙，就像把一枚還未燃燒旺的炭，掐死在冰冷的煙灰缸里。

（未完待續(xù)）

許久未寫，不確定情節(jié)和文風是否與前文相匹，故先寫出一部分來。若還說得過去，便再續(xù)上，并把前幾章的缺漏細細補上，琢磨幾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