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查特走出城堡大門，揮手向提克告別，后者早就對這次行程表現(xiàn)出了不耐煩，邁開大步，打算抄近路返回營帳。

? ??“俺先走了，關于你跟俺談的事情，俺會好好考慮的。俺們不會問你的目的，只要你報給俺們的價格合適，俺的小子們也非常樂意陪你們走一趟?！?/span>

? ??伊爾莎灰溜溜地跟在查特身后，她不敢看傭兵臉上的表情，只是回頭打量后面的男孩，而那男孩正低著頭，慢吞吞地走在最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告訴我吧。”

? ??公主把身體轉向男孩，微微俯身，像個小仆人似的倒退著走路，她笑著朝那男孩眨眨眼，翡翠般的雙眸中閃爍著溫柔與誠摯。

? ??“唔......”

? ??男孩吧唧了一下嘴，盡力把臉上的鼻涕往回吸，

? ??“卡列尼，我叫卡列尼?！?/span>

? ??“那么卡列尼，我已經(jīng)向那些販奴人付了錢，你現(xiàn)在自由了，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呢？”

? ??伊爾莎從懷里拿出一塊潔白的絲綢手帕，輕按在了男孩的鼻子上。

? ??名叫卡列尼的男孩接過手帕，看到上面獅首和百合的刺繡后，連忙把它從臉上移開，攥在手里。

? ??男孩呆呆地盯著手帕上的花紋，還有抹在上面的、正在發(fā)光的鼻涕。

? ??“怎么了？”

? ??“你...你是貴族嗎？！”

? ??“噓——！”

? ??伊爾莎嚇了一跳，連忙作勢捂住男孩的嘴，又回頭看了一眼打頭的查特，露出歉意的表情。

? ??查特拉著一張臉，悶悶不樂地加快了腳步。

? ??“那，那他呢？他是你的騎士嗎？他是不是你的騎士？！”

? ??卡列尼看上去很興奮，顛顛幾步跑到查特身側，歪著頭打量傭兵的一身行頭。

? ??“卡列尼，不要這樣......我不是，他也不是。”

? ??“你騙人！他不是...那他是，他......”

? ??男孩靠近了傭兵，抬頭觀察著傭兵栗色的短發(fā)，又伸手摸摸對方背后的皮革劍鞘，后者感覺到了他的動作，腳步放緩，慢慢地轉過頭，表情十分可怕。

? ??“他不像個騎士，也不像王子?！?/span>

? ??卡列尼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 ??“不對不對，唔，他可能...可能是個王子！紅山教國？還是阿爾特斯賴希？總之，不會是帝國內的貴族，而是來自某個帝國屬邦的王子！”

? ??男孩用睿智的目光看向公主，

? ??“而你，你是一位高貴的女士，可能是帝國某個伯爵或者公爵的女兒，你們相愛，但是你們不滿足于書信交流，因為紙張上的文字過于貧瘠，滿足不了你們對彼此的強烈渴望，于是...于是你們偷偷在此私會！”

? ??男孩扶著纏了草藥繃帶的額頭，冥思苦想之后，爛尾了他即興創(chuàng)作的故事，

? ??“而我，聰明勇敢的小卡列尼，看穿了你們！我說的對嗎？”

? ??公主被嚇到了，開始左顧右盼，希望路人沒有把這男孩的胡謅聽入耳中。

? ??“你要是再不閉嘴，我就把你賣回黑堡去。”

? ??傭兵嚇唬著男孩，而男孩對此卻毫不在意：

? ??“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教我用劍？”

? ??查特沒搭理男孩。

? ??“我！說！”

? ??卡列尼提高了音量，

? ??“高貴的殿下，請教我用劍吧！或者，尊敬的女士，或者讓我做你的扈從吧！這樣你旁邊的那位大人就能教我劍術了！”

? ??查特拎起卡列尼的衣領，把男孩從地上提了起來，繼續(xù)前進。

? ??“無論你要什么，小祖宗，先給我洗澡睡覺，我會陪你好好待一晚上，期間你最好少給我異想天開，把嘴管住?！?/span>

? ??夜深，查特坐在旅舍三樓的廊道上，背倚房門，手握一支鵝毛筆，在一張羊皮紙上描畫著。

? ??就在傭兵身后，小卡列尼趴臥在干草鋪上，認真觀察傭兵的動作。

? ??“你在干啥？”

? ??查特沒答話，用手在紙的上方憑空丈量了一下。

? ??“這是圖紙嗎，你還是個建筑師嗎？”

? ??卡列尼吸吸鼻子，兩條腿不安分地扭動著，把墊在身下的干草踢得到處都是。

? ??查特撓撓頭，用筆在紙上圈了一個不太標準的圓。

? ??“你這樣畫圓肯定會歪掉的，你不該這樣畫，我畫的比你好！”

? ??傭兵煩躁地倒吸一口氣，發(fā)出“嘶”的一聲。

? ??男孩輕輕嘆了口氣，保持了十分鐘的安靜。

? ??“......那個——”

? ??“我在畫魔法陣，我不是建筑師，我沒在畫圓，我相信你比我畫的好。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 ??“我想學用劍！”

? ??查特把牙咬得咯咯響：

? ??“可以，這不是免費的，小孩三百妥瑞一位，或者你想辦法給我其他報酬?！?/span>

? ??“我可不可以先欠著，以后給你錢？”

? ??“沒門?！?/span>

? ??被拒絕的男孩這次不再說話了，他轉過頭，兩眼望向廊道盡頭的窗外，盯著紫幽幽的月亮思索了一陣：

? ??“那，如果用我做你的奴隸來交換呢？我會做飯，會幫你洗衣服，給你背劍和盔甲，就像騎士的扈從那樣！”

? ??查特回過頭，看著男孩泛起淚光的眼睛：

? ??“那你直接說要做我的隨從不就好了，為什么非得是奴隸？”

? ??“我覺得，奴隸的價格應該更高一點吧......”

