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中千昭與基里艾爾人的會面
小中千昭創(chuàng)作的一篇外傳小說「基里艾爾人」/「炎魔人」


「ULTRAMAN TIGAテレビマガジン特別編集」
(1998、講談社)
小中千昭新寫(小說)
基里艾爾人
與迪迦奧特曼的光對立的影、那就是基里艾爾人。這個神秘的救世主究竟是什么…。
第94頁——第97頁:
1
「那么請轉一下攝像頭」
我告訴攝像師、于是我瞥見的顯示屏中的影像呱地晃了下、開始在昏暗的隧道中前進。
畫面中環(huán)繞著她的背影。
「東京的地下居然有這種隧道……」
她低語。和劇本一樣。
用斯坦尼康特有的暈船一般緩慢的搖晃、畫面中的她逐漸深入隧道。
跟排練的一樣。好、差不多該進入下一個對白……。
「——誰?在那里的是誰?」
不對。我沒寫那種臺詞。
我將目光從顯示器抬起、向隧道深處望去。
「怎么了嗎?」
「好CUT」
副導演發(fā)出沒精打采的聲音。
「稍微過來一下」
攝像師喊我。
「怎么了啊……」
我跑向隧道深處。
被燈光照亮的她、膽怯地盯著隧道深處的黑暗。
「那個……」
「照亮那里」
她對有著電池燈的照明師說。
燈光淡淡地照亮了之前漆黑的隧道。
隧道在不遠的地方就到頭了。在排練的時候我也看過。
「剛才就在那里」
「誰,在那里?」
「不知道。但是——是站著」
工作人員們嘈雜了。雖然沒有發(fā)出聲音。
「沒有人在。剛才看過了」
她雖然僵硬著表情——、但又對我微笑了。
「對不起啊。大概是錯覺。請再來一次吧」
「——哈……」
她又向工作人員道了次歉。
「那么,再來一次吧」
她告訴大家。
2
一九八六年、盡管我剛出學校、卻只憑做過自主電影的經(jīng)驗干了迷你節(jié)目和企業(yè)PR視頻的演出。
雖然全是低預算的東西,但現(xiàn)在想來從預算組成到編輯、錄音全部的工程都交由一人完成可真是學到了不少。可是所干的工作絕對不是有趣性質的。在原本新鮮的工作也立馬變成例行程序、開始無聊的時期——。
來了個為某局的新節(jié)目而制作OP和節(jié)目宣傳CM的工作。
據(jù)說主持人是著名的女演員。和之前所干的工作比起來是有趣得多了。
這生活情報節(jié)目的概念是“探險東京”。在見慣了的東京、也還有能探索的地方和東西——,是這回事吧。一般想的話就是把東京當成叢林、讓女演員穿探險服到處走吧。
然而我想拍的就偏不是東京、而是真正在探險一樣的片子。
我寫的分鏡、是探險未知洞穴的檔案風,在地下發(fā)現(xiàn)了遺跡、它突然鉆到地面、在東京的俯瞰圖上呈現(xiàn)出巨大的節(jié)目logo出現(xiàn)——這樣的東西。
當然最后的部分就是特攝了。這是電視業(yè)界開始逐漸導入CG的時期、一般來說這樣預算實在撐不住、但說同時作為軟件的測試就破格讓我用了。
外景決定在埼玉的洞窟遺跡。
雖然只有二十五秒的長度、但我想將其拍成一部電影。與此前的工作都不同。
胡攪蠻纏地攝影中還用上了斯坦尼康。斯坦尼康就是因『閃靈』中迷宮場景成名的那個。在攝像師身體上著裝機械、就算攝像師跑路也完全不會有振動的高科技器材。
隨著準備穩(wěn)步進行、攝影之日接近、就算不情愿也緊張了。最重要的是、我此前都沒有讓專業(yè)演員表演過的經(jīng)驗。
但是擔任節(jié)目主持人的女演員、是比我想得更坦率的人、對年輕導演的指示也很爽快地接下了。
她放松的情緒也傳達給了工作人員、雖然是剛編成的攝影隊伍、但在奔赴當?shù)氐耐饩鞍褪恐心墼诹艘黄稹?/span>
斯坦尼康在著裝到攝像師身上時需要非常微妙的調整。女演員化妝時、各個工作人員都緊迫準備著。
「虧得能找到這種隧道」
我無所事事地重看了分鏡、女演員的經(jīng)紀人來跟我搭話了。
「聽說東映的兒童節(jié)目以前經(jīng)常用。是打電話告訴我的」
「久等了」
她化完妝從外景巴士出來。
于是攝影開始。然而——。
3
「這個、用不了啊」
「誒?。俊?/span>
編輯、錄音等工程叫做Post production。如果是視頻作品、首先進行臨時編輯,以做成的編輯表為基礎、進行名為本編輯的作業(yè)。因為能搞本編輯的攝影棚使用費很高。在這么貴的攝影棚中停止作業(yè)當然不是令人高興的事。
臨時編輯用從貝克漢姆降頻轉換的VHS進行、在反復編輯的過程中畫質更加劣化。是看漏了NG拍的寫進表里了嗎。
「什么不行???」
「工作人員見切了」
“見切”指的是不能拍進去的東西被拍了進去。
