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母親深夜來電

今天是小劉和妻子的結婚紀念日，哄女兒睡覺后，小劉和妻子準備過個浪漫的二人世界，還特地準備了皇菲紅酒和醉三皇白酒，要盡情地微醺一次。

打開了醉三皇白酒，酒香芳氣籠人，夫妻二人正欲飲。電話突然聲響起，小劉一看，是自己在家鄉(xiāng)的母親。

接通后，只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嘆息，隨后是小劉媽媽有些疲憊的聲音，“哎……兒子啊，你爸他……要跟我鬧離婚??！”

“離婚？！”小劉怎么都想不到是這么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消息，六旬的父親竟然要離婚，而且還是在自己的結婚紀念日，“我爸這么大年紀了，還鬧什么離婚啊，真是亂來?！?/p>

又說了一會，小劉答應母親去勸勸父親。小劉趕緊撥起了父親的電話。

“喂，爸”小劉心急如焚地說道，“您和我媽吵架、鬧矛盾都行，都這么大年紀了，干什么離婚??？”

“……”那頭的父親沉默了一下，空氣好像在此刻凝結了，父親嘆了口氣后，只留下了一句“不用你管。”之后，任小劉不管說什么，都不再說話了。

掛了電話后，小劉坐在桌前，結婚紀念日的喜悅已經(jīng)全然消散，只剩下他苦惱地抓著頭發(fā)。

“我看要么還是回咱爸家一趟吧?！逼拮涌此?，為他倒上了一小杯白酒。只是此刻，情酒變?yōu)閼n酒，他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輕柔入口，溫柔下喉，瞬間他的身子都暖了起來，這酒的味道不錯，小劉拿起酒瓶一看，光潔無瑕的瓶身上寫著“醉三皇”三個書法大字。幾杯白酒下肚后，小劉有些微醺了，恍恍惚惚之中，他看到了年輕的父親，還有還是小孩子的自己。

小劉童年里對于父親的印象是“早出晚歸”每次都是披星戴月，天不亮出去，天黑了才回家。父親在酒廠工作，身上無時無刻都是釀酒車間里“醉人”的味道。每次父親深夜歸來，母親就總是催促著他快去洗澡，別將家中也熏地盡是酒味。父親與小劉每日相見時間并不長，他卻總是沉默居多，不像是別的父親一樣與小劉親昵，或是玩耍，每次都是自顧自的回屋、洗漱、睡覺。

后來小劉慢慢長大了，初中、高中、大學，他的年紀在增長與父親交談的次數(shù)卻越來越少，漸漸地，他與父親之間豎起了一道高墻，至于這墻是什么時候豎起來的，怎么豎起來的？他也無法給出一個解釋。

這樣子的父親為什么又突然要鬧離婚了呢？小劉百思不得其解。

二、回家探望父母

一周后小劉借雙休日帶著妻子和女兒一起回到城郊探望父母。一方面確實有些時日沒回去了，另一方面老父親鬧離婚的事情，也一直牽動著小劉的心。有多長時間沒和老頭子聯(lián)系感情了，小劉自己覺得羞愧難當。

回到家，小劉的母親熱情地招待一家三口進門，小劉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件件給母親介紹，孫女的出現(xiàn)更是讓母親歡喜不已。本是只有老兩口的房子小小熱鬧了一會，小劉卻始終不見一直牽動著他心的父親。

“媽，爸去哪里了？”妻子領著女兒去看電視后，小劉才問道。

“你爸啊，上午的時候就跑出去了！這大中午的，跟他說了你和媳婦要回來，我飯菜都快做完了，他人倒是又不見了！”母親滿臉的不悅，忍不住地念叨著，“都說人年紀越大，越像老小孩?！?/p>

“媽，”小劉壓低了聲音，“現(xiàn)在爸好點沒，還說要離婚嗎？”

? ? “自從你說要回來，稍微好了一點，”母親依舊數(shù)落著父親，仿佛父親就在身邊似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這么多年該苦的也都苦過來了，該受的也都受了，現(xiàn)在這光景好起來了，反倒是不肯好好過日子了！……”

面對年邁母親的嘮叨，小劉并沒有覺得厭煩，反倒是覺得十分親切。但是動肝火畢竟有損健康，他還是需要快些見到父親，于是他一邊安撫著母親，一邊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爸，我回來了，您在哪兒?。俊?/p>

“我……我在酒廠?！彪娫捘穷^傳來了父親沉沉的嗓音。

?“爸，老媽已經(jīng)做了一桌好飯菜，您快回來吃飯吧?！毙⒃陔娫捓锎叽倨饋怼?/p>

?“……”電話那頭的父親又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只吐出了幾個字，“你們先吃，別管我?！苯又惆央娫拻炝?。