? ??小卡列尼從床上坐起來，轉過身，不讓查特看到他的臉。

? ??“你學劍要做什么呢？”

? ??“我學會如何使劍，然后回黑堡去?！?/span>

? ??傭兵放下手中的筆，把羊皮紙卷起來，推到一邊：

? ??“你要砍了那些奴隸販子？還是準備加入他們？”

? ??“不知道，那是以后的事情，我要先拿下黑堡決斗的冠軍，就在三天后，他們稱這個比賽為‘小勇士們的成人禮’，冠軍有五百妥瑞的獎金，還能獲得自由，如果不想離開黑堡，還能換一筆更多的錢，然后正式成為他們的角斗士，順帶一提，角斗士也一樣有人身自由?！?/span>

? ??男孩陶醉地講著，似乎已經(jīng)開始幻想自己奪得冠軍之后的生活，

? ??“黑堡的人也允許我們展現(xiàn)自己的騎術，我們這些奴隸，都沒有錢買自己的坐騎，不過他們會給懂騎術的人配一些小馬，雖然是劣等馬，跑得慢，還容易把人甩下來，但有總比沒有好......”

? ??“所以你是為了榮譽和金錢?！辈樘靥婺泻⒖偨Y道。

? ??“我喜歡榮譽，但對金錢一點兒都不在乎！是我爺爺需要錢?！?/span>

? ??查特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男孩會接著講下去：

? ??“我的爸爸是一名水手，他上次在銀沙灣出海時我剛滿四歲，他乘著帝國最大的風帆戰(zhàn)艦，護送灰燼門遠征者的軍糧和日用品。媽媽扶著我，我站在一根木柵欄上，我能看到那些船上有黑洞洞的炮口，炮口！還有高高掛起的白帆，場面很壯觀，簡直酷極了！你出過海嗎？你肯定沒見過......不過我不希望你也出海，因為我爸爸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span>

? ??“而我的媽媽，她是治療師，附近的貴族、平民、流浪者，他們都找媽媽看病，媽媽治好過人類、矮人、獸人...甚至是一只來過這里避難的地精！但她后來被......”

? ??“你不必向我說這些的?！?/span>

? ??“我要說！我的媽媽...海文的手下認為她是波利翁來的間諜，處死了她！他們都是壞人，一等一的壞人！”

? ??“我猜你該談你的爺爺了。”

? ??“嗯...我的爺爺是一個傭兵！”

? ??卡列尼說著，轉回身，指指查特身邊的長劍，又重新轉了回去，

? ??“喏，他也有一把劍，像你一樣，他年輕時還有一身像樣的盔甲，是板甲，貨真價實的金屬板甲，是王都利拉多的鐵匠帕爾貢親手打造的！”

? ??“板甲劍士？他在帝國官方的傭兵公會有登記嗎？叫什么名字？”

? ??“庫納特，庫納特·阿方索！”

? ??查特沉默，那是個陌生的名字。

? ??“傭兵...什么會？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哦！你有在那上課嗎？”

? ??“是公會，不是學校，我不在那里...你別管了，接著說你的?！?/span>

? ??“爺爺早就把他的盔甲賣掉了，他說自己老了，穿不動那么重的盔甲，他確實老了，背也駝了，我離開家的時候他還生著病，很長一段時間都躺在床上，需要鄰居來照顧。我...我很久沒回過家了，我不知道爺爺怎么樣了......格蘭達大嬸說他需要很多錢，否則，否則他就活不成了......”

? ??查特看到小卡列尼在抹眼淚，但沒有發(fā)出聲音。

? ??“就算是卡斯特利安大陸最好的劍術老師，也不可能在三天內教會你使劍，況且那些獸人小孩，那些比你年長，比你強壯的孩子，都不在少數(shù)。你沒有任何機會?！?/span>

? ??“可是，你只教我最簡單的技術——”

? ??“不可能的，與其讓我把你教成只會亂劈亂砍的菜鳥，倒不如你把樹干削尖，我可以教你幾招長矛術?！?/span>

? ??“那，那能讓我奪冠——”

? ??“讓你在那種程度的混戰(zhàn)中勝出，那是不可能的?！?/span>

? ??“可是你明明會......”

? ??卡列尼再也忍不住，趴在干草墊上抽泣起來。

? ??查特笑起來，伸手輕拍男孩的肩膀：

? ??“你的那些圖格伙伴，現(xiàn)在給我講講它們的故事吧。”