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劇院，隨風送來的涼爽空氣令內(nèi)心中剛剛由觀眾的熱烈氛圍烘托起來的溫度稍微降下了一點。一場成功表演的證據(jù)是什么，除了結(jié)束后，將后臺堵得水泄不通，以求能見到表演者的觀眾，還有演出的內(nèi)容在人們腦海中留下的余韻。麗姬婭與拉扎娜顯然沉浸其中，她們回憶著每段樂曲，每句臺詞，仿佛依身處在劇院中，融入了角色里。

“真好聽?！丙惣I說，每句臺詞的韻味都回味無窮，像是一杯甘甜的果汁，徐徐的流過。

而拉扎娜更喜歡演員，沒有他們傾情付出，語句的優(yōu)美將黯然失色，“媽媽，下次再有他們的表演，我們還來看吧?！?/p>

當然可以，碧落也很欣賞今晚的節(jié)目，當演出逐漸步入高潮時，她發(fā)現(xiàn)主角的遭遇牽動了自己的心，她的心跳的厲害，從側(cè)面也能彰顯出創(chuàng)作者的水準，很好地把控住了觀眾的情緒。以前住在東方時，她聽說岸上有彈奏古箏的大師，樂曲之優(yōu)美能讓傾聽者在事后三日吃飯感覺不到肉味，或許有夸張之嫌，但也絕不會減損大師的藝術(shù)造詣。

等她們回去，第二天吃飯應該還能津津有味品嘗到肉香，碧落看著兩個女兒想。姐妹倆興高采烈，如果現(xiàn)在那些演員能重演一次，她們絕對會迫不及待的跑回劇院，坐下來觀賞。

“媽媽，接下來我們?nèi)ツ??！崩瓤粗^頂?shù)脑鹿庹f，她精力十足，雖然天色已晚，可還在想該怎么在城市里玩。

“都幾點了?！丙惣I作為姐姐，提醒說，“我們該回家了。”她要真是有用不完的體力，不如沿著海邊散步。想到海邊，麗姬婭突然有了點子，她們可以趁機去找爸爸，在走出劇院前她看了眼擺在大廳的擺鐘，離爸爸下班的時間不遠了，她們慢慢走，到了酒吧，在附近稍微等等，就能和爸爸一塊回家了。

這是個好主意，也許自己還可以故意逗逗丈夫，在酒吧關(guān)門前進去買杯酒喝，反正以前總是進城去買醉?？ǖ下∫恢毕Ｍ茉诋斚屡c碧落成雙入對的出現(xiàn)在梅里市，可碧落就是不允許，怕給自己和他招來閑言碎語，可今晚她的心情很放松，決定去找丈夫?！澳銈円渣c?！彼龂诟琅畠海约簳M酒吧看看父親，而她們不許露臉，她只喝一杯，然后就出來陪她們。

兩個孩子懂事的答應了。她們也明白媽媽的顧慮，所以不會在酒吧外露面，畢竟小孩去酒吧怎么看都不合適。

母女三個不緊不慢沿著海邊行走，其間有說有笑，拉扎娜老是幻想去跟舞臺上一個女演員學唱歌，而麗姬婭則開玩笑說妹妹的聲音除了震碎玻璃，就不會再有別的效果了，臺上站的是她，只會讓觀眾堵住耳朵。

“我唱的很好聽的?！崩仍鴮W過精靈的歌曲，諾爾在聽完后承認，她唱的很優(yōu)美，具備這方面的基礎(chǔ)，只是聲音略有些洪亮，可能因為是龍的緣故。

“你要是想當?shù)谝粋€登上舞臺的龍……”麗姬婭本想說妹妹得繼續(xù)努力才能趕上那些演員，卻在這時，一陣有些惡心的味道傳來，就像是菜市場將所有過期的蔬菜堆在一塊般難聞，這氣味不僅打斷了她的話，更破壞了姐妹倆欣賞完節(jié)目后的愉悅心情。

“好臭啊！”氣味有點熏人了，拉扎娜用手捂住口鼻，生怕這股味道會鉆入體內(nèi)。

“媽媽，我們換條路吧?！丙惣I說。氣味來源于一輛馬車，是城市里專門處理污物的，除去那些安置了沖水馬桶的建筑，城市內(nèi)要保持個人衛(wèi)生，就只能用大大小小的旱廁，而旱廁的容量畢竟有限，就需要定期進行清理，相應的工作也應運而生，在東方，通常是傍晚或凌晨，會盡量躲開人流密集的時間，在西方也差不多，這些污物被拉到城市外，進行特殊的化學處理或者晾曬，再作為農(nóng)耕用的肥料，投入到田地里。

