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禮久唯子_ReikuYuiko

本文章是天下布文活動中的入圍作。?

關(guān)于有和沒有的故事。

封面id：75483374

????????幻想鄉(xiāng)內(nèi)、幻想鄉(xiāng)外，發(fā)生的、或者未發(fā)生的一切事。藤原妹紅拿著筆，就這樣記下來。她寫的時候時而望望窗外的夜色，再低下頭，繼續(xù)在紙上寫著?！龑戇@些東西有一段時間了，現(xiàn)在是幻想鄉(xiāng)里的小說家了。蓬萊山輝夜也有出版刊物，但并沒有她寫的這么受歡迎。她想到這些，合上筆記本，然后伸了個懶腰，滿意地睡覺去了。她在夢境里看見，亦真亦幻的金屬光澤落入竹林里。她走過去，觸碰到的是連綿的雪山和篝火旁擁擠的人群。手風(fēng)琴彈簧般的聲音使她像睡在搖籃里微微搖動，就像吹去舊物上的蒙灰一般，重現(xiàn)出了幾千年前的山洞的遺跡。她正常地做著夢。

　　一早起來，在鏡子里，藤原妹紅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每顆牙齒上都鑲著不銹鋼的托槽，上面還穿著一條亮閃閃的弓絲。她從沒見過這種東西，但總讓她感到別扭。她當(dāng)然去找了永琳，后者知道這是外界矯正牙齒用的牙套。但幻想鄉(xiāng)內(nèi)從未有記載這種情況，也就是說，一切都是未知?！杏X自己恍若間被卷入荒謬的漩渦中。之后幾天，藤原妹紅想著把整副牙套取下來。她用手實在無法揭開那副牙套，它似乎天然鑲嵌在她的牙上。然后她漱了三百一十七次口，先是用水，再用小蘇打溶液和茶。接著她想用稀鹽酸，被上白澤慧音攔了下來。她向慧音說了這件事情，并決定最后讓慧音拿鉗子幫她把牙套取下來。但是無論上白澤慧音使了很大的力氣，牙套還是牢牢地在牙上，一點也沒松動，她本人卻因疼痛叫停。

　　妹紅自此感覺牙齒上鑲滿了不同種類的蔬菜和水果，又像是閃電征兆般的蟻觸感。過了一會，她感覺有列車高速地開在她的牙齦上，或者是內(nèi)燃機(jī)的高溫，快把她的牙齦熔融了。她不要出門，更不想和任何人見面。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拜托慧音去接待一切來看望她的人。她餓了也不吃一口飯，一天也不想多說一句話。牙套把她折磨得頭暈?zāi)垦?，而她只徹日徹夜地睡覺，并以每天把作息推遲一小時為樂趣而生活。

　　如果幻想鄉(xiāng)的人察覺到一切，那一定不會相信這有朝一日，藤原妹紅恢復(fù)正常的寫作，因為她不得不習(xí)慣戴著牙套生活。她每天一直不停地寫著。她寫了很長很長，也許有幾十萬字，有十幾本，或者亂糟糟的字跡塞滿了五米長的稿紙。直到她寫完最后一個字的最后一劃，她撂下筆，懷里抱著寫過的所有文稿，跑到外邊的空地去，生起一把火，把寫著字的書都扔了進(jìn)去，在火堆中蜷曲成炭色的灰燼，燃燒出的煙升往白色的天空。自此，什么“櫻花”“熔巖”“樹?！?，全部是空，全部是虛無。在她看來，在她筆下，所有的事無非都是虛無，所有的存在和發(fā)生無非都是宿命。這樣做就是說，虛無也亡了，她奮不顧身、毅然決然、不由自主地奔進(jìn)宿命的渦流中。

　　她回到屋子里，上白澤慧音問她剛剛?cè)ジ闪耸裁?，她沒有回答。她告訴慧音，她要去外界。后者問去做什么。她說把牙套去掉。慧音欣然答應(yīng)。

　　第二天早晨起了很大的霧，藤原妹紅披上外套，提著燈去找八云紫。提燈的光淹沒在沉悶而潮濕的濃霧中。她在路上遇到了很多朋友，都異常熱情地和她打著招呼，這令她不適應(yīng)。她感覺她被以不同的眼光看待了，對牙套的厭惡再次涌上心頭。她感覺她以這樣的模樣淹沒在人群中，就像淹沒在那天濃霧中一樣。她飲下不死之藥后，沒有一天，或者有無數(shù)天比這些天更加痛苦。待到大霧盡散去，她并沒有迷失在竹林中——藤原妹紅根本不會迷失在竹林中——但她并不知道現(xiàn)在她走到哪里。她只等待著一陣風(fēng)吹過，然后萬物好像從她身體里生長出來。

　　這樣，藤原妹紅便到了外界?，F(xiàn)在還是深夜，滿月和星光在紫紅色的天空中閃爍。這時她已困倦不堪，她躺在富士山的鐵軌上，再往上去就是火山口。一列火車從她身上碾過，拖著冗長的蒸汽經(jīng)過天際，車輪在軌道交節(jié)處發(fā)出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剡\(yùn)行的聲音。藤原妹紅醒過來，看見那條蒸汽緩緩掀開夜幕，在即將散盡的東方的天空中，太陽正一點一點升起。她透過蒸汽，感覺到了自己的牙套還在牙上。她這時再也懶得管，并且再也不會牙套是否存在。于是她爬起身來，望著那列火車向著西方駛?cè)ィ羝柖鴣?，然后用手拭去臉上的血，背著火車的方向，順著鐵軌，一邊以最大的聲音呼喊在高處平坦的原野，一邊奔跑著，追逐著那輪一點一點沉下的初升的朝陽。她口中的那副牙套遇到太陽光而熔化，再凝固成一只口琴。她累了、休息一時，再徑直向山頂?shù)侨?，她此刻既不歡喜更不悲傷。她站在火山頂上，用口琴吹了一支曲子。蔽日的沙塵揚(yáng)起她的青絲，她把帶著血的口琴扔進(jìn)火山口中，任由口琴被滾燙的熔巖重鑄成一副堅硬牙套，或?qū)⒒饕豢|不死的輕煙，飄到?jīng)]有生命的月球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