?小劉急忙又給父親打電話過去，父親則是直接掛斷了電話，根本不接了！

小劉的媽媽有點擔心了，并隔空數(shù)落起了老頭子，小劉則又開始安撫起了母親，并讓母親和妻女先吃飯，自己則先去釀酒廠先找到父親再說。

三、酒廠找尋父親

?通往酒廠的路，小劉打小就熟悉。只是今日只能匆匆趕來，并無暇顧忌沿途的風景。小劉匆匆趕到酒廠門口時，酒廠的老門衛(wèi)認出了他，并一把喊住了他，說道，“你不是那個……那個劉工的兒子嗎！”

?小劉一愣，忙問道，“對啊我是！您今天見到我父親了嗎，他人在哪兒呢？”

“這段時間老劉經(jīng)常來啊，”門衛(wèi)說著，“他啊，不知道有啥心事，一直在酒廠的窖藏區(qū)那邊呆著呢！”見小劉心急，門衛(wèi)突然拍了拍小劉的肩膀，口氣也變得柔和了不少，“哎小子！快把你爸勸回家去享清福吧，都是已經(jīng)退休的人了，年紀也大了，還天天往酒廠跑，也不是辦法哦?！?/p>

天天往酒廠跑？小劉心中念叨著，嘴上隨便應和了一句，便自己尋著路牌走到了窖藏區(qū)。果然，在一排排深褐色的酒壇子之間，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個身影，正是父親。

“爸！”小劉呼喚了一聲，隨即就大步地走到了父親的面前。

父親回頭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心中好似有千萬句話想與他講，最后卻只道出了一聲“你來啦?！?/p>

“爸，你在酒廠干什么呀？”小劉說著，心想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晌午，父親卻還沒吃飯，于是趕緊催促道，“快回家吃飯吧?！?/p>

父親并未回應他，只是出奇地盯著一個個酒壇子感慨道，“哎，想要喝口以前的好酒，難??！”

?“爸，回去家去吧?！毙⑽⑽⒌匦Φ?，“前些天媳婦和我正好買了一盒好酒，等您回去喝呢！”

?“嗯……”父親依舊沒多說什么話，卻答應了跟小劉回家去了。

四、父子喝酒交心

父親和小劉回到家時，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中午，母親和妻女早已用完了午飯，母親一邊數(shù)落著晚歸的父親，卻還是給父子兩熱飯菜。父親坐下后，看著桌上斟滿的兩杯酒，皺皺眉頭，拿起酒杯蹲了幾下，卻并沒有喝下，只是自顧自地說著“現(xiàn)在很多做酒的，良心都黑了，材料也差，工藝也隨便搞，還是我以前在自己酒廠釀的酒，好喝?！?/p>

小劉順著話題問道：“那現(xiàn)在的酒和以前的酒，有啥區(qū)別呢？”

“俗話說，世上三大苦------撐船、打鐵、磨豆腐。釀酒那是第四苦啊，一滴酒十滴汗?，F(xiàn)在好多人，下不了那個苦，在工藝上偷工減料的，還用各種濃縮酒精勾兌，那酒到嘴里啊，又辣又澀，難下咽的狠，第二天醒了還頭疼，”小劉父親一說到酒的話題就特別激動，“以前的酒不一樣，那都是拿心在釀酒，原料也講究，酒好喝，入口柔，下喉順，回味香！”

趁著父親說話，小劉把帶回來的酒重新給父親倒了一杯，“爸，那你嘗嘗這個酒。”

父親推脫并抱怨，“買的酒哪里有自己釀的好喝啊，不喝不喝?！?/p>

“爸，你先聞聞看?！备赣H隨手拿起酒杯就聞了聞酒香，香味慢悠悠地涌進來了父親的鼻腔，父親瞬間眼睛一亮！接著他迫不及待地小嘗一口，這酒入口綿柔，在舌尖游蕩之后，變得十分好下喉，一股溫潤而舒適感覺，油然而生。

父親如獲至寶一般，趕忙問起小劉，“兒子，這是什么酒？味道不賴嘛?！?/p>

小劉看父親高興，心里也歡快了起來，“哈哈，這酒是您兒媳婦的同學自己釀的酒，酒的品質(zhì)他都是自己親自把控的，全是用糧食釀造的，還用什么什么固發(fā)酵……”??