“好了，忍一忍吧?！北搪湔f。她同樣不喜歡這股味道，可也得承認，如果不是這種人忍受著惡臭，城市不可能如此干凈，對于默默付出者，還是得給予最大程度的理解與尊重，“氣味很快就會過去，畢竟也有風。”

姐妹倆一開始屏住呼吸，可也支持不了太久，只好快步走，并用手輕輕的在口鼻間扇著風，隨著拉污物的馬車漸漸遠去，氣味也逐漸淡了?？墒莾蓚€孩子的心情也變了，一件事對另一件事的影響有時會帶來意外的變化，當她們再次回想劇院演出的過程時，腦海中似乎總能聽到馬車車輪的轉(zhuǎn)動聲，一輛載滿了污物的馬車，駛過她們想象的舞臺，為了不再破壞美好的體驗，麗姬婭與拉扎娜決定不再回憶了，否則不知道還會胡思亂想出什么多余的內(nèi)容。

路邊的路燈，飛蟲圍繞著燈光盤旋。夜晚的路上，行人的數(shù)量終究是少于白天，畢竟許多人都待在家中，可隨著臨近酒吧，一種專屬于那里的喧囂撲面而來，碧落再次叮囑女兒，讓她們就在路燈旁，而她則進入酒吧，給父親一個驚喜。就在她話音未落之際，突然從酒吧內(nèi)傳來一聲粗魯?shù)暮鹇?，“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想決斗去別的地方。”

只見一個人，應該是酒吧的老板，捂著頭，與其他服務員將兩個渾身散發(fā)著酒氣的顧客趕出了酒吧，恰逢此時，數(shù)名巡邏的警察也跟著一名服務員來到酒吧，經(jīng)過指認，他們帶走了幾個人。

碧落在一旁看著，可心中已經(jīng)對情況有了大致的猜測，被帶走的人無非是因為酒精的作用而失態(tài)了，并且失態(tài)的很嚴重，不是說醉話，胡言亂語，而是與熟人，或者素不相識的人動起了手，也有可能是酒吧里來勸架的服務員，畢竟連老板的腦門看著都挨了一下。就在她自認為理清思路時，卡迪隆竟然從酒吧走了出來。

如果不是有著很好的自制力以及平日里碧落的告誡，兩個女孩會毫不猶豫的喊出爸爸，看到自己的妻女，卡迪隆那張總是保持著平靜的臉也不禁露出了喜悅，這種表情只維持了幾秒，不能讓酒吧的同事發(fā)現(xiàn)。等他走出酒吧一段保證在夜色的襯托下不會被人注意到，碧落才帶著孩子迎了上去，卡迪隆不像是下班，而像是被派出去做什么事。

“今晚的酒吧看來蠻熱鬧的?！北搪湔f。

“在酒吧你總會遇到這種人，酒量和脾氣都很臭，尤其是輸紅了眼的情況下?！笨ǖ下≌f。

為了招攬生意，酒吧除了提供酒水與食物，偶爾也會安排娛樂道具，紙牌、臺球、甚至是賭博機。派尼里最近買了臺用來賭馬的機器，是一種很小巧的，靠著彈簧推桿提供動力的玩具，一個木盒子，內(nèi)置精巧的驅(qū)動裝置，中間是轉(zhuǎn)動的軸，延伸出4根金屬桿，金屬桿的兩端放置著小巧的人騎馬的模型，總共是8個，用數(shù)字標上。在賭博機的中央，有一個金屬碗，想要憑借運氣掙點小錢的人可以將鈔票或硬幣放到碗里，操縱推桿，金屬桿在軸的作用下飛速轉(zhuǎn)動，等動能耗盡，標有數(shù)字的馬那匹最靠近預設的終點，選對馬的人就能贏得全部賭注，對于沒有時間去賽馬場玩一把的人來說，這是個不錯的消遣玩具。但酒吧也有規(guī)矩，你得消費多少錢后才能獲得玩賭博機的機會。