但這很奇怪。那個洞窟的攝影采用的是紀錄片的樣式。女演員對面不可能有工作人員。
「在哪呢?」
「你看、這里」
剪輯師指了主屏幕的某一點。
成為靜止畫面的洞窟深處。乍一看只是單純的黑暗——,
「這個——、是什么……?」
這是淡藍色模糊的東西。仔細一看、感覺的確有人的形狀。而且看起來不是一人,有好幾人。
「頭疼了」
剪輯師翻著表抱起頭。
「這個鏡頭只有這次拍了吧?擦掉看看吧……」
貌似剪輯師并不懷疑這是工作人員。然而我知道那個地方?jīng)]有工作人員——。
她那時候說的話在我耳邊蘇醒。
「——誰?在那里的是誰?」
「咦……?」
剪輯師發(fā)出聲音。他找著素材四處翻看磁帶。
「真奇怪啊—」
我知道他為什么奇怪。
剛才顯示在畫面上的是和之前的同一個地方。像是在彩排時照出的。與正式開拍的不同,電池燈的光照到了深處。
「如果這里就到了盡頭了吧——」
「請讓我再看下剛才的」
拜托剪輯師,那兩個畫面被并排顯示了出來。
那個藍色的淡淡人影看起來像是站在更深的地方。可如果盡頭就在那附近的話——。
「也就是說身長,大概有三米啊……」
不可能有這么荒唐的事。盡管理性這么想,背肌也不禁流過一股惡寒。
最后,那黑暗的深處就用DVE(視頻特殊效果)下降明度涂黑、結束了編輯。
4
那個節(jié)目貌似獲得了還行的收視率、能開始了??墒俏覍?jié)目本身的內(nèi)容沒興趣、轉移到了以宇宙為主題的主題公園中上映的展示影像的工作中去。
雖然還是低預算、但制作遙遠星球的迷你模型和宇宙獸的布偶等的攝影非常開心。
擔當攝影的是位上年紀的人。聽他講,以前還拍過『快獸布斯卡』。我覺得開心死了。我超喜歡布斯卡。記得布斯卡和查美貢旅行到遙遠星球的最終回讓我汪汪大哭。我這么一說、第二次攝影那天就把『布斯卡』的劇本拿過來了。被保存得非常完好。給小時候的我、帶來了那么多夢想的就是這個劇本啊……。整個休息時間,我都一邊小心著別弄皺,一邊翻著頁面。
只是讀著臺詞和舞臺說明、那個節(jié)目的樂趣就會蘇醒過來。
雖然從自主電影時代起就一直在干演出、但或許寫劇本的工作更適合自己。我突然涌現(xiàn)出了這種感覺。
器材出了故障、攝影一直搞到深夜。
但是、能夠不延期地收錄完所有素材、我感到了舒爽的疲憊、與其他工作人員共乘了出租車、回到了那時居住的公寓。
下了電梯、走在走廊上——。
「——真討厭啊……」
有人站在我的房間前。這種時間到底是誰啊。
個子很高的男人穿著黑色的衣服、一聲不響地站在門前。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臉。
我緩緩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我本來以為發(fā)出腳步聲就能讓他回過頭來、但男人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我停住、深呼吸。
「——您是哪位」
我拿出勇氣、終于下定決心擠出聲音。
男人緩緩地轉向了我的方向。
「——小中先生、對吧」
雖然一臉蒼白、但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聲音也是極其普通的語調??磥聿皇鞘裁从撵`。
「我是沒錯」
「在做導演」
「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有諸位想向您表示感謝。您的工作很出色、這將是救濟人們的偉大契機」
這人在說什么呢。語調很平緩并沒有奇怪之處、但所說的內(nèi)容支離破碎。
「那個、您說什么?」
「您聽不到街上人們的低語嗎?引導走向破滅的愚蠢人類的諸神。贊美那諸神之名的聲音」
就算是什么地方的新宗教的勸誘、也脫離了常軌。
「那個、我對這種事沒興趣」
我祈禱著這個男人不是會動粗的人、穿過他的身旁把鑰匙插進了門。
「太非常識了。請回去吧」
「您向人們傳達了、基里艾爾的諸神的姿態(tài)。您所做的美妙事業(yè)被祝福了!」
我煩了。男人高昂的聲音穿過我的背后向我吐來、不禁讓我氣憤不已。
「不關我事!」
我這么說著回頭——、
嚓。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響出了聲。
我背后的男人本該剛發(fā)出聲音、現(xiàn)在卻沒有他的身影。
我吃驚地環(huán)顧四周。
在樓梯邊上的暗處、能看見個黑色巨大的人影。
是那個男人嗎——?