“是固態(tài)發(fā)酵！”小劉爸爸開心起來，“固態(tài)發(fā)酵的純糧酒，這酒一入口，我就能喝出來。”小劉的爸爸仔細端詳著這瓶酒，白色的瓶身，木質(zhì)的瓶蓋，“醉三皇”的書法字，印在瓶身上，“美酒也醉三皇五帝……”父親喃喃道，這酒包裝看著簡潔，酒倒是不簡單。

小劉見父親高興了起來，又想到了正在苦惱的母親，便說道，“爸，別和我媽離婚了吧……”

父親聽了，直接一口悶了酒，半晌才說道，“沒意思了，過得沒意思了，你媽話越多越多了，煩?！备赣H又說道，“還是以前的日子好啊，沒啥錢，反倒是其樂融融。”

小劉一聽心里不是滋味，小時候的父親，明明不怎么與自己交談的，怎么在他眼里，就變成了“其樂融融”呢？

五、憶往昔惜今時

不知是話匣子打開了，還是酒精的作用，父親少有地講起了過去的故事……

父親年輕時是釀酒廠的員工，那時候廠子剛剛建起來沒多久，出酒量有硬性要求，但是廠子人手又不夠，父親作為廠子里的力氣最大的壯漢，自告奮勇挑下不少的重活，在釀酒廠里從早工作到晚。釀造車間中高溫難忍，有時會達到40攝氏度甚至50攝氏度，父親只穿一條短褲，赤腳用鏟子挑動著釀酒的高粱碎，艱辛的工作環(huán)境讓不少人望而卻步，可父親卻堅持了下來了。

那時候父親想著，小劉以后小學、初中、大學都需要用錢呢！雖然自己每天就是在釀酒車間里面朝高粱，背朝酒壇子，汗流浹背賺些辛苦錢，可是這些辛苦錢，以后可以讓小劉飛的更高，走得更遠的，可以去看看外面更加廣闊的世界，過上更好的生活。每次想到這里，父親所有的疲勞就都消散了，再加上一杯父親酒廠的自釀酒，父親立刻可以精神抖擻地去酒廠了。這份艱苦工作的堅持雖然為小劉的家庭賺得了穩(wěn)定的收入，可是父親的忙碌卻也讓父子之間的關系變得疏遠了。好不容易，父親等到了退休，小劉卻在離老家百公里外的城區(qū)定居，似乎缺位的親情再也不回來了。

退休后的日子，小劉父親時常覺得百無聊賴，他大半輩子都是在酒廠里度過的，于是他便習慣跑到酒廠里去閑逛，和老門衛(wèi)們嘮嘮嗑，另外還打算找機會在廠里最后自釀一壇糧食酒，準備給孫女成家的時候招待親朋好友?？墒歉赣H早已退休，還想?yún)⑴c釀酒何其容易，門衛(wèi)多次勸他回去享清福，別再來酒廠了，母親對于父親總是去酒廠不著家的行為非常不滿意，時常與他吵鬧。曾經(jīng)工友們的不支持，以及老婆的不理解，諸多碰壁，讓父親心灰意冷，逐漸，他萌生了“要不就離婚”的想法吧。

小劉聽著父親的講述，慢慢地，他鼻子酸酸的。其實父親一直在默默地為這個家付出著，只是不怎么擅長表達，積壓在他心里的情緒，借著“醉三皇”酒全部一股腦地傾倒了出來。

知道父親的想法后，小劉做了一個決定。

“爸，您這么喜歡這個酒，以后只要您喝完了，我就親自給您送過來，陪你一起喝，好不好！”小劉說著。

“好好好！”老爺子聽到這話，滿是皺紋的臉也都舒展了開來，逐漸變得喜笑顏開，剛剛的陰霾也一掃而空，只是滿口夸獎小劉真是好孩子。

再后來，小劉每到逢年過節(jié)，只要有空就會帶著“醉三皇”和老父親喝一杯，母親也忙不迭地給父子倆準備著下酒菜。只要父子一喝上酒，家里就熱鬧起來了，酒是打開父親話匣子的鑰匙，一杯醉三皇，能換來父親各種有關小劉的回憶。小到第一次看到小狗尿褲子，大到小劉為準備高考的寒窗苦讀，好多事情小劉也是第一次聽說。在一次次喝酒中，父親的話講的也越來越多了，小劉漸漸感到那道豎在自己與父親之間的那道高墻已經(jīng)一磚一瓦地拆除了。父親之前“離婚”的行為，其實是一個信號，提醒小劉要重視家人之間的交流，給家人多花一些時間，老人很多離奇的行為，都是在向自己表達著思念、想念，只是沒有用言語說出罷了?，F(xiàn)在，借著醉三皇的酒勁，很多難以言說的話也可以痛快傾吐，心中的苦楚沒了，親人之間的隔閡，也自然是傷害不了家的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