“我真想看看那臺機器，聽上去蠻好玩?！丙惣I說。

“爸爸，這臺機器外面有賣的嗎？”拉扎娜也躍躍欲試。

雖說是玩具，可賭博終究對于孩子來說是不該接觸的，碧落出言打斷說，“好的玩具有很多，賭博機至少目前不是你們該惦記的?！?/p>

兩個孩子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卡迪隆則繼續(xù)回憶，事情就出在賭博機上，既然是堵，而且由于機器設計的原因，只能有一個人勝出，平時輸點小錢沒什么，可是經(jīng)過酒精的熏陶，人的情緒會變得敏感，不穩(wěn)定，稍微刺激一下就容易失控，一個輸?shù)舻娜瞬惶吲d了，質(zhì)疑派尼里是不是給機器動了手腳，派尼里肯定不會令自己與一個醉鬼爭執(zhí)，他是清白的，賭博機只是娛樂的工具，他甚至不會從中抽頭，而是給顧客提供娛樂的機會。但賭輸?shù)娜瞬灰啦火?，他試圖從贏家手中拿走自己的錢，贏家自然不干，而且此人也喝了酒，有點上頭了，于是二人一言不合直接把酒吧變成了角斗場。

“我得承認，如果不是妨礙了我們的生意，那過程真精彩?！笨ǖ下√崞饋磉€有些興奮，兩個醉漢打架該是什么樣，扯衣服揪頭發(fā)，或者胡亂的掄著拳頭，都不，兩人展現(xiàn)出了相當專業(yè)的格斗素質(zhì)，他們肯定在各自的生活里都做過訓練，并且有著豐富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一個人使用拳擊，醉酒并沒有妨礙他出拳的力量與技術(shù)，倒反而令他對于疼痛的忍耐變強了，而另一個不甘示弱，用薩瓦踢回擊。

“薩瓦踢是什么？”麗姬婭問。

“具體的起源不可考證，應該也就是最近幾十年的歷史，來自東方。”卡迪隆說。

提起東方，很容易的就讓姐妹倆想到了震旦，“媽媽，是那里的武術(shù)嗎？”拉扎娜問。

碧落從來沒有聽說過薩瓦踢這種武術(shù)，震旦很大，不同地區(qū)的技擊之法雖有不同，可從名字上看，薩瓦踢根本就不像東方會起的名字。

“不是震旦，而是震旦周邊的小國?！笨ǖ下≌f，據(jù)他所知，地理上位于震旦西南方的沿海國家，如詔暹、南羅等國，都曾被來自西方的水手拜訪過，他們看到當?shù)厝擞糜谧孕l(wèi)的格斗術(shù)普遍用腿或肘，一些人學成后經(jīng)過改良帶回了西方，并很快在水手間流行起來，薩瓦踢就這樣誕生了。

兩人的破壞力超過了四、五個人，盡管雙方都有朋友，可無人敢上前制止，賭博機被砸爛，桌椅被踢翻，眼看生意做不成了，派尼里果斷的命令酒保們一擁而上，制服兩個人，但沒想到，仿佛不打垮對方就不罷休的兩人看到有外人介入，居然改變了態(tài)度一致對外，包括派尼里在內(nèi)先后有5名酒吧的人被打上傷或打倒，眼看局面就要不可收拾，卡迪隆繃著臉加入了其中。

“爸爸，你也練過薩瓦踢對不對?！丙惣I記得爸爸也曾學過水手間的格斗術(shù)，就算不學，以他的實力，輕松也能擊倒這些搗亂的酒鬼。

“不是薩瓦踢，”拉扎娜糾正說，“爸爸練得是馬拉自衛(wèi)術(shù)。”

“是的，在海上通常沒人會把腿踢得很高?！笨ǖ下≌f，薩瓦踢的發(fā)明者是看到了岸上的人格斗后受到啟發(fā)改良出來的，而馬拉當年則是在船上通過不斷的摸索后發(fā)明了新的防身手段，在船上你得先考慮站穩(wěn)，兩腿自然用的不多，攻擊方式主要是雙手以及少許摔技。制止打斗是為了遏制破壞，糾纏久了，很有可能制止者也會成為破壞的一員，卡迪隆的方法就是盡量把拳腳往自己身上引，那些攻擊不會真?zhèn)剿粗频氖侄问悄闷鹨淮s物，當做流星錘揮舞，他控制著手腕與手臂的發(fā)力，沒幾下就砸倒了兩個人，使用薩瓦踢的人還想反抗，被他摁在地上補了幾拳，總算把局面控制住了。過程短暫，但也挺難的，畢竟對于人類，作為龍的卡迪隆得嚴格抑制力道。

“這次你該被他們刮目相看了。”碧落說。

卡迪隆給了她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他的同伴都愣住，不是派尼里命令可能一時間無人敢上去幫忙。他們以前只聽說卡迪隆當過海員，沒想到在打斗方面也頗具技巧，派尼里索性把卡迪隆來應聘時編的假話告訴了他們，卡迪隆在外面坐過牢，一個這樣的海員，遇到令人厭煩的人脾氣差點也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

