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響箭》
初涉江湖(一)
四月的春風(fēng)在大路上肆虐,對于粗壯樹干來說,那是輕輕地撫摸;對于那矮小的植株,簡直就是致命的摧殘,因為不僅僅是東倒西歪后的艱難站立,需要承受的還有來自其中的飛沙與走石。當(dāng)然了,被承受者,又何止它們。
朝大路向西走上約百十米,一條由兩個高數(shù)丈有余的經(jīng)歷過狂風(fēng)磨損后的殘缺土丘夾著的羊腸小道與大路突兀的銜接起來,讓這條大路看起來很是奇特,過小道后,陽光被遠山完全遮蔽,地勢走低,路面漸寬,卻也再沒有之前的形貌;行不遠,抬頭就是上山的路,與其說是山,倒不如說是比之前的兩個土丘更顯渾圓與飽滿的一大個土饅頭。
翻過饅頭山,風(fēng)似乎比山頂更為狠烈,下山的岔路有三條,一條通往與方才大路臨近的數(shù)十畝玉米地,村里的人們有時為了挑水方便多會走這邊折返;第二條,直通村里,一眼望不到頭;第三條,臨近早年間的一次連日陰雨導(dǎo)致的整塊土面塌陷而形成的風(fēng)口,面積之大,讓村里人當(dāng)時驚嘆不已。
不過,如今的風(fēng)口早已開墾成了一片莊稼地,向下望去,同樣有玉米、土豆、番薯,雖是幼苗,勃勃生機卻絲毫不減,讓人不禁感嘆生命力的頑強。
順著這條岔路可以去到曾是一整塊土面的另一邊,由于長久沒有人打理,雜草叢生,上有一株槐樹,粗壯有如成年人的寬闊肩膀,槐花初綻,為這略顯荒涼的景致多少添了幾分爛漫。此時,如果你站在樹下仔細端詳,會發(fā)現(xiàn)枝椏伸向土面斷層的那邊,隨風(fēng)晃晃悠悠著兩根約有拇指粗細的麻繩,很讓人不解。
"頭兒,這兩根繩是做什么用的?" 一個面相帶著濃重稚氣的俊秀少年說道。
一旁的男子四處望了望,目光停在了少年的臉上,狡黠一笑:"落葵,咱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么?"少年不假思索道。
"賭你這個月的俸祿。"男子語氣中多了幾分志在必得。
"上個月也賭過一次,害我啃了一個月干饅頭,這個月,你又來惦記我的俸銀。"說完不住撇了撇嘴角。
"那你這是不愿意?"
"為了防止再像上個月那樣,只要不是賭錢,我就答應(yīng)你。"
"好。賭注,為對方鋪床疊被,時間仍然是一個月。輸?shù)娜?,受罰。"
"還不是我輸。"少年嘟噥一句,眼睛看向了別處。
"我們比看誰先下去,這個高度也就九尺左右,不過,你可別一下跳下去,摔壞了我可不負責(zé)。"
"傻瓜,才直接往下跳呢。頭兒,你可看好了,這次你輸定了。"
話音未落,落葵搶先一步,一把握住挨著男子較近的那根繩,很快就不見了半個身子,看著立在原地未動的男子,落葵只顧咧嘴癡笑。
正當(dāng)他滑到一半時,卻聽到身后傳來男子熟悉的聲音,"落葵,你可是又輸了。"
等到落葵落地,略帶氣惱的把繩子向一邊隨意一甩,神情里盡是黯然。
"落葵,走。"
"去哪兒?"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頭兒帶你喝酒去。"
"你就愛哄人,這偏僻村子,除了黃土,還是黃土;何況,離著村里還遠著哩。喝西北風(fēng)還差不多。"
男子恬淡一笑,"頭兒說有就有。放心,這頓,頭兒請客。"
"真的?"少年欣喜的兩眼都放出光來。
"瞧你這憨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一個小家子氣的人,你跟著我受了多大罪似的。"
"嘿嘿。"少年羞赧的笑笑。
"你剛才所說,這村子偏僻確實不假,然而,可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老話說得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天吶,帶你開開眼界。"
"只要有酒喝,頭兒叫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沒有二話。"
"傻孩子。人這輩子,值得擁有比酒更好的東西。"
"更好的東西?我不是很懂。"
"但是,跟著頭兒就是我最開心的事。"落葵緊接著堅定地說道。
男子臉上的凝重神色一閃即逝,接著整理整理腰帶、衣襟,正了正帽子,一言未發(fā)。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一條崎嶇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