不、那是異樣地漆黑、巨大的輪廓??雌饋砗喼本拖?/span>——、惡魔。
我飛奔進自己的房間上了鎖。自搬家以來第一次還上了鏈條。
這都是因為我明明不會喝酒、卻在攝影結束的慶祝會上把罐裝啤酒給喝空了。我一直這么自言自語,但一直到天空吐白都沒有睡著。
5
數(shù)年后、我就像以前預感的一樣、從演出的工作轉移到了寫腳本。因為我沒有想寫普通片子的意欲和能力而專門在寫恐怖和幻想系統(tǒng)的作品、所以雖然工作部署很多,但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是比任何事都要高興的。
再次看見那個夜晚男人身影、就是那時候的事。
我有了個以OV制作數(shù)年前做過的恐怖電影續(xù)篇的工作。說盡管是續(xù)篇、但內(nèi)容幾乎不相干都行。但我還是覺得應該繼承過去作品的品味、雖然以前在劇場看過一次但還是到租賃店里借來了錄像、一個人在半夜重看。
中段、主人公走在人群中的場面、有個警官跟他搭話。那個男人警官、就是那天晚上、站在我房間前面的男人。
原來是演員啊……。
我做完署名、去了跟導演和制作人們的討論會議、在座位上突然想起說道:
「那個、在城里跟主人公搭話的警官、演員是怎么樣的人?」
因為制作人也做過前作、所以我想會知道。
「有這個場面嗎?」
「啊啊,是有是有。那個吧、作為主演的交換放進去的」
讓明星出演,就會讓那事務所的年輕演員來演,這是常有的事。
「怎么了?小中醬、想讓那個演員出場嗎?」
「不,不是這樣……」
「我對他的印象也很深啊。他挺好的,那么惡心」
好像導演看中了。
「啊啊、那個人啊。但是、不行的吧」
「誒、為什么?」
「他啊、在那場電影(攝影)之后就——」
制作人模仿著扭了自己的脖子。
「什么呀」
「在那之后、雖然定下了連續(xù)劇的主演工作、但被贊助商討厭、就被炒了……。或許是因為這樣就想不開了吧」
我只是坐在那里就很痛苦了。但是——、我有件無論如何都想問的事。
「那個——,那是幾年前的事啊?」
「那個,那是八五年吧?還挺久了」
那么、我遇到的、到底是誰——。
尾聲
自一九九六年春起、我就參加了持續(xù)一年的TV系列。
這是讓從小時候起就讓我著迷的英雄復活的、重大工作。
這雖然是又苦又長的工作、但能夠一直貫徹到最后的充足感是我從未獲得過的。
我全在一個勁寫腳本,幾乎沒有去攝影現(xiàn)場的機會。
能夠與主演演員們初次見面、互相寒暄,是在慶功宴的席位上。
「您可能已經(jīng)忘了——」
我膽怯地向人群外緣談笑著的、分外美麗的女性搭話。
她是作為主演的中心演了一年的女演員,她主演的集數(shù)大抵都是我負責的。
「很久以前、有一次讓您在埼玉的洞窟里攝影過」
「啊??!我記得!」
我和她稍微談了一會。她好像已經(jīng)不太記得那場攝影的事了。
我向讓我自己寫在腳本上的角色、演得比我想象得更有血有肉她表達了感謝的話語。僅此就夠了。
〔一部分為非虛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