“然后那?！北搪鋯?。

“你都看到了?！笨ǖ下≌f，一個沒受傷的人被派去報警，而卡迪隆盯著兩個搗亂者，以防止他們逃跑，打壞東西以及打傷的人都要賠償，酒吧未來幾天恐怕不能正常營業(yè)了，派尼里準備狠狠地敲他們一筆來挽回自己的損失，并且永遠取消賭馬這種有風險的娛樂措施。至于卡迪隆，警方帶走了鬧事者后，他還得再跑一趟，去附近的醫(yī)院給受傷的人找醫(yī)生，那兩個人不管是拳頭還是腳，攻擊都夠狠的，酒勁更是強化了這種瘋狂，致使3名酒保倒在地上現(xiàn)在還沒起來。

一家人是在趕路，不是在散步，在月光的映照下，4個身影急匆匆的走過街道，兩個孩子漸漸跟不上了，于是碧落放慢了速度，讓丈夫先去忙正事。趕到醫(yī)院的卡迪隆說明了情況，醫(yī)院派出了1位醫(yī)生和2位助手，駕著一輛輕型馬車趕往酒吧，路上負責帶路的卡迪隆還與妻女擦身而過，不過雙方都裝作不認識。

“我們?nèi)ゾ瓢?。”碧落說，半途折返，雖然耗費了體力，不過兩個女兒也沒有抱怨，她們覺得賭馬游戲機，械斗聽著都挺好玩的，在她們的小腦瓜里，自以為明白了為什么成年人都愛往酒吧跑，確實很有趣，可惜當情況發(fā)生時她們不在現(xiàn)場，否則一定會悄悄地給爸爸加油，他擊敗了搗亂的大壞蛋。

重新來到酒吧，里面的燈光已經(jīng)暗了只有卡迪隆在內(nèi)的兩個人留下打掃衛(wèi)生，要把被毀掉的桌椅扔出去，派尼里和受傷的人敷了藥，已經(jīng)各自回去了，不出所料，酒吧要暫停3天，受傷的人得養(yǎng)傷，在垃圾堆里，拉扎娜找到了賭馬機的殘骸，包括小小的騎馬模型，齒輪，以及程放賭資用的碗。

“好了你別看了，只是垃圾而已?！丙惣I說。

“比想象中要小巧?！崩韧锵У卣f，賭博不對，可看到一個精美的玩具被毀，總讓她感到遺憾。昨天她和姐姐剛剛得到新的玩具，就是委托精靈制造的小型龍王廟，他們一家的微縮模型做的栩栩如生，擺放位置也符合她與姐姐的構(gòu)想，龍王廟的外形根據(jù)媽媽的描述與東方的廟宇相差無幾，此外精靈還做了一個小改裝，就是龍王廟的基座被掏空了，可以作為一個小柜子，用來程放姐妹倆的零花錢，碧落與卡迪隆偶爾會給她們幾枚硬幣，全被兩個孩子攢著買零食了。

“我知道，你想把旋轉(zhuǎn)的模型換成咱們的樣子?！丙惣I能猜出妹妹的想法，畢竟是姐妹，心有靈犀。

拉扎娜點了點頭，可剛得到龍王廟存錢罐，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煩精靈，等下次，自己蛻皮的時候，她會用皮和鱗片去找諾爾，請她委托別人實現(xiàn)這個愿望。

她們等在酒吧外面，靠近路燈附近，但路燈的光照不到她們，姐妹倆頻頻的看向港口，就算晚上那里依舊忙碌，一些傍晚左右入港的船，還在陸續(xù)卸下貨物，而有些船則在往上運東西，等著次日一早出港。

酒吧的燈徹底熄滅了，由另一個人鎖門，卡迪隆與同伴道了別，帶著包裹走向妻女。

“那是什么?！北搪鋯枴?/p>

“一些沒用的雜物，還有份報紙?！笨ǖ下≌f，他忘了給妻子帶當日的報紙，正好打架的人之一將隨身攜帶的報紙落在酒吧，卡迪隆理所應當?shù)膿?jù)為己有，這次放假不是他渴望的，未來幾天拿不到工資，白得一份報紙，他還覺得虧那。

“拿回去再說吧?！北搪湔f，家里目前存的錢夠花，而且需要的生活用品都備齊了，幾天內(nèi)她都不需要去買。

這是難得的，一家四口在夜晚的海風中飛回家，兩個孩子在月光下都忘不了要玩耍一番，小女兒貼著海面低空滑翔，而大女兒則不斷的要求她拉高距離，以免飛太低扎入海里。

你該不會是餓了吧，夜里捕魚可不是好主意。這種環(huán)境，就算視力再好，透過海水也找不到合適的獵物，除非媽媽幫忙。麗姬婭認為妹妹會影響到媽媽，作為姐姐，自己有責任約束她。

碧落也從水面下仰起頭，示意女兒不要飛太低，拉扎娜見狀振翅提升了高度，與姐姐齊平，而在她們更上方，卡迪隆居高臨下的守望著全家。

到家了，兩個孩子跑回家，取出八音盒，在悅耳的旋律中，思維重新回到了舞臺，她們太喜歡今天的表演了，總想著要是能有什么方法留住曲目就好了。八音盒只能放一種音樂，除非是換音筒，城市里有專門制作各種曲目的工匠，可一首曲子流傳出去總需要點時間。姐妹倆也只能等，希望曲子大受歡迎。

卡迪隆在擦拭槍械，制止暴力的過程實際也是實施暴力，他撫摸著槍，想象要是當時派尼里手里有把槍，也許就能震懾住那兩個家伙。而在她身后，碧落坐在沙發(fā)上，愜意的讀著報紙，可惜報紙不是當天的，是昨天的，這也沒關(guān)系，因為昨天丈夫沒有帶報紙，延后一天的新聞不算過期。

她讀著每一版，感到有意思便認真閱讀，覺得無聊就草草的掃一眼，當翻到下一面時，一則刊登的廣告吸引了她，是一則招聘短工的，半個月前就在報紙上登出來了，是隔壁的城市，雇主要招清潔工，打掃一棟私人住宅，碧落記得以前就在報紙上看過這則消息，有幾年了，似乎是同一個人，每隔一段就會招人上門去給房屋做清潔。

看日期明天就是工作的日子，而這則招工廣告已經(jīng)于數(shù)周前就刊登在報紙上，要打掃的房屋位于薩拉佩斯，地理上處于梅里市偏西南的位置，路途不算遠，以龍的速度來說，碧落有些動心了，雖然無法肯定雇主是否已經(jīng)招滿了工作的人，可她想要去試試，工資不誘人，但也算公道，用一天的時間掃干凈一棟房屋，付出的體力與要下海干打撈比還是挺劃算的。

“我想去這里?！北搪涓煞蛘f。

“薩拉佩斯！”卡迪隆不知道妻子怎么突發(fā)奇想決定去那座城市，既然明天放假，他在拜訪凡塞與打獵之間衡量著，卻看到碧落指著報紙上的廣告，“家里目前不缺錢?！?/p>

“我知道?！北搪湔f，她可不會等捉襟見肘的時候再忙碌起來，有份工作，并且挺合適自己，為什么不去干，她會去薩拉佩斯，而照顧女兒的任務交給卡迪隆，他可以領(lǐng)著她們，隨便做點什么，不管是會客，打獵，還是去城市玩，隨他安排。

妻子只要做出決定，通常很難改變，卡迪隆瞅著報紙思索了片刻后說：“好吧。我?guī)е⒆尤ニ_拉佩斯逛逛?！?/p>

“什么！”碧落沒料到卡迪隆會這樣，她不是去旅游，而是打短工，丈夫帶著女兒做什么。

卡迪隆一副很認真的樣子解釋著原因，當然是帶女兒去新的城市瞧瞧，那里應該也有公園或劇院，消磨一天的時間不成問題，況且只是探索新城市就非常有意思了。

你這個滑頭！碧落沒辦法，畢竟她想不出理由阻止丈夫。

卡迪隆跟兩個女兒說了明天的計劃，麗姬婭與拉扎娜立刻就答應了，盡管她們橫跨過半個世界，去過震旦，在托邁林悼念過祖先，可對于臨近的城市，還有很多不曾涉足，跟著爸爸和媽媽去其它城市玩，根本不需要猶豫。

“我可不是去玩的?！北搪湔f，到達后她就去找雇主，如果招聘還缺人，她就會去打掃房子，而卡迪隆則陪著女兒在城市里逛，要是已經(jīng)有人接下來了任務，她也會留下，不過只是當做一次外出旅游。

只要是出去玩，孩子們的精神就會特別興奮。第二天，兩個孩子起的都很早，飛快地洗漱，用完餐，在吹滅蠟燭后，碧落帶上報紙，一家人變成龍形，飛往薩拉佩斯，為了節(jié)約時間，碧落維持人形，由丈夫載著，卡迪隆非常愿意這樣做，他喜歡妻子緊貼在背上的感覺。

在丈夫背上，碧落低著頭，避免被激烈的氣流吹疼眼睛，卡迪隆為了妻子的舒適并沒有全力飛行，而是保持著勻速前進，但這樣也比碧落的飛行速度要快不少，當碧落還在猜要多久才能到時，突然感到丈夫身體向下傾斜，他們正在著陸，隨著高度降低，在近乎貼地滑翔了一段后，卡迪隆與姐妹倆找到了合適的落腳點。

“比我預想中要快多了。”碧落說，路途所花費的時間不會超過1個小時，以自己的速度換算下來，要是有水路可以回家，她也不會花太久。

進城后，先是在一家旅館租下間客房，然后碧落依照報紙詢問起雇主的住處，在看到招聘廣告后，旅店的老板說了句古怪的話，“你是從鄰近城市初來乍到的對吧?！?/p>

他怎么知道的，這應該不算問題，自己的外貌在西方任何地方都不會被視作本地人，被當成鄰近城市的人也無不妥之處，碧落坦率地承認自己來自東方，住在梅里。

“果然，現(xiàn)在只有你這樣的人敢接這種活了，本地人才不會去給索卡爾打掃那棟古怪的房子……”說到這，旅店老板似乎察覺到某種忌諱，趕緊止住話題，在告訴了碧落該去那里找雇主阿薩·索卡爾后，便絕口不提之前的事。

古怪的房子，老板帶有顧慮甚至是畏懼的態(tài)度引起了碧落的困惑，本地人不會接受索卡爾的雇傭更是讓人懷疑其中是否存在什么不便道出的隱情。可既然來了，空手而歸也不好，至少通過對話碧落確認了一件事，自己很可能來的是時候。

卡迪隆則有點擔心，他重新閱讀那份招工的廣告，本身看不出端倪，薪酬寫明了，工作也很清楚，打掃一棟房屋，可為什么老板會那么說，他又私下里詢問旅館的服務員，同樣得到了模棱兩可的回答，服務員只說，索卡爾的雇員都是外地人，他會提前半個月或20天刊登廣告，多余的則不敢透露，像是怕招惹上什么。

“要不別去了?！丙惣I說，她覺得這的人態(tài)度很差，干脆就當做一次旅游多輕松。

“對，媽媽，我們?nèi)ス浣?，或者找個劇院看節(jié)目?！崩日f。

曖昧不明的態(tài)度令碧落變得猶豫，可想到報酬，她又覺得白跑一趟不值，最后她還是決定先與索卡爾接觸一下，如果在商量工作事宜中發(fā)現(xiàn)不對勁，她就會立刻辭掉工作。

就這樣碧落上路了，盡管在聽到她是要去幫索卡爾打掃房子時，被詢問的人都露出了不情愿的神情，可還是有人幫她指了路，這期間她收獲了幾個人同情的目光，以及一個女人背過身后小聲的祈禱話語。

報紙上標明了，索卡爾住在納克街的一棟公寓中，那棟公寓是側(cè)對著道路，入口在巷子里，敲開門，索卡爾將她迎了進去。雇主是個年近60歲左右的獨居老人，體格勻稱，穿戴著干凈的衣服，面容帶有一定的高貴，可不給人傲慢的印象，他的臉刮的很干凈，眼睛很大，略有深陷，精神狀態(tài)不算太好，但交流無礙。

跨入門檻，碧落看到屋內(nèi)擺設整潔簡樸，她曾以為這樣的老人居住的環(huán)境多少有些邋遢。折疊椅，寫字桌，衣柜，床，這就是屋里不多的家具，較為引人注意的是放在窗臺上的琴弓，暗示老人平日可能喜好練習小提琴，另一件吸引了碧落的是寫字桌上擺著的八音盒，當她敲門時就聽到屋內(nèi)傳出音樂聲，八音盒仍在運轉(zhuǎn)，現(xiàn)在她能聽得更加清晰，音樂優(yōu)美動人，帶有種古典風情，只是在旋律的承接間起伏有不那么流暢，也許是制造問題，八音盒看著很新，可見老人對其的喜愛與維護。

要交待的內(nèi)容并不多，阿薩表示他刊登了廣告，但這個月來應聘的只有碧落，以往也是這樣，都是一或兩個人找上來，價錢方面因為報紙上已經(jīng)寫好了所以雙方?jīng)]有討價還價，老人指著貼在墻上的地圖，上面標出了要打掃房屋的位置，跟著他打開抽屜，去給碧落取鑰匙。這時碧落注意到老人的手有些微微顫抖，若是只關(guān)心工作并想著早日干完結(jié)賬的人不會留意到這點。但在看到阿薩孤獨的處境后，碧落不由得在猜他的生活怎么了，這樣的年紀，看著身體有恙，他的子女或者伴侶在那，還是說因為有什么難處他只好選擇獨居。

“在來時，你是否聽到什么讓你困惑的事。”阿薩突然問。

他指的是什么，毫無緣由的一句讓碧落立刻想起了旅館中的遭遇，她隱去了丈夫與女兒的情況，只說在打探這里時，回答自己的人確實有些蹊蹺的反應。

“那棟房子，因為很久沒人住了，所以衍生出些謠言，鬧鬼之類的?！卑⑺_漫不經(jīng)心的說。

鬧鬼！別人遇到這種回答，要么是大笑著不信，要么是緊張，而碧落則是很認真的對待，以往的事讓她不會無動于衷，她見過靈體，有好的，也有可怕的，“怎么回事?！?/p>

“謠言而已，”阿薩說，“那房子以前發(fā)生過火災，重修后的房子可能被老鼠或流浪貓狗偷偷鉆了進去，它們爬行時總要引起聲音，有時則是月光照到窗戶玻璃上的反光，被聯(lián)想力豐富的人看到就幻想出了鬼?！?/p>

碧落全神貫注的聽著，老人的話語很平靜，不像是在掩飾，一棟位于城市中的房子，若真是發(fā)生過什么恐怖的事，也許早就被調(diào)查并拆掉了。我不該為此疑神疑鬼，碧落不再去想旁人的態(tài)度，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只是該如何打掃。

接過鑰匙，老人特意提到，希望碧落能快點，自己想要在今晚到那棟房子去過夜。碧落滿口答應，在臨走時老人再次重申，請碧落別去理會外界的謠言，而是專注于工作。

我不會的，我只是來賺點錢的。碧落想。

離開公寓，碧落在巷子口看到了丈夫與兩個女兒，顯然因為旅館的遭遇，他們無心去閑逛，而是守在這里看是否有意外狀況。我很好，碧落笑著。一個孤獨的老人生活中有點怪癖沒什么，在好事之人眼中，他們總要去揣摩別人的生活，而且都很陰暗，這是不對的。無論如何，碧落拿了鑰匙，她要去打掃房間，得給老人在晚上準備好干凈的居所。

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道路邊的建筑風格偏愛用棕色。磨損的石階，以及還算整潔的門廊上坐著無所事事的婦女，當碧落向她打探要打掃的房屋位置時，無一例外，那些人露出了同情與恐懼兼容的表情。

“索卡爾的雇工，那個老建筑師還是放不下那里?！币粋€臉上有著皺紋的老人說。

他是個建筑師，碧落這才了解了一點雇主的身份，她很想再聽聽，為什么阿薩要獨自居住在公寓里，他的家人那，可涉及家庭的都是很長的故事，她沒有多余的時間，在得到老人的方向指認后，碧落謝過他，快速折入一條岔道，隨后抵達一處廣場。

廣場鋪著鵝卵石，與周圍的建筑比起來顯得有些另類，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被鐵欄桿圍住的寬闊臺地，比周圍的街道要略高一些，跟著視線穿過欄桿間隙看到內(nèi)部的建筑，房屋不算宏偉，也肯定不小，碧落一個人來干的話，需要大花半天時間。

“你帶著孩子去玩吧?！北搪湔f，至于她，接下來就是揮灑汗水與體力的時間了，到了中午肯定干不完，她會先就近找地方吃飯。

“不。”卡迪隆說，看著那棟房子，如果沒有旅館中聽到的話，他會陪著女兒們?nèi)ビ斡[這座城市，可現(xiàn)在他改主意了，他要來幫妻子，最好能快點打掃完，然后離開這籠罩著古怪傳言的地方。

“那個孩子們怎么辦?！北搪浒逯槅枴?/p>

“我們也可以幫忙?！丙惣I說。

“就像在家，清理林中小屋那樣?！崩日f。

這可不是玩，打掃自己的家可以稍微拖沓點，可這是受委托的工作，得認真處理。兩個孩子態(tài)度堅決，她們要幫媽媽，能快點打掃完，拿了錢，一家人也可以盡情的在城里放松玩耍了。

最后碧落同意了，取出鑰匙，打開鐵欄桿的門，一條石板鋪成的小路延伸至建筑。而在小路兩邊是雜草，碧落首先從外圍繞著房子走了一圈，房屋分上下兩層，占地面積和他們下榻的旅館差不多。復斜式的屋頂左側(cè)能看到突出的煙筒，房屋的墻壁有著遭受風吹雨打侵蝕留下的痕跡，雖然臟，但整體依舊牢固，居住完全不成問題，為什么老人不住這里，也許和他的孤獨有關(guān)，對于單獨生活的人來說，再大的空間也只能襯托出內(nèi)心的寂寞，有個小的安居之所足夠了。房屋的玻璃依舊完好，考慮到附近有些孩子，這棟長期無人居住的房子竟然還能在頑劣的惡作劇下保持如此完好的玻璃，著實是個奇跡，不要覺得鐵欄桿能擋住人為破壞，有時小孩子能發(fā)揮出大人都想不到的破壞思想。

房屋正面是有廊柱的門廊，正門上方布置有扇形的玻璃，用另一把鑰匙打開門，迎面一股味道襲來，長期空閑的房子，總會有引人不適的味道，大廳很寬闊，家具卻不多，房頂?shù)踔?，隨后向里走幾步，打開通向內(nèi)部的門，能看到直通二樓的樓梯。地面上鋪著一層薄薄的塵土，每走一步，都會留下清晰的腳印。

要是我一個人來干，確實工作有點緊。幸好有丈夫和女兒，碧落本來想讓姐妹倆去清理下石板路邊上的雜草，有些草的高度已經(jīng)遮蓋了石板，稍微的清理，令路面能露出來應該更令雇主滿意，可她又操心兩個女兒對這種彎腰的體力活會覺得無聊，于是交給了丈夫，她只要求麗姬婭與拉扎娜在房屋附近隨便轉(zhuǎn)轉(zhuǎn)，但不要遠離大人的視線。

得先把窗戶打開，換換空氣，這棟房子挺漂亮的，選址也不錯，此刻正是晴天，若是打理的好，從鐵欄桿外看整體會是棟值得人羨慕的住宅。房屋的采光非常好，能保證白天的多數(shù)時候，陽光充分照進屋內(nèi)。碧落先是打開了一樓的全部的窗戶，然后來到二樓，在偏西的一側(cè)小屋中，她發(fā)現(xiàn)了第二處樓梯，呈現(xiàn)螺旋形，可以下到一樓的廂房。在打開二樓的窗戶時，碧落看到在鐵欄桿外，一位婦女趕緊拉著自己的孩子回到了屋里，孩子原本好奇地打量著被人重新開啟的鐵門，他的母親就像害怕房屋里會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撲出來，拉起男孩快速回到家中并關(guān)上了門，路上就算有行人，看到屋門以及窗戶被打開，也會盡量不往這里瞅。

看來這棟建筑真是聲名遠揚，有機會的話自己要設法了解下其中的詳情，而現(xiàn)在碧落最在意的還是打掃的過程。院子里，卡迪隆正在找工具來除草，沒有合適的就只能用雙手。碧落重新下到一樓，想要看看保潔工具在那，尋找的途中來到廚房，發(fā)現(xiàn)一扇門，打開后是通往地窖的臺階。

“拉扎娜過來?！北搪浣衼硇∨畠?，在廚房的柜子里，她找到一只燭臺和幾支蠟燭，也許是主人專門給像她這樣的掃除人員準備的，“給我點上火?！?/p>

“媽媽你要下去嗎?！笨粗岷诘牡亟?，拉扎娜皺起眉頭，畢竟她因為耳濡目染已經(jīng)對這的看法產(chǎn)生了神秘感。

“家里的洞穴也很黑?！北搪湔f，而兩個女兒根本不怕，以前還深入過沒被改造的區(qū)域探險玩。但這也不能怪她，畢竟洞穴是家，而這里不是?！拔抑皇侨タ纯础！北M管沒有明確說明，但既然打掃整個房屋，地窖也得照顧到。碧落走了下去，內(nèi)部味道很難聞，這是封閉環(huán)境造成的，在來前因為聽到阿薩關(guān)于老鼠或野貓的傳聞后，碧落以為房屋內(nèi)的角落也許會有動物的排泄物，但沒有，只是堆著舊木桶和箱子，她在地窖巡視了一圈，找到了一條向上的臺階，推開門，陽光照了進來，走上來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建筑后方。

對于房屋的內(nèi)部構(gòu)造基本有了了解，下面就該正式打掃了，碧落找到掃把，先從二樓開始，將灰塵掃掉，每次掃把揮過，都會使空氣中濺起揚塵，幸好因為提前做了通風，不然光是這樣，就夠碧落難受的，為了避免被嗆到，她還是額外做了點措施，找了塊布，用水浸濕后裹住口鼻，再用第二塊干燥的布包住頭，以防塵埃沾到頭發(fā)，可這并不能避免眼睛被刺激到。兩個女兒望而生畏，寧愿留在花園里陪卡迪隆拔草，或者坐在門廊前，看著天空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